他脸蹭着她肩,着实委屈,老看付誉丞,那还了得?不行不行就不行,付誉丞在又如何,不让不让就不让。
白骨手抬到半空,不知是该抱他还是摸他脑袋,“小黑,我是想和你说,我想先弄明白自己是谁,得离开会儿。”
“就这理由你不跟我熟?你不跟我熟,我跟你熟啊,”他偏不放,红布带就在她脸轻轻旁摩挲,“我给你打新的九节鞭。”
小黑变成了黏黏的糖,比阿黄撒娇时还贴得紧,叫白骨很难拒绝。
白骨无声,他就又道,“我给你买新的银针。”
依旧无声。
“呜呜呜,始乱终弃!”乌兰贺头埋下。本以为那时她醒来他道歉,一切问题迎刃而解,原来并非如此。但是再怎么样,她怎么可以甩手走人!她的理由还很像江湖浪子!
小黑虽像糖,可要融掉了,白骨捋捋他乱掉的红布带,“你好恶心,屎不能乱弃。”
这有时候吧,白骨的事儿就会不对劲,乌兰贺的委屈全弄没了。这得怪她师傅,没教这种词。
“弄明白而已,我陪你弄明白,”乌兰贺和白骨十指紧扣,就在付誉丞眼皮子底下牵她走,“爹和娘的关系就是一直在一起,我就和你这样一辈子,不和你分开,你去哪儿我都陪你。”
“我要去虎头山。”
乌兰贺趔趄摔下。
也许人命运里藏起的东西,注定无法掩盖一生,白骨想去虎头山寻找答案。
乌兰贺却在想如何阻止白骨。他满脑子都是虎头山的金佛,金佛后的血地。他不想白骨看到,万一看到又被针扎呢?这些忘记的事永远忘记不好吗?
一路埋头走着,周府墙外翻入黑衣人。白骨的剑再次挥动,如黑虫将天色蒙上漆黑,他们喊着,“白骨魔头就是妖孽!”
这个理由太好了。没了肖王,没了丞相和周公子,不仅荣华富贵俱灭,他们累累血债以后谁来免。现在的白骨魔头怎不是妖孽?是他们最大的敌人!
“小黑,我现在说跟你熟,你能不能嗷?”白骨挥剑打破一层包围,包围圈又聚起来。她上下左右飞冲,皆被围住。
太多了,他们源源不断,一批批冲来,把白骨层层包围。
这是多么敷衍啊!乌兰贺只有呜声,但他努力大嚎了声,“有刺客,快来人啊!”
随他的嚎声,小圆带人先行而来。将士将江湖人包围,江湖人又将白骨包围,正逢焦灼,从天而降一个大胖墩。
“咚!”宛若巨石划过湖面,激起层层涟漪,江湖人被打散。杜志恶的胖脑袋抬起,“大当家,你怎么老是乱跑,我找你多不容易。”
“你确实很不容易,以后多吃点。”
杜志恶的体格就是不一般,从天而降破局,让所有黑衣人都被抓获。小圆当场拿出一本秘籍翻阅:大晋酷刑一百种。
被俘的他们看到这等秘籍,没一个硬气,纷纷道出幕后黑手。
这一波还是两波人。一波是陈芍指使,陈芍告诉他们,抓白骨引出陈十一娘,就可拿到金库钥匙。另一波是陈十一娘指使,她告诉他们周公子去京城找王上了,抓上白骨献给周公子,荣华富贵不是梦。
这两波人所求都是荣华富贵,重点还一致,陈十一娘要抓白骨。
“陈十一娘到底哪根筋有问题,盯着白骨干什么?”乌兰贺想不明白这层的关键。
“我们怎么知道,他们陈家的事太乱了。五个月前,方家陈家联姻,陈家第六女被扔虎头山,那时候陈十一娘就有问题了。也不知怎么了,明明和第十二个妾关系特别差,人家女儿死了,她却性情大变。”
乌兰贺看向了小圆,耳边又是杜志恶道,“大当家,我来就是告诉你,你让我打探的有消息了。五个月前只有方家丢小妾,我买遍江湖密报,从陈家洗衣服的大娘二表哥口中得知,是陈家第六女陈蔷。”
这消息无疑是晴天霹雳,乌兰贺问,“你大哥的小妾是怎么回事?”
而小圆回忆了许久,“这么说起来是有点怪,陈家第六女送过来的时候,府里吹起丧乐,又把人送走了。”
乌兰贺目光落向白骨,白骨还在掰着指头捋,捋不清楚,笑问,“小圆的大哥又是谁?”
乌兰贺也捋得很晕。小圆的大哥方温舟,是白骨的师傅。若五个月前只有方家扔小妾,那不就是白骨师傅才是她夫君?她师傅救的是嫁给自己的陈蔷,还让她忘记所有,把她当女儿养。单是这猜测,乌兰贺都得花点时间接受。
况且事情更奇怪,大漂亮认白骨是她姐姐,付誉丞总说白骨和盛华长得一样?为什么?
