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沾沾自喜,身后一阵疾风,被人踹到后背的她猝不及防地掉入水中。
她不会游泳,在水中起起伏伏拼命挣扎。
可岸边的宫女早不见了踪影。
四周安安静静的,只有她隐隐约约的呼救声。
“救,救……命……呜……救……”
一个时辰后,有人匆匆赶去御前禀报。
“皇上,百花宫的柳美人在湖边赏花时不慎掉入水里,已,已经淹死了。”
皇上惊讶抬头:“这么巧?”
宫人小心翼翼:“柳美人独自去湖边赏花,天冷湿滑,才出了意外。”
“唉,通知柳美人家人,好好把人安葬了吧。”
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美人,宫中美女如云,多一个少一个,皇上根本不在意。
皇后听闻柳昕云的死讯,没来由地松了口气,她神色冰冷:“一个无足轻重的美人,死了便死了,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就依皇上吩咐,安葬了便是。”
丽姨娘眉飞色舞地准备好了银两,喜滋滋地跑到柳德宇跟前,邀功似地问:“老爷,你说,我们什么时候去宫里探望柳美人?”
一提到女儿的封号,她不由得喜上眉梢。
真想敲锣打鼓,让世人都知道这个好消息。
柳德宇内心里雀跃不已的,“我这就派人去宫里打探一下,要尽早去,越早越好。”
他迫不及待要见到爬上枝头变成凤凰的女儿。
两人正兴奋着,宫里却突然来了人。
“柳大人,柳美人不幸身殒,请您节哀。”
柳德宇和丽姨娘当场懵了。
“什么,我女儿,死了?”
当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丽姨娘呆呆地跪坐到地上,神游天际,良久,嚎啕大哭。
哭了一会儿,她突然爬将起来,表情癫狂地喊:“我们云儿被封为美人了,被封为美人了。”
她跑出院子,见人便喊:“知道吗?我们云儿走了大运,要做皇上宠妃了,美人?宠妃?哈哈哈……”
乐极生悲,丽姨娘疯了。
*
入夜,柳烟钰歪躺在贵妃椅里,手抚小腹出神。
凝儿一阵风似地从外头进来。
“小姐,小姐,出大事了。”
柳烟钰吓了一跳,瞪大眼睛问:“别慌,慢慢说。”
凝儿咽了下口水:“皇后向皇上举荐了咱们府里的二小姐,说是要给太子做妾室。但太子提前向皇上请求,二小姐没做成太子的妾室,反倒被皇上封为美人,赐住百花宫。可柳美人到百花宫第一日便不小心掉入湖里淹死了。丽姨娘遭受不住打击,人已经疯了,到处疯跑着说二小姐要成为皇上的宠妃。柳老爷没办法,将人关在了府里,有专人看着。”
“柳昕云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柳烟钰难掩震惊,惊讶地坐了起来。
她是恨柳昕云,恨到希望她死,可人真死了,柳烟钰心绪反倒有些复杂。
“是的,听宫人说是她自己作死,跑到湖边赏花,不小心掉到湖里,附近无人,就这么被淹死了。”
妹妹身死,做为长姐,柳烟钰例行公事般回了趟家。
府里白衣素缟,一片悲凉。丽姨娘果真变得疯疯癫癫的,看到柳烟钰,恍若不识,只顾痴笑着喊:“我们云儿当了美人,以后,还要当宠妃呢。哈哈,哈哈,美人,宠妃,美人,宠妃……”
柳烟钰看了会儿,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
她对凝儿说道:“丽姨娘母女沦落如今的下场,都是她们咎由自取。若不想入非非,不贪慕什么秦少夫人的位置或者太子妾室,就不至于是今天的下场。”
嫁到普通官宦家里,也能安稳一生,非要贪心不足,把命丢掉。
“是啊,二小姐命太不好了,刚当上美人就出了意外。”
柳烟钰嗤笑,“是意外么?”
凝儿顿住:“难道不是?”她捂住嘴,像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天哪……”
柳德宇对于柳烟钰,始终亲近不起来。按说他身边只余下柳烟钰这个唯一的血脉,应该念起她的好才是。
可他看向她的眼神始终冷冷的。
柳烟钰在他这里,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亲情。
心灰意冷地回到东宫,便有下人来报。
“三应县发现乱贼行踪,太子赶去剿贼,最近几日不会回来。”
柳烟钰神色恹恹的,“药汤正好喝足七日,不回便不回吧。”
日子如水般流逝。
转眼一个月过去,柳烟钰的肚子愈来愈大,行动愈来愈笨拙。这期间胥康只回来过一次,还是晚间匆匆而归的,只在她房里待了半个时辰。柳烟钰睡得太沉,毫无所觉,还是隔日早上听凝儿说起才知晓的。
这天,凝儿神色凝重地跑回来,心事沉沉地说道:“小姐,三应县出了疫情。”
“疫情?”
