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不办,是等到日子好了再办。”二太太尴尬地解释着,说着又拉着兰芝的手偏到一旁悄声说道:“亲家,不瞒你说,我本也想着再劝一劝的,但是又一细琢磨,咱们家老爷这几日身子骨越发的不行了,唉,也不知……”二太太把话又咽了回去,从镯子上抽出帕子擦了擦微微湿润的眼眶,又道:“若是缓些时日,容我们充分准备一番,只怕老爷子突然一走,一年半载更是结不成了。”
“也不是不办,是等到日子好了再办。”二太太尴尬地解释着,说着又拉着兰芝的手偏到一旁悄声说道:“亲家,不瞒你说,我本也想着再劝一劝的,但是又一细琢磨,咱们家老爷这几日身子骨越发的不行了,唉,也不知……”二太太把话又咽了回去,从镯子上抽出帕子擦了擦微微湿润的眼眶,又道:“若是缓些时日,容我们充分准备一番,只怕老爷子突然一走,一年半载更是结不成了。”
兰芝诧异着点头,听她这样细说其中原委,倒有些后怕。
二太太霎了霎眼睛道:“这些年我最操心的就是越珒的婚事,现在好了,我心里的一粒汤团子总算是掉下去了。”
兰芝笑了笑,心里却是替女儿叫屈,但木已成舟,又不好再多说些什么,只怕婆家人记了恨,回去有意刁难。
她这一辈子没有婆家,倒是避开了妇姑勃溪,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顾公馆早几日就拾掇好了大少爷大少奶奶的新房,新购了一堂海派家具,金丝栗木柜、榉木老虎脚梳妆台、红木双人床,铺着六床锦衾,红粉为主,也有一两床黄蓝色的参杂其中,绣“龙凤呈祥”或是喻意“天作之合”的双凤图案。
两只樟木箱子垒在床尾,朱丹坐在床沿,身子伏在箱子上暗暗落泪,那泪珠从眼角淌到木头上,晕成一滩深棕色,荡开来,随着纹路,仿佛荡着一圈圈褐色的涟漪,也不是谁给她气受,只因她想念母亲了。
她听见佣人在外头扯闲话:“我眼瞧着他们抬了两只大樟木箱子进来,是大少奶奶的嫁妆唻,你们说那箱子里装得什么?”
她听见佣人在外头扯闲话:“我眼瞧着他们抬了两只大樟木箱子进来,是大少奶奶的嫁妆唻,你们说那箱子里装得什么?”
另一个说:“无非是金银首饰罢了,总不至于是钱!”
“嘿,兴许就是钱嘞!”
“你们当现在还是从前呐,咱们大少爷结的是新派的婚,不讲究这些虚礼。”
“虚不虚的也都是咱们大少奶奶了!”
外头一阵嗤笑。
又过了一会儿,外头没了动静,估摸着都去别处忙了。朱丹抽出帕子揩了揩眼泪,坐在镜子前仔细端详着擦泪痕,她不要叫人看出自己哭过才好,更不要叫人以为她好欺负着。
她从前是柔软的,可一出嫁,便悄然长出一层薄薄的壳来。
顾越珒推门进来,身后领着个老妈子,朱丹瞧着面熟,待老妈子开口说话,她才霍地记起这位王妈,是她爸爸那边的佣人。
朱丹将帕子重新塞回袖子里头,上前问道:“王妈你怎么来了?”
王妈先是车轱辘子似的说了一堆吉祥话,而后才笑眯眯道:“先生叫我过来伺候你嘞。”
朱丹一怔,有些吃惊。
越珒道:“家里的佣人本也不够使,请新的来又怕不够贴心,爸说王妈是自己人,用着放心。”
越珒道:“家里的佣人本也不够使,请新的来又怕不够贴心,爸说王妈是自己人,用着放心。”
朱丹便问:“那么那边怎么办呢?”
越珒摊了摊手,表示也不知晓这其中的事情。王妈舔了舔嘴唇道:“大少奶奶你有所不知,那边散了。”
“散了?”
