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雾又拉了她一把。
许夫人这才乖乖地跟着刘氏一起走了。
锦鱼看得目瞪口呆。
看来晴雾这个牢头当得倒是称职。
*
送走许夫人,锦鱼本来还想直接回怡然居,江凌道:“不如等侯爷回来,吃过晚饭再走。”
她一想,确实有理。
她爹回来若是她们不在,说不定会怪她娘。
便又进去跟宁哥儿玩了一会儿,又与她娘说了些闲话。
景阳侯果然就回来了,脸色不太好看。
一时换了外头的衣裳,也来看过宁哥儿,这才坐下说话。
不等景阳侯先问,锦鱼便把今日的事先说了。
景阳侯看了一眼秦氏,蹙眉道:“今日夫人回去,也说了。说是你不同意。老太太伤了好一会儿心。你再能干,翅膀再硬,也要记住一个孝字。”
锦鱼因怕许夫人回去乱说一气,恶人先告状,这才抢着她爹开口前,把事情说了。没想到她爹还是怪她。
虽然也不意外,还是觉得有些委屈。
她的孝顺也是有顺序的。
不管是卫家还是江家,所有的长辈全算上,也是她娘排头一位。
她噘嘴不说话,有些气乎乎地。
却听江凌道:“侯爷,这事锦鱼也是为了老太太跟侯爷着想。”
锦鱼一愣。
倒想听听江凌怎么能把这事给扯圆了?
就听江凌道:“岳母若是回了景阳侯府,府里便有两位诰命。老太太偏心宁哥儿,侯爷也护着岳母。许夫人明明是侯夫人,却被禁足古香堂。怕是没几日,人人都要说景阳侯府从老太太到侯爷都没有规矩,宠妾灭妻,嫡庶不分了。”
景阳侯:……虽知江凌这话不过是为了锦鱼开脱,可这理由倒也不算太勉强。
锦鱼:……有个能说会辨的夫君可真是太有福气了。
她嘴角动了动,强忍住没笑出声。
却听江凌又道:“还有一句话,作女婿的也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说完就真看着景阳侯不说话。
景阳侯脸色虽不好看,可也只能点点头,让他继续说。
江凌这才道:“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叶徒相似,其实味不同。所以然者何?水土异也。侯爷就不想想四姐姐与锦鱼,只差三天出生,可品性之间,为何天差地别?”
锦鱼暗暗朝江凌伸了个大姆指。
江凌不说。她都忘了。老太太跟景阳侯之所以如此看重宁哥儿,不就是因为如今府里的五个孩子都不太成器么。
江凌这话就差直说景阳侯府不会教育孩子。还得让秦氏来了。
景阳侯怔住,可江凌还在继续说:“岳母高龄产子,宁哥儿如今看来天性也是极好。若是搬回侯府,就算他不与侯府中其他的孩子争抢,别人就不与他争抢了么?若是性子养左了倒也罢了,怕就怕……有人因妒生恨,平白生出事端来。何不在此安安心心的?侯爷与老太太也少些烦恼。若是想他了,只管叫我们带了他去,或是来这里瞧他。”
锦鱼其实也有这点担心。
许夫人这人,若是你太弱,不受宠,她也懒得理你。可你要越过她去,她必是不能善罢甘休。
虽说如今被禁了足,可她有两个成年的儿子把持着侯府。
那两个又是极听话孝顺的。
真要暗中给宁哥儿或是秦氏使点什么手段,也不是不可能的。
她可还记得当初王妈妈威胁她时,动不动就说什么拉到家庙里去灌药。
谁知道早年许夫人手上有没有人命呢。
景阳侯想的却是另一番事。秦氏高龄产子,还一举得男。说不定宁哥儿就是他最后一个儿子了。若是这个儿子有个三长两短,别说老太太受不了,他也受不了。他可是期待着能有个江凌这般能干的儿子,若是养废了,那可真是要追悔莫及。
秦氏一直在旁边没说话。见景阳侯被江凌一番又一番的话劝得不言语了。心里却是早乐得开了花儿。
她是怎么也不想回侯府的。
锦鱼当初回府,只能叫她姨娘,叫许夫人母亲,她为了锦鱼的前程,不得不忍了。
如今有这么能干的女儿女婿给她撑腰,她还怕什么?怎么也不能让宁哥儿从小只能叫她姨娘。
见江凌劝住了景阳侯,锦鱼自然也跟秦氏一般高兴。
一家子开开心心吃过晚饭,锦鱼才跟江凌回怡然居。
路上马车里,锦鱼对江凌道:“夫君,以后这些麻烦事,你是不是都要替我出头了?”
