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爱慕虚荣,也有向往富贵,但是没有真心。她待陈渊没有,陈渊待她自然也没有。刚进门那两年,还算得宠,后来新鲜感没了,她也失宠了,便只好跳舞。
只有跳舞会让她感到高兴。
她会跳许多的舞,这原是她赖以生存的技能。
……
怡太妃絮絮叨叨着,陷入回忆的长河,被回忆的长河推着走。她半眯着眼,眼尾的细纹挤作一堆,今日的口脂是暗红色的,她的嘴唇上的纹路也明显了许多。她微张着唇,长叹一口气,不明白这时间怎么过得这样快。
怡太妃看向孟知语,仔细地打量,这是年轻的身体,带着年轻的气息。
怡太妃忽然道:“好孩子,你去换上这身衣裳,给我跳个舞吧。”
孟知语看着她老态明显的脸,垂下头来点头答应:“好。”
她拿着衣裳,去后殿换了衣裳,那衣裳布料轻薄,在这冬日里还是有些冷。尽管屋子里点了炭火,还是禁不住起了些鸡皮疙瘩。
阿幸皱眉,也不能劝她不跳,只好劝她快些。阿幸生怕她受点冻,又不行。
孟知语迟疑片刻,还是将那个脚镯也戴上了。她从屏风后面走出来,一身青色显得人很灵动,她又瘦,且身材高挑,即便寻常地走两步,便已经叫人惊艳。
青色适合她。怡太妃眼神发亮,炯炯地看着她。
孟知语对她微微笑了笑,脚尖划出去,腰肢轻扭,花手灵活地摇动。没有乐声,怡太妃在心里给她配了乐声,那是京城最好的琴师弹出来的琴音。
她脚尖轻轻地点在地上,而后单腿立在那儿,轻盈地跳动起来。
那么轻盈,像一只飞舞的蝴蝶。
怡太妃的视线始终跟着她移动,她转动的时候脚上的镯子丁零当啷地响起来,很清脆,同她相衬。
她的头发原是盘着的,只取了首饰,免得跳舞的时候不方便。跳了一段,头发竟然松动,如瀑地垂下来,落在她肩上,同她一起轻盈地舞动。
在头发和门廊的缝隙里,忽然生出陈祝山的脸。他的脸,随着她的转动而明明灭灭,一会儿看得见,一会儿又看不见,也无端叫人生出一种虚幻感。
但是她没有停下来。
在虚幻感中出现的陈祝山,今日穿得很端正,已经是成熟的皇家贵胄气度。
她舞动着,这种虚幻感逐渐变得真实,直到现实与虚幻被关在方寸之间。
孟知语看见陈祝山的脸,她的裙角降落,陈祝山的手从她腰间搭过。
他说:“知语身子不大好,太妃娘娘也不要太过为难她。”
他的手掌是冷的,由冷生热,她忽然觉得头晕。
脚步一乱,便都乱了。
她确实头晕了。
陈祝山握着她的腰,胳膊撑住她往后坠的身体。她停下来,走完最后两个舞步,停在他怀里。
一瞬间,四目相对。
她其实不会跳舞,是陈祝山叫她学的。她便学了,学舞没有打小的基础,其实是极难的。
宫里不方便,陈祝山便隔几日偷偷带她回府里,他府里请了上好的舞姬教她跳舞。
那舞姬说,跳舞只有跳给心爱的人看,才是最有意思的。
说这话的时候,她眼睛里流露出一种伤感。
那舞姬是个很好的老师,孟知语亦是一个很好的学生。
除了那个舞姬,还有另一个老师。
便是陈祝山。
她每一步舞,都在陈祝山手里走过。
那时她已经十四岁,跳舞的时候像一朵盛开的花,很美。
她每学一支舞,都在陈祝山面前跳过许多次。
陈祝山以一个观赏者的态度,一个男人的态度,告诉她,该如何跳舞。
她的腰肢曾在他手里流动,她在他手心里,如同一滩水。水从曲折的山岭之间走过,也是一副美景。
顷刻间,水止山停。
孟知语想微微退开,被他搂着腰挟持住。
陈祝山道:“太妃今日也累了,还不请太妃下去休息。”
孟知语看向怡太妃,怡太妃似乎做了一个抱歉的眼神。
孟知语没有意外,这是没有意外的结局。
他周身散发出凛冽寒气,顷刻间,殿里的人便都退出去。阿幸本不想走,被李元拽了出去。
天地又重新退给他们二人。
李元临走的时候,还贴心地将门带上。
门被换上,屋子里的温度倏忽之间升高,她腰间沁出微微的汗。
但那不是她的汗,那是陈祝山手心里沁出的汗。
陈祝山勾着她的腰,微微用力,带着她转了个圈,霎那间天旋地转,情势转变。她后腰抵在桌子的平面上,脚上的镯子又发出一阵泠然声响。
他的腰跟着压上来,将她堵在半尺天地。山体隆起,严丝合缝挤入水流之中。
第25章 第三行泪
她的上身微往后倾倒, 陈祝山居高临下看着她。
她感受到了他的跳动。
陈祝山在方才便感受到了自己在血液的流动, 跟随孟知语的动作而流动。原本她是一捧水,此刻情形似乎反过来。
他觉得自己化作了一滩水, 孟知语是移动的山岭。他向往着山岭, 一步一步地流过去,淌到她裙下。
那一刻, 他觉得自己的威严都在她裙角飘飞里被抛出去,剩下了一腔的卑微, 她踩在他身上。
她在他之上, 她跳着舞,镯子链子轻声响动,一声一声落在他心上。
孟知语几乎是他看着长大的,他自认为他们之间是剑和握剑的关系。孟知语长得很漂亮, 女人的漂亮可以是柔软的绸缎, 也可以是锋利的剑刃。
他分明在握着这把剑。
这片刻之间,天地反转, 他落了下风。
不, 这不可以。
他要把主动权夺过来。
陈祝山看着孟知语的脸, 她似乎并无意外。为什么呢?是因为江恒吗?
