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闷地点了点头。
“穆晋安,我答应你。”
以后有什么事,便多了一个人与她一起承担。
烤羊肉的香味让人不觉吞咽了两下,她戳了戳穆晋安,“我饿了。”
耳边是男子起伏的胸膛,闻言穆晋安倒没马上放开她,用眼神示意她看着自己的腰。
腰上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好半晌她才反应过来,又闷着把脸埋进他怀里,“没有给你绣荷包。”
嗯!
他用手去挠她,安秋鹜怕痒,咯咯直笑。
“别!”她去拦他的手,“虽然没绣荷包,但是给你做了这个。”
她变魔术似的从一旁拿出一双护膝,“我特意找天字卫要的羊毛,可暖和了。”
护膝拿在手里都能感觉到厚实,一针一线都是她亲手做的,他很满足。
他珍重地收下护膝,从怀里拿出一个红封递了过去。
安秋鹜眨了眨眼,笑眯眯地接了过来。
厚厚的一沓,说不定比护膝还厚呢!
他就知道这是个小财迷。
“走了,小财迷,去吃烤羊肉。”
跟着他走了几步又转头把食盒拿上,“也给陶桃尝尝,西北这地方难得。”
“好,都听你的。”
“晋安,新年快乐!”
“秋鹜,新年快乐!”
两人相视一笑,携手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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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储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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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一过, 靖康十九年的早春也悄然而至。
原秋山道的守军被程觉出卖,让鞑靼人杀了个干净,府衙官邸都受到不小的冲击, 只能从临县和大冶城抽调官员先补上空缺,等朝廷旨意下达再做变动。
至于守军的空缺, 让安虎带来的京师三营先补上。
仗是打赢了, 这点功绩穆晋安还是要想方设法的保住,秋山道和三关的军防是一点也不沾边, 免得朝廷上有人大做文章, 说他居心不良, 手眼通天。
京师三营过来补缺的将领带来一件纳罕事。
靖康帝任命的元帅洪堡在初五那日不见了踪影!
帐下的宦官皆被一掌毙命, 无一活口,四四方方的帅印被人大咧咧地挂在洪堡的大帐前,帅印完好只是下方刻字的部分被人用内力划了一个大大的‘脏’字。
这意思不言而喻。
宦官做一军主帅确实够脏,更别说洪堡此人从根里就烂了个彻底。
大帅失踪事关重大,京师三营出动精锐搜遍了大冶城上下和周边就是没有找到洪堡, 无法只能告诉穆晋安一声, 看能不能在西北境内找找, 毕竟那是他的地盘, 找一个人不会太费劲。
安虎父子打着哈哈表示一定督促穆晋安找人,转头便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 半句都不提。
只让京师三营赶快往秋山道和三关赴任, 等洪堡那边有什么消息会立即通知他们。
如此上下一心,穆晋安也就装个样子让人传告整个西北, 又画了洪堡的画像, 从军师三营的军费中抽调一部分银钱, 重金悬赏。
活要见人, 死要见尸!
等一应事情都妥当后,大军开拔,井然有序地退出了秋山道,往大冶城方向行去。
——
来时行军匆忙,去时步履悠然,时有夹道欢送的老百姓送些自家的干粮,让将士们路上饱腹。
穆晋安下令不得取用分毫。
若实在盛情难却,也要给付相等的银钱。
一时西北军治军严明,大胜归朝的消息如飞涨的潮水,一浪涌过一浪,最终穿过永定门前的护城河,流进了深宫。
靖康帝披着绣龙纹的道袍,半束着发,盘腿高坐在大崇殿上。
阶下,以蒲明为首的内阁那几位,都垂着手默不作声。
“大胜归朝?朕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事!”
这声音不似往日雄壮有力,反而带着些虚无缥缈的无力,就连往日时时不离手的磬杵也被搁置在一旁。
身后几位余光瞄着蒲明,却只能看见佝偻的背脊。
是了,这位称霸内阁将近二十年之久的首辅年纪已不小了,前几个月家中又出了夫人与人通奸的丑事,一夜之间这位便似老了十岁。
见无人说话,靖康帝睁眼睨着下首的人,怒气在整个大殿回旋,“朕把永宁交给诸卿,诸卿却无半分上心,朕替整个天下向上苍祈福,才换来西北的安宁,如今穆家小儿不念天恩,不表忠心,只念着大胜归朝!诸位往日的口舌今日怎么都不见了?”
他腾地走到阶前,指着下首的几人,“是觉得朕如今老了?使唤不动你们!还是觉得这江山即将换主迎来新帝,咳咳...咳...”
许是说话太急,怒气攻心,话没说完靖康便体力不济往后倒退数步,咳嗽不止。
阶下几人被刚才几句话吓得趴伏在地,皆道:“臣等不敢!”