“太子找到乱贼的老窝,查到乱贼背后有更大的靠山,这还没采取行动呢,不知道是有人故意还是怎么的,乱贼里突然有人得了疫症,传播速度非常之快,贼窝里的人都发疫症死了。”
凝儿吞吞吐吐:“现在最坏的消息是,太子殿下已经染上了疫症,宫人都在传,”凝儿几乎要哭出声,“宫人都在传,太子殿下此番怕是凶多吉少。”
第31章
听说胥康得了疫症, 柳烟钰顿时坐不住了。
她找来府内侍卫,“你快马加鞭赶到三应县,把殿下患病的情况及现状仔仔细细问清楚了回来禀报,速去速回, 不得耽搁。”
侍卫领命而去, 早上出发, 傍晚赶回。
天气转暖, 焦急不安的柳烟钰约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一直在东宫门口徘徊。
凝儿劝她:“小姐, 您身子重,先回屋歇着, 人来了奴婢马上带过去。”
柳烟钰摇头:“我坐不住。”
都火上房的时候了,她哪能坐住, 她急切地想知道胥康现在倒底是个什么情况了。
傍晚时分,终于见到侍卫策马而来的身影。
远远瞧见柳烟钰, 侍卫翻身下马, 几个剑步跪到她的面前。
不等她问,主动禀报。
“乱贼皆因疫症而死,殿下可能是之前接触到乱贼, 身上起了很多红斑, 浑身奇痒难受,疫症是前天晚上开始的,前天只是起了红斑,昨日红斑增多, 浑身开始发痒, 今日出现咳嗽头疼症状。殿下获知自己患了瘟疫之后,立马独自搬到一处, 大门紧锁,严禁任何人进去,只允许隔墙交流。曾总管偷潜进去,被殿下飞刀甩中膝盖,说是他再靠近自己将绝食。曾总管无奈,哭着出去。现在曾总管日夜守在门口,陈之鹤将军则在追查疫症来源。”
“患了疫症的乱贼,多久死去的?”
“这个,”侍卫迟疑了下,“曾总管说,一般一周左右便去了。”
说到这里,侍卫眼眶泛红,“殿下,殿下如今无药可医,就,就,就只是……”
他把“等死”两个字咽了回去。
“殿下听闻小的去了,让小的给太子妃递句话,让,让您注意身体,他若去了,让您好好活着。有难处可以找陈之鹤将军,陈将军会竭力帮您解决。”
他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还不忘给自己安排。
柳烟钰将侍卫打发走,便转身回了屋子,让凝儿找出一件相对得体的衣裳,换上之后,仔仔细细洗了脸,梳妆挽发之后出了东宫。
“小姐,咱们去哪里?”
“求见皇上。”
凝儿惊愕得张大嘴巴。
柳烟钰在御书房外等了近一个时辰,才得以被皇上召见。
她大着肚子跪到皇上面前,不方便磕头,便只是垂首:“皇上,烟钰恳求您准许去三应县救治太子。”
皇上为太子患了疫症之事正焦虑不安,听到她这么说,脸色立时变了,“胡闹,你怀着朕的皇孙,四处乱跑什么。”
胥康小命难保,留下条血脉也是好的。
“皇上,烟钰擅医,止不定有解决疫情的法子。太子有难,烟钰和腹中胎儿责无旁贷。若他有个万一,烟钰不愿和孩儿苟活,愿追随他而去。”
她心里清楚得很,皇上确信孩子是胥康的,就一定不会准许她去,她只有以死相逼,才能求得去三应县的机会。
皇上还是拒绝:“不可。”
他烦燥到不愿与她理论。
柳烟钰便只是跪着:“皇上不允,烟钰便一直跪着,跪到您允许了为止。”
“我若一直不允呢?”
“烟钰便一直跪着。”
她出口不可谓不狂妄,竟敢与天子对抗。
皇上不耐烦地俯视她,半晌,冷冷道:“到门口跪着吧。”
柳烟钰走到御书房门口,认认真真跪好。
玉姑姑把御书房这边的动静及时报给皇后娘娘,彼时秦大人也在,正在汇报三应县的事情。
“乱贼都已经处理好了,绝无后患,胥康已经患上疫症,去到那里的太医都束手无策。现在胥康单独居住,不许任何人靠近,今天是第三天,疫症愈发严重,不出七天,必死无疑。”
皇后面目狰狞:“秦大人,要确保不留任何隐患。”
乱贼实则是秦大人安排的,为的是扰乱胥康,他解决不了乱贼会失信于皇上。
胥康查到乱贼老窝,秦大人无奈只能全部灭口。灭口的法子极其恶毒,从关外找来患了疫症的人,用麻袋套来扔进贼窝。
不仅顺利灭口,还让胥康也患上。
“娘娘放心,臣再三确认过了,没有留下任何把柄。”
“好,实在是好。本宫胸中这口浊气终于可以呼出去了。”
皇后长舒了口气,“玉姑姑,柳烟钰跪在御书房门口要去三应县?”
