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里长因为村中之事,他最痛恨的便是威胁。面对这伙骗子终于露出下地狱的嘴脸,胸口老血差点气喷出来骂:“你……,你们……,丧尽天良的,非要灭了我们村才甘心吗?”
这话,又扯远了。
啪!
姜里长的情绪刚要起,一张纸颇有震慑力的拍在他面前木桌上。
袭音认出来,这是她刚完成的风水布局图,想不到竟被战虚明有心带来了。
“这是?”姜里长把纸展开端详一番后,满是褶子的脸抖动起来,看模样应是个在风水上略懂的,眯眼摩挲着图纸说:“这布局真是精妙啊。”
“不过是迎合了风水术上的十大天规而已。”袭音走上前告诉姜里长。
白天,姜里长对袭音的话,本是秉着将信将疑,重新燃起盼头却,又不得不做好被欺骗打算的准备,这种纠结让本就年长的他,更加睡不着觉。
直到像模像样的东西摆在自己眼前,他才如稍稍欣慰的松了口气,瞧着战虚明、袭音、温玉顺眼了一点。
不过,针对此等复杂的安排,姜里长又增添了份其他顾虑:“姑娘如此大动干戈,怕是要花很多银子吧?”
袭音安抚性的拍拍姜里长的胳膊:“放心,不花一文银子,就是缺点人手。”
姜里长愕然又亢奋的扬起喜悦的眉梢:“我们村最不缺的就是人。具体打算,用时多久,怎么安排,我交代下去便是。”
袭音刚要说自己的想法。
战虚明一清嗓子眼神制止住:“姜里长,那八个人还没说如何惩处呢。”言外之意很明显了,既然要合作,双方总要拿出点诚意来,更何况,在树屋中真正受委屈的人,是真心帮村子扭转局势的袭音。
其实,姜里长可以完全不理会袭音的想法,或用毒草悄无声息的办法将三人弄死,最后自己拿着图纸坐收渔翁之利。但他不能自私的只为自己而活,也不能凭心情喜好做决定,因为谨小慎微迈出的每一步,稍有行差踏错,就能将村子推向灭亡。
这样死气沉沉毫无生机,年复年如履薄冰的日子,他过了太久,也不想过了,可村中没有一个能打破局面的人物。
在自己年老所剩无多的光阴里,力所能及的事已经越来越少了。
他现在最急需,并非各种出谋划策,而是一波能祝他一臂之力的人。
眼见着纸上勾勾画画用心写的东西,审视意气风发的三个人。一股暗暗埋藏在心底多年的力量逐渐上涨,心里念叨:是死是活,是对是错,最后博一把又何妨。
至少,他能瞑目了。
斟酌到此处,语气和缓下来:“音姑娘,战公子,依你们说,这八个不争气的该如何处置呢?”
袭音做事与想法从来异于常人,在姜里长问自己之前,已经有了大胆的想法,褐眸闪过一丝精明的光,被战虚明不带任何表情的捕捉到。
显而易见,他已经提前有了预判。
战虚明走到那八个人眼前,在嗤之以鼻,轻蔑不服的目光与叫骂声中,他瞧向一年级最小,外表同样脏兮兮脏兮兮,也就十四五,目光充满桀骜澄澈格格不入的少年,
就是这个少年,方才在温泉池边与战虚明打斗时,即便知道自己不是对手,还颇为仗义的想凭一己之力试图帮其他人逃跑。
他盯着少年,却对其他七人说:“听说孩子的皮薄,正好我缺把扇子,不如就让他一命相抵,放了你们吧!”
这几个混混可是结伴自小吓大的,压根儿不把战虚明轻描淡写的话放在眼里。
其中一人冲战虚明喷了口唾沫,张口就骂:“你有病啊,大冷天用扇子。”
战虚明灵巧躲过,瞧着面不露惧,区别于真实年纪的成熟,懒得理会自己的少年,加重想法道:“提醒的对,书中有云:少年的肉辅之荀花炖之,男子食之可长生,女子食之美人色。话说,你们常年吃药草野果,很久不碰荤腥了吧,咱们一起分着尝尝?”
越说越骇然。
可眼前的混混压根儿不信,嘻嘻哈哈的结伴嘲笑起来。
姜里长嗅出一丝不寻常:“战公子,你是认真的?”
“债,我们都欠了那么多年,人,也欺了那么多年,还有什么是假的?”战虚明玩味的打量一言不发的少年。
算是直接把先前误泼的脏水给接住了。
如此,姜里长内心挣扎了。
笑声也渐弱。
姜里长试图找说词:“那孩子是个孤儿。虽说平日浑了点,倒是从不做偷鸡摸狗的事情,他是这伙人曾经大哥的孩子。母亲生他难产而死,为了给饿极的孩子弄口奶水,这伙人背着孩子父亲去村外捉母狼,结果在回村途中被狼群围攻,当时,孩子父亲一人挡下所有危险,帮助自己兄弟逃跑,最后他自己却成了狼群的食物,连尸骨都没留下。”
旧事重提,战虚明指着沉重起来的七人说:“所以,你们帮自己大哥把孩子带成了个流/氓?”
