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送我你就开嘛,干嘛让我开?”
牧念河抱怨,握着方向盘的手都出了汗,却不好意思在他面前揩。
牧念河的驾照是三年前考的,那会儿因为易岫生病,牧回白和牧守星工作又忙,她干脆学了车接送她去医院。
三年来断断续续也摸车,虽不常开,但也不至于一点不会。只是在季严凛仿佛驾校教练般的严格审视下,她会的那一点也快化作零了。
“前两天让你练车你不练,今儿正好我有时间,我看你开会儿。”
事关她的安全,季严凛的态度总会变得分外严肃,甚至有些不近人情。在她第二次看错导航后,他直接“啧”了声,身子探过来,“怎么又占直行道了?直走,前面路口掉头。”
他肩宽身长,在红绿灯路口探过身来时,整个人都带着压迫感。
好凶!
可牧念河却敢怒不敢言!这人今天一起床心情就不美丽。
好不容易熬到机场,她逃一样的解开安全带就要下车。
他一把将她抓住,拽回来,语调莫名混着几丝烦躁,“有什么好急的?”
“没剩多少时间了,一会儿该误机了。”她嘟囔。
“误就误了,赶不上跟我回家。”季严凛依旧皱着眉。
他是真不想放人走,恨不得现在一轰油门将人带回明庭湾。
牧念河忍不住白他一眼。她早说了要留下陪他,是他大公无私的不愿意,非撵着她走,现在又闹哪出?
“不行哦,我已经和外婆师母说好了,还为你找好了绝佳的借口,我不能食言的。”
她伸出一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
“你确定你那借口可信?”季严凛抓住她手,大手包住。
真不是他瞧不上,实在是她编的太离谱。
可牧念河不那么认为,无所谓的耸肩:“为什么不可信啊,我觉得很符合实情啊。”
眼看主控台上的时间马上走向12,离登机没多久了,季严凛只好松开她的手,无奈叹气:“...去吧,你开心就好。”
“那我走了?”离别之际,牧念河也生出些伤感来,磨磨蹭蹭的松安全带,又一次争取,“你真不和我一起去?自己过年有什么意思?”
谁知那人却只是摇头,温声:“初三我去接你。”
“...好吧。”事态的确无法回转,她悻悻应了声,解开安全带,推开了车门。
季严凛下车帮她拿行李,拖着一个小拉杆箱,絮絮叨叨的叮嘱:“落地之后报平安,一天最少给我打三个电话,也让我听听你的声儿,别净顾着自己热闹。”
“知道了。”牧念河语气黏糊糊的,两手抓住他大衣,没忍住,将自己纳入他怀里,“你自己要好好过年啊,让晴姨给你做点好吃的。”
季严凛叹气,也难以克制的将她往怀里按,声音艰涩,“我初二晚上去接你。”
时间又被他提前了一个晚上,争分夺秒的压缩她的“探亲假”,却不肯稍稍掀开一点口子宽容他自己。
牧念河轻声叹气,拿他没办法却又觉得好笑,这又是在闹什么?搞得像拍电视剧似的。
她先松开手,孩子气的左右交叉手臂,帮他把敞口风衣拉紧:“太赶了,初三吧,你也好让我和师傅师母多待两天。”
“晚上都要过夜睡觉,还有什么好呆的,就初二晚上,我定了。”
两人在航站楼门口依依不舍的分别许久,牧念河才拉着行李箱进了航站楼。季严凛没有送她去托运和办理登机,在门口看她进去就走了。
牧念河安检完坐在候机室里,先是百无聊赖的翻了会儿手机,又背了会儿单词,可只是却一点都不进脑子里。
视线逐渐虚焦,她想起,唯一一次与季严凛有关的过年回忆,是她高中去爱丁堡游学,没有回祖父家过年那次。那时季严凛来家里没找到她便给她打电话,打不通便一直等在门外,直到人冻昏了过去。
除此之外,他在过年时会面对什么、以前发生过什么,她完全没有印象。
但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年,怎么对他来说却像是瘴一样呢?如果这个人不是季严凛,换做是任何一个成年人,她必然会觉得对方小题大作。
思想向后,她只能发消息求助季槐清。
季槐清今年过年去国外过,但夜猫子如她,回消息的速度到看不出一点时差。
季槐清:“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们分家之后从不和大房的人一起过年,只在大年初一的时候去爷爷那儿拜年,这天从没见过二哥。再说了,我二哥从小与季家格格不入,有什么反常大家也都觉得正常。”
季槐清:“哦对了,我逛街看到一条好漂亮的裙子,你要不要,我带一条给你?”
牧念河苦笑:“大小姐,你可真是...”
季槐清:“要不要嘛?超好看。(图片)”
牧念河点开图,沉默许久,敲字:“...要。”
最后的结果就是季槐清不仅没帮上忙,还把裙子的账单寄给了季严凛。
她不甘心,又在方桓和云屹中纠结了一会儿,最后选择问云屹。
云屹消息回的也快:“第一个创业公司的事儿,他告诉你了吗?”
