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窈抽了抽眼角,心想他是不是也同程见书那样武侠话本子看多了,动不动要么以身相许,就是以命依托的。
“行了,我要你命有什么用,你还是留着同心上人见面吧。”再说他的命又不值钱。
冬日的傍晚总来得格外早些,沈窈瞧外面窗外一眼,只见夕阳西下,窗外的落霞也渐渐朦胧消散,连风也染上夜的凉意。
该送客了,时间太长,未免李府那边也心生疑虑。
怕李霁不识路她就想派马车送他回去,可谁知他不知哪根筋搭错非推辞说不合礼节,沈窈也就没再强求。
结果刚出前堂大门才想起来,自己还请来了锣鼓队,方才光忙着说话也忘了此事,正好让李霁跟着他们一同回去就行。
李霁往外走着,心里却仍有顾虑,虽说是要了他的命都在所不辞,可沈窈却始终没说那要答应她的条件到底是什么。
她只说让他回去先周璇应付着李府,等明日启程上路再细说其它。
可究竟是什么条件……
沈窈将他送出沈府大门,也见他一脸愁容,送了几步还是不禁问道:“你还有什么事没说?”
李霁磕巴着回应:“……然不是,只是想知道沈小姐说条件到底是什么。”
沈窈瞧他那紧张模样,反而觉得有些好笑。
“怎么?怕我真要你的命不成?”
“不不……只是事成之后,李某定然会报答沈小姐的。”
沈窈道:“报答就不必,本来兄长就欠你一份恩情,等事一了札记我会收回,此事就当一笔勾销,而这一程我想让你答应的条件是……”
可话还没说完,身后却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引得她与李霁都忍不住回头望去。
她瞧见夕阳暮色中,一袭红衣的少年晃着银闪闪的银铃项圈,霞光为他的身影渡了层光芒,而他大步流星,神色焦急。
似是误会了她与李霁的关系,他有些炸毛,上前横在两人中间。
指着李霁,道:“他是怎么回事!你喜欢的,难得不是本少主吗!?”
第043章
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沈窈呆愣一瞬才反应过来问道:“温少主怎么会在这里?”
温绰则恼她根本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你难道不应该先告诉本少主他是谁吗?”
“他是李家外戚的公子,前些日子刚中举人,名唤李霁。”
沈窈鬼使神差介绍完, 才想到,是谁和他有什么关系?
她又凭什么要告诉他啊?
李霁只觉得他现在好像站在这里分外多余, 想走可又想起沈窈的话还没说完。
只是他现在再问, 是不是时机不太好.
特别是抬眸对上温绰那看起来十分不友好的眼神, 盯得他心里都发毛,可他什么都没做啊!
不禁疑惑道:“这位难道是.沈小姐的心上人?”
“不是。”
“是。”
两人的回答却截然不同。
温绰不高兴, 还以为沈窈是当着李霁的面才不承认。
质问道:“本少主才刚走你就喜欢上别人了?”
他这忽然一句都把沈窈问的噎住, 她该怎么解释她根本没喜欢他, 更不存在什么他一走她又喜欢上别人这种子虚乌有的事。
但回想起之前.她跟他怎么解释都如同鸡同鸭讲的经历, 沈窈觉得倒还不如直接扯开话题。
温绰见她不语,还以为是因为被他戳中心思, 又上前走到李霁面前,打量他一番才撇嘴道:“而且, 本少主明显比他长得好看得多。”
这个没有眼光的臭女人。
找替代品也好歹找个容貌能与他相比的。
李霁就这样莫名其妙因为颜值被拉踩到了脚底, 却敢怒不敢言,他自己相貌平平他也是自己知道的,眼前这位他确实自愧不如.
但也不用说得这样直接好吧。
“身量也没有本少主高。”温绰毫不自知,又继续补刀。
听得李霁也是两眼一黑。
内心悲痛道:他到底哪里得罪他了!?
沈窈觉得有些头痛,心想再这样下去温绰定然能把人损得体无完肤,赶忙上前解释道:“李公子莫要放在心上,他这些话都是无心之言, 不算数的, 天色也不早了,你快回去吧。”
说罢, 沈窈又知会锣鼓队的领班,让他在前面带路。
温绰听她辩解,又忿忿强调道:“本少主才不是无心之言。”
沈窈气得回头瞪了他一眼,最后还是忍住没说让他赶紧闭嘴吧这几个字。
她怕惹毛了他,他再给她下蛊怎么办。
直到李霁的身影跟在锣鼓队后面渐行渐远,拐过街头巷口没了踪迹,沈窈这才回头问起正事:“所以温少主为何又回来了?”
总不能可能是怕她喜欢上别人又特意跑回来看看。
温绰的目光却还在远处,喃喃问道:“他为何要跟着锣鼓队一起走?难不成他们家是锣鼓队的?”
