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笼堂——畸人【完结】

时间:2024-04-18 14:34:29  作者:畸人【完结】
  “既然是蹲大牢,那侬怎么不跑嘞?”
  “我已经被驯服了,可儿子还没有啊。”
  孔太太扭着肥臀回眸一笑,手一挥道:“别管了,让伊玩去,侬去给阿拉买点水喝。”
  天明搭电梯到屋顶的游乐场,闹哄哄地一堆人围成一圈定睛看西洋魔术,一双双瞪圆的眼睛恨不得跳到魔术箱里一窥究竟,天明笑着穿过他们,越过滑稽戏舞台,径直往绮云阁走去,两层的屋顶小阁楼,点了杯茶坐在阁楼一侧赏夜景,将上海的繁荣尽收眼底。
  他摘下眼镜,霓虹的光散开了,晕成一圈一圈交错堆叠的彩色泡泡,这黑夜是注射进玻璃罐里的钢笔墨水,浓郁的,无尽的,等待着他捏一支小吸管往里头吹肥皂泡沫。
  他俯视街道只能看到鲜亮的色块以及色块的残影,他嘘嘘吹着茶杯,溜边嘬了一口,还是微微烫了一下舌头。
  他重新戴上眼镜,远远看着魔术师把一个活人塞进了箱子里,再用一把一把利剑将其刺穿,该是被大卸八块的人又完好无损的从箱子里钻了出来,天明忍不住讥笑道:“呵,骗人的把戏。”
  “喂~孔天明!”
  他听见有人在喊他,纵使游乐场嘈杂,叫喊声混着戏曲声,他仍然能够听出是朱丹在喊他,他直起身,伸长脖子来来回回地寻找,像在一屉绿豆中寻找唯一的一粒红豆,许是发现了,孩子气地挥舞着手臂喊道:“这儿,朱丹,我在这儿。”
  朱丹一边招手一边笑颜逐开地向他走来,她穿着一件鹅黄色低领旗袍,无袖,露出整只胳膊,在灯光下泛着冷冷地紫光,那紫光上面也漂浮着许多的彩色泡泡。她走进了,身后始终贴着一块藏青色条纹西装背景,衬得她周身发出淡淡的黄晕。
  朱丹拉着他们一块上绮云阁小坐,叫来女招待点了一壶云南普洱茶,沏开了,烫,借着夏日的热风等茶凉。
  她把手支在桌子上,托着腮打量对面的天明,问:“你怎么在这儿,一个人吗?”
  天明故意摘下眼镜擦拭,朝镜片哈了哈气,道:“一家人都来了,他们在下面逛商场。我是不喜欢逛的,上来透透气。”
  “喔……对了,这位是谈先生,摄影师。”
  天明立即戴上眼镜,清晰地打量着他,“你好谈先生。”
  “你好孔公子。”
  “叫我天明就行。”
  他们握手,像两名主张谈和的外交官,但彼此又暗暗握得很紧,松开时各自手背泛着一圈红印,他们心照不宣地藏起来,用另一只手端起茶杯喝茶。
  白色骨瓷茶杯上绘着紫罗兰花,一套的紫罗兰茶杯,阴影里的谈司珂手里的紫罗兰像是黑罗兰,茶杯也更灰些,但他的眼睛却是亮的,耳朵是暗红的。
  天明率先饮了一口热茶,没有吹冷,烫到了心,眼睛都烫红了,却不发作,咬牙忍下去了。他摸着自己被烫疼的胸口问道:“谈先生今年多大了?”
  “二十七。”谈司珂说完立即补充道:“没结婚更没女朋友。”
第十五章
  孔天明锲而不舍地追问道:“总归是谈过个把女朋友吧?不像我,长这么大只和两个女孩子拉过手.....”
  朱丹道:“不会是你姐和我吧?”
  天明苦笑道:“是呀,那还都是小时候的事,长大了更是没人与我拉手了。”他把两手交叉一握自嘲道:“我现在只能是左手握右手,右腿搭左腿,自娱自乐。谈先生一表人材,看着就招女人喜欢,总不至于混到我这步田地吧?”
