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最新消息,赵衡前夜喝多了,把给张先生的玉石料子刻坏了。”朱玉语气有些幸灾乐祸,她猜测赵衡这次约莫着是要完了。
牧念河心里也是这么想,却也担心起张先生不会善罢甘休,“那客户那边怎么说?”
朱玉:“不知道,我没听到有找茬的消息。”
是么?她心里疑惑。那张先生可不是好说话的人。
牧念河还是不放心,第二天提前半小时去了工作室。果然看见赵衡灰头土脸的从肖乾的办公室出来,像是被骂了。
“你说他能被开了不?”朱玉端了杯咖啡,倚在她办公桌前,音调都带着悦色。
赵衡这人风评不好,在工作室嘴过不少小姑娘,什么“减什么肥,女人有点肉男人抱着才有手感”“小佳那屁股是大,女人的典范啊”诸如此类的言论,几乎没有没被他嘴过的。
牧念河想起某次赵衡喝多了对她开腔,问她和男友一夜几次?爽不爽?
她当时正回放客户的访谈,直接摁开了录音笔,随后拿着给肖乾,希望工作室能开了语言性骚扰惯犯,但肖乾没作为,理由一是赵衡有才难得,而是她证据不足,这话做不得什么。
后来赵衡见自己没得到处分,便愈发过分,好几次往她身边凑,做些似是而非的肢体试探,让人抓不住什么证据,专门恶心她似的,她反倒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次肖乾会处理赵衡么?她心里并没有朱玉那么乐观。
赵衡的处理结果是下午出来的,果不其然,一份检讨,扣三天工资。结果出来的下一刻,众人便看见赵衡又哼着歌去工位上打游戏了,像是没事儿人一样。
“我靠,关系户吧这是。”朱玉踢了下桌子,义愤填膺。工作室其他被赵衡语言性骚扰过的行政小姑娘也爆了粗口,骂这毒瘤怎么还不走。
牧念河沉出口气,看向肖乾的办公室。
中年男人的办公室百叶窗并未关上,像有意叫人看到似的。牧念河和肖乾骤然对视,静了静,自己先面无表情的移开了眼。
肖乾对她有恩,当年她孤身从徽城来京市打拼,是肖乾第一个向她伸出橄榄枝,给她引荐了如希的单子。
他是个好老板,对她有知遇之恩,这份恩情她一直记到现在。但是近几年,肖乾却是越来越有问题,连赵衡这样的人也能饶过,这真的很难不让她失望。
她想要离开工作室单干的想法,出现的频率已经越来越高了。
下班回家路上,她脑子里还萦绕着离开工作室的单干的想法。
其实也不是不行。
有了这个念头,无论做什么都控制不住的去想。终于,吃完晚饭后,她第一时间将自己的打算告诉了方景尘,想听听他的意见。
方景尘消息回的很快,问她为什么这么想,后面有什么计划。
“这念头早有了,但早前儿自觉性格内向,处理不了那些关系,便一直避着。现在的工作室...生态不太好。”她在电脑上敲字,想起赵衡打游戏时挑衅的模样和以往的恶心模样,忍不住皱眉,“与其蹉跎着,不如自己单干。”
“就你一个人?撑得起来么?”方景尘略有顾虑。
牧念河想起今天朱玉嘟囔的想辞职,敲字:“我有个关系好能力强的业务员,如果要单干的话,我打算高薪挖她。雕刻师、财务和行政...我再找找吧,京市不缺人才,应该不难的。”
因为有这样的想法很久了,眼下盘算起来倒也顺畅。
方景尘沉吟,似是在替她筹划,思索良久后,“去年港区陈氏和今年齐家的单子,你的名声已经打出来了,留下给别人打工确实浪费。单干不成问题,主要还是石材的困难,要是沪市我还能帮忙,在京市就得靠你自己了,或者你若是需要我出面,我可以去趟京市帮你引荐几个人,但是饭局就难免了。”
