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兰贺到桶边一看,猴子群一个劲得塞柴火,他们在生火……
这就是他们的一起吗?
“把你们吃掉,我们就有九条铁棍。”
吃掉,真的是指吃掉。而且不止他和白骨,小红豆正在惨叫,“我是太监,没有你们还吃?”
营周竟有数十个铁桶,老爹、小红豆、玉和山庄所有人,都被扔进去。
炊烟已起,柴火烧着,整个营地开始煮饭。
猴子群碎碎道:
“变九条铁棍,省时省力。”
“一胎来九个,一个兵三个女人,就能生二十七个。”
“我们马上能有百万雄师。”
怎么又是省时省力,百万雄师。乌兰贺狂挠脑袋,这个世间疯得看不懂。
但横竖不能变这种药材,他想带白骨爬出来。但随着水温升高,体内功力撞来撞去,身体在水里浮浮沉沉。一时热一时冷,周围还冒水泡。
白骨潜下水了,吐着水泡咕噜咕噜。
“你干嘛呀,要烫熟自己吗?”乌兰贺吓得抓住她,她脑袋愣是不浮出来。
铁桶震动,一拳头从里头冲出。趁着水温升高,白骨借乱动的功力打出。
水流出,火灭了。白骨拎乌兰贺出桶,趁功力还在,九节鞭甩出,打碎其他铁桶。众人群冲而出,猴子群大喊,“九条铁棍跑了!”
无数兵马围来,白骨打翻周围火把,“鄂古王,你再不出来,我烧你营地。”
视线时明实暗,时虚时实,白骨嗅出一股油味,就是王城里的猪肘味。龙袍由人抬出,圆滚滚的肚子比得上他身怀六甲时。
出来的竟是胖头龙。
“不好,如果投毒的是他,那就不是千锤百炼消魂散,”小红豆眼珠睁得豆圆,目光贴在那龙袍上,“不会是稽查司的融骨散吧。”
“这名字听起来很过分啊。”别说,乌兰贺已经觉得腿开始像融掉了。
在迷糊中,听得小红豆声音颤动,“融骨散,骨融肉散,杀人无形如同灰飞烟灭,我们还剩三刻。”
“什么意思?还有三刻,就要人融成灰?”白骨身子越软,晃晃悠悠起来。
乌兰贺跟着一起东倒西歪,所有人都越来越瘫软。
难道此刻毒发?
胖头龙满脸得意,“这可是我研究的终极版,你们连被针扎都感觉不到了吧。”他下轿,趾高气扬不,他缺脚趾。可缺了后,真像指鹿为马的大太监。
众人身子骨顿若瓦解,料想不到猴子群方才撒出针,针上带红线。所有人都被红线勒紧,如若线下人偶。
“王上,我们怎么吃他们?”猴子群的目标只有这个。
“吞服。”胖头龙道。
什么叫吞服?
还没人理解,胖头龙就指了乌浩楠,“你把其他人都杀了。”
随此令,红线拉动。
乌浩楠胳膊抬起,就挥剑乱砍。而其他人由猴子群拉动针线,根本动不了。
眼看砍到傻儿子,乌浩楠环身气光喷若泉,又隐入身。乌浩楠用尽意力,把所有功力封存,如此就可阻止自己杀别人。
此番封功之法熟练至极,不由让乌兰贺猜想,老爹是不是以前经常这么干。
而胖头龙竟见怪不怪,“你还是老样子啊,二十年前用万剑催命阵迫孤留满城反贼,孤有今朝难受,绝不让你好受。”胖头龙指骂,手指还忍不住翘起。
乌浩楠盯着他手指一瞧,“你变得又娘又毒。”
就是那一眼,就是被骂娘,胖头龙彻底失去冷静。他坡脚跳出,朝白骨而去,“都是你这个女人,是你砍了孤的脚趾,让孤变小脚,孤才会变娘!”
胖头龙成了跳跳龙,一蹦蹦,肚子一晃晃。
对此声声指控,白骨歪头眨眨眼,“你有没有搞错,又不是阉了你。”
胖头龙直接夺了红线,亲自操控,“你让孤痛失王城王位,和阉了孤有什么区别。孤也要让你永失所爱,你最喜欢什么,把它交给孤。”
最喜欢的交给他?白骨一听就憋嘴,拼命摇头,“不给,不给,不给。”
胖头龙勒紧白骨颈部红线,迫使她抬头。他双目直望,命令白骨,“把你最喜欢的,交出来。”
命令下达,经脉抽动,白骨手脚不能控制。她转身跑出,扛上乌兰贺。
含泪交出,只是一个人。
乌兰贺坐在地上,风冷冷吹在脸上,和胖头龙面对面,大眼瞪小眼。
胖头龙没想到是这个答案,往事羞辱无不涌来,气得他提起乌兰贺,“好啊好啊,一个当国师,一个算风水,弄大孤的肚子。天天背着孤狼狈为奸,一起睡觉。奸佞!”
