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琛看着她玲珑有致,诱人妩媚的身段,忍不下去了,干脆也说了实话:“王娘子,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呢,嫁过人,还有了孩子,但是我不嫌弃。”
沈灵书冷笑了声。
赵琛继续道:“我娶你做我赵家的正房大娘子,岁岁也算作嫡女,如何?要知道,你身为平头百姓,我爹可是官身,你以后也是官眷娘子,说不定,还能混个诰命呢!”
沈灵书想起了自己曾经的县主封号,讽道:“五品以上的官员才可为妻子求封诰命,你爹几品?”
赵琛被她问的一愣。
他浑日不学无术,自然不知一个州府下的县令是几品。
他挠了挠头,若无其事道:“岁岁呢?我给岁岁带了零嘴。”
要碰自己女儿,陆执有些忍不住了,连他埋哪里都想好了。
沈灵书身子横在东屋门口,忍不住骂道:“离开这里,立刻!”
女子娇颤的声音落在赵琛耳里便是一水儿的勾人,他眼底露出一丝欲.火,声音有些按捺不住:
“书儿,你就从了我吧,你跟了我,也不算亏,你夫君都死了,难不成,你要给他守一辈子活寡?”
太子从屏风后走出来,眉眼微微挑着,神色如刀,“谁说她夫君死了?”
第55章 变故
赵琛一愣, 被对面的气场震慑的下意识后退了几步。
墨云纹绣着仙鹤的云锦长袍,便是那黑色长靴上边也绣着金线,墨玉冠, 白玉带, 通身矜贵冷隽,正是昨日席间父亲卑躬屈膝, 尽心尽力服侍的太子殿下!
两人身形差不多,自己与他却是天差地别。
“太子殿下,您……您怎么会在这?”
赵琛结巴的话都说不出来,一双干巴的眼睛一会看向太子, 一会下意识看了眼王书。
“放肆。”太子的声音很轻, 却带着不容忽视的桀骜,和权势身份的极力压制。
沈灵书也吓得一跳, 意识到陆执的出现,她的脸上渐渐没了血色。
赵琛吓得直接“噗通”跪了下去, “殿下恕罪, 微臣,小,小的不敢!”
小院外, 凌霄持剑,带着金吾卫冲进院子, 黑压压的太子近卫充满整个院子,肃杀,遽静。
赵琛看了眼窗外, 手臂直接撑不住, 趴在了地上,仿佛下一瞬那些人就会冲进屋子, 让他人头落地!
他不住磕头:“小的不该多嘴,小的不该对王姑娘有非分之想,求殿下看在我爹治理台县这么多年兢兢业业的份上,饶了我这一回吧!”
太子语气森然,噙着一丝杀意:“给她道歉。”
“对,对不起,王姑娘!对不起,我混账,我愚昧,我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求您原谅我!”
赵琛喉咙打颤,话音哆哆嗦嗦的。
他只能瞥见太子的长靴。
此时此刻,权利,地位的形象被狠狠具化。
他依仗着一方县城嫡长子的地位,拿身份去威胁王书这一介平头百姓,却从未想过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眼前之人,是他只能在话本中见到的人物。
他怎么也没想到,王书不过是个颇有姿色的寡妇,居然,居然就被太子看上了!
难道殿下连她嫁过人,同人有了孩子也不介意,就非要替她出头吗!
赵琛冷汗直流,只想着今日能活命出去。
沈灵书不想把事情闹大,杏眸看向陆执,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
陆执挑眉,只睨着她。
沈灵书知道眼前男人傲慢至极,便只得走过去,小手轻轻攥着他的袖摆,晃了两下,娇声道:“殿下,算了。”
逼狗入穷巷,必遭反噬。谁知道赵琛的爹赵绥远会不会殊死一搏,躲在暗中,伺机而动。
赵琛有这种心思却是该死,弄出人命对于陆执而言也不算什么,可她不想卷入这场风波。
太子皱眉,低头看着她的小手。
沈灵书顺着他的目光望下去,暗暗吸了一口气,雪白柔夷僵硬的牵上了他的食指。
太子脸色稍霁,自然的回握着那软白如花瓣的指节,话音冷淡,“滚。”
语气平静,不糅杂一丝情绪。
赵琛这样的蜉蝣,确实不配让他动气。
只是袅袅――
赵琛身子躬在地上,不敢相信太子竟然就这样放过了自己,还是凌霄带人将他拖了出去。
人都走后,陆执握着她的手,低头看过去:“袅袅方才说什么,就算夫君死了,嗯?”
沈灵书想抽出手腕,却被男人狠狠攥着,她仰起头看向陆执。
男人轮廓利落,眉眼微微上调,显然有些不满。言下之意,用完人就不管了?
沈灵书美眸瞪着他,下了逐客令:“您可以走了吗?”