冲战虚明喷唾沫的人不服道:“他是来劝我们离开的,少乱扣屎盆子。”
“行了!”清脆不耐烦的声音,冲战虚明无比敌意的吼了出来:“要杀要剐你随意,但不要牵连我的叔父们,都是让你们这些臭官兵不给钱给闹的。若是有钱,叔父们早就娶上媳妇,儿孙满堂了,还用得着去池子里看姑娘洗澡解馋。你们,就是恶有恶报,活该!”
慷慨激昂,振振有词,把罪责推的干干净净。
“不说话则已,一说话竟有颠倒黑白的本事。若这样想,母亲不生你就不会死,父亲不救兄弟也不会死,那你怎么不怪这些叔父们,且反思自己该不该来到这个世上。我杀你,只是恰好给了个赎罪的机会,让其趁机解脱呢?”战虚明言辞犀利起来,从来都是比刀子还锋利。
少年嗤笑,喃喃道:“世间无趣,我早就活腻了!”
“那正好,我亲手送你上路。”
“战公子!”
“狗官兵!”
各类污言秽语,问候祖坟的话接憧而至,幸好姜里长的树屋没有房顶,否则早掀了。
战虚明从满眼愤恨,却又不能把自己怎么样的人中腰间拔出匕首,对姜里长说:“借灶房一用。”然后揪着少年去了另一个房间里。
“这……,这……,这……。”姜里长摊开一双手,急的原地转圈。
总不能因为村子吃个人吧。
所有人中,最不急的便是袭音,因为失忆后的她发觉战虚明有个爱吓唬人的毛病,嘴硬心软罢了。
这些混混,该揍的都往死里揍了,锐气也挑中弱点也磋了,经此一闹,她也想开没那么气了。
再说泡温泉时,她为提防有人误入,水中是穿着里衣的。与那些人如此远又漆黑的距离,自己并没损失什么。
温玉本来有些惴惴不安,不过看到袭音努力憋笑的一张脸时,他就知道自己又想多了。
但其他人越来越沉不住气,特别是在反锁的屋子中,传出各种扭打以及少年的惨叫声。
半炷香后。
战虚明擦着手走了出来。
没等被捆的七个人开骂。
少年也肢体未有缺失,迟疑的跟了出来。
在神色各异的目光里,少年走到袭音跟前,昂首挺胸的噗通一跪。
袭音:“……。”
这动不动就一跪的毛病,是本地祖上遗传吗?
“音姐姐,从今往后我任凭您差遣。”
袭音那崇拜、欣喜、感激的目光轻柔的凝结到了眼底。
因为她若想将大刀阔斧改变现状,真正需要的不是人数,而是一个能既熟知本村上到家长里短,下到任何隐秘脉络,明暗都能吃的开,有名号且十分忠诚的人。
与战虚明同样,既想到一处还相中了同一个人。
还真是:跟夫君心有灵犀呢!
所以,就在抬手刚要打算去扶起少年时,忽而发现战虚明白皙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
难不成,他也冻伤了?
再细加端详品味战虚明疲惫的眼睫,一瞬间,错过刚要搭自己起身少年的手,去摸战虚明额头,含情脉脉道:“夫君,是不是发烧了?”
少年:“……?”
叔伯七人:“……?!!!”
战虚明抬起一根手指,戳开袭音努力鉴赏的脸,别开头说:“无事。”
袭音想起来:“昨晚在山洞我就发现,抱着夫君退烧有奇效,等会咱们再回去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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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事业,还是需要团队滴!
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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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若无人隐晦又嚣张的言谈举止,让战虚明被迫重温今早在山洞中,鲜血逆流的画面。
呼吸当下就不顺畅了。
眉眼慌措中,忙对袭音轻声训斥:“大庭广众,成何体统。”
袭音权当战虚明是恼羞成怒。
掩藏不住的窃喜,把平日不容易浮现的浅梨涡都给笑出来了。由此越发黏的糊到战虚明跟前嘀咕:“我知道夫君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可诚实着呢。昨夜,都不知道抱人家抱的有多紧,都快差点喘不上……。”
简直越来越不堪入耳!
所以,每每这个时候,战虚明都会扪心自省,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孽,要认识袭音?
终于,他忍无可忍,抬手捂住那张随时能掀起惊涛骇浪的嘴。
一直未说话的温玉,显然也看出战虚明的精神不济,可此处明显不是露弱的地方。
闲装无事的走到两人跟前,压嗓子打住:“二位,打情骂俏是不是选错地儿了?”然后给袭音使眼色:“还跪着一个呢!”
不说袭音真差点忘了。
可现在嘴还被战虚明捂着。
计从心来。
下一瞬!
