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什么?”
“女装啊!”
“我干嘛要穿女装?”
王子秦愣住了。
他低下头,猛然意识到什么,呼吸急促不稳地扣紧了自己的外套,把拉链拉到了脖子。
杀——千——刀——的——沈——葭——葭——
他要把沈葭葭鲨了!!!鲨了!!!!
沈葭葭今天难得来得极早,插着兜大摇大摆地走进教室,甚至主动跟王子秦打招呼,冷不丁地拍了下他的左肩,“哟,来挺早嘛。”
王子秦气得耳朵通红,怒而拍桌而起,“你还敢来跟我嬉皮笑脸!?”
沈葭葭一看便知他知道自己被耍了,“你这不是没穿吗?”
“谁说我没穿啊!”王子秦愤怒地解开拉链。
班级里登时一片寂静。
沈葭葭眨眨眼,“喔,原来你穿了啊。”
在王子秦要发疯之际,沈葭葭及时跑出班级,趴着窗户找到隔壁班还没放下书包的李里,“v我五毛,带你看秦子王制服诱惑。”
李里刚刚抬头,看到一道残影飞过,另一道残影紧追而上,走廊里回荡着扭曲的嚎叫,“沈葭葭!!!”
她攀着窗户看了半天,王子秦大概真的疯了,居然穿着水手服上衣在走廊穷追不舍,最后她看到沈葭葭躲进女厕所,两人陷入“你有种出来!”“你有种进来!”的死循环。
李里嘴角抽搐。
她小学就不这么玩了。
她抽身回头,忽然瞥见楼梯口的陈炘,不知道站了多久看了多少。
“呃……早上好?”
实际上,分班后,他们俩的交集当然变少,但关系变得微妙了起来。
陈炘沉默片刻,抠着书包带缓慢靠近,艰涩道:“早上好,你……”
“怎么了?”
“你看了王子秦这么久,你是喜欢……喜欢看女装是吗?”
李里:?
那是沈葭葭这种变态才做得出来的事情,她绝对没有这种奇怪的癖好啊!!
大概是她震愕的沉默让陈炘误解,正当她打算解释,就看到陈炘像是做出一个重大决定一般咽了口口水。
“我……我也可以。”
李里:???????!!!!!
不!你不可以!!
*
一转眼,一个学期又过去了。
沈葭葭的成绩处于稳中有进的水平,按照这样的趋势,她考上个看得过去的大学应该是没有问题。
这一切,除了靠她的聪明才智,大概也有李离监督的功劳在其中。
沈葭葭从李里那里得知,李离过年大概率会回首都,他在这里没有家,但回到首都有不少照顾他的师友。
林易也是他在首都认识的朋友吗?
沈家的除夕很少守夜,仍是与去年相同的模式,姐姐和母亲都是社畜,难得放假当然是早早上床。
沈葭葭翻来覆去难以入眠,下床时一看,才九点,春晚都才刚开始没多久。
去年在小区里偷偷放烟花的小孩,今年仍然在同样的位置放同样的烟花,但个子窜高了不少。
沈葭葭穿着羽绒服,哈出一口白气,忽然跟那个小学生对上了目光,对方警惕地后退两步,踌躇片刻,又自来熟地前进两步,“你也要放炮?”
“放炮?”沈葭葭想了想,“就是你这两天用来骚扰邻居,被我姐骂了无数次的东西吗?”
小学生:“……爱放不放。”
沈葭葭笑了声,“放呗,怎么不放,这里又不禁放烟花。”
小学生的烟花也所剩无几,俩人平分着一盒蜘蛛炮。
沈葭葭点燃后抓在手里,迟迟没丢出去,把小学生吓得魂飞魄散,“快扔啊,扔啊,都冒烟多久了,快扔啊!”
到快爆炸前,沈葭葭才似不经意地随手一抛,蜘蛛炮在空中划出半个抛物线就砰的一声炸开,小孩吓得大冬天出了一身汗,“我草,牛逼,空炮!老大,可以教我怎么判断吗?”
沈葭葭摇摇头,“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她才不会承认自己是第一次玩炮,不知道要扔出去。
小学生很好心,把正月初一要放的炮也拎出来给她,“大姐姐,看你天天往外跑,我妈说你是高中生,读书很辛苦的。这包烟花算我送你的。”
沈葭葭一愣,“哦……谢谢你妈妈。”
“你应该谢我!这是我压岁钱买的!”
小孩子很骄傲,还不知道收到的压岁钱都是父母开出去的钱。
沈葭葭提着那袋烟花往外走,想不起什么时候,那时候小区里的孩子看到她还会退避三舍,大人们见到了扫扫鼻子,说着晦气。
她到了李离家楼下。
如果对方要去首都过年的话,这个时候应该已经不在家了。
那件事后,沈葭葭还是把自己的指纹录入他家防盗门,不过还是没有学会提前告知他,大多时候来了也还是按门铃。
沈葭葭不知道自己是以怎样的身份录入指纹,不像友人,也不是家人。
李离为什么这么信任她呢?
