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幅让人占尽了春色的神情。
沈窈心里警铃大作,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上前一步刚想捂住温绰的嘴,下一刻话却已经从他嘴边溜了出来。
“可是,是贵千金先亲了本少主。”
话音落地,也引发沈府正堂里出现了阵死一般的沉寂。
沈窈捂着脸站在原地,想死的心堪比黄河水般滔滔不绝。
话说这不是古代吗?
她不是穿书穿进的是古代吗?怎么会有这种比现代人还不要脸的古人啊!
这下沈长临也站不住了,冷风一样的目光扫过自家女儿,审问道:“确有此事?”
沈同尘也一脸爱莫能助的神情。
不是,本来以为是什么苗疆小少主心悦他妹妹追着上门求娶,但没想到是她先.她先招惹了人家。
这让他再替她怎么开口,又开口说什么。
沈窈行得不正,但现在站得是板正,心想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否认的,干脆闭眼点了点头。
好吧,算她一时冲动,她是真没想过他会来她家里告状。
但事实就是事实,她还是得狡辩两句。
“但是温少主当时.当时也是自愿的呀。”
本来不就是吗?她记得他当时不也挺.享受的,她也是第一次亲人好不好,也没占他多大的便宜。
沈长临哪管什么是不是自愿,拂袖大手一挥便喝道。
“行了,不必再说,来人.带小姐回房,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她出门去任何地方!”
沈窈被下人请走,总觉得有苦难言,心里捉摸着她现在是不是应该大喊着冤枉退场才像那么回事。
临走时只听到沈长临又请温绰上前来,打算细说此事,而沈同尘原本同情的目光现在也已经转移到了温绰身上。
?你不同情你亲妹妹,你同情一个外人?
.
所以当日晌午过后,沈同尘来敲门,她生生是没理会。
但沈同尘是谁,当今大理寺少卿,翻个墙的身手自然不在话下。
提步跃进院子时,便见沈窈正闷坐在院中小几前喝茶。
“许久未见,阿窈的脾气又见长了。”
沈窈甚至没有抬眼瞧他。
沈同尘继续道:“爹的意思,就是已经同意婚事了。”
他就是来传话的,陈述这个事实。
“我就知道,爹恐怕还要将此事禀予圣上吧。”
她是大宋的一个官家小姐,嫁给苗疆的少主,甚至兴许是苗疆未来的王,这是大事,不可隐瞒。
“是,此事是务必要禀报圣上的,只是.你不想嫁?”他看出沈窈眼底的犹豫。
沈窈叹了口气,倒不是想不想嫁的问题。
而是她总觉得为时过早,只是互通了心意便要商议婚事,她毕竟不是传统的古人思维。
而且最重要的,是温绰之前都没有同她商议过此事,她浑然不知就被人通知要成婚了,心底到底不是滋味。
面前的茶壶都已经没有热气升腾,凉了许久。
沈同尘不嫌茶凉,于自家妹妹对面的石椅坐下,自顾自倒了杯凉茶,轻押一口。
泡了许久的青茶苦涩在口中蔓延开来,让人心生凉意,尽管这是圣上当年赏赐的永春佛手,也难逃凉了后的味同嚼蜡。
“可就算再好的好茶也会怕凉。”他感叹道,似乎是想一语双关。
沈窈自小就不吃他这一套,抬眸凉凉道:“你院子都没有的喝呢,还管我这里的茶凉不凉?”
她的意思也不止是茶,谁不知道沈少卿今年年方二十一,弱冠之年都过了,后院还是空空如也,明面上人们也只是奉劝他莫要耽误了大好年华,但背地里怀疑他不举的说不定也大有人在。
自己屋子着火都无暇顾及,还跑过来她这里叽叽喳喳说好茶也怕凉。
沈同尘一口茶噎在嗓子眼,半天才咽下去,也是颇有些无奈。
全天下,也就他这个没大没小的妹妹敢这样跟他说话。
但是.
“你若是真不想这么早出嫁,为兄也不是没有法子帮你。”
“当真?你有这么好心?”沈窈眸光亮了亮,这才抬头与她这便宜哥哥对视。
倒也不是她对这个穿书以来自带的便宜哥哥产生怀疑,而是他们也就小时一起玩过,沈同尘读书的本事完全遗传了沈长临,一目十行出口成章,在金陵时无论与谁家的孩子站在一起都会让人显得黯然无光。
更别说她了,亲妹妹,字写的那叫一个不堪入目,算数又算的糊里糊涂。
沈长临不想打击她,却也总下意识提起沈同尘如何如何,可她就是她,不是谁也不能成为谁。
小时候他还总沾沾自喜,不知谦虚为何物,长大后收敛多了,但他们也鲜少再能够见到面了。
所以她对沈同尘,算不上讨厌却也不算多么的亲近。
但终归是一家人,他不会害她,她是知道的。
沈同尘:“.”