白骨不知过去事,小圆不懂其中诡异,只有乌兰贺彻夜难眠。
第二日,白骨就要出发去虎头山,乌兰贺给她煮了碗粥。他对她笑,推着她喝。白骨尝到粥很甜,小黑整个人也越来越像糖,她甜滋滋喝下,要走时头晕困乏。
白骨迷迷之中顿悟,“小黑你……下药。”说罢,她便倒下。
乌兰贺抱着睡着的白骨,把她交给扶郅,“我去个地方,很快回来。”
白骨的人生还有多少痛苦,乌兰贺要替她去看清楚。他再次盘问昨夜的黑衣人,得知陈十一娘在虎头山。
去之前,他偷偷让杜志恶买了药,那是江湖黑市里最贵的迷药,能套出人的实话。
陈十一娘在虎头山,在那座巨大的佛像下。四周火光跳跃,贡品无数,江湖中人齐聚在此,纷纷随陈十一娘拜佛。
陈十一娘拜道,“让她变成正常女人。”
江湖人跪道,“佛啊,白骨魔头是妖孽,请还我们荣华富贵,前程似锦。”
他们举起双手匍匐在地,乌兰贺听得汗毛直竖。他带剑客躲在上风口的草堆里,本想待时机,如今可忍不。嗦哆嗦哆把迷药灌入竹筒,直接吹了出去。
药粉随风飘去,等待片刻,人群皆晕眩。
乌兰贺踏着风口跑出,“说,你们到底要对白骨做什么。”
一地人眼神迷离,却在疯喊,“我们要佛镇压白骨魔头。”
亲眼见证这场荒诞,乌兰贺才懂什么叫做吃肉饮髓,死都不放过,“你们有病吧!能不能干点正经事?”
“白骨魔头是妖孽!”他们齐声喊着。
“那就别怪我了,把他们全绑起来!想要荣华富贵?那也先种地去!”
陈十一娘上来一推,“你个烂男人,到底要纠缠多久。”
“这话该我问你才是,为什么盯着陈蔷?”乌兰贺故意说出那个名字。
“陈蔷?你是说她吗?”陈十一娘冷眼瞥去,佛像底端绑着陈芍。
第40章 我是谁?佛亦是魔
白骨还在床上睡着,扶郅看着。
诸多话想一言道尽,背上就重有千斤,扶郅坐之难坐,来回走动。伸手入袖,却闻兵将禀,“公主,他硬闯进来。”
一双破履踏进,伴着婴孩的哭声。
“这孩子我喂她粥,喂她饭她都只吃一点,这样会饿死的。能不能想办法让她喝口奶,你不是救了很多女人。”
为了孩子,万江海选择低头。
为了孩子,扶郅也打破与他此生言尽的立誓。
“有很多弃婴等着喝奶,可有奶水的女人没几个,”扶郅很是无奈,“去外面找找吧。或者去虎头山,如果你能遇到有人丢小妾,那女人一定有奶水。”
破履挪了下,帘前再不见影,已冲到床前。
扶郅与他相对,脸上泪水未干,还做强硬。这是万江海头回见她柔弱样,他无所适从移开了眼睛。而后就见了扶郅身后之人,慌乱后退。
“你总让我去虎头山,是因为那是盛华被丢之处吗?”
“可你永远不想看到,不是吗?”