  谈司珂微微一笑,认真回答道:“孔公子要是想拉手,只需到舞场里待上一晚,太太们都拥着你拉,强拉硬拽要和你跳舞,你这样年轻的男士是最受太太们喜爱的,不过,不太招小姐们的偏爱,时下她们喜欢和年纪稍大一点的作伴。男人是要上了点年纪才懂得怜香惜玉的,年轻气盛的,只会欺负人。”
  天明摆摆手道:“可别说这种话,男人越老越不是东西。”
  朱丹朝天明使了使眼色,天明不理会,仍道:“朱丹我欺负过你吗?”
  朱丹眨巴眨巴眼睛想了想,“好像没有,但是你倒是常常欺负你姐。”
  天明辩解道:“她不一样,她从小也没少欺负我,我们是今生的姐弟前世的仇家。谈先生可有仇家?”
  谈司珂道:“孤家寡人一个。”
  朱丹道:“不,你还有胶卷。”
  朱丹道:“不,你还有胶卷。”
  天明吐出一个瓜子壳,问:“胶卷?”
  朱丹道:“是谈先生养的猫,非常的可爱。”
  于是天明与谈司珂就猫是不是家人又展开了一番探讨。她凝神听着他们谈闲天,他们总能说些超出她认知范围内的事情,领着她往更深处的丛林里走,所见的花草也是珍稀的,动物也变异了——长着翅膀和兽角。天是红色的,云朵是紫白的。
  她也要变异似的,像炎炎夏夜里伺机脱壳的金蝉,从本我的身体里诞生出一个新的自己。
  女招待主动送上一碟免费的点心,装着西瓜子、花生糖、赤豆糕,松子糖。邻桌的人散了,留了一地的瓜子壳,踩在脚上咯吱咯吱作响。
  女招待偷偷瞥了两眼谈司珂,只面向他道:“有需求尽管喊我。”
  谈司珂礼貌地点了点头,对她道了声谢谢,见她红着脸走了。
  天明顺势拿起一块花生糖殷勤地递了过去,借花献佛道:“诺,你最爱吃的花生糖。”
  朱丹连忙伸手接过,难为情道:“谢谢,我自己来就好。这女招待真有意思,头一次见识到绮云阁里还有免费的点心吃。”
  谈司珂道:“她大概是暗示我们再续一壶新茶,我是坚信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天明笑道:“怎么谈先生对女人的心思揣摩的很清楚啊,我瞧人家就是对你有意思,送个点心献个殷勤罢了,你该去问问她的名字。”
  天明笑道:“怎么谈先生对女人的心思揣摩的很清楚啊,我瞧人家就是对你有意思,送个点心献个殷勤罢了,你该去问问她的名字。”
  谈司珂皱了皱眉头,不安道:“你越是这样讲,我越是不能占这个便宜。”立即叫来女招待点了壶一品碧螺春,比先前的普洱要贵上一倍不止。
  女招待又是吃惊又是崇拜,有点儿误会了他的意思,故意贴着谈司珂的一侧坐着沏茶,时不时撅起抹得猩红的嘴唇,故作媚态。
  倒是天明看不下去了,摁住茶壶,委婉道:“谢谢啊,不劳烦你了,我们自己沏就好。”
  女招待心有不甘道:“顾客就是上帝,永安的宗旨就是服务好每一位上帝,怎么能让上帝自己亲手沏茶呢,还是我来吧。”
  天明直接抢过茶壶不耐烦道:“上帝愿意自己沏茶,你再不走,上帝就要投诉你了。”
  女招待把红唇抿到口腔里,一跺脚,愤愤离去。
  天明耸了耸肩,学着女招待方才的媚态嘲讽道:“顾客就是上帝。呕!这样又大又鲜红的嘴巴,要把人一口吞了似的,永安怎么招这样丑的人做招待,简直就是山海经里的山精,专门来吃客人的。”
  谈司珂似笑非笑道:“赵公子说的莫不是枭阳国人?”
