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关我事。”路遥宁手撑着下巴,慢悠悠地抿进去一口酒,眼睛虽然垂着,眼尾却肆意地向上飞着,很是凉薄,“吴助,你的顶头上司是江总,你该和他汇报。”
“路总说得对。”吴展还是笑着,很谦逊地说,“我以后一定注意。”
第13章 没下家才不急着下
一声声祁总又脆又甜,礼仪小姐引着祁若初往会场走,一路上长枪短炮的闪个不停,鸿民银行的王行长与他相熟,迎过来打招呼,这种峰会的议程往往又长又无聊,先好好找个聊天搭子是正经。
两人握了握手,各自拿了杯开胃酒边喝边闲聊,祁若初道:“怎么这么多记者。”
“江少的排场向来是大的。”王行长笑着说,“他今天要来,还有发言,况且这本来就是金融晚报和电视台联合主办的峰会。”
“媒体嘛,给钱就能做。”祁若初不以为意,又问,“今天这场子是为什么牵的线,大领导,透给我一点?”
“南郊有块地不好规划。”王行长的头起的没头没尾,但讲得很细,“离市中心又远,周围没什么居民区,不好做商区,以前是钢厂的仓库,一排一排的空厂房,市金融办看上了这块地,和周局要着呢。”
“要过来干什么。”
“做金融港嘛。”
“什么政策?”
王行长谨慎地说:“主要是税收政策。”
只字不提改造费用和基础建设,祁若初听明白了,笑骂道:“官老爷又来找人出钱了,我说你怎么在这,原来等着放贷当黄世仁。”
“老子把这么内部的消息透给你,得了便宜还卖乖。”王行长也不甘示弱,骂了句脏话,“再不琢磨,姓江的汤喝干了渣都不给你剩!”
“我听说他要离婚了。”祁若初突然来了一句,“路遥宁要分走他多少钱?”
“不晓得,谁知道他们婚前协议怎么写的,不过他们两个婚后的生意也不少,都混在一起了。”王行长看他一眼,笑得很暧昧,意有所指,“怎么,祁总,你还想趁人之危啊?”
祁若初不置可否,淡淡一笑。
他生得多情,眉眼深邃,气质卓然,且并非仅仅是金玉其外,本人履历也是金光闪闪,是毫无疑问的商业精英。
祁若初家境殷实,读书时成绩优异,高中毕业后申到了美国,在全球TOP10的CS院校念计算机,二十岁海归回国创业,投身国内新兴的互联网,只三年时间就做成了一只独角兽。
随后在收益最高的时候变现离场,把公司卖给了大厂,自己成为独立投资人,同时和第一任妻子和平分手,处理的很体面。
前妻是他在美国读书时候的同学,二代华裔,离婚后分了一笔钱回了美国。
感情史单纯干净,年少多金,财务自由,长得也好,彼时祁若初成了圈子里“黄金单身汉”,路遥宁曾经也是把他作为过备选的。
甚至不止是备选,甚至最初的最初,江落城认识路遥宁,就是因为祁若初。
在他们最初相遇的那个场合,路遥宁是祁若初带来的女伴。
说话间门口响起嘈杂,十来个带着墨镜面无表情的保镖开道,劳斯莱斯幻影停在门口,顺着红毯一路的闪光灯声响成一片,车门打开,有人打起一柄黑伞,护着人下车,江落城顺手拧上西装扣,微微抬手向镜头示意。
钻石袖口折射出十字星芒,然后弯下腰,低声朝车内说了句什么,一只手绅士的放在背后,另一只手弯起小臂。
一只极白的手腕搭在了他的小臂上,手指纤长,这么细的手指上却带着一枚硕大的孔雀蓝戒指,简直有鸽子蛋大小,在闪烁的灯光下显现出神秘莫测、优雅而高贵的蓝绿色。
比戒指更耀眼的是他的主人,随后一只小巧的细高跟出现在镜头,顺着线条优美的纤长小腿,镜头上摇,露出一张明艳至极的脸。
路遥宁今天显然精心打扮了一番,长颈和耳垂上的一套蓝宝石珠宝与手上的戒指遥相呼应,礼服颜色与江落城同款。
两人挽着手走进会场,脸上都带着一抹训练有素的公式化微笑。
“这也不像要离婚啊。”王行长远远地八卦道,“看来江少爷这班车,路遥宁并不急着下。”
说完猛瞅祁若初表情,祁若初静静笑了一下:“没下家,当然不急着下。”
有了下家,也许就不一样了。
领导致辞,圆桌会议,然后是颁奖,奖项按赞助费分为三六九等,江落城另外花二十万买了个发言环节,作为青年企业家代表,谈金融行业的集聚效应和上下游关系。
他讲话的时候另一个机位一直执着地注视着路遥宁,路遥宁的眼神一错不错的盯着台上,笑的很温柔。
时不时的,还引领起全场掌声,一副全然支持丈夫的贤内助模样。
只不过祁若初冷眼看着,知道她绝对是装的。
