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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一翎只好坐直了身子，转过头去看车窗外，表情像是毫不在意，手里的小灵通却始终没有放回口袋里。
等了一会，小灵通才再次震动起来。
——那这样好不好，我去买点儿礼品包装纸包书皮，然后外面再套一层你买的透明书壳。
闪闪以前见班上别的女同学用礼品包装纸包书皮，有浅蓝色有粉红色，甚至有的上面还有金色闪粉和香味，实在是羡慕了很久。但书皮用不了一个月就会磨损变脏，她虽然买得起漂亮的礼品纸，却是有些舍不得用它们包书皮的。
如果外面再套一层透明书壳，那就完全没问题了！
发完这条消息，闪闪便看着江一翎等他的回复。江一翎似乎察觉到了身边小姑娘满眼的期盼，他把小灵通塞回口袋里，朝她点点头。
小姑娘笑起来，露出长得有点儿歪的小虎牙，像只毛茸茸的小动物。
因为开学，蔡红英这天给了闪闪二十块钱，让她买点儿新的文具来用。这二十块若是平时，够闪闪花用一个礼拜的了，她原本也打算省着买一个手机感应器，就像别人挂在手机上的那种，来电话时感应器闪烁起来，好看得不得了。
但因为要买礼品纸，所以手机感应器采购计划只能往后放放。
一放学，校门口几家卖文具的小店人满为患，就连校门口摆摊的小贩这天都能赚个盆满钵满。一出校门，闪闪就给蔡红英打电话，告诉她自己今天去江一翎家包书皮。
蔡红英没什么好不答应的，挂断电话后，闪闪拽着江一翎的书包带子，拉着他要往文具店里钻。
“我在外面等你。”江一翎不乐意，倾着身子不动。
“你得挑一点你喜欢的礼品纸啊！”
“你挑。”
闪闪犹豫着看了眼挤满了人的小店，最后点头：“那好吧，你等我一会。”
正当闪闪松了手，要往人群里挤的时候，衣领子又被江一翎给拎住了：“你钱够不够？”
“够够够！”
“拿着，透明书壳一起买了。”江一翎把一张纸币塞进闪闪衣领子里面。
闪闪觉着领子里隔着慌，扭头瞪了江一翎一眼：“烦人！”
她一边拧过手去拿出领子里的纸币，一边进了小店。
过了有一阵子，她才蓬头垢面举着找来的零钱，拎着一大塑料袋东西从小店里出来。她抬头四下寻找，在人群外一眼看见了江一翎。
他身边站着两个女孩子，其中一个正低着头与他说话。闪闪认出其中一个是隔壁班学日语的，心里奇怪，怎么江一翎还认识了她不认识的同学？
没等闪闪走到江一翎身边，两个女孩子就已经离开了。
“那两个是隔壁班的？”闪闪问着，把零钱递给江一翎。
江一翎脸上有些不自然，他接过零钱，又拿过闪闪手里的塑料袋：“不知道，不认识。”
“不认识？那她们怎么找你说话的？”
“问路。”
闪闪还觉着奇怪，都是同一个学校的，在校门口要问什么路。可这句话还没说出口，就听江一翎走在前面催促：“走啦！”
***
礼品纸很大一张，卷起来的，一卷能包好几本书。薄一点的两块钱一卷，带暗纹香味的要贵一些。闪闪买了好几卷不同的样式，到了江家就美滋滋问江一翎要小刀。
“这个包语文数学，这个包英语……”闪闪分配着包装纸，江一翎在旁边看着不太乐意：“怎么都花里胡哨的？”
“礼品纸嘛，不就是花里胡哨的。”闪闪心情很好，才不计较江一翎的挑刺。
“我不要了。”
“干嘛？我纸都买好了！”
“都是女生包的样式。”
“什么啊，这个……”闪闪指着其中两卷：“专门挑了中性的！你看，咖啡色的嘛！”
“可上面怎么还有麻雀。”