“嗳,太太带着思琪小姐和念之少爷去香港住了。”大概是怕他们误会,又道:“只是走了,也没提离婚的事,大概是去香港散散心吧,毕竟娘家人都在香港不是。”
如此聊着不免说起思琪差点把家烧掉的旧事,这事大概也是她们搬去香港的起因。
一番叙旧之后,王妈退了下去。
屋里头一旦没有外人,越珒立刻贴到她身上去,仿佛冰糖葫芦外头裹得那层糖衣子,裹上了便咬也咬不下来。
她心里还来回想着王妈的话,颇为心烦地睨着他道:“看你干的好事,无故伤了一个少女的心,幸好没闹出什么人命来,要不然你可罪孽深重啊。”
他抱着她,双臂环在她的腰间,弯下去抵着她的肩膀道:“彼此彼此,你不也无故上了某位少男的心——不对,他这样的年纪,大抵不是少男了吧?”
朱丹眨巴眨巴眼睛,想他怎么老是揪着谈司珂不放,不过是被逮到看了一次电影罢了,竟记仇到现在!如此一想,便顺着他得话调侃道:“年纪大就不是少男了——那你——你岂不是不打自招!”
朱丹眨巴眨巴眼睛,想他怎么老是揪着谈司珂不放,不过是被逮到看了一次电影罢了,竟记仇到现在!如此一想,便顺着他得话调侃道:“年纪大就不是少男了——那你——你岂不是不打自招!”
越珒哧地一笑,半晌道:“你希望我是还是希望我不是?”
她蒙住了,这样的事情希望有用吗?是不是她也都嫁给他了,更何况社会只把女人的贞洁看得比命还重,对男人向来是宽容到了放纵的地步。
她沉吟道:“正常到了你这个年纪,岂会没做过那种事情?我虽没什么阅历,但我看得许多小说上也讲过一些男女的事情,你休想诓我!”
他笑道:“你的那些鸳鸯蝴蝶派倒是没白看。”
“哼,鲜少有男人懂得洁身自好,我还听说过许多男人在结婚之前就找妓女的呢,你没有过吧?”
“自然没有。”
她撅着嘴,皱着眉头揣测道:“顾越珒,你该不会有什么隐疾吧?”
越珒笑着笑着突然脸一僵,猛地咳嗽起来,“什么叫有隐疾,咳咳……你就不能盼自己的丈夫一点儿好吗?”
朱丹见他这副模样,越发笃信道:“该不会真有——”
他忙不迭捂住她的红唇,正色道:“你这话顶伤男人的自尊,看我不好好教训教训你!”
说着反身将她压在大红喜被上头,那金绣的凤凰的硕大羽翼仿佛她的一双翅膀,一掣一掣的,像在挥动。他敢忙用四肢锁着她,生怕她拍拍翅膀飞走似的。
说着反身将她压在大红喜被上头,那金绣的凤凰的硕大羽翼仿佛她的一双翅膀,一掣一掣的,像在挥动。他敢忙用四肢锁着她,生怕她拍拍翅膀飞走似的。
他的鼻尖触着她的鼻尖,如玉一般的温润。
她却忽而露出几粒小白牙齿,欲要说些什么的样子。他鼻尖一转,她的小白牙齿便被他的嘴唇堵住,她有些窒息地推搡着他,却被他单手攫住。
这一次不似从前,她感受到他的吻里多了不可名状的渴望和野心,她摸不准那是什么,出于本能的抵抗着。
第九十七章
他用舌头拨弄着她的榴齿,欲撬开一排坚硬的防线。
她却是一面呻吟,一面推搡,在他看来倒像是欲拒还迎之计,他抱着她除去外头的一件红色针织衫,又去研究着解里面的衣服,每一粒盘扣都在折磨着他的耐心。
可她哪懂这些,她只是觉得被他压得喘不过气来,一味地反抗,竟也唤回了他的一丝理智 ,松了手,起身挪到床头点了一支烟吸,揩着额头的虚汗。
嘶嘶连着吸了几口方才冷静下来,侧过身子去寻她,她正坐在床沿埋首理着衣裳,发髻一半绾着一半散开来,一绺一绺垂在肩颈,那绯红更是一路从耳朵烧到鼻尖去,唇上塌得口红被他吃到了肚子里去,仿佛遭雨水洗涤过,显出原本的薄粉色,润润的,透着晶亮,该是亲吻时浸的唾液。
朱丹忽而抬眸覰他,拢眉撇唇,更使他生出怜爱之心,当下掐灭了香烟移到她身旁坐下,将她拦入怀里道:“或许你不知晓,你真是治好了我的一种怪病。”
她昂起头来问:“你有什么怪病?”
