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的,还传来孩子们在可爱的儿歌声:卖痴呆啦,卖痴呆!千贯卖汝痴,万贯卖汝呆,多买有多送哦!赊账也随我来哟……
大人们则都聚在积善堂里打牌守岁。
锦鱼头一回打牌,牌都认不全,难免紧张。
江凌紧贴锦鱼身旁坐着,教她。
他唇鼻之间,是锦鱼粉嫩的耳垂,雪白如嫩藕般秀丽的颈项,鼻息之间,也绵绵都是锦鱼身上淡淡的不知名的香气。
她间或轻轻一摆头,那香气便更浓几分,粉嫩如桃花瓣的耳垂,或是晶莹的耳骨,会从他的唇梢鼻尖似有若无地蹭过去。
那粉嫩的耳垂有一个小小的肉乎乎的凹,滴珠红宝耳坠子再那么轻轻一晃,折射着红烛的光,他只觉得心神摇曳,看那一张张的牌面,都不真切。
勉强打了大半个时辰,白夫人,胡氏,顾氏都赢,就锦鱼一个人在输。
锦鱼不由有些气恼,一边叫豆绿再去拿十两散碎的银子,一边嗔怪江凌:“你可是存心的?怎么就我一个人输呢?!”
江凌舔了舔发干的唇,喉结上下动了动,笑道:“娘子不要冤枉我。实在是母亲与嫂子们牌技高超。不如换个人来打罢?我们去跟孩子们玩一玩。省得你输了,找我的晦气。”
胡氏赢得最多,正在兴头上,自然拉着锦鱼不放。
白夫人眼光转了转,把手上牌一推,笑道:“老三怕是累了。若是想先回晓光园便回去吧。我也支持不住要先睡了。明儿卯初我还得穿着大礼服,进宫朝贺。”
胡氏嘻嘻笑道:“母亲这是心疼老三夫妻小别胜新婚吧。”
一句话,锦鱼的脸顿时像那正燃烧的红烛,又红又热。
白夫人笑嗔胡氏道:“你们哪一个我不心疼?你倒也心疼心疼我!”
说着,一边站起捶了捶腰,却问江凌:“明日你可也要去朝贺?”
江家虽无圣宠,但也是一等侯爵府邸。元日大朝贺,文武百官给皇上祝贺新年,永胜侯夫妇也得按时去。只不过是按品排列在殿外,祝贺完了,在宫里吃一顿冷饭,便回家来。
往年自然没江凌什么事。不过今年江凌领了钦差,不知道是不是有些不同。
之前锦鱼倒没想过这事。
就见江凌摇了摇头,道:“五品之上的官员才有资格。我才八品。早着呢。”
锦鱼便道:“这大冷的天,去了也是在殿外受罪。还不如不去。”
白夫人笑道:“你是个会心疼人的。”
胡氏手上清点着自己面前赢的碎银子,倒有小二十两,笑得合不拢嘴。
她听到这话,道:“如今呀,婆婆是说不到三句话,就得赞三郎媳妇一句!”语气虽是羡慕,可多少有些酸叽叽的。
锦鱼垂下的手轻轻扯了江凌的绦带一下。
江凌便笑道:“那还不是因为她替大嫂在管家。我看母亲真心疼的人是大嫂你呢!”