“麻雀怎么啦！你看不起麻雀啊！”闪闪怼回去：“让你挑你不挑，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她夺过两本崭新的语文书，抱着瞪眼给江一翎看。江一翎无奈，又没那个身体条件跟闪闪互怼，只好从了她：“随便你。”
闪闪大获全胜，美滋滋裁起纸来。她每包好一本书，就递给江一翎让他在上面写书名。江一翎字写得比闪闪好看，大气洒脱写上书名和名字班级以后，再用透明书壳包好。
可等闪闪开开心心抱着新书回家之后，她才发现，或许自己买的礼品纸确实太花哨了点。
两人书皮一样，上面的班级和姓名还都是江一翎写的，字体相同。所以她抱回来的书里面，有两本都拿错拿成江一翎的了。不过都是新书，上面也没有多少用过的痕迹，闪闪没有多想，直接找了张贴画把书皮上“江一翎”三个字贴住，下面又写上自己的名字。
明天让江一翎也这么做就行了，闪闪这样想着。
第二十三章 杂志
第二天，江一翎看着被贴了贴画的那本书，深感头大。
“给你，专门给你留了海贼王的贴纸，是《心动漫》送的那个，我没舍得贴呢。”闪闪甚至把遮盖名字的贴纸都给江一翎留好了。
原本就已经够花哨的书皮，如果再贴上补丁一样的贴纸，实在是让江一翎没眼看。他拒绝了闪闪的好意，指着自己桌上摆放的写有李灿名字的数学书坦言：“没贴纸的是我的，我记得就行了。”
闪闪也没坚持，把贴纸放在铅笔盒下层收好。
校门口除了几个租书屋小卖部外，还有一个很受欢迎的报刊亭。老板是个老大爷，人很和气，每天都捧着一大玻璃杯茶叶水，戴着老花镜坐在报刊亭里看报纸。
闪闪每天早上到达校门口时，也是他一天最忙碌时间段的尾声。窗口整齐码好了各种类已经分好的报纸，各色杂志被他用小夹子夹成串，背后用铁丝固定好，然后他站在报刊亭外，踩着小凳子，往报刊亭小窗户上的铁网上挂。
被塑料袋封好的杂志五颜六色，远远看过去，报刊亭像是一棵过于臃肿的圣诞树。
附中的学生们都很喜欢他，如果谁说想要看的杂志自己这里没有，下一个月他一定会进两本来给学生留着，久而久之，这间报刊亭里的杂志种类便十分符合学生们的口味，卖的最好的无外乎女孩子们爱看的小说杂志，或是男孩子们爱买的游戏攻略杂志。
原先漫画相关的比较少，但去年时，也不知道是不是各大杂志社约好了，各色日漫杂志忽然如同雨后春笋，冒出头来。
《心动漫》就是其中一本，是半月刊，上半月刊登少年漫画，下半月刊登少女漫画，两本都是巨厚。除了15块钱的正常本外，还有卖25块钱一本的豪华版本。
豪华版本里附赠两张DVD，闪闪听说，附赠的DVD里不仅有动漫歌曲，有时候还会有日本的动漫新番。再加上各种附赠的信纸贴画小玩具，一本豪华版《心动漫》简直像是个大礼包。
闪闪原先从来不买杂志的，杂志真贵啊，便宜的十块一本，贵的将近三十，闪闪不吃中饭一个礼拜才能买一本带DVD的《心动漫》，可她哪里舍得呢。
直到去年，11月《心动漫》少女刊的封面是《人型电脑天使心》里的小叽，她太喜欢了，省了钱买了一本做自己的生日礼物。拆开塑料袋她才发现，原来普通版里面也会送贴纸，只是那一本里送的贴纸不是小叽，而是当月少年刊封面上的《海贼王》。
没钱买漫画杂志，可租漫画书却只需要两毛钱一天。那时候市面上流行盗版，闪闪也不懂，只知道租四拼一的漫画书比较划算——一本四拼一漫画能容纳六本正版漫画的内容！
但她租漫画总是偷偷摸摸的。
