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守约让她逃跑也是顾虑她的安危,如果他们都不是逃婚出来的,那他自然不会多管闲事,但因着是因为逃婚,他还是先骗她安稳回苗疆的好。
以后就算再出逃,至少与他无关。
但他分明同幕里约定好,温绰帮他找回女儿,他就回来同老苗疆王传言他是因为有要事才多留在中原几日。
结果呢?
温绰一回来就劈头盖脸被老苗疆王训斥了一顿,逃婚的事先不说,问了才知,是幕里那老头胡说八道,直接颠倒黑白扬言说二少主不但不回去,还惹祸牵连幕啾啾入狱,差点受刑。
幕啾啾闻言仰头笑出声:“那是.哈哈哈.那是我同我爹乱说的,但那也是你活该!”
幕里虽同温绰约好,可他毕竟是幕啾啾的亲爹,信自己女儿的话还是信那个自小就与他不对付的臭小子,他心中的秤杆自然往幕啾啾这边偏向。
笑完,幕啾啾才想起自己来找温绰的正事,朝他伸手道:“反正无论如何,今日你必须把手信给我,不然就别想走。”她当然还得逃,她一定要去找到陆朝槿。
温绰没再接话,扭头看向一旁,浑然把幕啾啾当作空气。
心里气道,他以后就不该信幕里那老头的任何话,根本言而无信。
幕啾啾则喋喋不休,威胁着他再不交出来就让他好看,给他点颜色瞧瞧一时说个没完,揍又不敢揍他,对他下蛊也没用,她也只能动动嘴皮子功夫.
直到一股似是花蜜的香甜气自门外传来,很快在整个屋子弥漫。
“有人用蛊?”他问。
这不是什么自然香料的气味,他一闻便知,而且他还总觉得熟悉,好像在哪里闻到过似的,只是没有现在这么浓郁。
万蛊集中记载了很多的蛊会自身带有特殊的香气,但实在太多,他只记了一些,花蜜香是哪个蛊,一时还真想不起来。
也就因为这一点,真正懂善用蛊之人,除非特别的用处之外,都不会选此类带有气味的虫蛊害人,毕竟太容易露馅。
幕啾啾道:“没人用蛊,这味道,一闻就知道是龙家小姐来了,她最近正试蛊呢。”说着,她也不再站在温绰面前自讨没趣,挪步到他身旁的位子,坐下还抓了把瓜子开始嗑起来。
“试蛊?她不是左龙门,制毒的么?”
自古药与毒就是有无法分割的联系,有些毒用来攻毒便是药,而有些是药则都有三分毒,所以龙家擅长以蛊制毒的同时,也善于以蛊做药。
而龙家作为苗疆的几个为数不多还存在着的古家,对于制毒和做药也清晰分工分成了两门,左龙门制毒,右龙门做药,只分工不分家,相辅相成。
她却不想回答:“凭什么告诉你。”
温绰却好奇,顺手拿出那封手信在她眼前晃晃:“就凭你说了,我就把这个给你。”
幕啾啾眼前一亮,上手就抢,可温绰动作极快,手信一瞬就被他藏在怀中,她又不能直接伸手去他怀里摸。
只好妥协:“你说的啊,说话算数。”
说完,盛装打扮的幕啾啾就吐着瓜子皮,完全没有圣女模样同他详细解释:“此事跟制毒无关,听说龙家大小姐最近是在研究蜂蛊,听说她说想研究玉蜂蛊的驻颜功效,于是就在自己身上先试蛊了。”
这些,也是她从看门的侍女口中听来的,说是那龙家大小姐自从喝下毒蛊被救回来之后就再也没出门,而前段日子右龙门的小少爷出门时身边突然出现一位肤如凝脂,朱唇粉面的纤纤美人,好似画中娇,皮肤赛雪,在阳光下都散发着光气,见过的人纷纷云云龙家小少爷整日不出门,哪里得来的绝色美人。
后来有人听见美人说话,一开口竟然是左龙门大小姐龙玉容的嗓音,这才知道这美人不是凭空冒出来的,而是突然变美的龙玉容。
谁不知道龙家大小姐其实本身的样貌并不差,只可惜人叫玉容却没有一副真玉容。
因为生来就肤色黝黑还斑驳不均,无论穿什么衣裳都让人觉不出美来,这也是她四处给人送花带但总是惨遭拒绝的原因之一。
虽然其实主要原因是她太花心。
而她变美之后身侧也一直充盈这这股花蜜般醇厚的奇香,一开始只是身侧,随着日子越久,她的皮肤就越发白得透明,简直像天上的仙子,而那香气的范围也是愈来愈广,现在只要她走到哪,哪里一屋子便都是这个香气。
温绰也很久没见过龙玉容了,上一次还是在她喝了毒蛊之后,他被老苗疆王逼着又带着慰礼去探看的时候,到现在也快有两月有余,没想到今日又见到,她竟跟脱胎换骨变了个人似的。
温绰想着,不禁问幕啾啾:“玉蜂蛊还有这让人肤润如玉的功效?你怎么没想试试?”