牧念河沉吟:“他说,是为了资助一个学生读书。”
云屹意料之中:“哦,没了?”
牧念河:“没了。所以他为什么不愿意和我一起回家过年?”
然而对面却很久都没有回复,直到她飞机起飞又落地沪市,都没有音信。
第50章
华灯初上, Bludrise酒吧二楼的卡座,云屹单手控着一支酒杯,浅金色的酒液隐没在他齿间。
今天的酒略辛辣, 他的抿唇咂摸了声, 撂了杯子, 正巧手机震了下, 点开一看,还是他小嫂子发来的消息。
「难不成他不和我过年,是要去和别人过?」
「当年那个小女孩?」
云屹见状呵笑出声, 将手机递给身边的男人,“嗳,你真不打算告诉她?再这么下去小嫂子连私生子都要给你编出来了?”
季严凛难得来酒吧,今儿把牧念河送去机场, 连陪着办登机手续都做不到,送进去就赶忙来喝酒,着实没出息。
他刚落座没多久,云屹还没来得及多调侃两句, 牧念河的消息就追了过来。
“再说吧,要过年了,别叫她听了心里添堵。”
季严凛接过他手机, 在上面打字回复, 然后把手机递还给他,语气淡淡:“别老和我老婆聊天。”
“瞎, 少爷,这是你老婆主动联系我的好吗?”
季严凛轻笑:“她怎么不找别人就找你?还不是你的问题?”
这口气, 分明不许别人说他老婆一句不好。
云屹心想自己招谁惹谁了,睁大眼睛:我也是你们两口子play的一环吗???
“嗨, 季二,你这又不算啥大事儿,至于么?夫妻之间最重要的就是坦诚,你的过去和她的过去在对方眼中应该是一张白纸,这才能方便对方在白纸上涂鸦留痕,互诉爱意,保存一辈子。”
季严凛眯了眯眼,略有恶心的看向云屹,“你是不是去文学院辅修过?”
云屹懵:“没有啊,怎么了?”
季严凛:“没什么,怪酸的。”
说是这么说,但云屹的酸化却不知不觉的说进了他心里。
他寡淡的笑了下,浅金色的酒液在手中轻晃,他的面容隐匿在酒吧迷幻的声色犬马中,看不出半点情绪。
―
牧念河下了飞机,二姨易轻和易佳佳来接她。
易佳佳打扮的洋气,穿了身粉色的小香风套装,白色高跟鞋,头发也烫了卷。
易轻说她最近在实习,打扮上不能再随意了,每天都要化妆上班,意恋目删致了。
“妈!”易佳佳受不得揶揄,费力把牧念河的行李往后备箱放。
“我来吧。”牧念河见状上去搭手,姐妹俩一起将二十六寸的箱子抬起来。
坐上车,牧念河才接上话,“佳佳今年夏天就要毕业了吧,该实习了,买几身职业装也应当,显得专业。”
“瞎,她都是瞎搞,去了个小药品公司,里面的人都没有她这么讲究的,偏她,开花的孔雀似的,生怕不惹眼。”
易轻哪里都好,就是对自己的独女讲究偏多,稍有不合心意的就一顿数落,牧念河眼瞅着易佳佳脸已经黑了,连忙叉开话题,“姨夫也放寒假了吧,学生们的结业论文都交了吗?”
“他啊,他半个月前就清闲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那个专业写论文天书一样,一贯不卡人,差不多点就过了,你姨夫早早批完回家看书了。”
牧念河笑:“那感情好,过年事儿多,有姨夫和佳佳在,你也不用那么忙。”
易轻点点头,从后视镜里看她,“对了,刚在就想问你,姑爷呢,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哦,他啊,他去非洲出差了。”牧念河面不改色的撒谎。
“...非,非洲?”易佳佳睁大眼睛,“怎么去非洲了?”
易轻也皱了眉,看过来。
“咳,业务需求,实在走不开了。非洲酋长非拉着他去草原看狮子,他推脱不开,只能留那儿了。本来说要带我一起去,我害怕,拒绝了。”
“啧啧啧,非洲酋长看狮子,有钱人真会玩儿。”易佳佳心思单纯,立刻同她竖起大拇指来。
这话一听就不像是真的,易轻在后视镜中深深看了她一眼,最终没问什么。
到了外婆家的小洋楼,牧念河下车,搬下箱子时,看见院子里还停了辆小轿车,不禁问:“家里来人了?”