“是的,她对皇上说,若太子去了,她和孩子绝不苟活。”
皇后冷笑,“那还不赶紧送她一程。”
秦大人道:“那臣去?”
“不用,还是本宫去吧。若胥康死了,她腹中的孩子便成了隐患,最好是全了她的愿望,让她和胥康一起下地狱,他们一家三口在黄泉路上好做个伴。”
皇后袅袅婷婷去了御书房,经过柳烟钰跟前时,她停下,目光不屑地扫过柳烟钰已经高高隆起的腹部:“太子妃和太子伉俪情深,实在令本宫感动,本宫这就去向皇上说情,允准太子妃赶去三应县。”
柳烟钰态度恭敬:“烟钰在此谢过母后。”
皇后发出一声冷笑,推门进去。
表情在门开的刹那瞬间变了,她态度温柔,眸色慈和,缓缓来到皇上面前,“皇上,您得注意休息。”
皇上自奏折中抬起头,神色倦怠,“皇后来了。”
“殿下,臣妾知道您为太子忧思过度,关心黎民百姓,可您的身体健康同等重要。”她轻轻为皇上摁揉太阳穴,“太子吉人自有天相,会化险为夷的。”
“太子妃关心太子心切,不如就让她去。三应县有曾泽安,有陈之鹤将军,他们都能没事,又怎可能让太子妃出事?您下令让他们保护好太子妃便是,若太子妃出现任何闪失,让他们提头来见。”
有皇后的劝慰,皇上最后同意了柳烟钰的请求,准许她去三应县,但下令随行人员必须保护好她的身心安全。
皇上同意的时候已经是子夜时分,柳烟钰没有丝毫耽搁,回东宫简单收拾之后便坐上马车往三应县赶。
凝儿担心她的身体,试着劝她:“小姐,天明时分再走吧?赶夜路恐有危险。”
柳烟钰坚定摇头:“无妨,太子生死攸关,我们必须尽早去。”
下人知道柳烟钰要赶去三应县的迫切心情,是以快马加鞭,拼力赶路。
终于在半上午的时候赶到了。
柳烟钰连饭都没吃,见到曾泽安的第一句话便是:“带我去见太子。”
曾泽安苦着一张脸,“太子妃,您怎么来了?殿下连奴才都不许靠近,更何况是太子妃?”
他直觉是太子妃来错了。这种时候,太子妃应该安安静静地待在东宫将养身子,而不是添乱跑到这里来。
她来了,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反而令太子殿下徒增烦恼。
柳烟钰表情冷然,“让你带我去,你带我去就是了,太子有什么反应,我自有应对之策。”
曾泽安只好引着柳烟钰来到一处农家的院子。
两侧院墙很高,院门口的大门紧闭着。
“殿下一个人住在这里面,”曾泽安指指门口,“奴才每天将饭菜端到门口,殿下有空的时候会自己出来取。出来取的时候,严禁奴才在门口,只要见到奴才,他绝不取餐,只有奴才不在的时候,他才会将餐取走。”
“殿下用药了吗?”
“太医给了些药用,药汤一直在喝着,但丝毫不起作用。”
“把太医的药拿来给我。”
曾泽安拿来要煎的中药,柳烟钰摊开看了看,知晓其中的各种成分后,递还给曾泽安。
她来到门口,抬手推了推,门从里面反锁,她推不开。
她指指门,“曾总管,将门踹开。”
曾泽安神色无奈,“太子妃,泽安不敢。”
他知道胥康的脾气,不敢轻举妄动。
柳烟钰指挥不动人,自己左右瞧了瞧,转身走到几丈开外,咬牙搬起一块重约几斤的大石头,慢慢走回到门口,在众人吃惊的表情中,她使力往门板中间一砸。
咚!
沉重的一声之后,门板晃了几晃,轰然倒地。
说是大门,不过是两块门板,中间插了根木闩而已。
并不结实。
柳烟钰也就是怀孕,否则,她抬脚一踹也能踹开。
她将门砸开,无视曾泽安快要瞪出来的眼珠子,兀自走了进去。
凝儿想跟,被曾泽安拽住。
他长叹口气,“你家主子虎,你也跟着虎么?还是待在一边等等吧。”
他怕胥康动刀动剑的,或许不会伤及太子妃,但伤不伤凝儿就难说了。
院子挺大的,院中间种着几棵树和几株花,早春时节,都已焕发出了生机。
里门并未锁,只是虚虚地关着。
柳烟钰在门口略一驻足,轻轻推开。
一股浓重的味道袭来,她微微皱了下眉。
屋内,不仅仅是药味,还有一股说不出的霉味,以及饭变馊了的味道。
她走进去,微一侧头,人直接愣住了。
里侧简陋的床榻上,胥康像一条死鱼一样趴伏在那里,脸侧向外,面上有几处红斑,红斑之外的肌肤泛着惨白的颜色,此时双目紧阖,无声无息的。
她心里莫名一紧,疾步上前,抬手抚上他的额头。
有一点点烫。
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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