  天明放下茶壶,拍手笑道:“对对对,传说枭阳国人长着人一样的脸,嘴巴非常长,喜欢抓人吃,抓到了就咧着大嘴哈哈狂笑,哈哈哈,实在是如出一辙,谈先生你可要小心了,别一不留神就被山精抓去吃了。”
  天明放下茶壶,拍手笑道:“对对对,传说枭阳国人长着人一样的脸,嘴巴非常长,喜欢抓人吃,抓到了就咧着大嘴哈哈狂笑,哈哈哈,实在是如出一辙,谈先生你可要小心了,别一不留神就被山精抓去吃了。”
  朱丹嘴里在嚼花生糖,被他们一逗,忍不住发笑,险些呛背过气去。两人惊慌中又是倒水抽纸,又是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全然慌了神。
  朱丹顺了一会才顺过气来,劫后余生似的。
  天明道:“不能再逗她了。”
  谈司珂心有余悸地点点头,三人一下子沉默下来,只顾埋头喝茶嗑瓜子,各想各的心事。
  魔术散了,人也跟着散了大半。滑稽戏还在唱,唱姐夫调戏小姨子,他们索性放任耳朵去听——
  秀才酒席吃多了后头睡觉,床上一躺,翻来覆去,枕头要掉。小姨子打从路过,小姨子一瞅,姐夫的枕头要掉,过来给扶扶枕头。秀才觉得有人板脖子,不知道是小姨子,只当是妻子。回头伸手一抓胳膊,登袖子,一搂脖子。
  小姨子说:怎么了这是,少有简直的,好心好意给你扶枕头,你抓我袖子,干么!一点也不规矩。念书的人,啊少有,骂你两句不好上我们家来了,不骂你气不出。墙上给你写几句。
  提笔就写,写了四句坠四个字,抱委屈,写的是:好心来扶枕,不该拉奴衣,不看姐姐面,一定是不依。可恼可恼。
  秀才醒了见墙上四句,赔不是配了一首:好心来扶枕,醉心拉你衣,只当我妻到,不只是小姨。得罪得罪。
  ……
  三人听得咯咯笑。朱丹一笑,两人就害怕,生怕她再呛着,之后任他再好笑也憋住不笑了。
  夜越深,屋顶花园越来越空,气温也稍稍降下去了些。谈司珂望了望手表已经九点一刻,起身道:“很晚了,我该送你回去了。”
  天明起身拉住朱丹道:“还是我送你回去吧。省得麻烦谈先生。”
  谈司珂道:“不麻烦。天这么晚了,人是我带出来的,不亲自送回去我是不放心的。”
  朱丹想了想道:“你爸爸妈妈回去了吗?要不然你同我们一起回去吧,三个人一道再安全不过了。”
  天明松了手,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告别:“你们先走吧。我把这出戏听完再回去,我还挺好奇小姨子和姐夫后来怎么着了。”
第十六章
  天井里的月亮发出蒙蒙的光,纱纱的云层像长在眼珠子上的翳,它也是好心,好心遮一遮月亮的眼睛。风吹得树叶沙沙做响,孩子哭,奶娘骂,也是有意来混淆视听的。
  弄堂口,谈司珂有意再往里送送,朱丹却不肯了,警惕地望了望四周道:“要是被人看见就不好了。”
  “你这样子一惊一乍的,像小猫一样,连我也被你弄紧张了。是怕被你爸爸妈妈看见吗?”
  朱丹难为情道:“被谁看见都不好,住在这里的人虽然穷了点儿,但是想象力都是极其丰富的。只要捕到一点儿风影,酝酿一夜就能给你杜撰出一本小说来。你别笑!我认真的。”
  “按你这么说,你们这儿倒是人杰地灵了,文学家小说家都该诞生在此,你看我今夜有幸为弄堂文学提供一点儿素材吗?”
  “你愿意我可不愿意!”
  谈司珂后退了两步,妥协道:“要不然你在前头走,我远远跟着,只要见你进了门我掉头就回,可好?”
  他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还能怎么拒绝?只能道:“好。”
  她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时不时飘到他的脚边,他是不忍心踩她的影子,那影子也是她身体的一部分,和头发、眼睛、手指一样的需要被保护起来。他低着头,每一步都落得小心翼翼。
  忽然她的影子变了形,转瞬即逝。他猛地抬起头望着空无一人的弄里,一阵怅然若失。
  朱丹刚将钥匙插进孔里门就咚地开了道口子,门缝里塞满了三分之一的身躯,一只半眯着的眼睛借着屋里透出来的光审视着她。
  朱丹瑟缩道:“阿爸。我回来了。”
  “知道几点了吗?”葛大海一张嘴,从门缝里喷出一股热辣的酒气。
  “嗯,逛晚了……姆妈呢?”
