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凡笑了笑,“我明白的。”
......
屏凡刚要拉开院门,只听见厢房内“咚”的一声,似乎有什么重物砸在了地上。
屏凡本没有多想,下意识地回头望过去。窗棂前哪还有沈大夫的身影,只有烛火孤零零地摆动着。
屏凡心中一惊,来不及细想便冲了进去。只见厢房中茶水滴滴答答地往地上不停的滴着,沈大夫直挺挺地倒在桌子旁边,脸上还挂着目送屏凡离去的神情。
她疑惑地往沈大夫面前走去,不过走了几步便闻见一阵若有若无的香气。
一阵凉意爬上背脊直冲脑门。屏凡迅速掩住口鼻,拿出袖中贴身藏着的银针封住自己的五识。
警惕地望了望四周,屏凡把手伸到沈大夫的鼻下。见鼻息平稳,才慢慢松了口气。
“你放心,他只是被我的迷药迷倒,并无生命之忧。”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屏凡无端打了个冷颤,饶是她再如何镇定自若,还是被吓了一跳。
屏凡循着声音看去,屋中角柜与墙壁的空隙间走出一个黑衣人,这人脸上裹着一块黑布,就露出一双眼睛。
这打扮让屏凡想起话本中的江洋大盗。
屏凡咬咬牙,管不了那么多了。捏住袖中的银针狠狠的往黑衣人的方向一甩,随即迅速地弯下身拖着沈大夫的衣领就往门外挪去。
天不遂人愿,屏凡的小身板哪能拖动已过不惑之年的沈大夫。
不仅人没拖动,她一股脑的使力,只听“嘶”的一声,屏凡握着手中扯下来的衣领结结实实摔了个屁股蹲。
屏凡往日总是微微翘起的嘴角,紧紧地抿着,眼角因疼痛一片赤红;忍了半响还是没忍住低声啜泣起来,紧抿的嘴角也无力地垮了下去,眼眸水光流转一副楚楚可怜之态。
那黑衣人把屏凡扔过去的银针全部扫落在地。
一抬头却看见女子这幅神态。
“哈哈哈哈哈!”他没忍住放声大笑。
“贼子,你笑什么笑!为何迷晕沈大夫,你到底想怎样?”
屏凡捏紧了剩下的银针,忍着痛怒声呵斥道。
可能是哭过的原因,怒斥声带着浓浓的鼻音听上去没有半分威胁。
屏凡双颊腾起一抹嫣红,这声音着实让人有些尴尬。不过她打定主意不管这人是求财或是索命,她都会找到机会带着沈大夫逃出去。
那黑衣人却是没有理会她,而是说了句似是而非的话:“公子,我还以为这丫头多厉害呢。原来和那些闺阁女子一样,也会哭鼻子。”
公子?
这屋里还有第二人!
他们早就藏匿于这屋中!
岂不是她和沈大夫的话都被这些贼子听了去。
屏凡眼神暗了暗,手往后背摸去,衣服后侧面有一个暗袋,里面放着一把匕首和一个火折子。
“咳咳,江白不得无理...咳咳。”一道虚弱的声音从黑衣人背后传来。
果然,这屋中还有一人,就藏匿于角柜旁边的黑暗中。
名叫江白的黑衣人转身弯腰去扶他口中的公子。
屏凡紧紧握住那把匕首,用尽全身力气直直地刺向江白。她熟悉穴位,本想刺入江白的脖子,但身量根本够不着;那就刺入背后脊椎一处,可使这江白瞬间失去行动力。
屏凡的匕首在离江白一寸的地方停了下来。
“咳咳,姑娘,没必要下这么重的手。”
黑暗中伸出一只手紧紧地攥住屏凡的手腕,使她手中的匕首不得再进一步。
掌心炙热的温度带起一阵颤栗,屏凡倔强地咬着唇“你先放开我。”
“那...咳咳,姑娘得...保证...咳咳不再乱动。”
那人似是牵动了身上的某处暗疾,几个字说得磕磕绊绊,连声音都微弱的快听不清了。
都这样了怎么手劲还这么大!
“行,我不动。”
那双手果然放开了屏凡的手腕。
屏凡快步往后退去,身上那股狠没有退却丝毫。
只见黑暗中,江白扶着一个男子走了出来。
那男子穿着一身广袖墨色锦袍,头发半披散着只用一根簪子束于脑后,即使被江白搀扶着,还是比江白高出不少。剑眉星目,眸光如墨。
只是,男子脸上快长到鬓角的络腮胡实在是打破这份美感,怎么看怎么别扭。
屏凡皱了皱眉。
这人不会觉得这胡子看起来很真实吧!
以屏凡多年乔装打扮的经验,这胡子粘得可真没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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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揽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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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要迷晕沈大夫?”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你们为何要躲在屋里,我和沈大夫的话你们听了多少?”