江凌笑道:“你若愿意,不说麻烦事,便是不麻烦的事,我也能替你处理了,把你养成个笨笨的小娘子。”
锦鱼开心大笑。
她自然不想变成个笨笨的小娘子。
可是有什么麻烦事,偶尔扔给江凌,省些心偷个懒,也是好的。
最终老太太跟景阳侯还是同意满月酒由锦鱼在国色天香园操办。
*
日子定在了四月二十六日,为着那天沐休。
因与卫家往来的人家,家中男子大多在朝为官。
沐休日,能来的人自然要多些。
景阳侯的师爷拟了宾客名单送进来。
锦鱼也没看,只是连同她这边的朋友,及江家要请的人,一起列了单子,让人送给了梅掌柜。
不想梅掌柜的第二日却特意跑了一趟怡然居。
锦鱼还当有什么事,出来到穿堂见了他。
梅掌柜拿出景阳侯的那张单子道:“奶奶这头的都是熟的,没什么问题。可是这张单子,奶奶可有瞧过?”
锦鱼不由有些心虚,只好接过来,展开一看,不由也有些尴尬。
因为这张单子上请的人,基本上全是“xxx阖府”。
要知道这些人家,若是“阖府”,少则二三十人,多则上百人。
再看单子,本身就有上百人。
若是上百人家阖府光临,国色天香园怕是会被踩得寸草不生。
吓得她立刻叫鲁妈妈去请景阳侯那位写单子的师爷来。
一时半刻的,那师爷来了,是个矮矮的中年文士,姓权。
寒暄过,她忙问怎么回事。
那权师爷慢吞吞道:“这倒不是写错了。只是……侯爷喜得麟儿的事,这京城官场上无人不知。大家都来问何时办满月酒。我本也以为,不过是请同僚,但侯爷说,好些人都特意打过招呼。说家中夫人小姐早听说国色天香是京中第一名园,偏一直没机缘来看看。如今牡丹正好。因此……”
锦鱼:……
可那是不成的。
江家这边,她可以只请本家,但也会来十几二十个。
还有钟家定北王府敬国公府等,不请也是不行的。
卫家那边,更是亲友多如牛毛。
偏这园子前后的日子又都订满了。
总不能一个满月酒,隔着四五天办。
她也希望她娘能多结识些夫人,当下想了想,道:“与我爹爹同品级以上人家,便写及夫人小姐罢。比我爹爹品级低的人家,便只请主客。回头过些日子,我再看看能不能均出一日来,你们专请他们来逛园子。”
便是如此,若是哪家有七八个女儿,那也已经很是可观了。
好在那师爷对这些人几品几品都是烂熟于心,便一一勾了出来。
梅掌柜这才抹了抹额角的汗水,道:“如今咱们这园子可是一日都不得闲。已经排到中秋去了。”
锦鱼笑道:“亏得我有先见之明。早早让你每月给我留上几日。定北王府的生辰宴可是定了日子?”
梅掌柜笑道:“可不是。我与那家商议了,好容易腾出了郡主生辰的正日子。”
锦鱼这才放了心。别人也就算了,长宁郡主这里,她是定要尽力帮忙的。
*
转眼到了四月二十六日。
一大早国色天香园便是车水马龙。
与上次斗花会不同。
这天真是人间四月,阳光不热不冷,透明清澈。
软软的风绕着人的脸,好像最软的绸棉。
国色天香园的牡丹花儿开了九成。
许夫人最终称病没来。
叫锦鱼意外的是敬国公夫人亲自带着锦心来了。
第120章 着意抬举
锦心穿着件鲜艳的玫红缂丝牡丹图案对襟裙袄, 腰里系着一条墨青色的禁步,上头挂着金光闪闪的环。头上也是赤金累丝的一朵大牡丹花钿。站在同样金碧辉煌的敬国公夫人身边,淡淡地微笑着, 倒是十分的体面。
锦熙见了, 头一个冲上前去, 跟敬国公夫人见了礼, 便拉住锦心的手,上下打量,红了眼眶。
锦鱼见锦心虽脸上仍是笑着,可那笑意根本没浸入眼睛里去,像是被水泡着的一块黑石头。亮而润, 却没有生气。
她上前迎住敬国公夫人,笑着叫了一声:“干娘。”
敬国公夫人笑得整张脸都亮起来,拉住她的手, 凑近了,低声道:“没良心的。那日我可没少暗中助你。出了宫,你就把我这个干娘忘得干净。”
锦鱼眸光溜了溜左右, 见别人虽是好奇, 但大约慑于敬国公夫人的威仪, 并不敢靠太近。
便也小声回道:“您忙着娶新媳妇儿, 哪里还记得我这个干女儿?”