屋内安安静静,扶郅轻柔抚过白骨的脸。兵甲在身,心肠只有此刻柔下,她的唇动了多次,想唤出声姐姐,可还是闭上了。
“我带你去看。”扶郅选择亲自带万江海去虎头山。
但她不知,刚踏出门,白骨就醒了。乌兰贺对迷魂药的把控着实失算,白骨把体内内力融合了,药效到不了一会儿。
虎头山,盛华,听到这些,白骨怎能不去寻个明白。她一路跟出,付誉丞亦随在后。
白骨是不是盛华,这是付誉丞太想知道的事。
而白骨更在乎,若她是盛华,为何大漂亮不肯说她们的娘亲。
虎头山上叩拜未休,哄乱不止。剑客拉着绳索,像在拉满当当的渔网。可是怎么也拉不动,那群江湖客就算被绑起来了,也像一群螃蟹围着佛像,“把白骨魔头变成女人,她就会俯首称臣。”
“对,把她变正常女人,就可以当周公子的妾。”陈十一娘对着金佛祈求。
乌兰贺垂首默叹,二十年里做天下第一恶人,他以为很难了。没想到最难的是生来成女人。这种困难不是乌兰贺可以想象的,他生来置身其外,为白骨所见,倍感煎熬。
“说清楚,你说她是陈蔷,那谁是陈芍?”乌兰贺眉头压下,眼中皆是奸诈。见此世间,他也做不了好人,替白骨探明白,然后把世间险恶阻隔在外。
白骨永远会是山庄的二当家,会和他在一起一辈子。他会做个恶人,真相残忍,他就掩盖住。
“当然是白骨,她是我女儿。”陈十一娘毫不迟疑。
陈芍挣扎在佛像底处,“是你臆想非非,她根本不是你女儿,我看过了,她右肩没有钥匙图。”
陈芍早就看过了,就在划破白骨右肩的那一天。她多怕白骨是陈十一娘的女儿,所以她划破白骨的肩,毁掉钥匙图。可白骨肩上什么都没有。
“她是我女儿!我以前有儿子,没在意过她,她脾气很差,会对我吼。那天她背你出王府就朝我吼,声音就是那样。”
那日就是乌兰贺烫伤,白骨心急时。竟是那天就开始了。
“所以你再见她,就让她换衣服,看她身上有没有钥匙胎记?”但乌兰贺也看到了,他庆幸不已,“ 她不是你女儿,她身上没有钥匙图。”
这个回答激怒了陈十一娘,白骨就跟她说过她和乌兰贺关系非常。她气得来打乌兰贺,因是迷药入身,陈十一娘并不能站稳。身子晃晃悠悠,乌兰贺轻易推去。
倒地的陈十一娘还在喃喃自语,“我不知道为什么没有,那是我亲手给她纹的。等我想起她时,她已长大,把裹脚布也拆了。没有裹脚是嫁不出的,我才给她纹钥匙图,这样至少还能嫁给周公子当妾。”
嫁给周公子当妾,这是陈十一娘永远挂在口上的。乌兰贺蹲下身,狠狠道,“你做梦,白骨是我的!赶明儿遇到周子颢,老子把他阉了,看他还怎么娶小妾。”
陈十一娘猛撞而来,把乌兰贺撞到石像身上,“你把他阉了又如何,只要他是丞相之子,就永远高你一等。“一掌拍在石像上,薄薄的唇都要咬出血来。
“你够狠!那我告诉你,白骨不是你女儿。”
“她是!你中箭时她哭得很惨,我女儿以前每天都在密道里这么哭。”
密道里种种血迹抓痕浮现而出,乌兰贺身若骨碎,他痛呼唇白,皆为白骨而痛。忍无可忍,拔出腰间匕首,要下狠手。刀落又止,他迟疑了,万一真是白骨娘亲呢?
就是这迟疑时分,石像发出轰鸣时。乌兰贺身后空了,里头弹出铁丝把他勒住。
短暂地轰声停止,乌兰贺被关在佛像里了。他半点反应不过来,只依稀记起最后一眼,陈十一娘的金钥匙插在石像上。
为什么?这座石像还有机关?
“她手里的钥匙就是金库钥匙!”陈芍在旁喊,她也被一起关进来了。
外面的世间再度乱了,剑客拉紧的绳索全部崩裂,江湖客像一群螃蟹涌向陈十一娘。
陈十一娘逼不得已吹起箫,一吹就是场乱斗,她控制剑客替她阻挡。中空的佛像里,只觉地动山摇。
“你们陈家是不是有病,遍地算计。”乌兰贺摸着匕首,磨断铁网。
“这石像陈家也有份,做的时候就是替周子颢杀鸡儆猴,江湖谁不听话就会被关进来弄死。”
没想到周子颢恶毒至此,难怪江湖稳握他手。
“快救我,只有我知道机关怎么开。”陈芍道。
乌兰贺为了出去,救了陈芍。
石像里有凸出的旋钮,听声转上六圈,石像就开。陈芍钻出,乌兰贺紧跟在后,刚吹到凉风就迎来一推,陈芍把他关了。
“我真是信了邪了!”乌兰贺猛敲石像,“快救我!”
无人能救,石像外的剑客已被打得起不来了。
绿草湿滑,地也湿润,虎头山的路在白骨记忆里所剩无几。她到之处,墓碑高束,千人坟地,皆是无名冢。一个个扎在天地间,就如虎头山背上的箭,不见血却知山在流血。
白骨的记忆空白,但膻中穴告诉她并非是空白,它在疼。白骨呼了好几口气,缓罢,猫身在后,随扶郅上前。
扶郅停下,白骨躲到一处碑后,探出眼睛偷看。
扶郅之前一座坟,坟上刻着红字:大晋公主盛华之墓。
刺痛,僵麻,血液缓淌,肌骨难动,白骨的诸多臆想被扯破。这座坟便是说,盛华死了,她不是大漂亮的姐姐。
白骨坐在地上,形神恍惚,望向身旁,又望了回来。她想找小黑了,世间事都是小黑告诉她的,可小黑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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