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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清风还想说什么，冯青鸢已经恢复了原先的淡然模样:“你离开吧，一切照旧。”
冯青鸢说完，也不管他，自己寻着一条小路走了。
欧阳清风看着她走远后，转身踏上了另一条截然不同的路。
冯青鸢沿着一条小道慢慢走着，她打算绕到招华殿另一侧再进殿，尽量避免和欧阳清风同时出现。
前方传来脚步声，冯青鸢猜想应该是赏花之人，微微低垂着眉眼，打算快速经过。
视线里出现了一双黑色绣金线的靴子，靴子上方是一截苍青色衣袍，来人是个男子。
冯青鸢并不好奇他是谁。宫中年宴，不少外地大臣也会入宫贺岁，若是此人认识她，自然会向她行礼，不认识那便最好。
前面那人在离她五六步远时停下了，冯青鸢以为他认出自己是厉王妃，谁知却听见他又惊又喜地喊了一声“仙子”。
嗯？仙子？
周围没其他人，只是在叫她？
冯青鸢忍不住抬头看去。对面是个年轻男人，估计二十左右，长了张娃娃脸，看着一脸稚嫩。他一身苍青色长衫，腰间挂着几块环佩，大冬天的手里还捏着一把折扇。
此时他正两眼放光地看着她，跟看到失散多年的亲人一样。
可问题是，冯青鸢不认识他。
“仙子！”娃娃脸又惊喜地喊了一声，接着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冯青鸢跟前，一副高兴得找不着北的模样。
“仙子，我终于找到你了！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守得云开见月明，老天爷一定是被我的一片赤诚之心打动了，才会让我在今时今日与你重逢……”
娃娃脸一近身就噼里啪啦说了一堆，期间眼睛像粘到了冯青鸢身上一样，恨不得把她盯出两个洞来。
“这位……公子，你认错人了吧？”好不容易等到他喘口气，冯青鸢见缝插针地说道。
她在脑海中搜寻了半天，确实不记得自己何时见过这个人。
“怎么可能认错！”娃娃脸激动得差点跳起来，猛地一拍大腿:“我找你找了那么久，这两年我对你日思夜想，你就算是化成灰了我也认得你！”
冯青鸢微微眯了眯眼，这人怕不是个傻子吧？
娃娃脸看她不说话，好像明白了什么，试探着问道:“仙子，你不记得我了吗？”
“你认错人了。”冯青鸢不愿再和他纠缠，留下这一句就准备绕开他离开。
娃娃脸看出她的意图。他废了那么大功夫天南海北地找人，今天总算遇到了，又怎么会甘心这么放她走？至少也要问清楚姓甚名谁，家住何处才是。
“仙子别走！”娃娃脸急得一把抓住冯青鸢的手，想把她留下来。
不料那貌若天仙的女子刹那间眼神凌厉如剑锋，反手抓住他的手往他后背一拧，他还没来得及喊疼，一记手刀劈在颈后，转眼间就失去了意识。
冯青鸢看着软趴趴倒在地上的人，皱着眉蹲下，扯着他宽大的袖子将自己的手里里外外用力擦了三遍，这才觉得心里舒服了点。
织蔓说的不错，除了褚宁樾，其他男人摸一下她的手都让她难以忍受。
这人衣着华丽，想来身份不俗，虽然看着有点蠢，但对她没恶意，因此冯青鸢对他没有下重手。
大冬天在石板路上躺半个时辰，就算小惩大诫了吧。
冯青鸢起身，一路畅通无阻地离开了梅林，从昭华殿另一侧进入殿内。
昭华殿是回廊加中庭的结构，众人坐在廊下，露天的中庭用来表演歌舞助兴。
冯青鸢进去时，上首两个位置空着，说明皇上太后还没来，庭中只有一位伎师在弹琴，一眼望去周边廊下已坐得满满当当，冯青鸢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坐哪儿。
正为难时，一个身着青灰色宫服的小太监小跑到她身边，恭敬地开口道：“厉王妃，您的位置在那边，请跟奴才来。”