“我在你心底就是个坏心肠的?”
沈窈:“你小时候告状我抄你题目的事也没少做。”
沈同尘:“那都过去多少年了?亏你还记得。”
沈窈则表示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沈同尘再一次被她的小心眼蛰伏,但只能心里默念一万次亲妹妹,是亲妹妹。
沈窈:“所以到底是什么法子?”
“还能是什么法子.为兄还未娶,家妹总不能太急,我去同爹说说此事,到时候这婚就算定下,也不会急着让你出嫁的。”反过来,把他自己推到风口浪尖就行了呗。
他也不舍得她早早加为人妇,还想着等他再升官有了自己的宅邸就将她从金陵接过来小住呢。
“哥.”这样一看沈同尘的牺牲也是蛮大的
沈窈说不感动是假,情绪上来了多少挤出了滴泪花。
拉起兄长的袖子擦了擦眼角,随即也承诺道:“若是有合适的姑娘,我也会多为哥哥推广一番。”
沈同尘面无表情,表示他听了一点也没觉得开心。
“我的事你就别操心了,哎.你别把我袖子弄湿了,我下午还得回大理寺呢!.”
.
沈窈被关了紧闭不允许出院子,但拦不住有人非要进来找她。
前有翻墙而入的沈同尘,后有踩在照野身上爬墙进来的温二少主。
沈窈看到人影,想也不想就喊道:“看门的都是吃白饭的吗?没看到这么明晃晃一个人往你们小姐院子里爬,也没人吱声?”
下人们连忙赶来,将二人拦住想押送到沈长临面前,照野护在温绰面前,直直道看谁敢动。
双方僵持了一会儿,还是路过准备回大理寺的沈同尘及时赶过来,让下人开门放人进去,并遣散了看守的人。
温绰自知理亏,差点被当作贼人压出去也没有生气,进来时还特意放轻了脚步,目光则一直放在沈窈身上。
“你生气了?”
多么愚蠢的询问,沈窈心道。
“我怎么敢同温少主生气,温少主是苗疆二少主,含玉而生身份尊贵,但我呢?我不过是最不起眼的一个官家小姐,连自主自己婚配的能力也没有,温少主亲自来提亲,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温绰慌的不行,沈窈曾几何时跟他这样说过话,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
他这要是还看不出她生气,那他才是真的蠢。
“我怎么会瞧不起你的身份,你明知道本少主从来没有那个意思过.”
温绰鲜少这样哑口无言的跟人辩解,往日里他瞧不上的人他就不与其说话,瞧不上他的人.暂时也没有敢这样在他面前这样说的。
但沈窈不一样,他一丁点都不想让她误会他,不然他浑身难受。
沈窈冷眼瞧着他:“那你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想找个来京城的正当借口,拿我做挡箭牌吧。”
“怎么可能!?”温绰立刻否认道。
他从来没有这样想过,也不会把成婚的事当儿戏,来京城没有正当理由他也会想别的法子。
“本少主只是把提亲这事.只是.”他有些言在心头难开口。
她就非要听听他要怎样来解释:“只是什么?”
“只是.”
“再不说清楚,你便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了。”平日里也没见他说话支支吾吾不清楚,怎么解释起来就这么困难?
到底有什么是不能说的,有什么难言之隐?
越细想下去,她只会越生气。
“别,别不想见我.”温绰有些委屈,说话的强调都软了下来,手心里攥着的袖口都被汗水打湿。
“我说还不行.本少主只是把提前这件事,一直都放在心头第一位,不是不想同你商量,只是觉得既然想要娶你,当然还是要取得你父亲的同意.”
他又不是无心之人,有了心悦的姑娘,又互通心意之后,就一直在想这件事,他也想天天见到她,光明正大的那种。
沈窈听他支支吾吾终于把这句话说完,懵了一下。
随后就忍不住笑了:“可是你想娶我,不也要先争得我的同意吗?你又不是同我爹和我哥哥成婚。”
这么本末倒置的事情,他怎么就糊里糊涂的呢。
这下轮到温绰愣在原地。
“啊?难不成.你不同意吗?”
沈窈:“我何时说过同意了,再说你也没问过我啊。”
“可是我们不都已经.”亲也亲了,抱也抱了,虽然穿着衣裳,但也是在一张床上睡过觉的。
还是说,她都这样占尽他便宜,还想过要嫁与别人!?
再说原本就是她先喜欢他的,追上了又想当成包袱一样甩掉他?这简直就是始乱终弃!
就算她同意,他也不会同意。
只是现在不同意之余,温小少主愤懑中还带着几分委屈,没想到不过说了几句话,站位就对调了过来。
他就说明明是他一直将娶她的事放在心上,怎么还惹得她生气了。
原来是沈窈根本没打算过要嫁给他。
女人都是变心这样快的吗?
