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霄声音渐冷,让人听得毛骨悚然,“若水姑娘难道还比吾不清楚毒宗么?”
玄将离细掂量了片刻,这两人他都有能信服的理由,但他竟然更私心偏向循霄。
“朕明白了,阵仙大人可以按自己的想法来,魔兽与护城河的事,全权交予你和若水。”
若水想反驳,但看着玄将离话都说完了也不可能再次更改,不得已抱拳答应。
下宫殿台阶时,若水有意在殿外四处看了两眼,发现循霄竟然还是孤身一人来的皇宫。
“纱姑娘呢?难道她回断枉山了?”
循霄自顾自笑着,启口道:“玄机堂的若水姑娘,还来踏雪皇宫替陛下分忧?你欺瞒他,吾不会对你手软。”
“……你不知道沧浮仙君正处在历劫之中么?毒宗会对踏雪发难,正面与他们交手,踏雪会完全覆灭,若是沧浮仙君历劫身躯被毁,后果不堪设想。”
“可若历劫必须要这一场战呢?若水姑娘不妨自己去那护城河看一看,你玄机堂消息最是迅速,到底有没有毒宗混进来,你最清楚不过。”
晌午过后,循霄借着玄将离的许可向踏雪的所有武将世家发出了召集令,联合训兵迎接接下来可能要赶上的一场战。
……
安佛寺内。
一个女人穿着素白的粗布麻衣跪在佛像之下,闭着眸子转动手里的佛珠,重复念着每日要念上百来次的佛经。
同样穿着粗麻衣的女侍从寺外急匆匆赶进来,喘气声很粗重。
“殿下……”
跪在佛像下的女人停止转动佛珠,问:“何事?”
“护城河的河水有异,陛下向武将世家都发出了召集令,还有一封送往了长公主府。”
“……”女人睁开眸子,放空了一会儿,嗓音哑哑的,“苍傲有动作了?”
“陛下未明说。”
女侍把手里的信封递过去,即使也跟着这位长公主十年有余,但她还是对这位殿下本能的感到害怕。
这可是玄鸢真啊!
踏雪最有帝王之能的长公主,第一将军斩怀仁之妻!
玄鸢真拆开信封打开折叠的信,只看了一眼就合上了它。
“备车,回城。”
女侍不敢怠慢,脚步匆匆往外退去,招呼了侍卫一起。
自斩怀仁将军殉国后,长公主就自请离开了京城,整整五年,她都是在这里每日念经为踏雪祈福。
岁月最不饶人,她已有了几根不显眼的白发,脸上多了憔悴,但那能让百官震慑的胜似帝王的威气却丝毫不减。
长公主回城的马车还插着斩家旗,有百姓围观挤着去看,眼里投出的希冀的目光,还有人偷偷背过身去掩面泣泪。
“是长公主殿下,她回来了。”
玄鸢真坐在车内,手中握着佛珠,却也停止了转动。
“都打探清楚了?将离留下的那两人都是什么来历?”
“一位是玄机堂若水总管,另一位是……是个瞎子,名字奴婢觉得也耳熟,好像是叫什么循霄?”
“循霄……”玄鸢真扣紧手腕,直到马车到达宫殿之前都没再出声。
循霄在德安殿里等着,可时间已经过去了半柱香,除了风声,就再也听不到旁人的脚步声了。
“这就是你说的联合其他世家力量?到目前为止,入座的依旧空无一人。”一道金色流光直冲入殿,若水化出身形,带着嘲笑,“护城河我去看过了,上游处有纱漠然在负责截断和净化,下面流出的毒溪流我也已封住。”
“吾委托的另一件事呢?传去苍傲的信?”
“你还想让神慈帮你?苍傲可是与踏雪隔了一个雪原,你觉得毒宗投毒还不能够让雪原变成毒流侵染之地吗?”
德安殿外的公公瞌睡被脚步声惊了一下,他揉揉惺忪的眼睛,牙齿颤颤几乎有点合不拢。
他看了好一会儿终于确定来人的身份,捏了捏嗓子报道:“鸢真长公主到――”
殿内的循霄肩膀抬了一下,听着也觉得不可思议。
若水看着快步往殿内赶的玄鸢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玄鸢真?你请了她?”
循霄摇着头,“是从未设想会来的人,却没想到是第一位响应号召之人。”
玄鸢真行至殿内,虽然是质问,但她这话却又极为肯定,“你便是循霄?是本宫在史书中听过的那位么?”
“是与不是意义已经不大,殿下来此应该也是知道了踏雪如今要碰上强劲的敌人,其他的我们可以先放在一旁。”
玄鸢真盯着他,目光刺人,“宫中负责拟写圣令的官人字迹一眼就能辨出来,你这字迹清秀,一眼便能识破,其他世家不信你,你如何笼络这群人与你携手?”