胖头龙的口水都喷乌兰贺脸上了,那叫一个义愤填膺,歇斯底里。
乌兰贺忍不住抠抠指甲,“事儿是这么个事,但你说出来它变味了。”
“把他杀了。”胖头龙捏紧红线。
白骨不由控制,手臂抬起,鞭打出,为了阻止内力攻出,直把它轰散在体内。红衣飞落滚地,沾着层层土,白骨身紧绷,咬牙抵抗。
“你就不干人事。”乌兰贺双手朝胖头龙挠下,胖头龙眼一疼松了双手。
白骨身上红线无人控,当即拉回自己的线,可恨,功力削弱不得震出针,她只能把红线缠腰。
要出鞭时,胖头龙举出一物,“我要把周子颢做成猴子干,解药和乌兰贺,你要哪个?”
白骨看到了,一个蓝色药瓶在胖头龙手里,那就是融骨散的解药?
她难以确信,但果断回答,“小黑。”
“全城百姓和他,你要哪个?”
“小黑。”
“你看,你又不是大仁大义之人。既然要他,又何必救全城,投奔于孤,孤也可放他。”
“我选他,当然是为了和他好好活,那便要蜀阳全城安然无恙。”
烫热直达乌兰贺眼里,虽然白骨对成亲这事很勉强,但此刻与她已然超越了成亲。
“白骨,这个答案已经够了。你做不到,我来帮你,”乌兰贺拔出匕首对着自己,“你只需拿到解药。”
白骨掌起就来,功力如旋风而过,挥开那匕首,“你从来不会留我一人,我也不会。”
这一掌她扇得急,又太厉害,掌风吹过。把乌兰贺吹得眼花,还把猴子群吹散,空中飘荡起很多长毛。
“阿嚏!”白骨鼻子痒了,空中的毛太多了。
是猴子群的毛掉了,他们露出了脸。那哪是鄂古兵马,一看就是大晋人士。
也就是胖头龙让他们装敌军,也就是这一回还有阴谋。
“你这条胖头龙,我要让你下地狱!”白骨挥鞭甩了胖头龙手腕,去夺飞出的药瓶。
刀剑亦正起,众人都把红线缠到自己腰上,与猴子群乱斗。
夺下解药,白骨打开瓶盖时又疑虑,扔给小红豆。
胖头龙咧着嘴,只冷瞧。
很快,听得小红豆绝望喊出,“是毒药!”
胖头龙眉开眼笑,“当然是毒药,不然怎么拖时间让你们化掉。你们化成灰,他们就可吞服了。”
小红豆整张面具似鬼混无息,“来不及了,解药在稽查司,哪怕快马加鞭也需要一个时辰。”
那就是彻底无望,救不回蜀阳了,所有人都要死了……这听起来难以接受,还难以想象。
原来此行本无解药,白骨仍觉身处虚幻,她拳出,身子却摔下,知觉软绵绵。她才领会到小红豆说的融掉,就是像冰一样融掉,所有人都和她一样倒下了。
那么整个蜀阳城也是如此了。
“你怎么能把毒投到蜀阳全城,那都是无辜百姓。”她朝胖头龙的脚一拳砸下。
她割过他脚趾,伤口至今还没好全,又砸了下。即便没多大力气,痛觉还是直达头顶,胖头龙用另一只脚踢开白骨。
“是满城反贼!”胖头龙指向他的兵马,“你看他们多乖,孤说吃你们能长出九条,他们就信。蝼蚁本该如此,你们非要蝼蚁醒来。这样的世间不该融掉吗?它就该灰飞烟灭。”
胖头龙气急败坏,不知背后气光汹涌,把他震倒。
那气光是雄厚的功力,注入白骨体内。竟是老爹,他胸膛冒着气光,眼睛已是赤红。
“爹封的是魔功?爹入过魔?”乌兰贺受此功力,才觉多么熟悉。
“小红豆,用我的功力,赶去京城,只要一刻,”凭此魔功,他将功力传于众人,“我们也能撑一刻,抓紧时间。”
功力波及,石像震动。
“快,杀了他们。”胖头龙再下杀令。
可已不怕,将死之徒,皆要背水一战。他们现在只有一个希望,送小红豆出去,解救蜀阳全城百姓。
玉和山庄所有人围成一堵墙,挡在小红豆身前。
小红豆转头飞上林间。
兵马很快围剿过来,千军万马,四面八方。
乌兰贺给小红豆劈开生路,白骨甩出银针定上追上的兵马。
小红豆踏林而去,他听到石像崩裂,但不能回头。
第54章 大结局 中
“万剑催命阵!”