幕啾啾听他说完眼睛都瞪溜圆,呸一口吐掉嘴里的瓜子皮,惊道:“我试试?我还要命呢,那玉蜂蛊可是要几千只才能出来一只,还要以心头血饲,我哪有那么多心头血,整个苗疆出了家里滋补药续命药多的是的龙玉容,还有谁敢?再说本圣女天生丽质,气质如皎也根本不需要这个。”
也就是说,龙玉容饲的这玉蜂蛊,其实也是在用命来换得的,只是每次只是需要一点心头血,但取血的艰辛与痛苦,也只能她自己知道。
温绰看着她又啐一口瓜子皮,真不知道她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气质如皎的。
幕啾啾顿了顿又说:“不过听说确实有人为了效仿龙玉容,找到一种短命的蜂,养为蛊吞下去之后也有这样类似的功效,只是没想到除了能雪肤毒性也极强,能蚕食中蛊之人肝脏,美并痛苦着,最后若是没有驱蛊药续着,人就活活疼死了。”
温绰道:“然后呢?”
“然后王就禁止寨子里再有人饲蜂蛊了,只是没人知道现在还有没有人偷着饲,毕竟那种蜂蛊的香气极淡,若不靠近闻,察觉不出来。”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总有人愿意为了变美去付出代价,她们吞蛊之前难以想象被蚕食肝脏究竟有多痛苦,总是为了变美想试试,然后便深陷泥潭。
蛊入肝肺再难出,若不想死了解脱,这辈子只能顶着美貌忍受疼痛靠药吊命。
所以没有人会去对别人下这种蛊,所以中了此蛊的人大多都是自愿的。
讲着讲着,幕啾啾只觉得自己话说太多口干舌燥,也不知是不是瓜子吃太多,她都没顾得上喝一口水。
自己倒了杯油茶喝下去,这才楞楞反应过来,她为什么要给她讨厌的这个人讲这么多啊?
不就是关禁闭好几天一直没人说话吗?
她真是被闷傻了!
他说讲讲她还真跟他从头到尾讲了个详细,而且也不知道她听进去多少。
然后幕啾啾才又想起她原本来的正事:“说好了的,你到底什么时候把手信给……”
话没说完却发现,刚刚还坐在旁边的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幕啾啾甚至呆愣着都忘了生气:“?”
良久才反应过来。
她又被骗了!?
……
从照野家匆匆离开的温绰,也只是因她的话忽然想起,他确实在一个人的身上闻到过这股同样的花蜜香,但是极淡的,若不是他当时离得近,定然无法察觉。
而那人,便是李霁。
第046章
沈窈跟随李霁走在贵枝山野的林中, 发现此处不是一般的湿潮。
野草丛生野蛮生长,有些都长到齐腰处,树木葱郁但却都挨得很密, 让人一眼望去就觉得杂乱无章,透不过气。
“这里的空气都闷得让人受不了, 还是有些苦涩的林草味。”沈窈扇着风跟在李霁后面, 埋怨道。
也不知道李霁着什么急, 只走在前面闷不吭声。
他没回应,沈窈只好大声又问:“到底还有多远才能绕到大路去?”
他这才像刚被叫回神, 回头应道:“快了, 再走一个时辰就快了。”
一个时辰!?
可他们已经走了有一个时辰了啊。
沈窈撑不住, 只觉得脚底都走得生疼, 这林子里又到处是飞虫,路还泥泞, 她简直出来没事找事干的吧,“本小姐不去了, 你爱走哪走哪去吧。”
她说完就直接撂挑子, 扶着一旁的大树就坐在石头上。
沈窈觉得她真是有病才跟着他往林子绕小路走。
一想又确实是无奈之举,原本他们赶车也就再绕过一条山路就到了,可谁知行到半山腰,竟遇上玉生楼的杀手在执行刺杀任务。
具体是谁在杀谁他们不知道,只是远远就看见上山路中央站着两个黑衣人在拿刀舞剑着纠缠不清,速度极快。
直到他们停顿片刻,才看出其中一人是个女子, 黑纱遮面身姿曼妙, 发髻高高束起,马尾在风中肆意摇曳。
她背着把弯刀立在枝头, 灵巧如飞燕,与地上对家相视一瞬好像就预料到他下一步动作,握刀在空中打了个旋儿,电光火石之间几下就把路边高耸入云的巨树都拦腰截断,那速度和力道,简直行云流水,乾坤颠倒。
给沈窈都看呆了,直惊呼道:“她这手法,简直像沈府后厨的厨娘剁饺子馅,快如闪电!”
李霁面上没说话,内心却暗暗腹诽,人这身手可比你家后厨厨娘快了不止百倍。
但很快他就又想到,这树都接连落下,砸在路上,他们这马车走近也根本无法过去啊。
只能下车走过去么?
不过倒也不是很远了。
但他没想到他们这马车徐徐逼近的动静,自然也引起二位大侠的注意。
临近还有段距离,就被拦下下来。
拦他们的不是那个女子,而是她的对家,一身型高瘦的青年。
沈窈自窗向外探,就见他上一刻还在远处,下一秒就跃起站在了马车前。
我去,飞都没这么快吧!
