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麟儿一个也动摇不了国本, 这还没登基,有什么可急的?
宁太尉率先跪下, “皇上, 洪大人一派胡言,臣认为无需太子证明什么。”
许多大臣跟着附和,“无需太子殿下证明!”
皇上最是知道结果, 这会儿盯着洪大人的眼神便有些泛冷。
大清早的就来找不痛快。
真是晦气。
正想斥责几句退朝, 胥康突然站了出来,“父皇,儿臣且有几句想问洪大人和几位太医的。”
皇上示意他问。
胥康走到四位太医跟前,尤其在柳德宇面前多站了会儿。
眼神冷冽刺骨, 直盯得几位心慌胆颤。
纷纷低下头。
胥康声调冷沉, “几位太医,孤再问一遍, 通过诊脉,能确定孤的隐疾未愈吗?”
祁、鲁、曹得过曦妃的保证,自认没有问题,胥康此问只是心虚罢了。
昨日玉姑姑送三人出来之时,可是说了,早朝结束后,还会有厚赏。
想到沉淀淀的金子,祁太医顶着胥康眼神的压力,肯定地答道:“是,殿下身体未愈是事实,还请殿下不要讳疾忌医,配合治疗才是正理啊。”
鲁太医和曹太医见状,也小心翼翼地回答。
“殿下身体未愈,的确是事实。”
“殿下,还请正视隐疾,长久拖下去,恐有大隐患。”
他们打着关心太子的幌子,说着冠冕堂皇的话。
胥康瞥眼柳德宇,“柳医士怎么看?”
柳德宇虽害怕,但思起昨夜之事。
玉姑姑深夜到访,单独向柳德宇吐露了大秘密。
“柳大人,你道柳美人是如何去的?她是被人从背后故意推下水的。曦妃娘娘总觉得柳美人死得蹊跷,特意安排老奴去查。百花宫的宫女都是钱公公安排的,其中一名曾在东宫当过值。柳美人死的那日,便是她陪在柳美人身边。柳美人落水之后,她人却不在,被问询时只说柳美人让她去拿东西。严刑拷打之下,她终于承认,是受太子指使,故意将柳美人推下水。”
“说完当夜,那名宫女便莫名其妙死了。事已至此,老奴便没再往下查。曦妃娘娘心里对柳美人的死挺遗憾的。柳美人花容月貌,还未及侍寝便香消玉殒,实在是可惜。”
曦妃将秦大人所做之事移花接木到太子身上。
柳德宇听罢,气愤难当。
“可怜臣那宝贝女儿,就这么白白冤死……”
见他恨意横生,玉姑姑借机道:“祁、曹、鲁三位太医见不得太子欺上瞒下,明明隐疾未愈,竟欺瞒皇上已经康复。他们明日将会在早朝上提到此事,柳医士若是……”
柳德宇毫不犹豫:“臣愿意。”
为了死去的丽姨娘母女,他非常之愿意。
想到这里,他斩钉截铁地回答:“殿下,您身体未愈,的确是事实。”
宁太尉嗤笑一声:“祁太医、鲁太医和曹太医老眼昏花,昏头搭脑云天雾地倒情有可原,柳医士身为太子妃父亲却也这么昏愦胡涂,是不是鬼迷心窍了?”
柳德宇气结,“宁太尉……”
胥康踱步,慢慢来到众臣面前,他神色冷静沉着,“诸位大臣,孤前前后后曾被无数太医诊脉,迄今为止,只这四位言辞凿凿,无比肯定地说孤撒了谎。正如宁太尉所言,其实没必要跟一帮昏聩之人计较,白白浪费时间而已。但事关孤的隐疾,孤今日偏要一试!”
他冷眼扫去,“四位太医,可做好准备,一观孤的雄伟之姿?”
众臣皆惊。
没想到胥康会答应这种荒谬的请求。
宁太尉有些着急,“殿下私密之事,他们不配观之,还请殿下三思。”
胥康如是说,三位老太医便有些不确定了。
脑袋凑着脑袋,稍微商量了下。
最终,还是“厚赏”占了上风。
风险越大,金子才会越多。
他们三个纷纷点头,“臣等愿意一观,为殿下正名。”
柳德宇附和,“臣也愿意。”
宁太尉看他们四个像看傻子,忍不住低语道:“真是老糊涂,活腻歪了。”
胥康执意如此,皇上便没有拒绝,和众臣一起在大殿里等着。
证明举不举这种事情,不可能在严肃无比的大殿进行,只能去距离最近的中和殿,那里是皇上休息的场所。
去中和殿之前,胥康对曾泽安耳语了几句,曾泽安心慌慌地跑了。
他骑马赶回东宫,奔命似地赶去太子妃那里。
柳烟钰这两日心情不好,不想看书,便到菜园里松土。
劳作起来,心情能好些。
正弯腰忙碌,就听到哒哒的马蹄声。
曾泽安在门口跳下马,一路疾奔到柳烟钰和凝儿跟前。
凝儿奇怪,“曾总管,有何急事?”