“你要听?”
“怎么,我听不得?”
“这说起来自然要牵扯到从前许多事,我怕你听我提起某些人又要生气。”
“我生气归生气,你瞒着我也是要生气的,大概这口气左右免除不了,你索性直接说了吧,以免我心里长一个疙瘩,日日夜夜都睡不好觉。”
“怎么说得这样严重。”他讪讪笑道,抬手揾了揾她的嘴角,“不过是我有一种过敏病,亲女人时会气喘不止。”
朱丹端凝着一张脸仔细听着,先是相信了,而后一细想又觉得不对,问:“我怎么没见你气喘过?”
他又伸手去撩她垂在耳畔的一绺头发,在手指上绕着,一面欣赏一面道:“所以才说你治好了我的病,你于我而言,是特别的。”
她听他细细说着,疑疑惑惑的,直到他拿出药瓶,方才相信。
两人又温存了片刻,朱丹只觉眼饧骨软,身子软了下去,伏在他身上喃喃道:“你闻,哪儿飘来的奇香?”
越珒扶她躺下,枕着鸳枕,柔声道:“我出去看看。”
一开门,门边放了一个景泰蓝三足香炉,想来便是这奇香的源头。又一想,这家中也只有六姨娘懂香,虽也心生疑窦,却也鬼使神差地端着香炉进了屋。
细烟袅袅,她朦胧中似叹息又似呻吟,浑身泛红,蜜桃般掐出汁水来。
她这娇媚模样纵使无香,他也把持不住,眼下更是红了眼,脸至胸膛红烫成一块熟肉,滋滋冒烟。
他紧拥着她的楚楚纤腰,又去握她的乳,水滴状的乳房合在手心,沉甸甸的。
而后便是一场如梦似幻的巫山云雨。
事后越珒趁她睡得酣甜,收起香炉去了一趟六姨太处,预备去还,顺便向她讨教些学问。
裴秋一见他掏出香炉,便捂着嘴儿笑道:“是来谢我的?”
越珒不答,反问道:“这香炉可是六姨娘的物件?”
裴秋朝桌前努着嘴儿,各式各样的香炉摆了一桌,睨着他道:“可以是我的,也可以不是我的,要看大少爷什么个意思了。”
他将香炉打开置于她的面前,用食指沾了一点儿香灰放在鼻尖嗅道:“敢请教六姨娘这炉子里焚得什么香?”
裴秋佯装不知,也凑到他食指尖闻了闻,沉吟道:“这可是个好东西呀,该是海上香。”
“什么是海上香?”
“人间少有,神仙可得,若焚此香,是寻常夫妻也做得了神仙眷侣,大少爷,你说我说得可是?”
此时越珒微微赤红了耳朵。
“我新婚燕尔,身强力壮,即使没有这炉海上香也一样做得了神仙眷侣。”
“只怕人家陈小姐未必依你——”
“其中奥秘,待我我慢慢教她便是。”
“咿,听你这话不是来谢我的,反倒像是来兴师问罪。”她撒气似的把香炉灰一倒,收进了抽屉里,淡淡道:“我这不过是奇巧淫技罢了,你们若是恩爱不过是锦上添花,若是别扭也好是乾坤扭转,我也没什么本事,不过是为了这个家开枝散叶想着,做些个力所能及的事情,不领情也就罢了,还白白地落了个欺负新娘子的话柄子!”