为什么对她这么好呢?
他对其他人也是这样吗?
李离家的灯是亮着的,沈葭葭心里一跳,对方不会没去首都吧?
她给对方发了条消息,并按响了门铃,但没有得到回应,索性直接推门而入,没想到客厅黑暗空旷,只有阳台灯是亮着的。
……应该是,走的时候忘了关灯吧。
沈葭葭没有动其他东西,替对方关了阳台灯后打算走人,没想到客厅大灯突然亮起,她被抓了个现行。
“葭葭?”
立在门口的男人着修身灰色西装,一手扣着领带调整松紧,微眯着眼看她,似是在确认是谁。
沈葭葭注意到对方衣着罕见,脸上带着不正常的潮红,隐约酒气顺着大门扑来的冷风吹到她面前。
李离脸色却不复平日的温和,修长的眉眼被酒汽氤氲,却带着近乎直白的疏离和冷淡,她隐约窥见十年前小巷的少年的影子,带着谑然的神态望着她。
只是一瞬间。
如她的错觉,李离很快恢复常态,低头揉了揉眉心,“你怎么来了?”
沈葭葭举起手机,“我有给你发消息,但是你没回。”
她停顿一下,“过年也有酒局应酬吗?”
李离低笑一声,笑声像是在说“你也懂得这些词”,“不算,大家聚一聚而已。”
“哦。”沈葭葭垂眸,“那你少喝点,对身体不好。”
“找我什么事?”
沈葭葭发现李离的声音有细微的变化,似乎是变轻柔了,但应该是没醉,口齿还很清晰。
她把烟花放到对方桌上,“我给你送新年礼物。”
李离观察片刻,好像觉得这副眼镜碍眼,摘下放在一边搓揉双目,“烟花?谢谢你,但我们小区禁放烟花。”
沈葭葭忽然觉得他可能是有点醉,不然以李离的性格,不会说出这么扫兴的话。
李离脱下西装外套放在沙发上,给自己倒了杯热水,坐下来小口小口喝着,眼神仍然有些迷离。
半晌抬头看沈葭葭,“你跨年不跟沈霜霜一起吗?”
“他们睡了。”
“这样。”李离继续喝水,“理解,人民警察工作很辛苦。”
沈葭葭坐在他旁边,突然升起一点奇妙的心思,“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姐姐?”
“我没有讨厌你姐姐,你姐姐很好,很优秀。”李离反应很快,沈葭葭套话失败。
她沮丧道:“没喝醉哦。”
李离哭笑不得,“我怎么会喝醉?”
沈葭葭没说话,李离也没有主动出声,他的呼吸声比平时更大,频率也更快一点,两人离得近,沈葭葭感受到的酒味就更明显。
很奇怪,她讨厌酒精,但此刻居然不排斥。
反而是李离忽然站了起来,像是要对沈葭葭说些什么,但窗外忽然一亮,随即接连不断的烟花绽放声响起,连室内的瓷砖都被打成了不同的颜色。
二人静静对视,沈葭葭看得清李离眼上的每根睫毛,还有白皙的面上逐渐消退的红潮。
新年了。
“我想说……去换身衣服,酒味太重了。”烟花声结束,李离叹了口气,“没想到这么晚了,还想请你吃顿年夜饭。”
“你下厨吗?”
“我下厨,但是现在很晚了。”李离第一次主动朝她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发丝,却没放下手,而是搭在她的耳边。
他像是想到好笑的事情,忽然笑出了声,“怎么办,不能送你回家,酒驾违法。”
沈葭葭:“要不我今晚……”
李离铁血无情低下头掏出手机,“我现在联系人把你送回去,过年到处都乱,不安全。你不要到处乱跑。”
沈葭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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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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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的第二个学期也有惊无险地过去。
得知暑假只有不到一个月,大家没有太意外,毕竟即将迎来人生第一个转折点——高三和高考。
但料到归料到,该骂的诸学子还是毫不手软,众人骂骂咧咧地收拾沉重的书包,相约明日一起来学校自习。
本该随着人潮一起散去的沈葭葭却单独被班主任留下,叫去了办公室。
放假离开的都是学生,老师们大多还留在学校奋战。教师办公室远比教室要乱,堆满了空白和写满的卷子,大概是因为暑假没有安排学生值日生,地上的灰尘也似乎很久没有人扫了。
沈葭葭心想不会是让她来打扫卫生的吧。
“坐。”班主任从背后走来。
沈葭葭环顾一圈,没找到可以坐的地方。
老班从角落翻出来一把塑料椅子,拍了拍她的肩膀。
沈葭葭顺势坐下,接过了老班递给她的一张长条纸片,看到上面的排名时,大概知道自己被叫来办公室的原因了。
倒也不是考差了,分数没有太大的波动,但排名在不断退步。
老班叹口气,“葭葭啊,你这次期末考再差一点,高三就要退出实验班了。”
见沈葭葭没搭话,老班按着自己的眉心,非常之痛苦地呼吸,像是室内遍布着致死量的生物毒气,让她喘不过气。
沈葭葭有点担心,“老师,您还好吗?”