江恒已经成为了她的盔甲, 让她变得坚强。
不, 知语本来就是坚韧的。
与江恒无关。
知语越是平静,他越是兴奋。
人生来对事物有征服欲,且爱好毁灭。
陈祝山又欺身压下一分,孟知语感觉到自己的后腰硌在桌沿上, 开始微微疼痛。
她为这轻微的疼痛皱眉,陈祝山轻笑了声,往后退了一步。他将她从桌上带起来,像把她从悬崖边缘拉起来。
但陈祝山仍然把她圈在怀里,她抬了抬腿,脚上的镯子便响起来。
陈祝山听着这声响,似乎很满意。他又变得高高在上:“镯子好看吗?”
这话一出,孟知语便明白过来了。镯子是他送的。这不难猜到,他肯定是派人让怡太妃一起送给她。
孟知语抿唇笑起来,抬腿晃了晃脚踝,以声响回答他。
陈祝山垂下眼睑,他们之间的距离仍然很近,他昂扬的意气仍然与她的裙角想贴。
孟知语无处可退,这原不是件光彩事,偏生眼前这人做得光明正大。
他往前一步,掐着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提起来,放在桌沿上坐下。
省下了不少距离,他便又往前一步。
水流分开山岭,从山岭之间淌出一条生满苔藓的小径,滴水穿石,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此刻,他使用自己高高在上的权利,轻易地做到了这件事。
她的小腿在桌沿上晃荡,跟随着这种晃荡,脚上的镯子也跟着泠然而动。
她坐在桌沿上,比他高半个头,以一种胸有成竹的眼神看着她。
这种眼神叫陈祝山拱火,他勾住知语小巧的脚踝,顺着她的脚踝往上,走到小腿肚子。
她仍旧看着他,以那种胸有成竹的姿态。
陈祝山心头的无名火更起,他的手继续往上走。她的裙子搭在桌沿上,开出一朵牡丹花,表面风平浪静,暗流却送进个风流鬼。
风流鬼悄无声息,登上山顶。
孟知语脚踝绷紧,但是并不阻止他的动作。
无声一场剑影刀光。
孟知语微微往后仰头,脖子流出利落的曲线,忍不住将腰往前送了送。脚上的镯子动静很轻,唇却被自己咬得鲜红欲滴。
陈祝山气息大起大落,吹在她耳侧。像一阵山风吹过,满山的树叶都跟着动。
他抽出手来,看着眼眸含泪的孟知语,刀光剑影里决出胜者。
“知语好甜,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陈祝山低头嗅了嗅,十分迷恋的样子。
孟知语喉结滚了滚,手有些发软地撑在桌上,她望着他,以一双含情的眼眸。
含情如刀:“既然见过了太妃娘娘,知语也该回去了,侯爷说,待我回府,便一起回江安。”
刀光对剑影,其实没有胜者。
孟知语想从桌沿上嗦下来,但是腿有些发软,加之陈祝山挟持着她的腰,她动弹不得。
陈祝山慢条斯理地松开手,而后扯过自己的衣服,随意地擦在上面。
而后,他抬头看着孟知语:“知语想回哪儿去?”