一旁的内侍忙招手让人递上茶水和一个小匣子,自己则亲自给靖康帝顺气,“陛下,气大伤身,保重龙体要紧。”
说着拿出匣子中的药丸,服侍靖康帝用水服下。
有人胆大的仰首望了一眼,哪里是药丸,正是近日跑到玄元观的瑞王亲自炼制进献的丹药。
帝王的身体每况愈下,多数有这丹药的功劳。
等服侍完靖康帝用完药,内侍才一脸平静地退到一旁,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蒲明捏着大拇指上的扳指,心里有些失望。
自从洪堡被派出京都后,也不知怎的大崇殿里里外外被换了个遍,再后来便是这个叫关吉的近前伺候,且领了司礼监一职。
他多方打探虚实,查探他的喜恶,想着结交一番,这人却是滑不溜秋,半点机会也不给。
若是往日洪堡在,只需说上两句好话,陛下的气便可消了大半,可如今却只能靠着自己这把老骨头。
他双手往前一探,跪伏于地道:“陛下千秋正盛,龙威蔽天,臣等万死不敢有二心。千错万错,都是臣等的错,臣又为内阁之首,恐有疏忽之处,万般不是皆在臣一人,若此番累及陛下龙体,臣就是万死也难赎其罪。还望陛下降罪前且听臣一言,再做定夺。”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跪在后面几人相视一眼,不屑之余都松了口气。
靖康帝把着龙椅上的龙头,一挥日月齐天纹的衣袖,“说!”
蒲明故作惶恐,直起身揩了揩额头本就没有的汗珠。
靖康见此不免心中感叹,算来蒲明年岁比他还大上许多,便遥遥一指道:“扶蒲大人起来吧,赐坐!”
蒲明谢恩,勉力挺直身板,“陛下,穆家执掌西北军数十年之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既然他们想要回来,何不顺水推舟让穆晋安卸甲归宅,穆家就他一根独苗,如今又与诚阳侯府定亲,早日成家不仅可以开枝散叶延续香火,还可全了大都督夫人思子之心,岂不是两全其美。”
话里话外明着是替穆晋安打算,言外之意却是趁此良机夺了他穆家的兵权,只要没有西北军在手,区区一个穆晋安又有何惧。
这番道理靖康帝又怎会不知。
自穆川故去,穆晋安私自出京远赴西北,再到屡立战功,西北军上下为他请封,迫于鞑靼对永宁边关虎视眈眈,他也只得暂且顺了他们的意,封了个昭毅将军。
他知晓穆家的家国大义,更知晓西北军在永宁百姓心中的份量,即使当初白青冉对他百般不敬,他也没有半分斥责,反而保留她大都督夫人的诰命,如此百姓无话说,朝野称颂他体恤将士,就连西北军也没有生出什么不臣之心。
后来白青冉自困将军府,更是合了他的心意,以此牵制穆晋安,西北军也方能安安稳稳地守住永宁的整个西北边境。
这样的平衡他一直都不愿打破。
他的身子如何他心里有数,储为空悬,但禁卫军和京师大营尚且在他掌握之中,若是西北军回朝,瑞王或是怀王稍有异心,起兵逼他退位,到那时朝野动荡,皇帝的宝座可当真就要易主了。
瑞王也就罢了,他最为担心的是怀王。
这个儿子...
想到此不免掩唇虚咳了两声,“蒲卿,朕知晓你的意思,可是穆晋安已掌西北军许久,满朝上下谁敢去夺了他的兵权?圣旨之下,你又怎知他不会像他母亲当年那样抗旨不遵,若是逼得急了,便会惹来滔天大祸,到那时,朕和众卿家又该如何自处?”
蒲明的意思大家都明白,但靖康帝如此直白的说出来还是让下首的几人微微侧目。
皇帝,到底是老了。
许多事情脱离了掌控便会生出畏惧之心,转而寻求万全之法。
蒲明起身答道:“陛下,此事说来也不难。”
靖康帝撑着手臂看他,“嗯?蒲卿可有良策?”
“陛下担心大胜之师回朝,夺了兵权会让西北军上下不安,但如果新的将领是储君麾下之人,那西北军上下只会觉得天家依旧信任他们,到那时,再许穆晋安一官半职仍然委以重用,昭示朝廷体恤之情,臣想西北军必会明白陛下的苦心,如此再徐徐图之,待时机成熟更换掉营中老将便是轻而易举的事。”
“至于这事谁去说更为妥当,臣想没有比诚阳侯世子更为合适的人了。”
杀人诛心,竟是让安启辙这位昭毅将军的未来岳父去颁下旨意。
靖康帝不言,只是往龙椅上一靠,手里掐着不知名的法诀。
好半晌才道:“说来说去,蒲卿是想逼朕早立太子!”