陆执勾着他的指节,眸光温柔,听不见一般问道:“袅袅,晚上想吃什么,孤给你带。”
想起岁岁还在午睡,沈灵书深吸了一口气,她平静道:“殿下,我不需要,我自己可以做饭。您也也能看的出,您不在的日子里,我过得很好。”
陆执脸色褪去,眼底刺痛,牵着她的手下意识滑落,一贯挺直的脊背,微微垮了下来。
沈灵书抽回了自己的手,别过脸颊,空气沉凝,两人无声的对峙。
良久,她听到头顶落下了一道暗哑的声音:“袅袅,你就当真如此讨厌孤?”
陆执微垂着头,浓密的睫毛垂了下来,一双幽深的凤眸满是阴霾。
沈灵书轻音:“当真。”
话音方落,陆执挑着的眼尾一片猩红,手背上青筋轻轻暴起。
他吐息紊乱,像是在竭力自抑着自己的呼吸。
数不清过了多久,他讽刺的,低低“嗬”了声,转身朝外走。
“嗯,是孤自作多情了。”
他走得很快,没有半分停留。
沈灵书一点点抬眸,日光将男人笔挺修长的背影拉得欣长。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那样桀傲不恭的人,她却看出了一丝决然。
沈灵书收回了目光,转过身去收拾碗筷,却不防外面传来的刘婶的声音:
“小王!小王在家么?!”
沈灵书手下的活顿了顿,抬手抹了下眼睛,随后推门走了出去,还不等她开口,便瞧见王婶通红的眼睛。
沈灵书顿时问道:“婶婶,这是怎么了?”
“小王,我……我刚刚……”刘婶泣不成声,竟然嚎啕大哭。
沈灵书急忙扶着她,语气安抚:“您别急,进屋慢慢说。小妹呢?小妹自己在家,我去把她接过来。”
眼前的刘婶是个典型的庄户人形象,常年做活,皮肤黝黑,可一张胖胖的脸看着很有福气,能吃苦,干活麻利,是个坚强的性子。
沈灵书很少看见她如今日这般。
安抚好刘婶后,沈灵书又出门去隔壁院子把刘小妹带了过来。
小妹刚睡醒,一脸懵然,沈灵书给了她一包话梅,杏眸含笑:“小妹,岁岁这会可能醒了,小妹去跟岁岁玩一会好不好?”
刘小妹接过话梅,怯怯的点点头。
做完这一切后,沈灵书带着刘婶去了西屋。
“婶婶,您慢慢说,到底发生什么了,我看看我是不是能帮得上忙的?”
刘婶情绪缓和了许多,可声音还是带着后怕:“我做完午饭后梦见我家那个没良心的从悬崖上掉了下去,我就吓醒了!然后心神不宁的,做针线活的时候还扎破了手指。小妹说口渴,我去拿白瓷碗给她倒水的时候,那碗突然就碎成了两半!”
“小王,我害怕,我怕我家那口子是不是真出什么事了!”
“怎么办啊?怎么办,他要是出事了,我和小妹……”刘婶说着说着就哽咽,只顾着呜呜哭。
沈灵书轻轻拍着刘婶的背,眉眼凝了凝,轻音道:“您就是太久没见到我叔了,才会多思多想。这样吧,也不等过几日了,我现在就写信去急递铺让我妹妹来照看岁岁和小妹,明日一早,咱们就去睢县,如何?”
刘婶哭得眼泪鼻涕一通,粗糙的声音含糊不清:“谢谢小王,谢谢小王!”
沈灵书眼中报以一个宽慰的笑,心底也是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刘婶的夫君大半年不回家,两个县城离得不过半日远的路程,何以过年都回不来?
若不是有别的事,便是他再也不能回来了。
沈灵书心脏处“突突”的跳,不敢再想下去。
亥时末刻,篱笆外出现了清浅的女声:“长姐,长姐?”
小屋透着暖黄色的光,沈灵书袖卷挽起一截,露出雪白纤细的手臂,正在厨房烙饼,热气熏湿了她的眉眼,听见采茵的声音,急忙放下手中的擀杖去开门。
采茵背着包袱,脸上挂着笑意,身后的月光为赶路的她增添了几分风霜,却不显疲惫。
“姑娘!”采茵看见沈灵书的做派,顿时道:“我去烙饼,姑娘您快歇歇。”
沈灵书莞尔,与她肩并肩往回走:“哪就那么娇贵了,你赶了一晚上的路,快去歇歇。”
进屋后,沈灵书轻声唤道:“岁岁,你看谁来了?”
小岁岁在榻上正蹦Q着,看见采茵那张白净俏丽的脸,顿时小手拍掌:“茵茵姑姑!”
