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天，你就被他抱在怀里。”
“当时，雪花很大，你好像睡着过去了，一张脸被冻得通红，小手挂着你爹脖子上，那串红色的山鬼花钱在雪花中尤其的夺目。”
云雁对此毫无印象，难道是他又失忆了吗？
“你又在胡言乱语，先是污蔑我是妖，现在又说我爹是魔，你到底要怎样？”
邺官走近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孩子，我知道你在外面受了很多苦，回来吧，回到万妖宫来。”
云雁顶开他的手，侧开一步，“走开，别碰我。”
邺官甩甩袖，亦不生气，道:“我说的都是事实，你爹当初魔气冲天，我本想将这事泄露出去，堂堂修仙世家云家的家主，竟然入了魔道，此消息一出，必定能将整个修仙界搅动得天翻地覆。”
“可惜，没过多久就传来了云家灭门的消息，我当时想，估计是其他门派的人知道这件事了，所以就将云家灭了，此事我也没再提过。”
“口说无凭，我是不会相信你的！”云雁不听他的废话，他就算相信自己是一个无恶不作的反派，也不会相信他的爹是魔。
他记忆中的爹，仙风道骨，侠义心肠，在路边遇到路人有难，他都会出手帮助，在遇见妖魔害人的时候，他也会毫不留情地斩杀。
在他心中，他的爹就是正道楷模，此生最厌恶的就是魔，绝对不可能入魔道。
“云淮愿，你爹真的是魔，他入魔了！”
云雁不想听他的这些话，转身狂跑了起来，但是邺官的声音却如怨灵一样跟着他。
*
封青玄和涂山楚、秦雨淞三人费了一些时间，总算是将崔窈窕桎梏住了。
三人根据虞洛芽给的消息，来到了云水山庄。
在那儿，他们找到了那个僧人。
僧人见到他们时，格外的震惊，“你们怎么会知道这里？”
僧人宽大的袈裟内藏着一只猫，虽然他努力藏了，但封青玄还是看见了。他道:“此乃云水山庄，我们倒是想问问，住持深更半夜来这儿是做什么呢？”
“我……”僧人吞吞吐吐，往后退去，抱紧了怀中的猫。
秦雨淞却不想再跟他多说，直接就上了手，拉开他的手臂，“你这怀里藏的是什么东西呢？”
一只白猫现了出来，雪白的毛发上有好几道伤口，虽然已经被上过药，但还是很虚弱。
僧人抱着猫，单手垂立于身前，“阿弥陀佛，上天有好生之德，几位施主这是要赶尽杀绝么？”
很显然，他以为是他们将猫打伤的。
涂山楚走上前道:“何来赶尽杀绝一说？若不是它害人，我们又怎会找上它？”
“三清不会害人的，施主你们定是弄错了。”他说着安抚了一下怀中的猫，“你们看它多么乖，它怎么可能会害人呢？它在我们庙里待了几十年，从未害过人，肯定是你们搞错了。”
“乖？”秦雨淞大笑了起来，“你知不知道你怀中的这东西，是昔年万妖宫最有名的两大护法之一月鸣大人？”
僧人露出惊讶的神情来，摇着头:“不可能，不会的。”
“伤了它的人不是我们，正是那万妖宫的邺官，是他找上了门来，若你不信，可以问你怀中的猫。”
“三清又不会说话，我如何问它？”
“它不会说话？哈哈哈。”秦雨淞觉得好笑，“他不仅会说话，还会变人身呢。”
僧人低头看向怀中的猫，它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往他怀里钻，他抬起眼道:“那又如何？三清前身是妖又如何？谁规定妖就不能进庙修行了？”
“你看看崔家小姐，已被它害成了何种模样。”
僧人看了一眼他们后面的崔窈窕，“崔家小姐的病和三清又有什么关系？”
“总而言之，就是这只妖害了崔小姐。”秦雨淞伸手去夺他怀中的猫。
僧人为了保护猫，往后面一躲，其余几人也上前来，势必要抢走他的猫。
“住持，把猫给我们，它很危险。”封青玄疾言厉色道。
僧人不给，三清已经受了伤，他不能再把它交给他们。
秦雨淞使出了剑来，想要吓唬他一下，可没想到他不仅没有松开手，反而将那只猫抱得更紧了。
剑气扫向他身上，眼看着他就要受伤，这时他的头顶却突然出现了一道保护结界。
他怀里的猫蹦了出去，跳到了另外一边的青石阶上，出声道:“崔小姐身上的妖气不是来源于我，我只替人完成愿望，却从不散发妖气。”
僧人听到猫在说话，吃惊地望过来。