方景尘说的真切。石材是墓碑设计的关键,而石材资源说到底是指人脉,而这确实是她的弱项。
想起来年少时遭遇的事情,她皱眉,有些想逃避。
“石材这方面...先不劳您大老远跑一趟,我再想想办法吧。”她给方景尘发了个艰难的苦笑表情。
关闭了和方景尘的聊天框,她给奇雩发了个消息,告诉他自己想辞职单干的事。
在发之前她做好了心理准备,猜到奇雩可能不会赞同,但依旧会提供一些情感上的支持,但没想到他直接拒绝了她。
奇雩:“现在大环境不景气,你一个女生白手起家会十分辛苦。乖,别折腾了,辞了职我养你。”
收到消息,牧念河盯着手机屏幕看了许久。
她先快速打了几个字,但又删掉,删删减减,最终却只回了句,“再说吧。”
起身接水,她一手拿着水杯,一手撑着腰靠在厨房门框上,秀气的眉毛紧紧蹙起。
越是有人阻她,她就越想干成这件事。
她打小就这样,尽管一开始会害怕,可打定主意的事儿,无论千难万险都要去干。
一杯温水下肚,余光瞥见散乱在桌面上的废稿,心里闪过一个人的脸。
第09章
晚上十二点多,寰玺大楼30层往下大多灭了灯,但顶层依旧亮着。方桓去汇报前站在门口作了半响的心理建设,还是决定将口袋里的邀请函压到文件下面。
抬手敲门,推开门后只见季严凛正站在窗前打电话,冷色的灯光打在落地窗上,倒映出男人挺拔的身骨,显得孤寂又冷肃。
“我知道,这件事我会处理。嗯,方桓过来了。”
未着片刻,季严凛挂了电话抬步落座。方桓这见他摘掉眼镜,按揉鼻梁,没了那一层精致镜片的遮挡,眼下淡淡青色才算叫人看出他疲惫来。
“怎么了?说。”
鼻息压出沉重的吁气,季严凛抬手解开衬衫最上方的两颗纽扣,语气颇有些不耐。
前两年在英国,天高皇帝远的,季如絮抓不到他,眼下他回了国,季如絮急着退位,二房三房又虎视眈眈盯着,排山倒海的事情压着他来,倒是把他看作是什么好脾气的机器人了。
方桓见季严凛如此倦怠,忍了忍,还是开口:“下周三有个晚宴,是杜家老夫人攒的,给京圈的几个小姐们都下了帖子。我检验过名单,大多是一些珠宝商和石料商的女儿或妹妹,季大先生知道齐家小姐也去,便做主将您也加了进去。您若是不愿,我再想想旁的法子帮您挡过去。”
许是方桓最后一句咬牙断腕的声响过于明显,季严凛抬头睨了他一眼,眼里几分探究。
方桓是大哥送来帮他的。
换个意思想,也是送来试探监视他的,稍有不对,季如絮给他的一切都能轻易被收回去。
方桓看懂他的意思,清咳一声,假装不懂,囫囵道:“您不必这般看我,若是算旧主,我最早跟的也是季老爷子。”
方桓确实算季家的老人了,光跟着季如絮就少说有八年,更别说在季老爷子身边做特助助理的十余年时日。
他被季如絮送过来,一来是季如絮有心让权,以此向二房三房昭彰,季家的一切终究得落在大房手上,他们兄弟二人绝不阋墙,但此话真假却是要仁者见仁;二来是他念着老爷子的旧恩,总希望这孩子能活的称心些,别像小时候那般顶着“私生子”的名头被人欺负,再行偏执自毁,叫老爷子地下不安。
“呵。”季严凛定定看了方桓两眼,而后吐出一声似是而非的轻笑,没把这句“投诚”似的忠心放在心上。
于他而言,无论是老大的人还是老爷子的人,都是架他在高位,做些身不由己的事儿。
方桓知道以季严凛的心性不会轻易相信他,也没说什么,只静静候在一旁,等他决落。
季严凛复戴上眼镜,只听笔尖在文件落款处翻飞,走势凌厉,眼皮都没撩一下:
“不必想法子,直接说我不愿去。大哥若是问责,只管找我便是。”
这是要将他摘出去?