“嗯,啊?妈妈?来人了吗?姐问你呢。”易佳佳冲易轻挤眉弄眼,为难的不知该怎么答。
易轻深吸了口气,“进去吧,进去就知道了。”
牧念河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但来都来了,也没有临时扭头的道理,只能拖着箱子进去,临进门时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下,三条消息。
一条来自云屹:「别瞎想,没有的事儿,等着他去接你。」
他语气过于生硬,甚至不像他说出来的话,牧念河想了想,没再回复。
她本也是开玩笑的,在男女这方面,她怀疑自己都不会怀疑季严凛。
剩下两条消息来自季严凛。
「落地了吗?」
「借口有人信?」
牧念河笑笑,回他:「已到家,她们看起来都相信了。」
对面回的很快,两个竖大拇指的表情:「(棒)(棒)」
可牧念河看着那两个竖大拇指的图案,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人是在嘲讽自己。
“姐,你也来啦!”
刚迈进门,牧守星的声音从客厅传来,紧接着,只见他从沙发声站起身,兴冲冲的朝她走过来,要帮她拿行李箱。
“不用了,我拿的了。”
牧念河不着痕迹的躲过弟弟的手,自己将大号行李箱抬过门槛。
牧守星手僵在半空,讪讪收回来,没话找话:“姐你今天刚到吗?姐夫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他去非洲出差了。”
牧守星:“啊?”
大年三十儿去非洲?
牧念河心觉再扯下去就真绷不住了,问他:“就你来了?”
言外之意就是如果只有他,她还能忍忍,若不止是他,她的箱子也不用往里拿了。
“自然...”
“好。”
牧念河听懂了,冷着一张脸,直接转身,拉开门就要走。
“姐!”
“姐姐!”
牧守星和易佳佳一齐喊她,终于将楼下的易岫和牧回白喊了下来。
易岫喜出望外,身上裹着披肩,连忙从楼上下来,“小念,你也来了啊,妈妈本来还想着叫你一起来,但怕你和姑爷回他们家里过,就没叫。”
“是啊,我来了。妨碍你了?”牧念河清浅的笑了下,从手从母亲手里抽出来,没理会她的借口。
想叫的话怎么都会叫的,哪怕做做样子都会象征性的发个消息,除非压根不想叫。
易岫当她还在为上次的事儿生气,也愧疚,压低声音:“过年了,咱们别叫外婆不高兴,乖,先进来。”
两人在门口撕扯的空档,牧回白也下楼来了。
他最近被讨债的逼的心力交瘁,又觉得这些事儿都是拜自己的这个女儿所赐,当即怒从中来,厉声:“你让她走,她个不孝女,嫁去别人家就是外人,还回来干什么!”
“爸!”牧守星再忍不了,立即出声制止。
“外人?”牧念河仿佛听到天方夜谭,干脆甩了手里的行李箱,换鞋进门:“这是我外婆家,姓易,不姓牧。通家都是我血脉相连的血亲,是有我一间卧室的地方。要说这家里有外人,也就只有你这个不入赘还恬不知耻的靠老婆娘家资助的软饭男!”
“你!”牧回白被气的一口气没提上来,手掌都扬起来了,被牧守星生生拦住,没法子,只能骂骂咧咧。
“好啊好啊,你是攀高枝了,有季家给你撑腰了,敢和你父亲这样说话了,你可真厉害啊!”
他万万没想到,往日里受了委屈一声不吭的人,现在却敢这么和自己大呼小叫,当真是要当贵妇了,身价也高了,敢回来埋汰他了!
牧念河也呵笑,干脆认了他的嘲讽,顺着他的话往后说:“你知道就好,你若是敢动我一下,我先生必会让你倾家荡产,不信你试试!”
提起季严凛,牧回白脸色骤变。
他信,他怎么不信!
不过动了老爷子留给这小妮子的三十万嫁妆,季严凛就能叫律师追着他一分不差的吐出来,还找了他多方债主,逼着他还钱,生怕把他逼不到绝路。
要不是又卖房产又回易家借钱,他今年哪还有安生年可过。
牧回白当即歇了火。
易轻早被这一家子烦的够呛,要不是看老太太身体一年不如一年,念着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大女,否则,她才不会同意易岫拖家带口的回来。
“行了,大过年的还和自己的孩子吵起来了,哪还有当父亲的样子。况且这街里街坊都挨的近,一会儿吵过了头,又该八卦起来,过几天你们拍拍屁股走了,我们还得住着呢!”
易轻冲那两个人白了眼。她向来看不上牧回白,这几年连带着看不上自己的大姐,就她还当妈?管生不管养,活该女儿不同她亲近。
“佳佳,你和阿星把你姐行李抬到楼上朝东那间卧室去,那间有浴室,我昨儿就收拾好了,方便她用。”
易轻发话,易佳佳和牧守星连忙听命。
小洋房如今在易轻名下,怎么安排都由她处置,可易岫作为长姐也不是一点说不得,不由得皱眉:“小妹,你想让小念住的好些我自然没意见。但二楼靠东的卧室大,还是双人床,小念一个人,我和回白两个人,你这安排多少不大合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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