敬国公夫人自然知道她这话中有话, 当下狠狠斜戳了她一眼:“你倒怪起我来?你当时没去, 今日我却来了。”
锦鱼不由眨了眨眼眸, 从敬国公夫人手中抽出手来,拱手作揖, 做了个道歉感谢的模样。
敬国公夫人便笑起来,仍是携了她的手, 道:“带我去见见你娘还有你弟弟。”
锦鱼大吃一惊。
没想到敬国公夫人居然愿意见她娘。
虽然今日这个宴会是宁哥儿的满月宴。
可是来赴宴的夫人小姐们,没有谁会主动提出要去见她娘跟她弟弟的。
都只会跟她寒暄,或是彼此应酬。
敬国公夫人在她眼里,原来最是个眼高于顶的。没想到今日竟是一反常态。
她娘若是能跟敬国公夫人当众亲亲热热说上几句话,看在别的夫人眼里,就大不一样。
便是日后白夫人真要请她娘上门,怕也不至于叫人大惊小怪。
她便多了个心眼,引着敬国公夫人到繁花堂去。
因今日人实在太多。天气又好,所以宴会也与往次的不同。
男宾们都在室外。女客才在繁花堂内。
她亲自引着敬国公夫人与白夫人同一桌,道:“我去叫我娘抱了我弟弟过来。”
走之前,倒也没忘了跟锦心打了个招呼。
锦心正被锦熙锦兰锦芬锦柔围着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冲她点了点头。
她便往繁花堂外走。一路上见到人免不了笑着与人寒暄。
长宁郡主今日单独来的,正与钟微坐在一处。
钟微脸上虽是笑着,可整个人看上去像朵缺水的花儿。
她伸手扶了钟微肩头一下,长宁郡主在旁边嚷:“你快去把宁哥儿抱出来。我要瞧瞧。”
她笑着离开了。
秦氏其实早带着宁哥儿来了。不过是坐在她繁花堂后的小室里。见她进来,紧张得鼻尖上都是汗,道:“外头怎么这么多人呀?我……这心里跟打鼓一样。”
锦鱼笑着替她扶了扶头上的五树花冠,又掏出手绢替她按了按额角鼻头,道:“娘,您今天穿着这件宜人诰命服,很像个大家夫人。”
秦氏长得极美。如今生了宜哥儿,又胖了几分,脸庞圆润发亮,早把之前眉目间那点抑郁不展压下去了。
翟衣颜色与五品官同色,为青色,正红滚边,十分端庄。
今日来的夫人们有的有品,有的无品。可是有品的也大多没有穿正经的礼服。比如敬国公夫人,今日便穿了一身亮丽的杏黄色。
所以她娘穿这身出去,绝对不会丢人。
便又上下替她娘检查了一遍,这才对奶娘道:“你仔细抱着宁哥儿,跟着我们。小心别叫人伤了他。”
又给她娘交待了几句,这才扶着她娘出去。
众人一见都纷纷好奇地看过来。
不过大家都守着规矩,倒没有人离座过来拦路的。
锦鱼便引着秦氏先去见过老太太。老太太身边还有卫氏族长夫人等人,一一见过了。
这才退下来,去见敬国公夫人。
锦心坐在敬国公夫人身边,像一道火红却没有温度的影子。
锦鱼便牵着秦氏的手与敬国公夫人相见。
敬国公夫人上下打量了秦氏一眼,笑道:“像。”便从手上捋下个明晃晃的大金镶八粒红宝的镯子,递给秦氏,道:“我拐了你女儿来给我做干女儿,这个镯子就当个见面礼罢。”
秦氏哪里见过这场面,红着脸就要推辞。
锦鱼已经伸手替她接了过来,替她戴在手上,笑嘻嘻道:“娘,我干娘精着呢,一个镯子就想让你把我分给她。你就拿着吧。反正我早叫她一声干娘了,你不想分也分了。”
逗得不但敬国公夫人笑了,秦氏笑了,便连一桌子的贵妇人也跟着笑了。
只有锦心扯了扯嘴角。
白夫人也在同一桌上,笑指她道:“我这儿媳妇呀,到哪里都这般讨喜。”又对秦氏道:“这女儿,你教得好。咱们今日见了,便是正经的亲家了,以后要常来往才是。”
秦氏上回洗三礼时便见过白夫人。只是没说上什么话。听她这样说,眼圈都红了,呐呐道:“我哪里敢当?锦鱼常跟我说,您对她与姑爷,比我还好。都是您疼爱他们。”
锦鱼知道她娘虽是做了诰命,可心里还是自觉矮人一等的。便也不为难她,又让奶娘把宁哥儿抱给敬国公夫人看。
宁哥儿早被吵醒了。
不过也没哭,只是一脸严肃地张着黑眼珠子,一会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
见了亮晶晶的东西,就咧着粉红的小嘴直乐。
敬国公夫人左拧一下脖子,右拧一下脖子,看个不停,喜欢得不得了,又从腰间摘下来一块玉牌,递给锦鱼:“这是给宁哥儿的满月礼。”
锦鱼笑道:“我看我还是赶紧把宁哥儿抱走吧。不然您一会身上的东西都得给摘没了。”
敬国公夫人又放声大笑起来。
锦鱼领着秦氏跟宁哥儿给白氏各其他同桌的贵妇看了一回,这才离开在场中转了一圈。
到长宁郡主时,长宁郡主伸出指头就要戳宁哥儿的小脸,叫锦鱼一巴掌给拍开了:“你老长的指甲,再划着他。”
长宁郡主不服气地笑道:“你怎么跟老母鸡护崽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儿子呢!”
锦鱼气得伸手就要拧她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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