封青玄问:“那她身上的妖气来源于哪里？”
“狐妖。”
“狐妖？”
“她曾与狐妖交欢过。”
“什么？！”
涂山楚气极:“你为什么不阻止这件事的发生？”
“我为何要阻止？又如何阻止？”月鸣反问，“我以凡人的贪念为食物，他们的心愿皆是贪念，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我都会替他们完成。而且是崔小姐自己愿意的，并没有人逼迫她。”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害惨了他们？”
月鸣反问:“那你们又知不知道，我挽救了多少个不幸的家庭？”
他说的也是事实，每天不止有金陵城的百姓前来许愿，还有一些外地人闻讯而来，观音庙求子最为灵验，所以确实挽救了不少家庭。
“可你救人的同时，也害了人，那些无辜遭罪的人，他们又何错之有呢？”
秦雨淞提剑指着它:“绝不能让你这样的妖怪再出来祸害百姓！”
三人一跃而上，朝着那只猫掠去，僧人在一旁大喊:“不要！不要伤害三清！”
猫敏捷地转身，窜上了后面的白面高墙，几人追了过去，见它窜出了一个侧门，几人追了出去，一直追到了妖市，但却不见了它的身影。
大家在街道上找寻，猫没找到，却遇到了虞洛芽。
此刻的她刚从桥上跑下来，她低头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腕上多出了一只手镯。她诧异地抬起手腕，两只银镯长得一模一样，七彩的珠子镶嵌在上面，在夜里闪着幽幽的光。
这手镯……难道是云雁的？！
刚刚他转移到她手上来的？
她竟然毫无察觉。
这七玄镯是封君山让戴上的，一旦体内魔气窜出，那么封家人便会立即感应到，而云雁把它转移到了自己手腕上，这就说明他此刻……入魔了！
不得不说，他可真是聪明，竟然能想到转移到她手腕上来。
这样他就可以不用担心被封家人察觉了。
“小师妹！”
对面，秦雨淞的声音响了起来，她抬起头，看到封青玄和涂山楚皆在那儿。
完了！
修罗场剧情要来了。
她垂下手臂，将里面的两只镯子藏了起来，然后朝着那边走了过去。
她扫了一眼被秦雨淞背在背上的崔窈窕，她此刻处于昏迷状态，问:“你们找到那只猫了吗？”
“找到了，只不过它又跑了，跑到这妖市里面来了。”
虞洛芽余光瞥到了一抹绿，她往着那边看去，果真看到了一道墨绿色身影，贺无霜脸上戴着面具，长身玉立，手中握着一把青色折扇。
虞洛芽只觉全身发毛，贺无霜此刻正在窥探他们，很快他就要动手了。
几人继续沿着街道寻找，而秦雨淞背上的崔窈窕却不知在什么时候苏醒了过来，她张开口，朝着秦雨淞的耳朵用力咬了下去。
“啊！！！”
他的尖叫声冲破了云霄，秦雨淞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痛得跳脚，“放开！放开！”
崔窈窕像是发疯了一般，狠狠咬他，咬得鲜血长流，其他人赶紧来救他，崔窈窕抬起头来，一张血盆大口像是妖精一样。
秦雨淞把崔窈窕丢到了地上，痛得嗷嗷叫，鲜血顺着脖子往下流，而一旁的崔窈窕却在嘶吼，“你们让我去洛阳，我要去杀了刘生！我要去杀了他！”
虞洛芽翻出了身上的药瓶，走到了秦雨淞身边，“师兄，我帮你上药。”
看着他那惨不忍睹的耳朵，她洒药的手都在颤抖，这得该多疼啊？
“师兄，你忍一忍。”
“我不怕疼，你快洒吧。”他都已经这样了，还死要面子地说不怕。
虞洛芽将白色的药粉洒在了他的伤口处，拿出一条手绢来，简单地替他缠了一下。
做完这一切后，他们两人朝着男女主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他们一路追到了万妖宫附近，而崔窈窕此刻正在那边发疯，封青玄和涂山楚一人一边按住她。
就在这时，虞洛芽突然感觉自己不能动了，像是卡壳了一般。
她渐渐意识到不对劲，是她被傀儡术操控了！
贺无霜此刻正在操控她，操控她提起脚步，往前面走去。
前面的崔窈窕妖气正盛，挣脱开了两人，而他们两个又都是大善人，害怕伤到崔窈窕，所以总是畏手畏脚，不敢下重手。