他和旁人不同,旁人只看得到表面,但是他和路遥宁当初是保持过一段时间的暧昧关系的,对这个女人的手段和风情有所领略,隐约有些戒心,也有些兴趣,因而有些迟疑,可没想到就是这迟疑,让江落城后来者居上。
人都是有不甘心的,几年过去,这种不甘心演变为了某种蠢蠢欲动。
他是很清楚的——路遥宁和江落城的婚姻并不是什么童话故事,爱情在其中占了几分很难说,江落城迟早会被路遥宁甩掉,所以他很有耐心,一直在等。
反正,也等不了几年。
路遥宁的耐心可不是太好。
台上又颁出来一个什么奖,某个一把手亲自为江落城颁奖,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记者的快门卡擦卡擦响了起来。
这张大概是明天的头条,祁若初弯着手指敲了敲椅背,路遥宁转头弯着眼睛笑了笑,手背掩着唇,用口型说了几个字。
那手指上的蓝色宝石闪得刺眼,江落城当年为路遥宁在苏富比拍下这枚萧邦闹得也是轰动不已,不得不说,路遥宁也的确衬得起。
两个人简单讲了两句话,对了一个眼神,又各自坐好。
江落城的演讲完了,路遥宁率先站起来鼓掌,电视台对准观众席的机位马上转过来给特写,祁若初盯着她的一把细腰,又顺着窄而薄的肩背,慢慢地往上看,看着路遥宁礼服裹住的高高挑起雪白的一把颈子。
江落城下台来,却是径直往祁若初这边来,俯身过来握了手,笑道:“祁总,好久不见。”
“江总忙人,我挺闲的。”祁若初笑了笑说,“公司的事能不管就不管,前阵子刚从南美回来。”
“南美有什么好玩的?”江落城道,“听说那边在筹建铁路项目,只有搭上国资才能进。”
“不谈生意。”祁若初摇摇头,又笑了一下,“我是过去玩的,一个朋友请我去,包一个游艇出去海钓,那些船员什么都会,都给你弄好,很便宜的,岛也很便宜,又漂亮又干净,半个月也才几万刀。”
“认美元?”
“认美元。”祁若初带着点揶揄口吻调笑道,“要是路遥宁管你不严,江少爷下次要不要一起来?我给你介绍。”
“我最近走不开,和这边合作,得随叫随到。”江落城向台上示意,指了指,不留痕迹地就把话题转了个方向,“南郊的那块地,祁总有没有想法?”
祁若初慢条斯理地整理袖口,笑道:“什么地?我不太清楚。”
江落城也笑:“我在台上就看见你和王传青嘀嘀咕咕,没和你透底吗?”
“哦,也说了一点。”
“出去说。”江落城打着手势往外走,“顺便请你喝一杯。”
第14章 不是什么口味都吃得下
十分钟后,江落城一个人回来,坐回路遥宁身边,偏过头轻声同她讲话,记者的镜头下,无疑这又是一番恩爱的证明。
“祁若初只肯出一成。”
“那有什么意思,那也太少了。”
“他只想加入企业联合协会,搭上金融办这条线,拿个名声,做点官方背书。”江落城道,“不仅只肯出一成,而且不肯出现金,还要拉上王传青,贷鸿丰的款子。”
路遥宁说:“不是他只想那个名声,是你在里面牵头,他跟着吃渣子,自然不愿意出大头。”
“话是这么说,可是我若让他,他也不信的。”江落城笑着说,“你说他才信。”
路遥宁悠悠瞪他一眼,站起身来。
江落城也站起来,含着笑意,低声说:“遥宁,谈到四成。”
路遥宁懒洋洋一笑:“我哪有这个本事。”
腰身一拦,吻在耳侧,气息溶溶地吹了进去。
“你最有本事。”
银质带暗纹的烟盒中摇出一根细烟,路遥宁咬在嘴里腰身一转,拧开了吸烟室的门,正值休息时间,人不少,闲谈声嘈杂,一低头间皱了皱眉。
细烟未燃,路遥宁含在嘴里找到祁若初,坦然地找他伸手借火,祁若初笑道:“你这样未免刻意。”
“刻意就刻意,我专门来找你,你不想和我说话么?”
“怎么会。”他淡淡一笑,掏出打火机,路遥宁就着祁若初的手点燃了,轻轻吸了一口,这样的骄纵在她身上,好像总是显得顺理成章似的。
路遥宁把烟夹在手里,细长的两指之间并没有其他装饰,祁若初注意到她已经把戒指摘了。
他们并肩走了出去,露台卷起微醺的软风,祁若初笑道:“遥宁,你男人敲我竹杠。”
“江落城的生意,和我有什么关系。”路遥宁懒洋洋的抽烟,眉眼之间都是满不在乎,“他赚了钱也不归我,亏了账反而要安在我头上。”
“你这话说得不对。”祁若初看她一眼,“江落城对你不错,谁都看得到。”
“哦,和你比的话,确实。”
“所以你选了他没选我?”