方桓一愣,视线落在季严凛身前如山一般的文件,稍做联想便猜到这是季如絮的惩罚,为着季严凛上次在齐家直接拒绝联姻的事儿,也为他上次在剧院擅自动了杜家和林家的关系。
但这么扛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只怕惩罚没罚完,人就先倒了。
见此情状,方桓终是不忍,决定拿出今天的杀手锏。
他上前一步将邀请函打开,抽出金色薄纸内衬下面的人员名单,递到季严凛跟前儿。今儿下午更新的名单,方桓拿到后竟最第一时间注意到了最后一排那个毫不起眼的名字。
“齐小姐今天下午更新了女伴名单,您看看?”
季严凛还是不为所动,依旧伏案看文件。
方桓摇头苦笑,生怕自己这颗苦中作乐的糖给不出去,便斗胆将名单盖在季严凛正要标批的文件上,在他生气前道:
“是牧念河小姐。”
―
牧念河陪齐司辛去晚宴这事儿还得从三天前那通电话说起。
当时她迫切的想拓展一些石料商的人脉,奈何自己孤封许久,有局便躲,到了自立门户的时候反倒有些“书到用时方恨少”的窘迫来。
而且想到交际这事儿她还颇为自嘲,心想自己到底也要变成和奇雩一样的人,这样看来一开始的争吵和执拗反倒没什么意义。
她靠喝水缓解焦虑,顺便整理思绪,视线正巧落在前几天给齐家画稿留下的废稿上。
齐家。
齐司辛。
最近她和齐司辛联系的频繁,颇有往好友那个方向走的意思。前几天听齐司辛提了一嘴,说过几天有个晚宴,去的都是些珠宝大亨的女儿和妹妹,隐约听说还有几个做石料生意的。
她当时没在意,这时候却如在脑中灵光乍现般,拱的她给齐司辛打了个电话。
齐司辛倒也爽快,说那是个普通的晚宴,去的都是些女士,氛围很轻松,估计对她搭建“人脉”没什么帮助,但去玩玩也无不可。
牧念河笑笑,说自己倒也不是非要一下子就搭上什么,未免显得功利,循序渐进更好。
“那好,下周三我来接你。”齐司辛语气轻快。
“好。”
周三,齐司辛按照约定来接她。
齐司辛没带司机,自己开了车。她今天穿了一身浅蓝色的套装,牧念河认识,是她上次推荐的,但看上去也有点不同。
“我记得你高中也随你外公出席过一些宴会吧,我记得都是些大艺术家,名声显赫,虽然和我们都不是一个圈子的,但约莫你也不会怵这种场合。”齐司辛和她闲聊。
“嗯,是我祖父,不是外公。”牧念河柔声纠正,又道,“那时候有祖父带着,一场也说不了几句话,点头微笑就行,也无所谓怵不怵。”
齐司辛笑了,“那今天我带着你,你也别怵。”
突然的暖意涌上心头,她有些不知所措,顿了顿,视线落在齐司辛衣服上:“不是嫌便宜,怎么买了?”
齐司辛媚眼抛过来嗔她,“还不是看你上次穿着好看,我吃下了这颗安利。不过原来的面料不好,买回来找人照着重做了。”
牧念河迟疑了下,还是上手摸了摸,怪不得,看上去不一样了,更有质感些。
因为她的忽然亲昵,齐司辛也僵了下,不敢动,任她摸。没一会儿或许又觉得自己的心理很好笑,干脆放声大笑,接着方向盘往左打,便过脸打趣她:“你知道么?高中我都不敢和你说话。”
牧念河歪头,“为什么?”