屏凡一口气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她与沈大夫做这笔买卖多年,从来没有遇见今日这种事。其他的也就罢了,只是她与沈大夫这事天知地知,多一个人知道她背后隐藏的秘密就更容易被发现。
江白把他家公子扶到屋中的床榻上躺下。并不理会屏凡地诘问。
那满面络腮胡的男子虚弱地斜倚在炕上,墨色广袖像一卷浓墨重彩的山水画从高处垂下。烛火微晃,难得的在那双漆黑的眸子中映照出一室柔光。
“咳咳...姑娘,在下并不是有意咳咳...藏于暗处偷听。”男子磁性的嗓音在这断断续续地咳嗽中显得有些刺耳,就像他那满脸的胡子一样,总让人感觉怪异。
屏凡心中有些烦躁。
按照往常来药铺的时间算,今日已经耽搁了许久。若不立即回府,怕是要坏事。
看了眼地上依旧昏迷不醒的沈大夫,屏凡皱了皱眉。
她总不能扔下沈大夫,自己独自逃走。
屏凡指了指男子,又指了指站在男子身旁的江白,“你都咳嗽成这样便不要说话了。”
“你来说。”
江白一愣,被黑布遮住的嘴角抽了抽。他看了眼自家公子,见公子垂眸示意,便走上前向屏凡拱了拱手。
“姑娘,你误会我主仆二人了。”
“我家公子本是来京都办事。没想到刚入城便旧疾复发,若不是万不得已在下与我家公子决不会来唐突姑娘。”
江白说得情真意切。
他望了望站在门口的屏凡,因为背着光他看不清楚女子的神情。
想着往日军营中那些大老粗闲来无话说起这都城的姑娘时,总要赞叹一番温柔贤淑。想来这姑娘也必定会理解他主仆二人这般唐突行径。
“既是上门求医,为何不到药铺寻医问诊。即使药铺打烊,这药铺的门总还在吧,难道二位连叩门都不会吗?”
江白正要开口解释,岂料屏凡不给他机会。
她从袖中拿出剩下的银针,便要去扎醒沈大夫。刚才是她一时情急,竟然连自己的医术都给忘了。
“既是上门求医,没见过把医者迷晕的道理。二位就是有再多难言之隐也不需与小女子道明。”
“你家公子‘沈记药铺’不治,小女子今夜也权当没见过二位,二位从哪来便回哪去吧。”大概是屏凡知道这二人只为寻医治病,说话便也带了些脾气。
银针已扎入沈大夫头顶百会穴,屏凡正要行针时江白却冲了过来,二话不说就抓住了屏凡的手腕,“这大夫不能醒...”
江白睁大了双眼。他的话只说了半截,剩下的话无论他怎么张嘴都听不见丝毫。江白不免想到他在边关看到的木偶戏,只见张嘴不闻其声。
屏凡趁他注意力都在自己右手上时,左手绕到他后脑出其不意地扎中他的哑门穴。这穴位本是用来治疗失语之症,但有解就有结,稍微变换手法依然可以达到出人意料的效果。
江白见情况不妙,连忙往后撤。
刚动身,便觉颈上一凉。
“别动!”
江白才发觉屏凡早就起身绕到他身后,不知道使了什么办法把他整个人按趴在地上,之前那把没有扎进他身体的匕首也横在了他脖子上。
看着掉在地上的黑布,江白心中终于涌起一阵绝望。这姑娘把他的面巾也扯掉了。
不是说京都城的姑娘温柔贤淑吗?
那他身后这位算什么?
“姑娘,莫动手!”斜倚在炕上的男子眼眸缩了缩,直起了身子抬手想要制止屏凡。
“公子,你觉得听到了我们的谈话,我还会放你二人活着走出这间屋子吗?”
屏凡脸上再不见先前忍痛楚楚可怜的模样,她那张平凡的脸庞逆着光,只显出无畏的冷漠。
“所以,姑娘刚才并不是真心想救这位大夫醒来。”屏凡顺着男子的视线看向地上的沈大夫,撇了撇嘴。
“沈大夫,起来吧别装了。”
只见‘昏迷’的沈大夫一骨碌爬了起来,哪里像昏迷不醒的样子。
男子眼中总算有些震惊之色。他的目光在屏凡和沈大夫身上来回打量,半响无声叹息道:“是在下小瞧了二位。”
“但在下是真心来求医的,刚才藏匿于屋中实属无奈之举。至于二位所说的话,在下并未记在心里。”
“还请姑娘高抬贵手,放了他。”
屏凡冷笑:“公子嘴里还有一句实话吗?不是有隐疾吗?说话怎么也不咳了?”