可一想又不对,他要也是锣鼓队的人,怎么还要沈窈知会让他们带路。
沈窈心头一悸,还以为他看见锣鼓队是从沈府出来的,问她请锣鼓队来做什么。
她总不好直说,是为了庆贺他走才让人来吹吹喜的吧。
赶忙转移话题道:“温少主到底是为何事回来?要是再不说,我就先回府了。”
倒也不是她找借口,而是眼瞧着这天色渐晚,也已经到该陪爷爷吃饭的时间,她还得趁机想法子,让爷爷同意她同李霁去贵枝几日才行。
温绰这下也不得不说出原由,将照野从身后拽到上前来,指道:“是照野忽然想起自己将他未婚妻赠他的信物拉在屋里忘拿,都走了大半日了,本少主说要不等日后再来取,可他非不,非说没了那把匕首,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香.”
照野愣怔听这自家少主嘴里的话越说越离谱,嘴巴都惊叹得慢慢张大,扭头看向他,提醒道:“少主.”
够了,根本就没有那回事啊!他们在马车上根本不是这样说的!
温绰这才讪讪而止,总结道:“反正,本少主就为了陪照野取信物才回来的。”对上她猜疑的眼神又急忙补充:“咳.当然不是因为你没派人跟来不甘心,也不是担心你会喜欢别人!”
“不过方才那个,确实同本少主相差甚远。”
照野:“.”后面这句,少主就算不说也可以。
算了,少主不敢说,他来替少主说。
寻思着,照野便上前对着沈窈握拳行一礼,道:“沈小姐,其实是少主怕你被拒绝后暗自神伤,做出什么事来才回来.嗷!.”
话没说完,屁股上却先挨了一脚。
回头望向自家少主欲哭无泪:“少主你踢我做什么.”
温绰捏着拳头心里骂他蠢货,怎么什么都往外说,可面上却十分正经:“本少主哪想踢你,只是刚刚见你后身飞上只马蜂,怕它会伤你。”
照野更觉痛心:少主编借口怎得都如此敷衍,这冬日十一月,哪里来的马蜂?
温绰甚至催促他:“罢了也别再说些无用的,快进去取吧,了事我们也该快回苗疆,簌玉还在等你呢。”
照野:“?”
他当然知道簌玉还在等他啊!
要不是少主非执意要回来瞧瞧沈小姐是不是在暗自神伤黯然泪下,他们现在都已经该到了!
而此事,还要从他们清晨走时,温绰发现沈窈面上没有一丝不舍神情说起.
车轮滚滚而行,自金陵街道向城门飞驰。
此时朝阳已渐渐升起,街上人烟多起来,不时有路人向这后帘敞开着的马车中探去目光,冬日的寒风生硬而冷,吹进来都冻得照野直打寒颤。
照野无奈裹紧外袍却又不敢再劝阻温绰放下后帘的事。
他家少主说了,不出半日,沈家小姐就会思念成疾追上来求少主回去,所以怕沈小姐到时候认错马车,少主才执意让人一直将这后帘大敞着。
但这样别说到时候沈小姐能一眼认出,他们在大街上也早已一览无余。
“那要是沈小姐到时候追上来,少主会答应吗?”
温绰回答飞快:“自然不会。”
照野冻得鼻子通红,吸了吸鼻子,只觉得玄。
不回去那还敞着后帘给人看做什么,认错不更好就不会再纠缠上来了么?
少主这到底是怎么了,从未见他在苗疆时那次拒绝人犹豫过半分,怎么现在又优柔寡断的,难不成换地方来到中原,连人都性情大变。
结果等了一上午,天都开始热起来,也没见沈小姐在后面追的半点影子。
温绰等得有些心烦,纳闷沈窈怎么还没跟来。
倒也不是他平白觉得她总对他有意,一开始就那些她嘴硬不好意思承认的事也就不提,就说因为幕啾啾入狱那次,沈窈到底是从哪听到的风声来救他?
他后来日思夜想,最后觉得只有一种可能―――她派人在跟踪他,所以才知道他的一举一动,得知他被牵连入狱,当即都忘了自己藏在暗处的事,就直接来捞他。
如果这都不算爱……
而这一次,她面上问他何时走,肯定也是一部分是想暗示那个半吊子,毕竟那小子是她从玉生楼请来的,直接撵走怕他再记仇背地里使坏。
一定是这样!
所以他才猜测她一定会半路追上来,也说不定现在正藏在哪里伺机而动。
照野却不这样认为:“沈小姐毕竟是女子,女子都脸皮薄些,且都被少主拒绝过一次,应当也不会再继续纠缠跟上来了吧。”
然后温绰就陷入了沉思。
但沉思了一会儿也没想出个什么理所然,反而觉得有些口渴,从沈窈给他们备着路上吃的食盒里摸出一只梨子扔给照野。
照野了然,当即从腰间拿匕首要削皮。
摸了个空才想起,匕首好像……昨夜恐吓完江行舒就刺在门边没有取下来。
更别说带走。
当时从苗疆出来走得急,他也就随身带了一把匕首,现在看……无法帮少主削皮了。
温绰没注意到他的动作,突然恍然大悟一声:“你说的对。”
照野:“啊?”