冯青鸢道了声“多谢公公”，便跟着他走。小太监把她引到了靠近主位旁的地方，褚宁樾他们三姐弟已经落座，秦婉婉也在，还有不认识的男人坐在褚宁榕身边，想来就是江阴王世子了。
“青鸢，来！”褚宁樾看着她，笑意温和，比起从前更甚，好像刚刚在马车上的冷漠都是幻觉。
冯青鸢在他身侧坐下，又见他不知从何处拿出一锭银子，递给刚才为她引路的小太监。
“有劳公公为我家王妃引路。”
我家王妃。
这几个字太过亲昵，冯青鸢心神一颤，搭在膝上的手忍不住抓紧了裙摆。
一旁的褚宁槿闻言，连忙端起茶盏，掩盖住自己唇边的笑意。
小太监双手接过银子，欢欢喜喜地说了两句吉祥话走了。
第六十四章 明白心意，怪人身份
冯青鸢坐下后，正在寻找冯家的位置，余光里察觉到一只手往她这边伸过来，条件反射地一把抓住。
是褚宁樾。
冯青鸢疑惑地看着他，眼中明晃晃地表达着“你在干什么”。
褚宁樾耐心地解释了一句“你头上有东西”，然后一个巧劲儿挣脱了她的手，动作轻柔地在她发间取下一瓣白色的梅花花瓣。
冯青鸢眼中疑惑更甚。分别前褚宁樾对她惜字如金，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样，现在变成了温柔郎君，前后不到一个时辰，这天差地别的态度转变到底是怎么回事？
冯青鸢想不通，而知道原因的除了褚宁樾本人，只有一旁默默观望的褚宁槿了。
半个时辰前，褚宁樾冷着脸把他叫到了一个无人角落。若不是他确定自己没做什么对不起褚宁樾的事，他都怀疑他五哥是想打他。
“我喜欢冯青鸢，怎么办？”
褚宁槿刚站稳就听着这一句，人一下子就懵了。
“你之前不是还跟我说是冯青鸢喜欢你吗？怎么这么快变成你喜欢她了？”
“少废话！”褚宁樾懒得跟他解释其间发生的种种。
“那你想怎么办？”
褚宁樾毫不犹豫地答道：“我想让她也喜欢我。”
褚宁槿认真分析道：“她应该是有点喜欢你的，之前不还给你送小金球吗？还有上次，你在药房牵她手，她可是一点抗拒都没有的。”
褚宁樾沉默片刻，又开口道:“现在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
“我不知道怎么面对她。”
褚宁槿:“……”
怪不得总有人说英雄难过美人关，他五哥这么杀伐果决的人，竟然有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王妃的一天。
“你之前怎么对她，现在对她更好一点就行了啊，冯青鸢是个聪明人，会明白你的心意的的。”
褚宁樾一听就知道褚宁槿误会他的意思了，于是解释道:“我说不知道如何面对她，是因为我这些天都在做梦，关于她的，梦的内容有些难以启齿。”
“春梦啊！”褚宁槿恍然大悟，原来他五哥这么纯情，自己这个做弟弟的得想办法开解他一下。
“哎呀五哥，这很正常的。十三岁那年我出宫去看花魁也做了好几晚上春梦呢，还有以前看折子戏也梦见了狐狸精狸猫精这些，每天早上起来都湿了裤子，真的很正常，你别放心上。”
谁知褚宁樾听完却皱着眉一脸嫌弃地看着他:“我跟你不一样，我最多就梦见青鸢亲了我一下。倒是你，外人夸你芝兰玉树，公子如玉，你怎么……”
芝兰玉树，公子如玉的奕王殿下微微一笑，感觉自己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
不过还好，褚宁樾领悟到了他说的意思。褚宁槿听见他五哥说道:“你说得也有道理，我喜欢她，对她有欲望是再正常不过的事，确实没什么好回避的。”
褚宁槿欣慰地点点头，没有白费苦心。
“对了，你以后别冯青鸢、冯青鸢地叫，记得喊五嫂。”
“……知道了。”
“你要不也娶个王妃吧？什么花魁狐狸精的，总归是不太好的。”
褚宁槿:“……”就不该跟他说这个！
思绪从回忆中抽离，褚宁槿看了一眼旁边的褚宁樾和冯青鸢，无声笑了一下，端起茶盏开始四处随意打量。