“可殿下您已经到了此处了。”循霄话里带着确信,只是玄鸢真这么一来,我瞬间就获得了底气,“所有人都知道踏雪长公主请离皇城是不会再轻易折返,您回来的阵仗也不小了,其他世家若得到消息,必然是要快马加鞭过来。”
玄鸢真笑了,眉头松了几分。
“你倒是,算计了本宫一次。”
在玄鸢真的马车驶往德安殿的时候,其他没有动作的世家们都开始按耐不住,这会儿已在官道上堵得水泄不通。
在踏雪,除了皇帝,还有一人的决定他们都不会违抗,那便是玄鸢真。
这个女人说来也是奇怪得很,从她的父亲乃至现在的皇帝开始,无一没有不怕她的。
她一心向着踏雪皇室,甚至在丈夫殉国之后还拔除了苍傲安插在国内的所有眼线,做完这一切之后安安心心去了佛寺,这次回城,是惊动整个国家的大事。
……
纱漠然净化一段时间之后便静心恢复灵力,皇城里的事很快传开,她睁眼看夜逢雨,还没问出口。
“应该是好事吧?”
谢恒用捆仙锁制服楚残月,解释给他们道:“是玄鸢真回来了。”
作为踏雪建国以来的第一位奇女子,坊间关于她的传闻不少。
有时冶心也会拿着徒弟们从山下购来的话本读一读,每次提到都要仔仔细细夸一遍才能痛快。
纱漠然握拳放在心口,自言自语,“……可我还是有些不安。”
楚残月被谢恒用捆仙锁困住就一直坐着没吭声,夜逢雨将万年桃木翻出来,还跟他聊了些。
“你说你,这么多年过去了功夫不见涨,本尊救你的意义呢?”
谢恒:“你就别激他了,捆仙锁能识别魔气,当心你也被捆起来。”
……
香燃尽那一刻,德安殿里踏进来了最后一位将军。
出他们意料的是,玄鸢真竟然退到了另一边听人差遣,而这个人,不是皇帝,而是一个身份不明的瞎子?
“诸位赶来德安殿想必已经考虑清楚了,吾在这不多说。”循霄把手里的城防图往地上扔去铺开来,“接下来的战,会很辛苦。这与之前对敌苍傲不同,与毒宗之战,必须做好了有去无回的准备。”
有人听了这些往后退却了一步,他们没敢出言反对,更没有一个人应和循霄。
玄鸢真注意到他们的脚步动静,立马一拍桌子起身。
她睥睨诸位,话里是满满的自信,“届时,冲在最前头的,必是我斩家军。”
第79章 君归踏雪(三)
循霄让若水想办法送往苍傲的信分了两路, 一路是送到神慈手里,另一封则是送往质安府。
斩裘衣换上轻装,把自己的行囊打了个结, 往府外踏了一步。
“裘衣已经决定好了吗?”玄昭霜站在府外等她出来也等了许久,她脸上带着点笑,是完全出自内心的快乐, “离开苍傲之后切记要保护好自己。”
“昭霜,总有一天, 我会在踏雪等着你堂堂正正回来, 届时,将离也一定会很高兴的。”
玄昭霜看着斩裘衣翻身上马, 策着鞭子远走, 还是没能放心得下。
虽然她与神慈已经再次重逢,可他们之间还有一个国家之间的矛盾,要想真的握手言和, 实在太难太难。
神慈他……即使收到了信,也不一定会选择出兵帮助踏雪的吧?
斩裘衣出城有战郁那里顺来的出行令牌,只是她这刚一到城门口, 就看到了在那里仔细排查出城人员的几队士兵。
“怎么突然停下了?怕被查出来?”
问话的人明显带着点玩味的意思, 斩裘衣不用回头也知道肯定是战郁知道了她的行踪。
斩裘衣握着缰绳,等着战郁上前来,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拿走了你的令牌?”
战郁坐在马上,得意洋洋答:“自然是你顺走的第一时间里。战府的东西可没那么好找,不然你以为就凭你那点了解, 真能在战府找到这个?”
斩裘衣眼神定下来, 冷冷质问他:“你要拦我?”
“……陛下的意思。”战郁简短回答她。
两日后,踏雪护城河。
纱漠然站在踏雪的攻防城墙最高处, 放出了三只探测灵蝶。
夜逢雨从下面上来瞥见从自己身边擦过去的蝴蝶,心下紧了紧。
“漠然,皇城里来消息了。今夜便会有军队来这边,循霄他说他还有其他事,在大战来之前,他不会出城。”
“……我们真的能守住踏雪吗?”纱漠然看着底下已经变成淡紫的河水,开始怀疑自己的选择,“我听说三千年前的战,赢得并不轻松。”
“漠然。”夜逢雨轻唤她,眼里染上了些许犹豫,“我从别处听说,循霄被打入凡间历身心之苦,他的魂魄被分成了碎片,我看了他现在的情况,封印他的灵力的碎片并没有被找回来。”
纱漠然有点悟了。
火场救她的与断网村里的小钱很可能都是循霄魂魄的碎片,那个时候小钱的死让循霄恢复了最初的样貌。
纱漠然苦恼着摇头,“可灵力只有他自己能感知到在哪。”
“在围剿邪神之战,我最后一次见他的时候他还不是瞎子。”夜逢雨深吸一口气,极其严肃告知纱漠然,“看到他变成这样,我和扶苏都很惊讶,所以我也是猜测。若要让循霄恢复以往的实力,就一定要找回他的眼睛。”
“……可凡界就这么大了,找到眼睛不是一件易事。”
城墙下吹响了集结的号角,无数身着银假的士兵有序出城,站在前头引路的,却是一名头束红巾的女人。
夜逢雨接着纱漠然的话,再一感慨,“这是谁也不知道结果的战。”
……
德安殿,偏殿中。
若水精心设计了一个小小的祠堂,只是把自己雕刻的小神像放在木桌上,在前面的香炉里插了三炷香。
“你不是玄将离的贤臣?不去帮他训兵,反而在这里拜着沧浮?”