蔡红英不允许她看闲书，江一翎也是。有时候被江一翎发现她在看漫画，他还会皱着眉把漫画书给没收掉。闪闪自己本身也挺心虚的，但她又忍不住，看漫画就像是听故事，那些没有看完的漫画就是一个没讲完的故事，总是勾心勾肺地在她心里躲着，时不时冒出头来挠她的痒。
但每个月总有这么几天，是闪闪有机会可以偷偷背着江一翎去租书店的。
天气转热，初中生们像是历经一冬蛰伏的小动物，被春日阳光一晒，就从骨头缝里钻出些蠢蠢欲动的旺盛精力来。周五下课早，班上没有参加社团的男生相约与隔壁班打篮球，江一翎也在其中。
下课铃还没响，班级里就响起悉悉索索收拾铅笔盒的声音。闪闪戳了戳江一翎的后背，见他身子往后靠过来，便凑上去小声说：“一会我不看你打篮球，先回家去了哈。”
江一翎往后看了一眼，闪闪意会：“干嘛，没我盯着不会打球了？”
江一翎果然中计，丢下一句：“那随便你。”
下课铃响，老师往闪闪的方向看过来，她赶紧一缩身子，躲在江一翎的背影里。老师虚虚指了指他俩的方向，也没说什么，收拾茶杯教材离开了教室。
江一翎去打篮球，闪闪十分欢乐地独自去找自己的自行车。那是蔡红英又给她新买的，比较朴素的咖啡色，却比之前的那一辆要贵一些。
闪闪骑着自行车去了阳光书屋，她还没放弃寻找《钢之炼金术师》的漫画。锁了车进门，书屋里人满为患，她看见店老板坐在门口的收银台后面，面前排了好长的队。
“哎，是你啊！”女孩子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闪闪觉着有些耳熟，便往那个方向看过去。短发的小个子女生正朝闪闪招手，表情惊喜：“你也爱来这儿租漫画？”
是丢自行车那天，在大市场里认识的女生蓝悦！
那天聊起来时，都知道对方与自己都是外语附中的学生，蓝悦初三，比闪闪大一级，因为没有留联系方式，开学后这么久，她们却从来没遇见过。
“你也来租漫画吗？”闪闪见她笑得熟稔，似乎完全没有与她生疏。
“嗯，问问柯南第44卷到货没有。”蓝悦摇头晃脑：“我家有全套呢！”
两人排着队，问过店主后得知柯南第44卷阳光书店没有，蓝悦不满地小声嘀咕：“人家日本早就出了……”
“43卷咱们比日本那边迟了四个月，按这个速度的话44卷还得再等两个月才能来。”阳光书店的老板说得头头是道：“再等等吧，有了我给你留着！你呢，要什么？”店主说着看向闪闪。
闪闪连忙开口：“就是想问问钢之炼金术师有没有了，我之前来问过的。”
店主还没来得及开口，蓝悦就拍了闪闪一巴掌：“我家有！来我家看！”
“小姑娘怎么抢生意的！”店主笑着说。
蓝悦热情得要命，拉着闪闪的胳膊，告诉她自己家离学校很近，拼命邀请她来家里做客。闪闪想着时间也早，也就同意了。
于是她跟着蓝悦离开书店，推着自行车步行十多分钟，进了离这学校不远的一处别墅区。
蓝悦家很有钱，但和江一翎家不一样，江家里里外外透着股斯文内敛，蓝悦家却让人瞧着满眼都是富贵。
第二十四章 娃娃
“来我房间，我给你看我的漫画！”
“等等，你家不用换鞋的吗？”
“不用，有阿姨拖。”蓝悦拉着闪闪进了她的房间。
房间很宽敞，但因为堆满了各种娃娃和漫画，显得却很拥挤。闪闪最先被那些摆放在专门小柜子里的娃娃所吸引，她几乎屏住呼吸，生怕自己动作粗鲁惊醒了那些过于精致的人偶。
“啊，我的女儿们好看吧！”蓝悦见闪闪目露惊艳，表情带了点儿骄傲：“我爸让人从日本给我买的，喏，这些是我的漫画，我给你看《钢之炼金术师》……”