封青玄踉跄了一下，恰好背对着她，而她就在这个时候，慢慢向他走近。
她记得书中的剧情，就是这个时候，她举出了长剑，从后面朝着封青玄偷袭了去。
而女主回头看到了这一幕，她快速冲了过来，情急之下，将封青玄推了开，而自己手里的剑，就直直刺入了她的身体里。
虽然未刺到要害，但也是不小的创伤。
故事正在朝着书上所写的发展，她的剑也真的刺进了涂山楚的身体里。
恰在这时，云雁出现在了右边的街道上，正好看见这一幕。
所有的故事都和书上重叠，虞洛芽百口莫辩，接下来等待她的，将是云雁的震怒。
她侧过首，与云雁那双漆黑的瞳对上时，身子不禁哆嗦了一下。
他看到了！
他看到她伤害师姐了！
“虞师妹！你做什么？！”
耳畔，封青玄的怒吼震痛耳膜，他冲到涂山楚的身边，从后面接住了她倒下的身子，满脸慌张：“师妹，师妹，你不能有事！”
云雁站在阴影之中，万妖宫在他背后泛出红瞳瞳的妖光，他乌发飘扬了起来，衣袍在猎猎作响。
好奇怪，为什么他的心里会有一种强烈的悲伤感？
是因为女主光环吗？
她受伤了，他就必须要难过？必须要伤心？
他垂下了头，那个一直跟着他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宛如魔鬼一般呐喊，“云淮愿，你爹是魔！是魔！”
他双手捧着头，身上的魔气如煮沸的水，剧烈翻滚，快要将他的头炸掉。
虞洛芽看着他这般模样，心想：看到女主受伤，他就这么难受么？
第52章 身死
就在这时, 一只魔从后面袭向了云雁，那人红裙艳艳，正是之前被他砍了一剑的映岄。
“就是你！破坏了我的大计！”
映岄对他恨之入骨, 手中聚集魔气, 狠狠朝他袭去。
然而云雁甫一转身, 黑袍涌动，广袖之中同样是魔气泻出, 这把她惊了一跳。
“魔？”
云雁头痛欲裂, 一掌朝其击了去：“我可以是魔，但我爹……决不能是！”
一边的崔窈窕见到这场惊变，觉得自己又有机会逃走了，她红唇一勾, 拔腿就跑, 并且大声说道：“云雁, 你这师妹太歹毒了, 她想把你身边的女人全杀光，就连你的师姐, 她都不放过。”
她继续拱火：“你师姐好多的一女子啊，心地善良，菩萨心肠, 任何人见了都喜欢，她怎么狠得下心一剑刺下去呢？”
云雁内心发出一丝冷笑, 觉得太好笑了, 心地善良？菩萨心肠？
人人喜爱的女主, 不过是一个伪善之人, 她真若那么善良，那又为何对他那么狠心, 能够一剑刺穿他的心脏呢？
他长臂抬起，对着后面轰去一掌，睚眦欲裂地咆哮：“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
他回过头的那一瞬间，看到向地面倒去的少女，浑身一震，瞳孔惊大：“师妹？”
原来刚才崔窈窕在逃跑之时还带上了一人，她想带着虞洛芽一起去洛阳，在云雁击来那一掌时，她将她拉到了身前，替她挡下了那一掌。
虞洛芽喷出了一口鲜血，云雁刚才那一掌，可谓是用了九层功力，而他的那些功力里，还包含他此时疯长的魔力。
如此瘦弱的她，是经不起他那样致命的一掌的。
好痛。
心肺像是碎裂了一般，痛得她无法呼吸。
她的攻略任务正式宣告失败。
此刻的她只想快点远离这个身体，因为实在是太痛了。
在她半眯的眼眸里，倒映出来的是少年形销骨立的身影，万妖宫在他身后宛若一只红光灿灿的妖兽，他身披着夜色，踏着一地碎霜的月光，向着她慢步走来。
他垂下的手腕上，一条殷红的山鬼花钱幽幽晃动，铜钱与银铃撞出空灵的响声，就像是怨魂在撞铃。
而她，就是那只充满了怨气的魂。
他的脚步声不紧不慢，每一下都像是踩在她的心弦上，她最终还是没能等到他走来自己身边，长睫如蝴蝶的翅膀一样，无力地覆了下去。
云雁的脸上俱是错愕，他抬起自己的左手来，不敢相信，就是自己的这只手，杀死了她。
他看着上面晃动的几枚铜钱，他算到了她今夜会死，却没算到她是死于自己手中。
也许，这就是命运吧。
作为一个书中人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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