乌浩楠以魔功开启剑阵,无数白骨面具聚在剑阵中,而真正的白骨魔头未戴面具。
一剑指向胖头龙,“二十年前,你答应过我,留蜀阳全城百姓之命,我才放你。”
二十年,乌浩楠以为隐忍不发,保全他人,又怎知二十年后还有今天。
“是你用万剑催命阵,胁迫孤放过蜀阳城,让孤颜面尽失。知道这二十年,孤每日午夜梦回,有多气吗?”
原来记恨了二十年的颜面尽失,乌浩楠再不想放过。
“哐哐哐!”飞剑横过军营,魔头石像碎裂,碎片与剑斩过数道人,数道痕。
若天地倾塌,胖头龙逃了,“乌浩楠,你和扶郅一样是疯子,为什么非要救世间蝼蚁。”
“是,我们此生为魔,因贪望天下太平,故与世不容。”
胖头龙不停地跑,剑在后追着他。
虎头山再次被血染上,林中万剑横行,陈十一娘横飞而出,带胖头龙躲避。万剑催命阵,本就是人逃剑追,知道这一点的陈十一娘让胖头龙停在原地。
只需耗着便是,因为他们功力只有一刻。
一刻过后,剑阵散,人皆倒地。
谁也看不清谁了,不知胖头龙是灭是活,但都已竭尽全力。
剩下的时间就是漫长的等待,每个人只能听到声音了。就这样,慢慢融掉吗?
“小黑?”白骨在寻找,她用鼻子嗅,用耳朵听,手伸在空中。
乌兰贺也在寻找她,听得她唤声,伸手去抓。世间已如黑夜,两只手彼此错过、寻觅、交汇。
十指相扣时,便庆幸还能感觉到,还没有融掉。
他们靠到一起,躺在地上,看不到天空与大地,只能想着彼此的模样。
“怕吗?”乌兰贺把她的手放到胸口,她素来喜欢如此。
“很奇怪,现在没那么怕了,”白骨靠向他,“你呢,后悔吗?跟着我一路,却在这里倒下。”
乌兰贺紧握她手,“我说过给你家,只要我跟着你,哪怕到了阴曹地府,你也会有家。”
白骨感觉眼睛热了,滚烫的液体滑落,“小黑,我一直能看到你给我的家。是我不好,没能力缝好过去。”
泪从眼出,滑入耳极烫,这是白骨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虎头山的风,虎头山的鸟,虎头山的花香都在这里。白骨可以听到,感觉到,闻到。她多想回到那时候,做那个什么都不懂的白骨。
如果什么都不懂,她一定会早和小黑成亲,没心没肺地过每一天。
是她变不回去,可想不到这种遗憾随到生命终了,她咬着唇不敢出声。
乌兰贺听到了,他很想抱住她,奈何没力气,唯一的力气是握紧她手。他更紧地靠向她,在她耳边道,“别哭,化作灰后,我们尸骨相融。缝不好的那处,我填上。”
听那两只凄凄惨惨的,哭哭啼啼的,乌浩楠突然鼻子酸了,想到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事。
于是道,“要不要趁活着,你们拜个天地,黄泉路上我们喝喜酒。”
片刻安静。
乌兰贺压着鼻酸,喉却痛,“爹,你闹呢。”
他不求了,白骨连死都不怕,就怕成亲,又何必逼她。
“就闹!一拜天地!”乌浩楠喊了起来。
白骨用力抓紧乌兰贺的手,乌兰贺担心她怕,就道,“别理他,疯呢。”
“小黑,我也许更疯。”
“有多疯?”
“我现在觉得,我们共用一具身躯,同生共死。”
“那不是双头怪?”
白骨却在笑,“是吧。”
白骨就像坠入传说里的混沌初始,天地漆黑,万物皆无。只能感觉到彼此温暖的手,只能想到两颗脑袋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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