“那.也不用这么快就谈到成亲嫁娶这一步呀。”沈窈完全没有想过这个古代人脑子里,根本没有谈恋爱这一说。
不,应该也不是人人都如温绰这般,说话总是傲娇不直口说,反而要做什么立刻就去做了,从不拖泥带水。
但这话听到温绰耳朵里,就变成了另一种意思。
她还没喜欢到想嫁给他的程度.或者说,她可能没那么喜欢他。
是他太自作多情,竟然妄想现在就确定下来。
听她这句话说完,温绰并没有立刻回答什么,反而是伫立在原地,低着头像是在思考,又握紧拳头像是在决定什么,若是此时沈窈能听到他的心声,定然能听到这温小少主的心,劈里啪啦碎成一片一片掉落在地上的声响。
所以半晌之后,在沈窈以为他终于听懂了她的意思时。
温绰也终于下定了决心。
“所以说成婚也没有必要这么着急,对吧?”
温绰:“对,你说得对。”
他应着,神情却有些自负。
“是我太自作多情了。”说罢他转身就往墙外爬。
在沈窈没反应过来他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并提醒他可以走门的时候,他也依旧踩着树杈向外爬去,已然像是个没了生机的傀儡,只剩下不停重复的动作。
还是照野眼尖跳进来,急急忙忙给自己主子当垫背的,才不至于他狼狈的半中腰摔下来。
回到客房,温绰仍一言不发。
他从来都没有这样难过过,经历过上次被劫一事,他恨不得能找根绳子将她拴在身侧,时刻守着她生怕她再出危险,所以他也想到了能保护她的方法。
温绰从来没有这么后悔过自己当初怎么没有好好学武,除却下蛊之外和驱蛊之外,他只剩下了身后苗疆的支撑,在苗疆就不会有人能抢走她,无数的人都会保护她,他只是不想让她受伤,一丁点也不行。
结果呢,结果换来的确实她说根本不需要着急,没有那么必要那么快到嫁娶成亲那一步.
悲伤到他都想要掉眼泪了。
他什么时候为别人想过这么多呀,还不是因为喜欢她。
这个坏女人,惹他这么伤心,可为什么他还是生不起气来,为什么!
温绰扪心自问,气愤到锤着茶桌邦邦响,但没过片刻又因为手疼停了下来,揉了揉。
“少主不要难过了,或许沈小姐她.并不是那个意思呢?”照野忐忑的张开口劝到。
温绰吸了吸鼻子,“那她是什么意思?”
照野觉得有点头疼:“是什么意思.”他哪知道啊?
“总归肯定不是喜欢了旁人的意思。”
他也是第一次亲眼目睹自家少主被情所伤成这样,但他又偏偏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劝他放宽心,沈窈不是个无情的人,他还是能断定的,之前她是怎样心悦少主的,他也知道。
但为什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呢?
他.也不能理解,但总觉得或许话语中有误会没能解开。
“可你又怎么证明她没有喜欢上旁人呢?”
照野:“.少主,这.”
能证明还好,不能证明出来,这不是徒增矛盾往沈小姐身上背锅吗?
但,这这,他们俩之间的事,又让他上哪证明去啊?
沉默片刻,照野觉得女人心,应当还是问女人懂得快些。
“要不属下写信问问簌玉是怎么想的吧,说不定有解。”
刚说完对上自家少主的没解你就完了的神情,又赶紧连忙改口:“定然有解!”
这下没有解也得有解,死马也得当活马医。
温绰一听也觉得有理,连忙催着他写完赶紧将信传书出去,这才情绪稍微缓和了些。
嘁,可不能让人知道,他方才差点都要掉眼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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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星稀,京城又名曰不夜城,哪怕是勾月当空,站在屋顶遥望,仍能看到远处灯火阑珊,酒旗飘飘的繁华景象。
坐在屋顶等照野传完家书后,温绰又问起了另外一件事――自然也是他们急急忙忙赶来京城的原因之一,找出北族王的躲藏之地。
北疆与原名为南疆的苗疆本是根人,但若干年前就早已彻底没了干系,所以北疆人也擅蛊,他得在这北疆余孽在京城做出什么事来之前,赶紧将他逮住,铲除后患。
还有五行阵那件事.他也得想法子弄清楚。
只是这些事,他就不想再将沈窈牵扯进来了,少牵扯一分,她也能多安全一分。
照野失神了一下,没想到他这个刚刚还在为感情打击得差点哭出来的幼稚主子,现在还有心思关心别的事,若搁在以前,哪怕腿脚划伤条没出几滴血的伤口,都得当天大的事,连续挂在嘴边嗷嗷几天几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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