锦鱼:……
江凌这话说得其实有点不客气。不过也是事实。锦鱼这家管得再好,以后还不都是胡氏的。
若不是她,胡氏现在生完孩子,哪能养得这么白胖白胖的。
按理,胡氏确实该比白夫人更感激她在当家才是。
胡氏把银子一推,叫丫头收起来,站起身来笑道:“我不过是眼热说两句,老三你这就护上了。唉,我就说呀,咱们妯娌三个,就老三媳妇是个最有福气的。婆婆疼,丈夫宠。就是我这个做大嫂子的,也得护着。得了得了,你们两个这是小别胜新婚,我不阻你们的道了。快去快去!这里有我跟你二嫂子伺候着呢。”
说着轻轻推了锦鱼一把。
二嫂顾氏是个老实人,听了这话,也起身道:“你这一向也辛苦了,三弟也是奔波回来。是该早些歇歇。”
锦鱼与江凌便顺势辞了众人,回到了晓光园。
进屋一边换衣裳,她便问豆绿:“我记得之前在景阳侯府,父亲给过我们一块黑山羊血。后来娘给我塞嫁妆里了。你去找出来,分一半送给夫人去。”白夫人说她会心疼人,她不能名不符实。刚才白夫人揉腰,定然是腰痛。明天去大朝会,怕是难熬。
江凌听了,笑道:“你可是刚才看见母亲揉腰?那是老毛病,不是扭伤。黑山羊血大概没什么用。”
锦鱼想想,也有道理,便又吩咐豆绿道:“你回头去翻翻,看看库房里有没有护腰之类的东西。若是找一副送过去。”
豆绿应下不提。
江凌眉眼迤逦,瞥她一眼,道:“你可真是个孝顺的儿媳妇。对婆婆比对夫君都上心呢。”语气酸得能沾饺子吃。
豆绿在旁边又“噗嗤”笑出了声。
锦鱼也红了脸。江凌回来,她不是忙丫头的事,就是忙婆婆的事,唯独一直没问江凌这一趟出门怎么样?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一时两人总算洗漱完毕,换衣睡下,打发了丫头们出去。
两人头挨头躺在床上。锦鱼便主动凑到江凌身边,柔声问他巡灾的差事办得如何了?
想说问完这事,消消江凌的怨念,再好好谈谈王青云的事。
不想她的这一番盘算全落了空。
第92章 连升三级
因为江凌根本没给她再开口的机会。
她一靠过去, 江凌就捉住她的小手,环到了自己的腰上,道:“你也不看一看, 这大风大雪的天, 我来回奔波, 瘦没瘦?伤没伤?”
锦鱼轻轻挣扎了一下, 手被抓得死紧,根本拔不出来,只得轻笑着,把头蹭到江凌胸前,又感觉这胸膛比她记忆中的更加炽热。结实的胸膛起伏着, 她仿佛能听到扑通扑通的声音,她的心,便也慌乱地蹦蹦跳跳起来, 好像藏了只不安分的小兔子。
“你是不是一点儿都不想我……”江凌的语气像个深闺怨妇,大掌干燥、滚热,牵引着她的小手, 在被子下不安分地游走。
“想……想的……”锦鱼嗓子发干, 勉强挤出了一句话, 哼哼的, 嘤嘤的, 也不知道江凌听没听清。
可她刚哼完, 炽吻就落在她的发顶, 慢慢滑入她的颈窝,顿时如急雨洪流, 终是裹挟着她再也无法完整地呼吸。
*
及至第二日醒来,锦鱼只觉得浑身都发着酸, 连眼皮似乎都累着了。她醒了一会子的神,才费力地睁开了眼,江凌却已经不在床上。
外头明亮的天光从糊了皮纸的步步锦窗棂格子里射进来。
锦鱼脑子空白了片刻,突然一惊。这样亮堂,还不得将近午时了?太丢脸了,她慌得大声叫人。
不过片刻,豆绿就脚步咚咚地跑了进来。
她忙问几时了。
豆绿笑道:“几时也不打紧。家里的事茯苓跟大奶奶二奶奶安排得妥妥当当。侯爷夫人姑爷进宫还没回来。姑娘要是还觉得身上累得慌,就再睡一会儿。”
锦鱼这才松了一口气,倒头想再眯一会儿,突然又翻身爬起:“你说什么?姑爷也进宫了?”
豆绿笑道:“可不是。府里也不知道多久没接待过宫里的人了。门上的人见是个小太监,吓得摔了好几跤,才把信送明白了。大约是辰时吧。说是皇上知道咱们姑爷回京了,特意传召的。”
锦鱼只觉得懵头懵脑,一时有些想不明白。
大朝会的日子,皇上要见皇室宗亲,文武百官,就算江凌领了钦差,也只是一个八品小官,皇上不可能想得起来特意召见吧?
