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磐伸手把乐事薯片拿了回来,一言不发的吃了一片。
“喂,你没那么小气吧?”同桌惊道,“这么多,分我一包呗。”
吴磐没理他,一包一包吃着,面无表情,就好像那些花花绿绿的包装里,装的不是美味的零食,而是苦涩的泪水。
将最后一块白巧克力递进嘴里,他轻轻叹了口气。
“如果支配我的不是心,而是记忆……”他低声喃喃,“为什么每一口都这么苦?”
记忆是没有味觉的,有味觉的,能够品出酸甜苦辣的,只有心。
吴磐突然双手在桌子上一撑,起身冲出教室。
“课还没上完呢,你去哪?”老师在他背后喊,“扣学分!扣学分啊!”
咔嚓,咔嚓,咔嚓。
龚甜手里同样一包白色恋人,走进自家小区,白巧克力一块块递进嘴里,明明包装袋里写成分是白砂糖,牛奶跟可可,可吃到嘴里全是苦味。
电梯门开了,龚甜走进去。
“女孩子吃这么多巧克力不好。”陈先生是住在电梯里了吗,每次打开电梯他都在,“会发胖的。”
“我没吃午饭。”龚甜又把一块巧克力放嘴里,伸手按了十二。
陈先生也伸手按了楼层,却是按在十二上面,长按片刻之后,就是取消。
“……你干什么?”龚甜立刻警觉起来。
电梯门缓缓在八楼开了,本来就已经是傍晚时分,加上老小区楼层的灯大多数都坏了,于是显得愈发昏暗。
“小童可想你了。”陈先生慈眉善目地笑着,“你好歹当了他这么多天的家教,不进来看看他?”
龚甜盯着他不放。
“都是街坊邻居,你怕什么?”陈先生说,“更何况我家里还有小孩,我能在小孩子面前做什么?”
说完,他拿出手机给龚甜。
手机是开着通话的,里头传来一个小孩子的声音:“甜甜老师,我是小童,我好想你,真的不能再帮我补课了吗?家里又请了个老师,他老嫌我笨,你从来不嫌我笨。”
电梯门正要合上,陈先生伸手一拦,电梯门又重新朝两边打开。
“怎么样?”他诚恳道,“见见他?”
同一时间,一辆出租车停在小区门口,车门打开,吴磐从车里下来,飞快跑到楼里电梯口,按红了墙上的上升键。
电梯停在八楼,过了一阵子,才开始八,七,六,五……一路向下。
门开的时候,里面有两个大妈,正在聊天说话。
“那家人什么时候有了小孩,你知道不?”一个胖大妈挎着菜篮子从里头走出来。
“嘿,哪有什么小孩,租来的!”另一个瘦大妈翻了个白眼,手肘上同样挎着个菜篮子,“我问过那小孩,说是亲戚,一小时给他一百块,让他来家里当儿子,喊那家主人爸爸。”
“这人什么毛病,这么想要孩子,为什么不自己生?”
“哈哈,谁知道呢?”
吴磐望着两个大妈的背影,电梯门缓缓合上,将他关在电梯里。
第二十五章 在哪里
嘟,嘟,嘟……
“对不起,您现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重复了好几遍,一样的结果。
吴磐站在龚甜家门口,有些忧心地握紧了手机。
龚甜不是个喜欢到处闲逛的女孩子,更何况现在外头三十六七的温度,再喜欢闲逛的人都躲进了空调里,她会去哪?
吴磐又徘徊片刻,看天色已经有点暗了,只好下楼。
在嗡嗡嗡的声音中,电梯一路下沉,到一楼,叮一声,电梯门开了,一个男人等在外头,被电梯灯照亮的面孔,看起来有些面熟。
“是你。”反而是对方先认出了吴磐,“我记得你,你是龚甜的朋友?”
吴磐嗯了一声,问:“你是?”
“我是她雇主,免贵姓陈。”陈先生对吴磐笑道,“龚甜有段时间在我家,帮我教小孩子读书。”
吴磐:“现在不教了吗?”
“嗯,不教了。”陈先生提着两只塑料袋进了电梯。
吴磐看着他手里两个袋子,每一个都装得满当当的,东西多的差点溢出来,有吃的,有喝的,还有药。
“还有事吗?”陈先生的手指虚按在电梯关闭键上。
吴磐摇了摇头,走出门去,一步,两步,三步,忽然回过头问:“你今天看见了龚甜吗?”
电梯门缓缓朝中间合拢,陈先生嘴角向两边咧开,笑容被苍白的电梯光一照,显得有些诡异,像蜡像馆的白脸蜡人:“没有。”
嗡,嗡,嗡……
手机在龚甜身侧不停的震动,可她没有办法接听。
她坐在椅子上,动了动手,手腕被透明胶带固定在椅背上;动了动脚,脚踝被透明胶带固定在椅子腿上;动了动眼睛,眼睛上蒙着一块黑布,看不清东西,看不清人。
后颈一阵酸痛,发生了什么事?这里是什么地方?