“哎，怎么二哥还没来啊？皇上和太后都快来了。”秦婉婉的声音在几人中间响起，听得出来有几分焦急。
“夫君，小羽呢？他不是跟你一起来的吗？就算贪玩这个时候也该到了吧。”褚宁榕的声音也跟着响起，问的是她身旁那个男人。
“夫人莫急。小羽他看见殿后那片梅林长得好，说要进去看看，也许是一时兴起，忘了时辰吧，我这就让人去找他。”江阴王世子安慰道。
冯青鸢听见“梅林”二字，长长的睫毛颤了颤。
应该不会这么巧吧？
世子起身，拦住两个路过的小太监，一人塞了一颗金豆子，客气道:“劳两位公公去昭华殿后的梅林寻一下我二弟秦羽，他一身青袍，手上拿着折扇，见到他请让他速速进殿来。”
一身青袍，手拿折扇，那个娃娃脸的形象在冯青鸢脑海中一闪而过，看来他就是江阴王二公子秦羽了。
冯青鸢又猛然想起，之前和秦婉婉同桌用饭时，秦婉婉好像说过她二哥在找一个青衣仙子……
全都对上了！
冯青鸢忍不住伸手按了按额角，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还有，待会儿那个秦羽到了又一口一个仙子怎么办？他要是告诉众人是她把他打晕在地上怎么办？
真是头疼。
“青鸢，你怎么了？”褚宁樾关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冯青鸢缓缓吐了一口气，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不了她一口咬定不认识那个秦羽就好了，虽然她确实不认识他。
过了一会儿，两个小太监把秦羽带过来了。冯青鸢往褚宁樾身旁靠了靠，尽量挡住自己。
“二哥，你跑哪里去了？找你半天找不到。”秦婉婉一见到他，立刻撒娇埋怨道。
秦羽在她身边坐下，一脸兴奋，同时压低了声音说道:“大哥大嫂，小妹，我找到仙子了！我在梅林遇到那个仙子了！”
三人闻言皆是一惊:“当真？”
连褚宁樾和褚宁槿都被这动静吸引过去，毕竟他们没少听自己二姐讲这个秦羽天南海北到处找仙子的事，本以为他是为了不成家故意说的慌，现在看来是确实有这么个人。
“真的真的，就在梅林里遇到的！”秦羽眼睛放光地连连点头，生怕几人不信，又开始细细描述仙子长得多好看多好看。
冯青鸢听着那一堆“眼睛黑黑的”、“眉毛弯弯的”、“头发长长的”的描述，再次觉得这人是个傻子。
“这算哪门子好看啊？哪个女的不长这样？”秦婉婉听了半天也想象不出来那个仙子长什么样。
秦羽立刻反驳:“不一样的，仙子她就是长得很好看，比我见过的其他姑娘都好看！”
“扑哧！”褚宁槿被逗笑了，这二公子真是个妙人。
秦羽听到笑声，往他那边瞪去，下一瞬眼睛突然盯着一处一动不动，整个人像被定住了一般。
“仙子？”这么快又见到她，秦羽不敢相信自己眼睛，声音都激动得有些颤抖。
几人顺着他目光看去，他看的竟然是？
冯青鸢！
这情况让所有人都意外，几道目光同时在他们二人身上来回移动。
冯青鸢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冷声道:“你认错人了，我是厉王妃。”
第六十五章 王爷信任，献舞伤手
“太后娘娘驾到！皇上驾到！”
平公公高亢的声音传遍大殿，所有人都起身行礼拜见。
等太后说完免礼，众人重新落座后，秦羽立刻起身来到了冯青鸢身边，有点难过地喊了一声“仙子”。
他没想到找了这么久的仙子竟然已经嫁人了，一时间心里空落落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知道冯青鸢就是秦羽找的那个仙子后，不管是褚家人还是秦家人，脸色都不太好。尤其是褚宁樾，看向秦羽的眼中寒芒渐露。