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
而此时,江凌也觉得这事诡异得很。
他昨天跑来叩宫,只是为了要回京过年,不得不来应个卯。所以早就准备了札子,如他所料顺利递进去,他就跑回家了。
根本没打算皇上初八开朝前会来搭理他。
他的计划是,趁着过节拜年的功夫,跟王尚书还有景阳侯,商议出一整套的赈灾方略,然后尽力争取到太子与袁相的支持。等一开朝时,就呈报上去。只要皇上一点头,便可以立刻启动,救民于水火。
可今天他正睡得酣甜,皇上却派了小太监来传召。
他被带进宣明殿后没多久,永胜侯和白夫人也被叫了进来。
三人因在宫里,没法子商议什么,可是眼神之间,都十分忐忑。
整件事确实匪夷所思。
这宣明殿是皇上筵宴之所。也是今日大朝会午宴的正殿。
大朝会赐宴自然也是分等级的。
能进宣明殿的,都是宗室王公。
往年永胜侯与白夫人进宫,都只能在外面的偏殿吃一顿冷饭。
朝中大臣,如王尚书也没资格进殿。
今日皇上把他们一家叫到这里来,肯定也不是要在这里给他们赐宴。
那叫他们来做什么呢?
肯定跟赈灾的事无关。
一来这位皇上虽也算得上勤政爱民,可却并不是什么圣主明君,并不像真把天下百姓的生死安危记在心上的人。
二来,若是为了灾民的事,该叫来一起见见的,就不会是他爹与白夫人,而应该是太子袁相公王尚书等人。
虽然捉摸不清皇上叫他们进来做什么,他还是趁着等候的工夫,暗暗打着腹稿,把之前的方案又整理了一遍,以备皇上万一真的问起来,他能呈报得有条有理,争取给皇上留下一个更好的印象。
不想这一等,就等到了巳时末刻。
眼看将近午时,大宴将开,永胜侯与白夫人都明显有些坐立不安起来,外头才有人来传,说是皇上马上就到。
他们忙整理衣裳,站起身,出殿外恭迎。
远远地就见一架步辇高宽各丈余,四周俱是朱漆雕板,刻着五彩贴金的龙云纹样,由三十二个太监抬着,又前后前后不知多少宫女太监,煊煊赫赫地来了。
皇上的仪仗之后,跟着四五十王公贵眷。
三人忙在殿前的红毯上跪下迎接。
一时皇上下了步辇,走过他们身旁,问是何人。
就有随侍的公公答了。
皇上笑道:“啊,正是呢。朕这一忙,差点儿忘了。快起来,叫朕瞧瞧。”
也不知道是在说谁。
那公公想来是皇上身边的大太监,提醒道:“皇上,这儿风大,回头吹着了。不如进去再慢慢瞧。”
皇上倒也没坚持,径直往殿里去了。
一时就有太监来叫他们起身,等跟在皇上身后的王公宗室全都进去了,才有太监引着他们一家进了宣明殿的正殿。
进门就见一眼望不到头的大厅里,立着一根根顶天立地怀抱粗的金丝楠木大柱。
大殿的正中上首,坐北朝南,放着一张金龙大宴桌,后头竖着紫檀木金龙边嵌珐琅五伦图大屏风。
皇上坐在正中。
左侧有一张宴桌稍小,也是金龙宴桌,坐的是太子。
下头两侧东西一字排开,摆放着数十张的宴桌,俱都铺陈着明黄桌布。
男左女右,席面上已经坐满了人。
他们一家三口最后进来,立刻成了目光的焦点。
江凌站在永胜侯与白夫人身后,只觉得莫名其妙,他们一家与这些人没一个熟悉的,他有一种草鸡进了凤凰窝的不适感。
正尴尬,就被小太监引到了皇上的宴桌之旁。
就见皇上兴致极高,笑指着他道:“我就说你眼熟。今日才知道是为什么!果然是像的!”