“你不会懂。”若水只淡淡回答,一句多余的解释也不愿说。
谢恒扇了扇鼻子边的香烛气味,用着训孩子的语气说:“此刻归生沧浮就在你的面前了,你若是真的想帮他,就应该去做你能做的事,而不是在这里跪着求一尊不会给你任何回应的神像。”
她扔出一片叶子熄了她的香,话语更狠厉了些。
“如果你做不到,就滚回素和族。”
若水听到这,立刻起了身去看她,眉头都在用力抖,“我不能回去。”
素和族与溟澜、归生两族都为古神族,其中的素和族与无情谷一样为避世一族,从不参与大大小小的纷争。
当年围剿邪神,是溟澜帝女的诚心打动了素和族的族长,因此他们从避世纷纷来到凡间,却又亲眼见证了溟澜一族的覆灭。
溟澜覆灭,素和族族长心中最是悲痛,撤走了族人,再次避世。
若水离开素和族已有近千年,她废了多少努力出来,怎么可能因为旁人的几句话就放弃,就去当逃兵?
“……我和那些贪生怕死的素和族人不一样,我素和若水,第一次从芙蓉城里活着出来之后,便没再怕过任何事。”
这姑娘眼神明显比刚才明亮和坚定了不少。
谢恒有些欣慰,她有些失笑,然后很快换起严肃的表情,“我知道天机不可泄露,但玄将离毕竟是沧浮历的一场劫,我不想你倾注太多真情。”
若水看着谢恒背过身离开,自己眼里蒙上了一层阴霾与水雾。
当年离开素和族的不止她一人,可若不是为了寻她,若水也不会误入芙蓉城,与沧浮仙君有那救命之恩。
“……一定能帮上他的,成功帮他渡过此劫。”
护城河最远的一处河畔,毒气四溢,冲着天空而上,好似一场怪异的火焰。
青衣的男子打了个响指,火红色的火焰随着毒气一齐往天空烧去,竟然有着将毒气生吞的气势。
“你……”躺在地上的毒宗弟子留着乌紫的的血,眼眶猩红怒视循霄,“宗主……一定会杀了你的!”
循霄青衣上不沾一点儿血迹,他似笑非笑,说话语气完全不与往常一样。
他声音冷得都能让人毛骨悚然,听不出喜怒,“吾等着,等毒宗宗主有那个能力的那一天到来。”
语毕,循霄一手挥过去,将斩杀的毒宗弟子在凤凰火焰下烧成灰烬。
他神色淡然,心里却是厌恶得要吐。
“吾会彻底清除你们,为阿然与整个溟澜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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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原风雪迷雾下,无数毒宗弟子列着队伍,停在这。
毒青把毒门伞的伞柄剑抽出来,问着前面的痴:“痴尊者的毒已经下完了,护城河很快就会溢出毒水腐蚀踏雪的百姓,我们召集这么多弟子,又是为何?”
“以备不时之需,那两个净灵根可在城里呢,纱漠然始终是个大隐患,必须除掉。”痴抬起手,看着那一团藏着邪神之气的黑雾,“邪神陛下破封之际就近在眼前,攻下踏雪也是为了向陛下表示我毒宗的一腔真诚。”
那团蕴藏邪神气息的黑雾是宗主亲自交给他的,虽然暂时还不知道这是用来做什么的,但肯定是助他们尽快攻下踏雪的东西。
毒青转着剑柄,又问:“那我们什么时候攻城?”
痴“咯咯”笑,阴森恐怖极了。
“待天亮,这里将会成为死城。”
护城河的河水不知怎的突然涨潮往城里蔓延,纱漠然的灵蝶看到此场景,立刻分身一只灵蝶过去通知城下的守卫军让百姓们撤到高处。
她分身不开,只能用灵蝶继续再去找夜逢雨。
夜逢雨看到城里百姓听着守卫军的话搭着梯子爬到自家房瓦上,顿时也是心急如焚。
灵蝶找到夜逢雨,拦下他道:“小雨,我暂时分身不开,情况很紧急,但是也不得不这么做了。”
夜逢雨点着头,很是乖巧,“漠然你说,我都照做。”
灵蝶扑着翅膀传达纱漠然的话,“踏雪的国君要上战场了,他和长公主抗上毒宗弟子多少会有些困难,我想在你能保护好自己的情况下,护他们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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