  “刚让吴太太喊走,说是打八圈回来。进来!”
  朱丹像一只小鸡仔似的被提回了鸡笼,门一闩,跑不掉的。葛大海又重新把腿支在椅子上喝酒,手里拿着一份报纸痴痴地看,醉眼朦胧的,识字又不多,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她站在池子边刷牙,漱口杯里插着三把全新的牙刷,一猜就是葛大海的牙刷厂生产的新品,她们家的牙刷一贯是随着厂里的生产线及时更替的。镜子上贴了张小纸条,写着:丹—白色、芝—绿色、我—黑色。
  字不好看,像几只小蚯蚓在纸上竞跑。
  朱丹拿起白色塑料柄牙刷塞进嘴里,木木的刷着。她照着镜子,蓦地里觉得镜子里的人有了颜色,像是叛逆的从古墓里逃了出来,掸掉一身的灰尘,整个人都明亮了起来。她从前照镜子是黑白的,现在却是彩色的——脸颊泛着婴儿粉,嘴唇上头摸着玫瑰色的唇膏,擦了凡士林打底,始终润润的。
  洗漱完出来,葛大海仍是盯着报纸喝酒,看得还是那一页,她有点儿好奇了,凑过去问:“阿爸你在看什么?”
  葛大海嘿嘿一笑道:“看广告。”
  “什么广告看得这样入迷?”
  “嘿——照相馆的广告。”
  朱丹把头伸过去一看,吓了一跳,他在看她的照片!他为什么要这样盯着她的照片一直看!她有点儿心烦意乱地抢过报纸揉成一团掷在地上,别扭道:“都是刻意拍的,假的,没什么好看的!”
  葛大海皱着脸,弯腰把报纸捡了起来,试图抹平,也是有点儿生气地说道:“不许胡说!那就是真的,我的女儿我能不认识吗?打小就是美人胚子!”
  朱丹见他已经醉了,再顶撞下去指不定得发酒疯,她小时候见他发过几次酒疯,他一发酒疯就哭,哭的肝肠寸断,好像全世界都亏欠他似的。她可不愿听他哭,索性回房间睡觉,被子一蒙,眼不见心不烦。他要看就任他看去罢,还能看出一朵花来不成!
  葛大海摇了摇玻璃酒瓶子,就这瓶口饮下最后一滴老白干,舔了舔,痴痴发笑。起身跌跌撞撞地趴在房门口听了一会,见里头鸦雀无声,于是轻轻打开门,径直走到床边坐下。他对朱丹房间的陈设早就了若指掌,是闭上眼睛也能准确摸到各个家具位置的那种程度,更是知悉她衣橱里有几件衣裳,什么款式什么颜色,他比她还要清楚。
  朱丹不在家的时候,他经常偷摸摸进来参观,用她用过的梳子梳头;坐椅子;闻闻衣橱的薰衣草香;偷看她写的日记;焚掉别人写给她的情书。
  他总把她当个孩子。这两日赫然发现她已经成熟了,像雨落一夜醒来发现树上的果子就熟透了那般惊喜。
  他将手伸进被子里去一阵乱摸。
  朱丹尖叫着跳了起来,以为是梦。
  他顿时上去捂住她的嘴,不许她嚷,威胁道:“好孩子,你若喊出来这个家可就散了。不过兰芝是不会和我离婚的,她老了,身上也没有钱,离开我她怎么活?她离不开我,你也离不开我,这个家离不开我。不要嚷,阿爸不会伤害你的。”
  朱丹痛苦地摇了摇头,反抗道:“阿爸,你不可以这样做!”
  葛大海突然啜泣道:“我不是你阿爸,我只是一个傻瓜。你姆妈是个贱货,她从来都没有爱过我——朱丹啊,你爱我吗?”
  朱丹一时哽住,呆呆地望着他。
  葛大海紧紧攫住她的肩膀愤愤道:“你为什么不回答!难道你也不爱我?我拼命工作供你念书,从小把你捧在手心里养着,你姆妈不管你,我便双倍的爱你,你为什么不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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