老班掐人中道:“不太好。”
“那您先休息,我……”
“坐下坐下,我们聊聊。”老班抬起头,“葭葭啊,你最近有遇到什么困难吗?”
沈葭葭摇摇头。
“那为什么在退步呢?”
还是摇头。
老班正襟危坐,“你知道为什么吗?我告诉你,因为所有人都在进步,只有你留在原地。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沈葭葭点了点头,“明白了。”
“那你怎么看呢?”
沈葭葭道:“我现在的分数已经可以上我的目标学校,我觉得没必要再前进,这样是浪费精力。”
她对学习没什么追求,如果已经能完成目标,为什么要投身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路,为难自己呢?
“为什么往前走会是在浪费精力呢?我倒觉得你这样是浪费天赋。”
见对方盯着地板发呆,水火不侵油盐不进的模样,老班忽然道:“你很像我以前的一个学生,这个学生你应该也认识,他也一直在关注你。”
“李离,你还记得吗?”
沈葭葭倏然抬起头。
她一直知道李离和自己是一个班主任,没想到会这种场合提起,“李学长的学生时代是怎么样的?”
老班悠悠道:“他是我教过最优秀,也最有个性的学生。”
沈葭葭没听到后续,拧着眉头继续追问,“然后呢?”
“然后……”老班突然反应过来,“我是跟你说你的成绩,不是在跟你说别人!你看看你的成绩,是找不到源动力吗?当时高一的时候不是很努力想进实验班吗,最近是不是懈怠了?你跟子秦关系很好,他就是稳中向好的典型案例,可以多跟他取取经……”
沈葭葭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终于被放走,走出办公室前,忽然听见老班叫了声她。
“葭葭,你跟李离很像,都很聪明,数学好的人都聪明嘛。但是人有时候太聪明了也会活得累,世俗一点,不是什么坏事。”
“行啦,你走吧,暑假回去好好调整状态。”
待沈葭葭走出办公室,老班靠在座椅上,想起了很久以前。
*
李离是突然插班进高三的,那时候他才十三岁。
他凭借初中生数学竞赛国奖的身份来笔试,老班是第一次带高三,听说这个孩子的母亲是前两年因病离职的同事,不过她刚入职没几年,也未曾公事过,并不熟悉对方。
她第一眼看到李离的时候,对方像个发育不良的小学生,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有些渗人,边上站着一个女人,“还不快跟老师问好?”
李离顺从地打招呼,如同戴上了一幅乖巧的面具。
笔试进行时,老班和李离的母亲在教室外等待,对方焦虑不安地抓挠着头发,五官不时抽搐,高跟鞋不断在地上跺蹭,发出的噪音连考场里都能听到。
老班那时候还年轻,有些害怕,但仍秉持着老师的原则劝道:“请您冷静些,现在孩子在考试……”
这句话反而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李离的母亲把包甩到栏杆上,骂喊道:“他又考不上!来这里也是浪费时间!这个小畜生,瞒着我偷偷报名招生计划……”
老班当时被吓得手足无措,幸好有其他老师马上过来,似乎是认识这位前同事,“小敏,小敏冷静一点,我们先去喝茶。”
铃声响起,笔试结束,李离从容地走了出来,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老师,笔试结束了,接下来的流程是什么?”
“啊……”她极其不安,“你可以先和妈妈回家了,等到笔试成绩出来,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结果,如果成绩理想的话可以准备接下来的面试环节。”
李离表情未变,“老师,过一阵子我可能不方便,今天不能出成绩吗?来报考这个项目的不出意料应该只有我一个人,当场批改卷子应该不难。”
他的模样,就像是确信自己刚刚作答的答案完美无缺一样。
忽然,一个结实的玻璃制烟灰缸如飓风般擦过老班的头发,直直砸到李离额头上,发出“咚”一声,他的身子晃了晃,额角淌下一道血迹。
老班大惊失色,回头一望,不知李离的母亲何时走出会议室,怒气冲冲地站在走廊尽头,干枯的手臂爆发出无穷的力量,表情像是要把自己的孩子撕裂。
老班不及多想,恐慌地扑到李离身前,擦拭着对方破了皮的额头,“孩子,孩子你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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