蓝悦的声音一直叽叽喳喳在耳边聒噪着，但闪闪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她轻手轻脚走近那些娃娃，想要伸手摸摸，却又不敢。
“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娃娃，我的天呐……”她喃喃开口：“太漂亮了，像是漫画里的一样！”
“……台湾那里刚出版我就买了，也才到手一两天……你还在看我闺女呀，这个是我小女儿，你要抱抱她吗？”
闪闪抬头，眸光闪动：“可以吗？”
“可以啊，小心别把她妆蹭掉，我请人帮她画的。”蓝悦大方地把娃娃从支撑架上取下来，小心托着她的裙摆双手递给闪闪：“这是V社新款，眼球的颜色是定制的，很深邃的蓝色对不对？”
娃娃不重，但它身上的蕾丝裙却过于繁琐。闪闪小心捧着娃娃，轻轻摸了摸娃娃身上衣服的布料。
“我认识一个高手姐姐，她不仅会给闺女化妆，还会做衣服。我就不行，我手残，只能给娃穿成品。”蓝悦轻轻摆弄着另一个娃娃的头发，将它的刘海抚顺：“对了，你会做衣服的，娃娃衣服会做吗？”
闪闪回过神来：“嗯？”
“给我闺女做小裙子，你会吗？不用太难的！”蓝悦从书架子上抽出一本杂志，翻开其中折好的一页给闪闪看：“喏，这个就行。我大闺女的裙子脏了，得送去洗。但她是定制关节，穿成品裙子胯部会不好看。我本来想给她做一身小裙子做过度的……”
她说着，沮丧的倒在地毯上，手里的杂志往身边一丢：“苍天啊，为什么我会这么手残！”
闪闪倒是真心乐意给这些漂亮的娃娃做裙子：“你想要这个样式的吗？可以呀，不难的，等明天我去大市场找找这种布料。”
“我有我有！”蓝悦激动地跳起来，打开房门朝外面喊：“阿姨，我做裙子的布放哪里啦？”
“在你衣帽间第一个柜子最下面的抽屉里面！”
蓝悦得到答案，又把门给关上。闪闪一直抱着娃娃不放手，身后蓝悦里外翻腾，抱着一个大包出来，随手在地毯上铺开：“喏，全是布料。这里面都是小配饰，本来买了打算缝在裙子上的。”
直到闪闪接到江一翎的电话，才惊觉时间已晚。她与蓝悦交换了联系方式，抱着两本《钢之炼金术师》的漫画，和塞满了各种布料和配饰的大布包离开了蓝悦家。江一翎倚着自行车在蓝悦家门口等着，见她出来表情傻愣愣的，还以为她受了什么刺激。
“你怎么了？”
“毛毛……”闪闪抬头，目光复杂：“做个有钱人真好啊……”
江一翎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两人一路骑着自行车往回走，直至不得不分开的路口，闪闪才终于调整好了心态。
江一翎直走，闪闪右拐。直行红灯亮着，闪闪与他挥手道别，便要拐弯离开。
“你等会，”江一翎喊住闪闪：“明天来我家玩电脑吗？”
“不了，我有事。”闪闪头也不回。
江一翎没再说什么，看着闪闪骑车离开的背影。
以往若是双休无事，闪闪总要厚着脸皮到江一翎家蹭电脑的。今天却如此反常……究竟发生了什么，让这个网瘾少女忽然改邪归正？
闪闪满脑子都是那些漂亮到闪光的小裙子，她恍恍惚惚骑着自行车，进了巷子被翘起来的地砖垫了一下，赶紧把住车龙头，缓下车速。自行车拐进小院子，斜放在点桌子旁边，一进门就听见蔡红英的唠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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