曾泽安有些难以启齿,硬着头皮道:“殿下让奴才来取太子妃现在穿的小衣。”
凝儿变了脸,“曾总管,你这说得是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青天白日的,索要太子妃身上正在穿的小衣?
真是荒唐。
曾泽安,“太子妃,还请体谅。事情万分紧急,早朝上,有大臣和太医说殿下隐疾并未康复,非要殿下证明才行。殿下不知为何答应了。可,可,得有什么,男子那地方才能举起来啊。”
凝儿听愣了。
柳烟钰却是懂了,“竟然会有这种事情?”她明白事情紧迫,“若不然,本宫去一趟?”
曾泽安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殿下强调,绝对不允许您去,您若是去了,就把奴才劈成两半。”他快急哭了,“太子妃行行好,快帮帮忙吧。”
要求虽然过分,可也是事出有因。
柳烟钰是明事理的人,她没有矫情,小碎步跑进屋内,迅速脱下里面的肚兜,用包袱包好,递给凝儿,“快,让曾总管带走。”
曾泽安如愿拿到东西,飞奔赶去中和殿。
中和殿里,胥康已经脱了外衣,仅着轻薄的中衣中裤,衣料轻薄,他那处若是有反应,轻易就可以看到,且作不得假。
他坐在床榻边上,拉下纱幔以作遮挡。四名太医远远站着。
曾泽安气喘吁吁冲进来,将手里东西迅速塞到胥康手里。
一层一层掀开包袱,绣有“凤穿牡丹”的红色肚兜映入眼帘,几根细细长长的带子,其中两根还有折痕,应是她穿上身时系起打结的地方。
他眼中闪过一抹暗色,猛地将之攥紧。
衣服在他手中被揉作小小一团。
他垂目,将这一团送到鼻端。
上头残留着她的气息,跟他每晚睡在她旁边时闻到的一样。
一抹洇红漫上脸颊。
他身子微微发颤,猛地扯下纱缦。
曾泽安见状,冲那几人喝斥:“赶紧近前看眼。”
四人围拢上前。
眼睛瞟到那伟岸的一幕。
几人吓到变了脸色。
尤其柳德宇,眼中写满惊惧与慌张。
这个结果,完全在他预料之外。
曾泽安:“看清楚了没有?”
“看,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还不赶紧滚出去。”
几人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曾泽安跟着退出去。
胥康在里头平复身体。
一会儿之后才衣冠整齐地走了出来。
他冷冷道:“下朝后,让四名太医在偏门处等孤。”
几位太医失魂落魄地回到大殿之上。
宁太尉一瞧几人脸色,便成竹在胸地讥讽道:“看过太子殿下的雄伟身姿,这下知道自己的愚钝之处了?”
祁太医没有辩驳,老实跪在大殿之上,“皇上,老臣学识浅薄,寡闻少见,刚才亲眼见过太子伟岸身姿,实在是惭愧。臣知错。”
另几位也赶紧跪下。
“皇上,臣知错。”
“皇上,臣知错。”
面对几个老太医,皇上眼神不屑:“此事交由太子殿下处置吧。”
太子这算是受了委屈,心中必定会有怨气,皇上得给他出怨气的机会。
几人吓到双腿打颤。
退朝后,大臣们陆续往外走。
几名太医听到曾泽安的传话,六神无主地赶到偏门处。
四周寂静,偶有太监和侍卫路过。
太阳高悬,天空湛蓝而宁静。
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胥康和一名佩剑的侍卫慢慢走近。
他面无表情,步伐缓慢。
眼神在几人身上来回扫视。
四人站成一排,眼见着胥康走近,就准备跪下。
胥康抬手,“不必跪了。”
他走至四人面前,声音冷寒如冰:“各位太医,刚才可是看清楚了?”
他们冷汗直冒。
祁太医结结巴巴:“看,看清了。请殿下恕罪。”
其他几人表情呆滞地重复。
“那便死得其所了!”
说时迟那时快,胥康自侧旁侍卫的腰间取下佩剑。
亮光闪过。
噗呲,噗呲,噗呲。
血雨喷溅。
胥康与侍卫及依旧安然无恙的柳德宇身上全喷满了星星点点的血渍。
刀剑锋利,分别自三位老太医的头部正中央自上向下砍,但未及砍透。
是以三具身体,都是从中间剖开,但身体未完全变成两半。
场面血腥而可怖。
幸存的柳德宇吓到面色灰白,颓然瘫到地上,身下地面湿了大半。
吓尿了。
浴血而立的胥康如冷面修罗,他冷漠无情地说道:“岳丈大人,孤留你,只有一样用处,”他语速缓慢,“那便是平和太子妃的情绪。若是做不到,他们,便是你的下场!”