“你醒了。”
龚甜慢慢抬起头,她看不清人,但听得出对方的声音。
“陈先生。”龚甜问,“你把我关哪里了?”
伴着倒水的声音,陈先生说:“我还以为你第一个问题,是问我为什么要在电梯里打晕你呢。”
水杯喂到了龚甜的嘴边,她抿紧嘴唇,一口也不肯喝。
几秒钟之后,水杯被收了回去,紧接着龚甜听见了他喝水的声音,用的是刚刚沾过自己嘴唇的水杯,这让她感觉恶心。
“其实我也很想跟你和平相处。”陈先生叹了口气,“为了能每天看见你,我还特地去亲戚家租了个小孩,一小时一百块,后来为了不让他家大人知道,涨到了三百,就为了找个由头,让你来我家里补课。”
龚甜想起来了。
“小童可想你了,你好歹当了他这么多天的家教,不进来看看他?”
“都是街坊邻居,你怕什么?更何况我家里还有小孩,我能在小孩子面前做什么?”
“怎么样?见见他?”
他在电梯里跟她说了一大堆的话,最后邀请她去自己家。
“不好意思,我妈在家等我做饭。”龚甜随便找了个借口拒绝了。
她不想在天黑之后,去一个单亲爸爸家里,尤其是这位单亲爸爸的目光总是落在她的脸上,手臂上,腰上,腿上,甚至还管起她是不是有男朋友。
之后发生了什么?
龚甜只记得自己后颈突然一痛……
现在也依然在痛,估计已经淤青了。
“你把我打晕了,带你家来了?”龚甜说,“电梯里有监控的,等我妈回来,发现我不见了,她会报警的。到时候调出监控一看,你就完蛋了。”
“监控坏了。”陈先生笑,“你住校,所以不知道,咱们这老小区的监控八个月前就坏了,一直没修。”
除了电梯监控,还有楼层监控呢?看他如此有恃无恐,龚甜怀疑楼层的监控也坏了,就算没坏,在廊灯大部分都坏掉的情况下,只怕调出来也看不清楚。
“你也别指望你妈了,你妈这几天不会回来了。”陈先生从塑料袋里掏出药盒,“来,脑袋侧一下,我给你上药……”
千里追风红花油。
一只手从便利店架子上取下红花油,吴磐问:“你们这还卖药啊?”
“就跌打损伤,感冒药几样常用的。”店主说,“主要是方便旁边小区的人,免得大家一点小病还要跑老远。”
吴磐哦了一声,把红花油重新放回架子上,然后继续在便利店里徘徊。
“两袋土豆,十枚鸡蛋,牛排三百克,番茄六个,还有猪肉目测五百克,”吴磐的目光从架子上一路数过去,心想,“还有什么?”
他的头脑很好,虽然只是匆匆扫一眼,却还是记下了陈先生袋子里装了什么东西。
除了红花油,大多数是吃的。
算了算,足够两个人在家吃三天左右。
前提是他家里真的有两个人。
便利店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吴磐在里头转了一圈,很快就找到了之前在电梯里遇到的两个大妈。
附近只有这一个便利店,她们手里又都挎着菜篮子,很明显是来捡卖剩下的便宜菜的。
“阿姨,能问你件事吗?”吴磐凑过去,因为不知道怎么客套,所以只好开门见山。
“不买保险,不买理财,死后撒黄浦江,无需殡仪墓园服务。”大妈极有经验的说。
“……阿姨,我不是来找您谈业务的。”吴磐说,“我就想问问,你们之前提到的那个租小孩当儿子的……是不是八楼的陈先生?”
哗——
龚甜侧耳倾听,是热油下锅的声音。
空气中渐渐弥漫开一股葱,油,肉的香气……
“饭做好了。”拖动桌子的声音,然后是布碗筷的声音,陈先生说,“来来来,尝尝我做的土豆烧肉。”
一块热气腾腾的肉被筷子夹着,停在龚甜嘴前。
肉香冲击着鼻翼,中午就没好好吃饭,到现在甚至没能喝上一口水的的龚甜,被这香气一冲,忍不住喉咙咕噜一声。
“真的不吃?”陈先生问,“你妈妈今天不会回来,明天也不知道会不会回来,几天不吃饭,不怕……”
龚甜犹豫起来。
她之前不敢喝水,是怕他在水里加料,但仔细一想,自己已经被他控制住了,如果他想对她做点什么,加不加料都一样。
还不如吃饱喝足,等要逃跑的时候,还能跑得动。
“这就对了。”陈先生见她终于吃了肉,极欣喜,“来,吃口生菜,别腻着了。”
龚甜忍着不适,接受了他的喂食,食不知味的咀嚼了两下,问:“你为什么说我妈妈今天不会回来?”