“二哥，你怎么回事？你找的人就是她吗？”秦婉婉震惊得无以复加，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事？
褚宁榕和她丈夫秦风也紧紧皱着眉。
连褚宁槿脸上都没了那一贯的笑意，神情颇为严肃。他五哥才刚刚明白自己的心意，就蹦出来个野男人觊觎他五嫂，而且听起来还有些前尘往事牵扯其中，真是要了命了。
“我再说一遍，你认错人了，我从未见过你。”
这是冯青鸢今天第四次说这句话了，不过看秦羽眼中满满的执拗，分明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冯青鸢心里烦得很，早知道会这么麻烦，刚刚在梅林就该冲他撒一把毒粉，让他昏迷个十天半个月，也省得这么多事。
搭在膝上的手突然覆盖上另一人宽厚的手掌，冯青鸢看过去，是褚宁樾伸手将她的手攥在了掌中，属于他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传来。
“二公子，此处人多眼杂，有什么话不如等年宴结束再说。”褚宁樾直视着秦羽，声音放得有些低，隐隐含着几分警告之意，身上气势毫不收敛，不怒自威。
秦羽看着他，心里不由自主地发怵。
褚宁榕和秦风察觉到褚宁樾动了怒，将呆呆站着的秦羽一把拽到身边坐下。
此事暂时告一段落，冯青鸢想了想，还是凑到褚宁樾耳旁，用只有两个人听见的声音说道：“我说的是真的。”
褚宁樾转头看着她，身上的压迫感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大拇指在她手背上轻轻刮了几下，笑着回道：“我相信你。”
冯青鸢顿时觉得自己那个烦躁的心安定下来了。
殿中丝竹歌舞不绝，君臣同饮，谈天说地，其乐融融。
而冯青鸢在看着冯家人，黄氏没了，冯云星也没了，冯家只剩下五人到场。冯青鸢目光在冯云月脸上转了一圈后，缓缓勾起唇角，她在等一出好戏。
在又一场歌舞结束后，冯青鸢听见宁樱公主撒娇般说道：“父皇，祖母，这些舞蹈一点儿都不好看。”
褚宁樱年纪小，人单纯，与各方势力都不沾边，因此在皇上太后那里都很受宠。太后听她这么说，笑眯眯地问道：“那樱儿想看什么好看的呢？说出来，哀家给你安排。”
褚宁樱眉开眼笑道：“嘻嘻，樱儿听说冯府的三小姐会赤衣舞，樱儿长这么大还未曾见过呢……”
“咳咳咳……”正在喝水的褚宁槿突然被呛到，低声不住地咳了起来。
褚宁樾松开冯青鸢的手，伸手去给他拍背顺气，同时有些不怀好意道：“宁槿啊，这可是专门为你练的赤衣舞，务必好好欣赏一下。”
褚宁槿面无表情看他一眼，不想说话。
冯青鸢两手交握，手背上似乎还留存着褚宁樾的体温。
等褚宁樾帮褚宁槿拍完背，冯青鸢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为什么宁樱公主和冯家姐妹关系这般密切？”
“宁樱她母亲音贵人未进宫时，与黄氏是闺中密友。后来一人入宫，一人嫁进冯家，生孩子时间也差不多。黄氏时常带冯云星和冯云月入宫找音贵人，一来二去，宁樱和她们两姐妹也熟悉了。”
褚宁樾三言两语解释清楚了，冯青鸢听完点点头，往殿中看了一眼，才发现他们说话这段时间，冯云月已经换好了舞衣站在殿中间了。
赤衣舞，顾名思义自然是一身赤衣。看着站在寒风中红裙翻飞的冯云月，冯青鸢眯了眯眼，冯云星啊冯云星，你可别叫我失望才是。
鼓点声起，冯云月脚步轻移，同时手臂一甩，一截红绸自袖中钻出，在空中打了个转儿，眼看就要垂落在地，众人却见那赤衣舞者腰身一扭，红绸跟着飘然而至，如惊鸿过影，又掠至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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