“是你没选我。”
“你怪我给的不够。”祁若初道,“其实我未必不愿意,只是你更信江落城。”
“那是当初看走了眼。”路遥宁自嘲笑道,“我当他对我到底也该有几分真心。”
祁若初对这话有几分疑心,又难免有几分动心,并没有急着回话,深深看了她一会儿。
月光洒在长睫,遮不住眼底落寞,美人有几分愁绪时最是动人,一对秀眉似蹙非蹙,目光遥遥地望向远方,不知道落在了什么地方,又好像没有什么地方可落似的,像一只翅膀被沾湿了的蝶,跌跌撞撞地在雨里飞。
终于,他还是问道:“你真想离婚?”
路遥宁不着痕迹地轻轻点头,把视线拉回来,却不看他,淡淡偏到一边去,倒真是像忍住了几分委屈似的,低声道:“先不要对外讲。”
祁若初心念微动:“不要我说,我自然不说。”
路遥宁嫣然一笑:“我知道祁总一定是信得过的。”
“叫得真生分。”
“我还没离呢,自然还是注意点好。”路遥宁拨了拨头发,一股淡香幽幽而来,沁人心脾,总算把目光对了过来,一双狐狸眼,又媚又聪明。祁若初心想,这种女人,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拿捏的住的。
对视片刻,左右淡淡扫了扫,祁若初又想,江落城可以,他凭什么不可以?
“这个项目我也想参与,但是江落城不让我插手。”路遥宁把细白的腕子搭在露台的栏杆上,萦萦绕绕的白烟看得人心猿意马,“今天这一场只是做样子,他把我当花瓶用,狗东西。”
“联合协会的方案听起来的确不错,有金融办背书,拿媒体资源也方便很多,只要几家头部企业联合,一起制定区域行业规则,就能坐着收钱。”祁若初道,“这种好事,他自己吞了,就一点不叫你插手?”
路遥宁轻轻一点头,但没说话,祁若初忽然警惕起来,顿了片刻,笑了一声。
“差点让你绕进去了,你路遥宁如果别人说什么就听什么,那我祁字倒过来写。”
“最近亏了一大笔。”路遥宁道,“祁总消息灵通,大概早就听说了吧。”
祁若初也不避讳:“宁北?”
“嗯。”
“谁干的,江落城?”
“不然还能是谁。”
祁若初便笑:“他怕你赚够了就跑了,江落城为了留你,倒也狠得下心。”
路遥宁毫不客气:“自损八百,他有毛病。”
“真打算和他斗?”
路遥宁反问:“难道白叫我亏?”
祁若初沉默不语,盘算一遍,竟没什么破绽,桩桩件件都说得过去,神念一松。
“那我带着你做不要他,真要把他坑死了,遥宁,你不会心疼吧?”
路遥宁冷笑一声:“我心疼他干什么?”
“夫妻一场,总该有些情谊。”
“我和江落城为什么结婚,祁总最清楚不过,现在说这些假惺惺的话,好没意思。”路遥宁灭掉烟,眸色渐冷,“我这个人从来不讲情谊。”
“那好。”祁若初道,“我们一起在英国注册一个公司,遥宁,你拿两千万出来,再做一个壳子,他一定不知道是你。”
路遥宁听了却不满:“钱还一分没到,先让我出血。”
“你只拿两千万,剩下的我出,我们一起出两成。”祁若初很温柔地说,“到时候就什么都有了。”
“你只想出两成?那不是和江落城差不多,没有绝对话语权,有什么意思。”
“那你说几成?”
“四成。”
“四成只怕江落城不肯。”
“我有办法。”路遥宁望着他,贴身过来,音调放低,柔和而低缓地说,“若初,只要你想,我可以帮你拿到。”
祁若初伸手握住她的肩膀:“我想的可不止这些……”
“遥宁。”江落城的声音斜斜地插进来,冷静而有力,像把戒尺似的划开了两人,拿着一件羊绒外套披在路遥宁身上,手臂环了她一圈,沉声道,“露台上冷。”
“聊得差不多了。”祁若初的眼睛黏在路遥宁身上滚了一圈,方才恋恋不舍道,“我不打扰了。”
人走了,路遥宁开口道:“我们只用出两千万,四成。”
江落城却不跟他说这个,裹着外套把人圈在怀里,咬着后槽牙道:“我再不来,你们俩的眼珠子都要黏到一起去了。”
“江总不是信心满满吗?”路遥宁慢悠悠重复了一遍江落城说的话,“不是什么口味都吃得下。”
这话并没说完,便让江落城恶狠狠的咬了一口,折着她的腰,把人摁住吻下去。
露台风冷,她揽住他的脖子,缩进他的怀里。
外套从肩头滑落下去,环着颈子的手也松开了,落下来,路遥宁懒洋洋的被吻,身体都懒得承劲儿似的软在人肩头,软在人怀里,手指松松地捏着江落城的领带。
舌尖被吸得很痛,但身体一阵酥,也就懒得推开人。江落城刚喝了酒,舌尖有杜松子酒的甜味和一点点烟草的苦,不难闻,混合在一起,反而有一种奇妙的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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