“你爸妈在闹离婚吧?”陈先生,“一直离不了,主要是房子归属问题。”
龚甜:“……你知道的还挺多。”
“没办法。”陈先生笑道,“离婚协议书就放在桌子上,想装看不见都不行。”
他果然进过她家,或许就是冯宝月那天晚上提到的男人的声音,真可怕,真恶心……
“然后你做了什么?”龚甜问。
“我给你妈寄了几张照片。”陈先生说,“比如她不在家的时候,你爸带别的女人回家的照片,还有前几天,他偷偷拖走的那几个箱子……”
“干得漂亮。”龚甜讽刺一笑,“那我妈现在肯定没空管我了,找离婚律师,找我爸出轨的证据,还有追回他带走那些贵重或者不贵重的东西,可有她忙的了。 ”
“没关系。”陈先生虚情假意的安慰,“他们不在,我来陪着你。”
龚甜可不想要他陪。
这是条披着人皮的狼,别看现在文质彬彬,谁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把皮扯下来,变回原形。
“有点咸。”龚甜突然说,“我想喝口水。”
“等等。”陈先生说。
龚甜仔细听着,碗筷放在桌子上的声音,转身离去的拖鞋声,他走了,但走得不是很远。
接下来,手机是在哪个方向?
龚甜挪了挪椅子,这种脚被捆在椅子腿上,手被捆在椅子扶手上的姿势,哪怕挪动一厘米都很困难。
“咕咚咕咚……”是倒水的声音。
“加片柠檬。”龚甜为了拖延时间,说,“我喜欢喝柠檬水。”
“好,这就给你切。”陈先生倒是很好说话,又响起拖鞋的声音,似乎是朝厨房方向去了,因为很快就响起菜刀切在砧板上的声音。
趁着这个机会,龚甜奋力朝右边挪动椅子,手机曾经在这个方向震动过,椅子艰难移动,虽然只有短短几厘米,已经出了一身汗。
她摸到了一只椅子脚,心中一凉,忍不住心里祈祷:“千万别放太高。”
手指往椅子上摸,尾指摸到了尖尖桌角。但再往上就很艰难了。
龚甜双脚用力踩在地面上,一边肩膀耸起,手腕被透明胶带勒得发红,最后好不容易,微微发颤的尾指碰到了一点手机的边……
铃,铃,铃……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来了。
不是桌子上的手机,而是陈先生裤子口袋里的手机。
陈先生放下手里正在切的柠檬,回到客厅,用剪子剪下一片透明胶,贴在龚甜的嘴上。
然后他才接了电话:“喂?”
“你好,陈先生。”吴磐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来,“我现在在你家门口,能开一下门吗?”
第二十六章 争分夺秒
陈先生一楞:“你是?”
“我是吴磐。”吴磐说,“龚甜的朋友,之前在电梯里见过的。”
陈先生一手拿着手机,另外一只手玩着龚甜的头发,问:“你怎么有我手机号的?”
“除了手机号,我这里还有一些别的东西。”吴磐忽然声音一沉,“你会感兴趣的,大灰狼。”
大灰狼三个字让陈先生眼皮子一跳。
“我现在不在家。”他松开了玩弄龚甜头发的手,注意力集中在了吴磐身上,“我今天加班,不过快要回来了,你在楼下的奶茶店等我?就小区楼下那家。”
他一边说,一边悄无声息地走到窗户旁,用手指头轻轻拨开一点窗帘,露出很小很小一条缝隙,然后透过那条缝隙,窥视着楼下。
直到他看见一个背着电脑包的少年,从楼道里出来,走进楼下那家奶茶店,才笑起来。
“我马上到。”陈先生笑道,“十分钟。”
十分钟后,珍珠奶茶店。
开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奶茶店,依然穷,没钱用空调,只有一台老旧的电风扇在斑驳的墙上转着,扇叶对准了店里唯一的客人,以及他手边那杯红枣枸杞茶。
陈先生从外头走进来,在他身边坐下:“吴磐?”
吴磐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手指头轻轻点了点桌面。
陈先生低头一看,桌上放着一只手机,屏幕亮着,上头是一家论坛页面,页面有些眼熟,正是之前挂过龚甜的那个名叫NANA的论坛。
流年不利,不但被黑客攻击,事后还被举报到网警那里,论坛整个没了,但没几天又换了个境外服务器,重新开了起来。
因为网址变更,所以现在知道的人不多,基本都是混了好多年的忠实坛友,首先活络起来的不出意外,仍旧是那个宠物板块。
一个个新的旧的“宠物”视频挂上来。
全是各个年龄段,各种职业的女人。
有的是自愿被拍的,有的是被偷拍的。
其中,又有龚甜的身影。
只是标题换了,变成《我的可爱老师》。
发的是龚甜给小孩子教课的视频,但全程没有露小孩子的脸,镜头全切在了龚甜的身上,脸上,手臂上,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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