战虚明猛抽回手,即便脸上仍挂着泰然自若,可内心似被雷劈碎了般,恐惧到气息错乱。
此时此刻,那软软的触感不经意间印入掌中,犹如鬼魅,再也挥之不去了。
而袭音随性的调戏,哪能想到能掀起战虚明那么大的波澜。
没心没肺,转头就忘的将少年扶了起来。
细细端详中,能看出少年被泥垢埋藏的俊俏眉眼,袭音比较满意自己的眼光问:“叫什么名字?”
相互的,少年目光也在袭音脸上流转,一时间被袭音甜美娴静的外表欺骗了眼睛,更何况自己叔伯有愧于眼前的女子。于是,清清嗓子,傲慢但还算客气道:“许澄意,取自诗句中的,少年揽辔澄清意,倦矣应怜缩手时。”
袭音诧异:“你读过书?”
姜里长在一旁解释:“那名字是他母亲生前就起好的。其实他母亲并非我们村中人,是被他父亲从陷阱里救回来的,后来不知怎么两人就看对了眼还成了亲,而她直到咽气便没有离开村子。至于从哪里来,是何身份,问她也不说,但看当时的穿着与平日讲究的做派,应是皇城中言情书网且还是大户人家的女儿。”
想不到少年身上,背着如此复杂的身世与命运。
澄意,诚意虽说意思不同,但谐音差不多,真是个不错的名字。
袭音对拍拍许澄意的脑袋说:“明日一早来我屋子,有事安排。另外……。”她嫌弃的揪起对方已经看不出颜色的衣服:“一定沐完浴把自己弄干净再来。”
许澄意白了一眼袭音,又回头白了一眼战虚明,若非他承诺了自己一件事,也不会……:“我凭的是能力,从不以色示人。”
当下,战虚明转了转手腕,看来刚才还没把他打明白。
“音姑娘,在村中事繁琐,只怕许澄意一个人不够吧,你看能不能……。”姜里长饱含深意的看了看那骂骂咧咧,冥顽不灵的叔伯七人。
战虚明的本意是,先收服许澄意一人,剩下的细水长流,总会同化。
但他显然低估了袭音的胆量。
自己从来都是走一步,想十步的宏观谨慎。
而袭音偏偏相反,她从来都不会循规蹈矩,极善于也极喜欢从完全不可能中,找出一丝可能。
就在混混们人心不稳,完全不可能真正归顺的情况下,她不施展任何策略当场干脆的应下了,速度快到战虚明连拦的机会都没有。
“澄意叔伯们,你们就先不必洗了,明晚子时,咱们村口见。”袭音跟个汉子似的拍拍其中一人肩膀。
见面的时辰与许澄意不同,他是白日,叔伯是深夜。
在一片被恶心不屈的嘈杂骂声中。
虽说,战虚明不知袭音打的什么主意,可她这不分男女老少都喜欢动手的毛病,能否改改?
就目前的事态发展,勉强算是圆满的结果让姜里长很满意。
既然地痞混混的事与村子风水布局的人手恰好一同解决,那就是两全其美了。生怕他们改主意的下逐客令:“你们辛苦了,特别是音姑娘受了惊吓也没来得及好好休息,趁着天还没亮,赶紧都回去歇一下吧!”
这倒也是,战虚明的头越来越疼,双目现在看什么都东西都眩晕。
正准备走时。
温玉与战虚明、袭音悄悄商谈道:“那几人骨头损伤严重的,我留下给治治伤吧。他们虽说罪有应得,可现在毕竟归于你的手下,往后指不定有些三姑六婆的事,需要他们一众帮你解决。既然你已看开,不如借机消除点相互之间的芥蒂,怎样?”
如此一说,也算是考虑的十分周全了。
战虚明听后,眼皮下沉,眸光意味不明,没有任何表示。
而袭音:“池公子真是人俊心善!”算是同意了。
低不可闻的轻嗤!
嘁!
如此志同道合的不屑。
一个是战虚明,现在又多了个许澄意。
辗转波折,终于回到了屋里。
战虚明昨日受伤高烧刚退,今日一番折腾后,又顶着湿漉漉的头发与八个人在冰面上搏斗一番,寒气接连入体。
最后,人都没走到草垫边,直接晕到了地上。
袭音本打算烧点热水喝,见战虚明昂首阔步的走进去,以为他除了发烧,应无大碍。
谁想到,紧随着咚的一声闷响。
她立刻跑了进去,将战虚明从地上扶起来,探手一摸,竟比昨夜烧的还要厉害。
当下急了,努力去追忆脑海中凤毛麟角的医书内容,尝试用各种方式去唤醒他,奈何,根本无用。
她再次爆发惊人的力气,把战虚明挪到厚实草垫,塞好被角,掉了一只鞋也不管的冲出门去。
战虚明这一次晕的很彻底,耳边的任何动静,都因为浑身乏力,与自己无关了。
可不知为何,他明明想什么也不管的放松下来,但梦却不肯放过他。
一把锐利的剑,带着浓烈杀意,如飓风般向他袭来。
两相对决中,对方仿佛深知自己身上每一处弱点,接连不断的无情刺入他要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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