江凌:……像什么?或者是像谁?
那天皇上头一回见他,也是一直盯着他打量。他当时还以为是见自己长得好看。原来不是。
电光石火之间,他心里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
正想着,就听太子道:“还是父皇慧眼如炬。江凌长得,果然有几分像当年的孝慧仁皇后。”
一颗石头落了地。
虽是历经了几代,江家与皇室的血缘早就淡薄得如白水。
可是细究起来,皇上跟太子与他们永胜侯府仍算是亲戚。
皇上被奉承得大笑起来,道:“本是想不起来,昨日祭祖,见了先孝慧仁皇后的画像,这才明白过来,难怪朕瞧着江凌,就觉得亲近。”
语气中不免带着得意,又指着江凌叫他去见几个年迈的宗亲,让他们瞧瞧像是不像。
这种情形之下,谁会扫皇上的好兴头?自然都没口子地夸江凌,说他不但长得像孝慧仁皇后,怕也有几分孝慧仁皇后的品格。重点当然是皇上英明神武,洞若观火,什么也逃不过皇上的一双慧眼。
甚至还纷纷说起当年孝慧仁皇后的事迹来。
一时殿中感怀当年,热闹非凡。
动情之处,皇上便道:“想当年孝慧仁皇后何等高仁厚德惊才绝艳!近日雪灾肆虐,民情悲苦,想来她老人家在天之灵心生不忍,这才派了江凌来助朕!朕今日当再追谥她老人家一个慈字,以为缅怀。日后便称孝慧仁慈皇后。”
江凌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
这对江家,可真是天降隆恩了。
永胜侯与白夫人自然比他还震惊,两人颤着声音匍匐在地谢恩。
江凌见状,也忙跪倒。
耳中听着殿内一片此起彼伏的颂圣之声,心中却是思绪万千,五味杂陈。
想不到让他一飞冲天的竟然不是他的才干,而是他的长相。
不过他素来不是那喜欢钻牛角尖的人。
凭长相那又怎么样呢?
长相也是天赐的福分啊。
他跟在永胜侯白夫人身后谢过恩,便有小太监来引着,起身准备退下去。
不想就听皇上又道:“等等。你们江家既是孝慧仁慈皇后的娘家,便是在这里坐着享宴也不算逾越。在哪里给加几个座儿吧。”
江凌:……
这份恩宠怕是到了下半日便会传得全京城人都知晓了。
江家三人又忙下跪谢恩。
一时谢恩毕,等着宫人安排座次之时,就听有人笑道:“父皇,儿臣惭愧。之前与江凌虽是相识,竟没瞧出他长得极似孝慧仁慈皇后。不如就把座儿加在我这桌吧。”
“你呀,成日嬉笑玩乐,不务正业,认识的人倒是多。”皇上嗔笑道,语气中都是宠溺。
江凌听得这人认识自己,一时倒想不起是谁,便半抬了头,偷偷看去,却见说话的人二十上下年纪,修眉高鼻,面庞略扁,下颌宽大,穿着金黄袍服,肩部与前胸都有两条团龙,仪表堂堂。确实是他认得的,是诚亲王。
就听诚亲王嬉笑出座上前行礼道:“父皇,儿臣也想替父皇与皇兄分忧啊。可父皇英明,皇兄能干,儿臣还是少给你们添乱了。不过,今日父皇既缅怀孝慧仁慈皇后,儿臣也想表表孝心,替永胜侯求一个祠禄官之职。”
祠禄官名义管着京城内外的宫观,其实是个虚职,领干俸、无官品,不用上朝办公事。一般都是加给勋臣贤老的优遇。只因这些人年纪或是才干不足,不能授予实权,又或是皇上想多给谁一些品外俸禄,便任以此官。
76/153 首页 上一页 74 75 76 77 78 7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