话语声不重,却让在场的众人背后无端起了冷汗。
蒲明往前跨一步,高呼一声‘陛下’,似要掏出满腔忠君之心给高高在上的靖康帝看,“臣不敢,只是储君之位关乎国本,久久不决便会生出无穷无尽的祸端,如今西北安宁,天下归一,何不早早定下这储君之位,免得祸起萧墙,宫闱生乱。”
此言一出,背后还跪着的几人忙跪行几步,纷纷进言,劝靖康帝早做决断,定下储君人选。
如此国祚绵延,四方皆安。
说到此,西北军归朝一事反而无关紧要。
只要储君之位定了,西北军归朝自然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靖康帝看着下首的众人,头一次生出疲倦之感,多年的周旋,君臣平衡之道有一日也会让他如此厌倦。
是了。
他老了,这些臣子自然要择选下一个。
“那你们说说,瑞王和怀王,谁堪大任?”
蒲明拱手答道:“要说年轻有为,智勇双全,又心思缜密,臣觉得怀王堪当大任。”
靖康帝抿唇不说话,只望着余下的几人,“诸卿以为如何?”
“臣与阁老意见不同,怀王虽年轻有为,但若论纯孝之心,忠君之心还是瑞王更妥。”
此言一出,其余几人都随声附和,推举瑞王。
蒲明像是见鬼一样回头看着这几位。
陛下多疑,若他们都举荐怀王,只会让靖康帝疑心怀王是否有不臣之心,结党营私与内阁和朝中官员勾结。
他们平日里以他马首是瞻,之前都说好了举荐怀王,如今怎会换了瑞王。
靖康帝哈哈一笑,“蒲卿,你执掌内阁多年,与下面之人的想法却是迥异,这储君之事暂且先放放,等你们意见一致时再与朕商讨不迟。”
蒲明还想说什么,被靖康帝一甩手拦了回去。
“朕也乏了,今日议事先到此吧。至于西北军归朝一事...既然他们想回来,朕便下一道旨意让尔等回朝听封,至于后面的事,诸位卿家再想想,可还有什么两全之法。”
说完转身往大崇殿内殿去了。
众人躬身告退,只有蒲明一人呆呆地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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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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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师回朝的圣旨八百里加急送到穆晋安手上时已经是半月之后的事了。
事隔十年, 再一次看到京都而来的天使和明黄的旨意,不免让人唏嘘,但一想到即将要见到阔别多年的家人, 大家又展露笑颜。
诸事齐备,只等大将军一声令下, 便可拔营行军, 这次不再是担惊受怕地迎战杀敌,而是回繁华的京都, 去到御阶下论功行赏。
帐下诸将领都正襟危坐, 这是回京前最后一次议事。
看着几案上的那卷明黄旨意, 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将领沉默良久还是道出了自己的担心, “大将军,不是我等不想还朝,实在是那日你说了此事后我们一再合计,还是不知你这走得到底是一步什么棋?事关十万将士的身家性命,还望大将军据实相告。”
回家谁不想回, 守关十几年早不回晚不回偏偏挑在储位未决的时候回去。
不论是谁都会多想几分, 何况历来多疑且极会权衡之术的靖康帝。先前战事要紧, 又关乎关外异族安定之事, 大将军说想办法带他们回去,他们只当大将军是勉励诸位将士, 虽感慨但没有几个人当真, 如今旨意一下,他们才回过味来, 这哪是说说而已, 是大将军心中早有成算吧。
除了这位, 旁边一溜坐着的是几个年纪相仿的老将, 都是陪着穆晋安一路走来的叔伯,相互扶持信任才走到今天,穆晋安不敢隐瞒,一脸郑重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不瞒叔伯们,晋安想带着西北军的兄弟们谋一个前程。”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
老将们见惯了风浪还算沉得住气些,但像刘王这样的年轻将领已是瞠目结舌,以为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大将军,你可知你在说什么!这些话...这些话若是传到当今天子耳中可是灭族的大罪,更何况,西北军的信念是忠君爱国守护疆土,这是大都督定下的铁训,将士们口口相传不可违背,你,也不行!”
穆晋安哑然,原来是误会了他说的这个前程。
他端坐上首,撑着两膝和缓道:“叔伯们误会了,西北军中儿郎的信念晋安不敢忘怀,更不会做出不利江山社稷和黎明百姓的事。”他停顿了两下,指着中见堪舆上的京都复言,“我只是想带着兄弟们分一分从龙之功。”
“弟兄们在西北这片土地上待得太久了,拼死拼活干了这么多年换不回朝廷和宫里那位的半分体恤,如今储位空悬,只要我们敢主动往前多迈几步,有些东西便是唾手可得。”
将领们面面相觑,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一直有些出神的王将军慢慢问道:“大将军的意思我们明白,当今只有瑞王和怀王两位皇子,依大将军看来,您属意谁?”
造反是不可行的,若是能扶持未来天子搏一份功劳确实足够让人动心。
都是战场上真刀真枪拼杀过来的,这点子胆识和野心多少都会有。
他如此问,一众将领都回首望向穆晋安,想要乘一艘顺风船,那也要看这艘船是不是真材实料。
穆晋安一笑,金色的日光穿过窗棂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轮廓上显出几分胜券在握的悠然,“瑞王像其父,倒是怀王志存高远有高祖之风,若要开辟盛世必得有铁血手腕,行帝王谋略,广开言路,心怀天下,如此,诸位觉得怀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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