越珒尴尬一笑,只好拣着软和话说。
阿桃在外头道:“六姨太,大少奶奶醒了,正到处寻大少爷呢。”
裴秋哂笑着对越珒道:“别再我这儿杵着了,再不走人可寻到我这儿来了。”
次日王妈铺床的时候特意留心看了看,果真发现一块深红色,不过是暗自替大少奶奶高兴,也没打算往外说,换了床新的铺上,便夹着旧的去洗,洗的时候恰巧被二太太身边的小杏撞见了,这丫头年纪不大人却鬼精鬼精的,把话往二太太跟前一递,二太太瞬时喜笑颜开,当下赏了她对耳环坠子。
小杏又把这耳坠子往小姐妹阿桃眼前一晃,乐呵道:“太太赏的。”
于是阿桃仔细捧着她的耳坠子羡慕道:“这上头嵌的该是玉吧?”
小杏像是没见过似的又把脸凑过去看了看,“嗳,是玉,润得很,你摸。”
说着又将如何得了这宝贝的因果说与她听。
阿桃噗嗤笑道:“原来如此,你是沾了大少奶奶的福,我瞧着你该把这耳坠子献给大少奶奶去。”
“吓!先别说我是舍不得了,纵使我舍得了,人家大少奶奶什么身份,哪能看得上赐佣人的东西,还以为我故意怄她呢。”
小杏一面说着,一面慌乱着把耳坠子用帕子包好塞回衣袖里,转身甩着辫子走了。
阿桃也转身去了六姨太房里,见六姨太桌上的香炉清了大半,并还在清理着,忙问:“咿,六姨太你这是做什么?”
裴秋淡淡道:“这家里以后可焚不得香了。”
阿桃不解,裴秋停下手来道:“我这眼皮子跳得厉害,不知道怎么的,心里直发慌。”
阿桃翻寻了张红纸片子,扯了一角儿用舌尖微微舔了下,走过去贴到六姨太间或跳动的眼皮子上。
裴秋眨了眨眼睛,只觉红纸碍眼,左右还是由它去了,但仍是疑心,“有用吗?”
阿桃努着嘴道:“唔,大家都是这样做的,总该是有用的吧?”
“大家都这么做”似乎是极有力的说服,常见错一个的,罕见错一群的,真当一群都错了,那仿佛又不算什么错了。
第九十八章
顾老爷子熬了一个夏天,到了八月立秋这日,因夜里一口浓痰堵在嗓子眼儿咳不出来,咳得面红耳赤,五脏具损,二太太吓得连忙叫小杏去打电话联系唐纳医生,偏又遇到倾盆大雨,开车慢了些,赶来时老爷子已经断了气。
半夜里,儿女妻妾齐聚一室,望着床上那精瘦嶙峋的身躯一时竟吓得忘了哭,他活着的时候叫人害怕,死了也更是恐怖,他已然是一躯干尸。
二太太手里捏着帕子,时不时转过身去偷偷抹泪。
她不管他这辈子娶了多少女人,但她此生只有他一个丈夫。
他是她的天,眼下天轰然坍塌,她的一生也好像要走到头了。
十姨太翠芳忽而痛哭起来,搂着杪悦扑到床前,拍叫道:“老爷啊,你走了可叫我们孤儿寡母如何活啊。”
杪悦只是茫然的望着眼前沉睡的父亲,有些害怕,翠芳见她不哭,索性悄悄在她稚嫩的手臂上狠狠掐了一记,杪悦登时哇哇大哭起来,翠芳趁势哀痛道:“老爷你好狠的心呐,早知如此,我何苦生下这孩子,小小年纪没了爸爸,日后还不叫人欺负死唻。”
二太太眉头一皱,厌恶道:“你当着孩子面混说什么,难不成老爷去了,家里头连个孩子都容不下吗,王妈,把六小姐抱下去哄一哄,她这点年纪,哪知道死人的事。”
王妈畏手畏脚的领了六小姐下去,二太太见众人六神无主,只一味的哭,迫使自己镇定下来,擦干泪问小杏:“打电话通知二少爷了吗?”
“打了,一挂电话就往这儿赶呢,不过外头雨大,估计得有一会子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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