“她一定还在暗自神伤,虽然本少主已经用很委婉的方式在拒绝她了,可是还是伤了她,她现在一定很难过。没追上来说不定正是因为失去信心。”
幽幽叹了口气,温绰又道:“就怕她想不开再做出什么傻事……”
照野也突然联想到什么,惊道:“像之前龙家的小姐那般?因为追求少主无果,要饮毒蛊自尽?”
少主再寨子里受无数女子追捧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可千人千面,总有人想法要格外极端些,就比如那位擅长以蛊制毒的龙家小姐。
自小就爱慕温绰,情信花带数不胜数的送,更是为爱怒从面如满月靠节食瘦成竹竿美人。
可就算这样,也没有打动二少主的心,花带仍然原封不动被送回去。
然后龙家小姐就疯魔了,当街扬言若是温少主不答应她就饮毒蛊自尽。
结果温绰转身就走,龙家小姐挂不住面子,还真一口饮了毒蛊,差点没救回来。
龙家人不悦温绰见死不救,最后还是老苗疆王逼着他去龙家赔礼道歉,才平息此事风波。
当时温绰还不情愿去,嚷嚷道:“她昨日还在街头同别人说不答应就饮毒自尽呢,本少主哪知道她这次是来真的。”
也不怪他心硬如石,一直不答应,而是寨子里谁不知龙家小姐是个出了名的花痴,见到好看的男子就走不动路,她是情信花带不要命的给他送,可同时也给别人送呀!
“所以.”
温绰想说要么回去就看看,可又直接说不出口。
瞧到照野还拿着梨子发呆,一转话问道:“梨子什么时候好?”
照野这才回神,解释道匕首落在沈府忘记拿了。
知道没有削皮的温绰不爱吃,但照野现在也没办法,只能先倒杯茶:“还有半日就回苗寨了,少主且忍忍,先喝口茶水润润吧。”
温绰眼里却突然有了光,正坐起身一本正经道:“那把匕首不是簌玉送你的吗?你怎么能把它拉在沈府,你不怕簌玉伤心?”
“啊?簌玉她.会因为这个伤心吗?”照野还真没想到这回事,好奇道。
温绰白了他一眼,好像在看呆子:“自然会伤心,你整日跟在本少主身边都是怎么学的?别说你和簌玉可是有婚约的,就算没有婚约,女子送你的东西也都可以称作是信物。”
照野听的连连点头。
“那你把她送你的信物弄丢了,她知道能不伤心吗?”
“可簌玉不光送了这一把,那日来找我,她给了我一木箱子的匕首,说都是她打铁时打坏的残次,让我拿着要是觉得顺手就随便用用.”
温绰这才想起,簌玉她爹是苗疆有名的铁匠,簌玉又是独女,她爹的手艺自然都传给了她。
“.”
谁家送匕首,一箱一箱的送啊?
他怎么就没瞧出来拉在沈家那把哪里残次了。
但这也无碍,不妨他继续洗脑:“但那一把,也是信物之一,簌玉知道肯定也会觉得你没有珍惜她送你的心意。”
果不其然,照野听完已经露出内疚的神色。
有些为难:“可还有半日路程,就要回去了.”
温绰就等他这句,伸手拍着他肩膀道:“别说是半日,就算是一日,本少主也陪你去取回来,总不能赶着回去,让你错付了簌玉的心意。”
于是调转马车,又往金陵城赶。
良久照野才意识到少主暗藏私心,小声嘟囔道:“少主其实也是担心沈小姐会不会出事吧。”
“你说什么?”但他声音太小,温绰没听清。
“没.没什么。”
反正说了少主肯定也不承认。
.
待照野又进沈府取完匕首出来,夜色已经暗了下来。
见沈窈没有邀请他留下一起吃晚膳的意思,温绰也只好同照野又坐上回苗疆的马车。
就因为这,温绰自打上了车就开始闷闷不乐。
他何时受过这种待遇,在苗疆去哪里不是被人嚷嚷留下吃饭的,他还都推辞不吃呢,怎么到她这来,她反倒是一声不吭,生怕他留下似的。
他好歹也是怕她出什么事才回来看看的,留下他吃个晚膳而已,也不是什么多麻烦的事吧。
真是不解风情!
“少主是饿了吗?”
照野不明白自家少主又哪里不高兴,只能猜着问道。
结果少主只顾自己想事根本没理他。
少主一定是饿了,才心情不爽。
照野确信,不然少主肯定会与他说心烦事:“我去给少主买吃的。”下一刻他就要跳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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