第48章
曾泽安走后, 柳烟钰便心神不宁的,没心思去捣鼓菜园子,满腹心事地坐在屋里,眼神不时瞟向外头。
一个多时辰过去, 她道:“凝儿, 你出去看看, 若是碰到曾总管, 问问他事情倒底如何了。”
凝儿答应一声出去。
柳烟钰坐在桌前,桌上摊开了一本医书, 她眼睛盯着上面,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凝儿在东宫门口来回转悠了好几个来回, 终于见着曾泽安的影子。
但往后瞧瞧,却不见太子。
“曾总管, 太子妃挂心着太子殿下的事情,差奴婢来问问。”
曾泽安冲她“嘘”了声, “你只管回去告诉太子妃, 说已经没事了,其他的什么也不要说。到时候太子殿下自会跟太子妃讲。”
看他一脸凝重的表情,凝儿直觉是发生了大事。
她再想问, 曾泽安却不说了, 匆匆忙忙走了进去。
凝儿疑惑地回去,把曾泽安的话原原本本告诉主子。
柳烟钰:“他没说旁的?”
凝儿:“没有。奴婢瞧着他脸色不太对劲,紧张兮兮的。”
柳烟钰叹了口气:“且等等再说吧。”
傍晚时分,柳烟钰正哄麟儿玩, 听到有宫女来报。
“太子妃, 太医院柳医士求见。”
柳烟钰:“不见。”
宫女出去,一会儿又进来, “太子妃,柳医士跪在外头,说您只要不见,他便一直跪着。”
柳烟钰挺惊奇的,父女之间没什么情分,她已经说好此生不再相见,他又跑来做什么?
难不成有什么话未说尽?
她让奶娘把孩子抱下去,淡淡道:“请他进来吧。”
柳德宇进来的时候,面色苍白,神色惊惧。
见到柳烟钰当即跪下。
“太子妃,昨日是臣出言无状,冲撞了您,还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微臣。”
态度谦卑至极。
昨天还恨毒了自己,今天便来道歉,柳烟钰道:“您有话直说,不用绕弯子。更犯不着在我面前用这些虚礼。”
听他唤自己太子妃,分外别扭。
柳德宇神色僵了下,“烟钰,千错万错,都是为父的错。回去后,我反醒良多,把小小年纪的你送去仙草山,的确欠妥。你心中有怨念是正常的。丽姨娘母女去了便去了。柳府永远是你的家,你想何时归便何时归。你住过的院子,我已经差人重新整理,以后会派专人日日打扫,以保证你不论何时归家,屋子都是整洁干净的。你有何事,只管说,为父定当尽心竭力。”
转变太过突兀,柳烟钰非常不适应,她表情狐疑地看向对方:“发生何事了?”
柳德宇:“无事发生,为父就是来跟你说说话。”
柳烟钰看他诚惶诚恐跪着的样子,“快请起吧。不管是何原因,使你违心说了这些话……”
柳德宇几乎是尖叫出声:“不违心,绝对不违心,若为父有半句谎言,定遭天打五雷轰。以后,烟钰不论让为父做什么,为父肝脑涂地,绝不食言。”
柳烟钰感觉他不是疯了就是被什么鬼神附了体,随便应付几句将人打发走了。
人走之后,凝儿百思不得其解,“太子妃,老爷是不是遇着什么大事情了?怎么如此反常?感觉快不是他本人了。”
不光凝儿这么想,柳烟钰也是这么想的。
她直觉这事跟胥康脱不了干系,便道:“要是见了曾总管,让他过来一趟。”
凝儿出去转了圈,回来说道:“太子殿下不在东宫。曾总管只上午回来了一趟,这会儿也不在。”
柳烟钰:“那等他回来再说。”
这一等便等到了天擦黑。
曾泽安来的时候,精气神不是很足。没等柳烟钰问,他便道:“太子殿下今日处理公务有些疲累,让奴才转告太子妃,您今晚早些歇着,他不过来了。”
“白日里还发生了何事?要求太子证明自己康复的太医里是不是有本宫的父亲?太子证明之后发生了什么?”
曾泽安心知这事要瞒也瞒不住,太子妃早早晚晚是会知道的。
他便道:“此事是中书侍郎洪大人提议的,另有三四位大臣跟风,太医院则有三位老太医和柳医士。原本皇上和大臣们都不同意太子验身,但太子殿下执意如此,四位太医便到中和殿一瞧真相。散了早朝之后,太子在偏门处将三位老太医当场斩杀,只留下柳医士,并告诫他要善待您,否则下场一样。”
曾泽安略去血腥部分,简要将事情一说。
“难怪呢!”柳烟钰低语了声,这一下什么都解释得通了,“其实殿下不必如此费心,本宫和父亲之间关系已无从调和。”
“再怎么说,柳医士也是太子妃的父亲。殿下此举也不全是为了太子妃,洪大人敢在早朝上公然提到殿下的隐疾,少不得有曦妃娘娘的参与。不外乎是为了挑拨皇上与太子殿下之间的关系。只要证明殿下在此事上骗了皇上,殿下定会被皇上所厌弃。殿下此举委屈了自己,但成功地堵住了悠悠众口。杀掉三位老太医,以儆效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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