前面那路都被挡死了,她也知道马车肯定是过不去。
难道这位大侠是正道?专程来帮助他们的?
沈窈也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身手不凡的大侠,不禁心生敬佩,先不管他是谁,她在金陵城活了十多年可没见到过,既然那女子都能单刀劈大树,他能跟她对打那么久肯定也很强。
多个朋友还多条路呢,认识大侠的机会可就在眼前。
清了清嗓子,沈窈决定先恭维他一下,大侠嘛,都独自茕茕性子孤傲些,难免受了人崇拜就会觉得保护天下苍生的安危,是他们该做的事。
然后性子就会缓和点,缓和点呢,也就变得好说话了呗,然后她再趁机提一提交个朋友的事,这不就是水到渠成啦。
想到这,她不禁暗暗自喜。
沈窈你他娘的可真是个天才。
程见书要是在此看到她认识了江湖大侠做朋友,不得羡慕的两眼冒绿光。
于是她先一步拉开了窗子的幕帘,朝大侠打招呼:“大侠,你方才躲那树的身法可真是风驰电掣,怪不得我打心底觉得对面那女子比不上你,打不过就跑不说还毁坏树木,实在是狗急跳墙,还得是像你这样还心存百姓的正道大侠,才能成为我们普通民众的保护神,李霁,你说是吧。”
说着,她还不忘戳李霁一起顶礼膜拜,这蠢货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她说的时候他就在干坐着,也不知道跟大侠打个招呼。
没礼貌!
李霁都懵了,没想明白她突然要恭维这个人做什么,也只能飞快点点头以表赞同。
“……对……”
心却道,对个头啊!她突然的这是在说什么啊到底?
黑衣青年却没有像沈窈预想的那样神色缓和,仍旧冷着张脸,上下打量他们二人,还往马车里探了一眼。
发现除这两个看起来就不会任何内力的弱鸡之外再无他人,才将紧握剑柄的手微微松弛。
看起来确实没什么威胁,但他却怎么都觉得这二人十分可疑,而且他还感应到,这周围还跟着两人,应当是同这马车一伙的,类似于暗卫的角色。
不过,武力都在他之下,加起来动起手都根本抵不过他三招。
但他也没必要现在浪费时间与他们动手,他只知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就算是恭维他,也没有必要拉踩簪斜月,除非……她与簪斜月有什么关系?
“你认识簪斜月?”
大侠突然开口说话,声音疏远而冷冽。
沈窈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会问这个,眨巴眼回答:“簪斜月?认识啊。”
大侠没想到她承认这么快,且以她眸子的神色来看,也不像是在撒谎。
没有内力,难不成是有什么别的歪斜功夫……
想着,他又握紧手中剑,蓄势待发。
然后就听沈窈补充道:“玉生楼杀手榜的第三哎,这天下人谁不知晓,听说是杀手榜前十里唯一的女刺客,街头巷尾有关她各种传记啊话本子什么的都一大摞。”
要说,也就温绰不知道了吧,她记得他当时还同江行舒打听过。
大侠:“……”他说的认识不是指的这个认识。
罢了,看起来还是个有些缺心眼的,或许是他想多了。
可没想到沈窈话还没说完,又开始N不N:“大侠你也喜欢簪斜月吗,我有很多本她的故事集,你要是想看我借给你,我们交个朋友,以后常联系怎么样……”
书她其实是没有的,但程见书有很多啊,先交朋友再说。
大侠没工夫听她说完,直截就打断她,道出身份:“我也是玉生楼的人。”
他的意思是让她不必再说下去了。
她是真缺心眼不成?还想借给他簪斜月的故事集,她方才是没看见他就是在跟簪血月打么?
说罢,他就转身准备离去。
“……侠,我还没说完……”
沈窈一见他要走,急着差点下车要去追,他也是玉生楼的又怎么了,玉生楼中江湖人士也众多,总不见得全都是坏人。
就算不交朋友也没事,不是说要来帮他们吗?
怎么这就走了。
刚准备伸步子下车,却见一阵寒光忽然乍现,沈窈低眸俯看,就见大侠手中那柄细长而锋利的银剑,此时正横在自己颈前,差一根小指的距离,就能立刻刺开她的脖颈。
?
她不禁吓得又抬眸望向他,眼神中充满不解。
而后就见那一身黑衣的青年,眸色冰冷如刃,已然像是在看一具尸体,自高而下睨着她,警示道:“玉生楼奉公行事正在捉人,闲杂之人若是不想死,就赶紧带着你的人,掉头绕开此处。”
前面说闲杂之人,后面又说你,沈窈自然听出来他的意思指的就是她和李霁。
沈窈心中五味杂陈,心道这人看来并不是什么真的正道大侠。
李霁吓得大气不敢喘一下,都不知所措,人僵在原地。
最后还是沈窈点点头把脚又伸回车里,敲敲马车内壁,让车夫赶紧掉头绕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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