孟知语沉默地看着他的动作,看着他衣服上那一滩东西,而后抬头与他视线相对。
他似乎很满意,嘴角微微弯着,同时解下外衣,披在她身上。
孟知语故意微重,只见他动作仍旧慢条斯理,要解中衣。
她的理智归位,记起这还是怡太妃的住处,她坐的地方,还是怡太妃的桌子。
孟知语制止他:“不要,怡太妃……”
陈祝山顺势抓住她的手,将她整个人往怀里凑了凑。她都来不及反应,便感受到他劈开山岭,强势地往前走去。
她非常不满,这种不满无处发泄,只好低头在他肩头咬上一口。
他掐着她的腰,将她整个人腾空抱起。
先前是刀光对剑影,如今是实打实的刀剑相向。
刀与剑,一场恶战。
这毕竟是他人地盘,或许怡太妃就在不远处,这让孟知语越发的紧张。
陈祝山又将她抵在桌上,扯下牡丹花的花瓣,全都丢进一腔春水里,搅拌缠绵,而后全都流进血液里。
她承受不住这攻势,到最后,眼角的泪花就没停过,甚至哭出声来。
到真正水止山停的时候。
原先披在她身上的衣服,早就不知在何处,陈祝山重新捡起来那衣服,将她整个人裹住,横抱住出了宫门。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孟知语露出的半截脖颈上,满是红色花瓣。
李元迎上来,低着头。
陈祝山道:“将太妃宫中的桌子搬到上书房去。”
这又是一件大胆下流事。
可是孟知语真的好累,她连手都抬不起来了。
阿幸跟在他们身后,一言不发。她早明白有此一桩。
但是陈祝山是九五至尊,江安侯不爱她们殿下,也没什么法子。
陈祝山出了宫门便有步撵,他将孟知语抱在怀里,上了步撵。
步撵的方向仍旧是栖霞宫。
步撵虽然稳,还是会晃动。她的小巧的足露出半截,随着步撵的晃动而晃动。脚上的镯子便跟着晃动。
抬步撵的奴才都是明白事的人,他们是聋子,也是瞎子。
陈祝山替她掖了掖,她小小的一团,缩在他怀里。
栖霞宫一切照旧,陈祝山将她放在床榻上,又命阿幸替她换上寝衣,备好炭火。
她微微皱了皱眉头,也显得可爱。
陈祝山嘴角微弯,替她捋平眉间的皱纹。
陈祝山忽然开口:“阿幸,你们殿下累了,要休息了,你命人去回禀了江安侯,明白吗?”
阿幸低着头,点头:“是,奴婢明白。”
屋里的炭火烧着,陈祝山轻抚过知语的眼:“出去吧。”
“是。”
阿幸退出去,仿佛一切又回到最初的时候。阿幸长叹了口气,望向天空。
孟知语这一觉睡得有些久,期间陈祝山走了,又重新过来了,她还没醒。
她醒过来的时候,陈祝山正坐在那儿看书,只留下一个侧身。她睁着朦胧的眼,愣了很久。
陈祝山察觉到她的动静,放下书,到床边来。
“知语饿了么?想吃点什么吗?”她自然是饿极了,这一日就吃了那点东西。
陈祝山也不等她回答,自顾自地又说话:“阿幸,传膳。”
孟知语看着他,撑着手要起身,陈祝山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道:“想做什么?嗯?”
她靠着他的胸膛,沉默着。她什么也不想做。
陈祝山的气息把她紧紧包围,这种强势入侵的气息,使她不可避免又想起先前那场下流的事。
在别人的房间里,别人的桌子。
陈祝山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贴心地告知她桌子的去向:“那张桌子,朕命人搬去上书房了。”
孟知语不甚赞同地看他,不明白他为什么如此过分。过分到人前去了。
他们玩过的桌子,堂而皇之地放在上书房里。她对此却并不觉得紧张,甚至包括同陈祝山的关系,她都不觉得紧张。
女人需要被道德操纵,一切流言蜚语又使得女人不得不被道德操纵。但是孟知语不害怕流言蜚语,她从一开始,便不站在道德的位置上,既然如此,又如何会被道德操纵。
更重要的一桩,是因为她没什么好害怕的。
有所怖,因其有所难舍。无所惧,因其无所不舍。
她垂下眼眸,不准备同他继续这个话题。陈祝山心情极好,并不同她计较,也愉悦地掀开这页去。
恰好阿幸领着宫人们上菜来,陈祝山便轻巧地拦腰抱起她,往椅子上一坐。
孟知语坐在他腿上,他已经换了身衣服。
陈祝山锁着她的腰,不让她乱动。他抬手替她夹菜,又服务周到地送到嘴边。宫人们还在旁边布菜,陈祝山面不改色。
他的确是大胆到人前来了。
孟知语见挣扎无果,索性舔着脸受了。一顿饭吃得暧昧不已。
宫人们皆低着头,根本不敢抬头看他们。
孟知语还穿着中衣,实在不雅。
自然,这种不雅不流传出去,便是闺房乐事。流传出去,便是下流。
但在这宫里,只有下流事。
孟知语回到了栖霞宫,这是宫里头一件大事,众人的焦点皆落在她身上。
她回来时,是由陈祝山抱着回来的。这自然逃不过去。
只消半日,阖宫皆知。
自她回宫,皇上便一直留在她宫里。一时间,又流言四起。
贤妃自然听闻这消息,她脸色顿时垮下来,只觉得这大过年的真扫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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