“你太冷了,仙女一样,谁敢靠近啊。”
“齐家的大小姐也不敢?”她笑了,齐司辛自小天不怕地不怕的,难得说这种话。
谁知齐司辛并没有因这句玩笑而发笑,反倒神色淡了下来,良久才听她自嘲般低喃:
“齐家的大小姐算个屁啊。”
...
驱车去晚宴前,齐司辛带她一道去做美容院做了造型。
她原本是拒绝的,毕竟自己只是陪同,不好太招摇,而且自己穿的也是适合晚宴的装束,不会失礼。奈何齐司辛像是打定了主意要打扮她,她拗不过,便由着去了。
造型师给她换了件粉色盘扣旗袍,在她的坚持下没动头发,只是挑出了几缕发丝,为了让她看起来松弛些,别太冷。
柔粉色稍微穿的不好看便会显俗气,但牧念河皮肤冷白,虽然清瘦但曲线还算玲珑饱满,这一身竟也穿出了介于娇憨和娇媚之间的娇冷之美。
“你这身上的仙气儿算是压不住了,早知道不带你来了。”齐司辛原本在镜子前照自己身上的酒红长裙,看着她的变装,虽有些酸的砸吧嘴,但眼睛里却满是对美人的欣赏。
听着这话牧念河也发笑,揶揄道,“那我去换个大红的?”
“别,小心人家给你轰出来。”齐司辛伸手制止,思前向后给自己搭了件白色丝绸披肩,也算有点低调奢华的感觉,才满意的从美容院离开。
到了毓香园,齐司辛肉眼可见的严阵以待,身上再没往日那股子不着调,牧念河不由得屏息,跟着进去。
雕龙画凤的梨花木,半隐半露的回廊夜景,飞檐翘边儿挂着一排红灯笼,大厅里头咿咿呀呀的唱着曲儿,隐约也能听见酒杯相碰,三三两两的交谈着。
杜老夫人爱听评弹,便雇了乐手在古色大厅里弹着,只当个背景音。推门而入,茅台的酒香味儿已经散了出来,牧念河下意识紧了紧拳头,跟在齐司辛身后。
“你这是又带哪个好妹妹来了,这模样没见过啊。”
说话的是音色清亮的年轻女士,见齐司辛来了,亲热的上来挽她胳膊,一双小鹿般的眼睛眨巴眨巴的落在牧念河身上。
牧念河浅浅微笑,“牧念河,齐司辛的高中同学。”
“槐清,一起来玩儿。”女孩没接着问,礼貌寒暄的点到为止。
牧念河也没继续说,接过侍从送来的香槟,轻舒一口气,顿感压力背增。
“牧小姐是做什么生意的?”期间有人来寒暄。
“她搞设计的,产业下游和石料有些关系。”
齐司辛四两拨千斤的替她挡了回去,又顺理成章的把话题转到石料上。
“石料啊,那杜家很熟的。诶,说起来这杜霖怎么还没到?这可是她家主场。”不过接了个话便换了话题,冲着齐司辛的面子,也没人真想给她搭线。
“杜霖?追星去了吧,听说最近迷上了个话剧演员。”有人搭腔。
“追星?男的?”
“女的。”拿香槟的女孩脸上有些鄙夷,“估计你们也听过几句,是个小明星,听说那话剧也是包养她的金主对赌来的,也不知道杜霖为什么要自降身价,去看这种人演的戏。”
这圈子里对“包养”的态度太多鄙夷又无可奈何,大家心知肚明,自己的丈夫、未婚夫、或者父亲大多都有,只要没闹到明面上,就当不知道,可该恶心的时候也恶心,忍不住啐两句。
牧念河自觉再听下去怕是要听见些什么豪门密辛,识趣的退出交谈,借口说要去卫生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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