此刻一室温馨,矮小的屋子隔绝了外面的凛冽寒风,姑娘,姑娘的女儿,还有她。
采茵眼眶有些湿润。
真好,这一路走来到如此,有多难,只有她和姑娘知道。
“成,采茵你看着岁岁,我把这点烧饼烙完。”沈灵书拍了拍围裙上的面粉,美眸点点笑意。
弄完干粮后已到了亥时末刻。
沈灵书将岁岁哄睡后,同采茵两个人闭着眼睛聊天聊到了后半夜,以至于翌日一早刘婶来喊她的时候,她还没起床。
采茵还是如同老样子,早早起床洗漱后,将水盆,巾准备好,并且做好啦早饭。
沈灵书又嘱咐了几句后,采茵抱着岁岁,带着刘小妹朝她们挥手。
此去睢县不过半日的路程,刘婶家拮据,本就是她的事,沈灵书想付钱也不让,最后雇了一辆马车。
沈灵书心知,若是刘婶一个人去,她肯定是要雇驴车的,这是在讲究自己。
这么想着,她打算回去的时候给刘婶偷偷塞点贯钱。这些年,她一个独身母亲带着幼子讨生活,刘婶对自己和岁岁,实在是好。
辚辚之声响彻在乡道上,安稳前进。
县令府,蕉院。
由于太子一时半会没有要走的意思,赵绥远便将府内朝东的这座院子开辟出来给太子公务,起居。
棕木嵌玉的云纹桌案上,太子对着祁时安急递的呈文,眉头紧锁。
随着春天的到来,江南一带近来竟出了瘟疫,起先崖州府,进而随着通商的货船,官道的商队,隔壁常州也出现身染瘟疫之人。
常州府与润州府不过一日的马程,这瘟疫蔓延极快,想来上京很快便会派御史前来查问。
陆执又拿起舆图,看着江南八府,眉眼沉凝。
瘟疫一闹,要隔离出疫源,严重的话还会封城。百姓对此恐慌,势必会大量囤粮,囤物资。富贵人家还好,寻常百姓亦或是流民怕是要遭殃。
一旦闹起来,那些流离失所的难民便会极难控制,整个江南怕是要乱。
这瘟疫从何而来,陆执总觉得此番非天灾,而是人为。
太子执笔,洋洋洒洒,挥正遒劲的瘦金体落在宣纸上。
一刻钟的功夫,书房内传来男人的喝声,“凌霄!”
书房的门被推开,凌霄一身劲衣,走到桌案前,作揖道:“殿下。”
陆执沉声道:“此信飞鸽传书到祁时安手里,赈灾的粮食一到,立刻发往州县衙门。第二封,送至上京我姑母宁安长公主那,要她盯好后党。”
凌霄颔首,接过信笺。他抬眼了看眼太子,欲言又止。
陆执揉了揉眉心:“有话就说。”
凌霄的声音凝重:“属下来的时候发现街道上已有流民,我辨认了一下方向,皆是从城门方向而来的,台县,怕是也要不安全了。”
陆执道:“找人看着流民,不许闹事,顺便看一下他们有无发热的症状。 ”
突然想到了什么,陆执又问:“她,可好?”
提到这个,凌霄眼睑一哆嗦,“属下来时从小夫人的院子经过,只看见了采茵姑娘和小主人,还有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好像是那个隔壁刘婶家的。”
陆执面色一滞,眼色遽然沉了下去,猛地站起身:“遭了!”
“备马。”
“是!”
清晨的风微凉,日头还没上来,不是那么燥热,乡道上的马车行驶的缓慢沉稳。
沈灵书时不时撩开车帘,看着窗外的景色,越来越觉得有些诡异。
对面的刘婶,一双手下意识的搓着,神色恍惚,旁边是两个带的包袱,里边是干粮和水。
沈灵书放下车帘,心中沉思着,余光瞥见刘婶心神不宁的样子,小手轻轻握了握她布满薄茧的掌心:“婶婶,放宽心,中午就能见到我叔了。”
刘婶叹了口气,嘴唇翕合了下,没说话。
安抚好刘婶后,沈灵书再度掀开车帘打量着,黛眉轻轻蹙着,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这一早上,她起码看见三波流民了。江南富庶,这里虽不是扬州城,可台县为润州府的要塞,与各路州府接连,也是一派祥和,何以县城周边突然出现这么多流民!
沈灵书心底渐渐泛起凉意,她出声道:“师傅,麻烦您加快些!”
她话音方落,马车遽然急停,辚辚之声戛然而止。
沈灵书和刘婶相互搀扶着,还是撞到了头。
“出什么事了?”她揉了揉头,语气带着痛。
车夫的声音极为慌张:“不好了,姑娘,有,有人拦住了前路!”
沈灵书掀开车帘,美眸瞪圆,小脸染上惊惧之色。
数不清的流民,大概有十几个,个个衣衫褴褛,身形佝偻,对着她们的马车面露贪婪之色。
“你们要干什么!”
“走开!走开!滚啊!别弄我!”
马车外传来车夫的惨叫,沈灵书身子发颤,死死的攥着刘婶的手,美眸隐隐泛着泪光。
此刻若想跳车而去,可车外已经被这些人死死围住,怎么办?!只能等死了吗?
门外车夫的声音渐渐微弱,彻底消失了踪迹。
刘婶精神吓得有些失常,抓着包裹便扔了出去,乱喊道:“东西给你们,放我们走啊!”
“刘婶,不要!”沈灵书惊呼一声,眼看着窗外那些流民面露凶相,心中彻底绝望了下去。
难民们哄抢成一团,随后将矛头狠狠对准了马车车门。
沈灵书和刘婶拼了命死死抵着车门,车门“哐当哐当”作响,沈灵书觉得胳膊都要被震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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