“在下所说句句都是实话。在下确实身负顽疾,至于咳嗽,在下的人如今在姑娘手中,想咳也是不敢。”
真是花言巧语。
屏凡摇了摇头,“既然公子执意如此,那我们也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
她手中使力,匕首便发狠地割向江白的脖子。
屋中人都没料到这姑娘说下手便下手,沈大夫张大嘴站在旁边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屋中烛火一闪,炕上那道墨色身影如惊鸿掠起,眨眼间便来到了屏凡面前。
他一手揽过屏凡的腰肢,一手卸下屏凡手中的匕首。
轻而易举地把屏凡圈在身前三寸处,不远不近的距离却又紧紧地钳制住她。
“屏姑娘!”
“江白!”
“公子!”
屋中的灯台再度窜起火苗。
本来不大的厢房此时又多出几个黑衣蒙面人来。
“徒…屏姑娘,救...命。”其中一人正把手中的剑架在沈大夫的脖子上。
分水轮流转,受伤的总是沈大夫。
屏凡背对着男子,他修长的手指紧紧攥住屏凡的手腕。力度不大但屏凡就是挣扎不开。
身后人轻轻叹息:“姑娘,在下并不想与你为敌。实在是在下隐疾发作,这京都又寻不到其他会扎针之法的医者。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至于在下听见二位谈话,实属巧合。此中种种就像姑娘与这‘沈记药铺’一般,都各自有各自的难言之隐。姑娘只需把在下当作医治的患者就可,不应把在下当作洪水猛兽,欲除之而后快。”
温柔的气息从背后没顶而过,即使两人中间隔着一段距离,屏凡依旧感觉到男子因说话而轻轻震动的气息。
屏凡皱了皱眉,一阵似有似无的香气笼罩着她,这味道有些似曾相识。
“那公子意欲如何?”
屋中除了她和沈大夫,这些身量差不多的黑衣人都是身后男子的人。还有刚才倒在屏凡匕首下的江白,如今重新蒙了面,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她早就不知死了多少遍了。
屏凡觉得有些没劲,虽然自己是想逼身后这人亮出更多的东西,不至于让她就这样被他牵着鼻子走。
但实力如此悬殊的情况下,自己除了听他的吩咐哪还有其他选择。
“在下只想让姑娘诊治一二。”
“今晚不行!”
“为何?”
“我说了,求医就要有求医的样子。”
“若在下不依呢?”
“公子是聪明人。我能逼着你这些属下现身,自然可以闹出点其他动静。”
“若闹得众人皆知,不知公子还有没有现在的闲情逸致与小女子在这里掰扯。”
这人行事如此遮遮掩掩不就是为了掩盖自己的身份嘛。
“公子,别听她的。属下不信偌大的京都城找不到一个会扎针之法的大夫。她对公子如此不敬,就该宰了她。”江白说得咬牙切齿。就算看不见他的面容,屏凡大概也能猜到这人脸上的对她的厌恶。
屏凡好整以暇地冲他眨了眨眼,平凡的面容染上一丝不相符的艳丽灵动。
“公子,我的针法若说第二,永宁朝便没人敢称第一。”
“嗤—”屏凡话音刚落,江白便冷笑出声。
“张狂!”身后男子也轻声附和,只是附和声中夹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屏凡无所谓地撇撇嘴,她只是实话实说,至于信不信那是他们的事。
“既然姑娘对自己医术如此自信,在下便依姑娘所言。江白。”
“公子...”
男子松手放开了屏凡,抬头示意江白。江白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掏出一袋银子递了过去。
“既然姑娘说求医要有求医的样子,那这个算是在下一点小小地心意。不说姑娘能治好在下的隐疾,只要姑娘能缓解一二,在下必定有重谢奉上。”
男子把银子放在桌上转身便走。江白见状赶忙扶着他家公子。
屏凡掂了掂银袋,随手抛给恢复自由的沈大夫,“公子总该留个名吧,下次见了也好称呼。”
“赫廷。”
声音消散远去,这一行人也消失在夜色中。
“屏姑娘,你还真敢给他治呀!”沈大夫望着屋外的浓重的夜色,久久地回不过神。他抬手摸了摸脖子,今晚之事实在是惊心动魄,剑冰凉的触感他这辈子都忘不了。
“治,怎么不治,人家都说了有重谢。再拒绝就是你我不识抬举了。”
屏凡说着也走入夜幕中,再不回去,今晚府里当真要出事。
......
戌时末的梆子已敲响。
屏凡灵活地穿梭在大街小巷中,她走地极快,穿过正德街绕过永定河再往前走就是达官贵人居住的万福街。
她熟练地翻进街尾一处不大的宅院。缀在她身后的一道黑影瞧了片刻转身疾驰而去。
这黑影刚走不久,小院另外一边有一人翻了出去。
那人在墙外看了看,学了两声猫叫。
不过片刻又有一人翻了出来。
透过万福街的街灯,只见这先后翻出院墙的二人不管是身形和外貌都极为相似。
若是沈大夫在此,必定以为自己眼花了。
这二人都长着和屏凡一样的脸!
屏凡拍拍旁边与自己现在这张面容相差无几的女子,“进去吧,若是有人打听你就按照那番说辞说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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