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洋房里面连取暖的铁皮炉子都没安上呢。搬进去冻得很。
“对,今晚就搬!”姜湘握拳,给他打气道,“小梁同志,我相信你,你可以的,组织把艰巨的任务全部交给你了!”
“总而言之,一个下午,帮我把小洋房收拾出来。再搞一个铁皮炉子,装上排烟管,先从你家搬一点点柴禾煤球,够我烧两三天的就可以了。”
“你放心,不会让你倒贴钱吃亏。下个月国棉厂发了工资,我把十八块钱的工资全部交给你,怎么样?”
“…………”
第43章
交代完所有事, 姜湘便赶着去车间上班了。
剩下梁远洲一个人,只能先回大杂院。
他还没吃饭,本想随便应付着吃一点, 再抓紧时间浅浅睡一觉,打开橱柜就看见了一捆细白面挂面。
想到湘湘说的煮挂面,梁远洲笑了下,在灶台边上折腾半晌, 烧了一锅开水, 下了一把细白面挂面。
他厨艺不怎么好, 但一个人生活, 难免要学会一些基础技能,比如怎么蒸米饭菜团子馒头等等。
煮好了挂面, 再倒点酱油醋盐,滴两滴香油, 一碗中规中矩不算难吃的挂面便做好了。
梁远洲端着碗回屋时, 院子里几个小孩闻见了香味儿, 纷纷堵到他门口,咬着手指眼巴巴地馋着。
“是软乎乎的面条,俺们家里好久没有吃面条……”
“我们家也很久没吃了。”
“还是细白面挂面,滴了香油。”
“想吃。”
“梁叔叔为什么总是吃得那么好?”
“我妈说是他骗人家钱,偷来的……”
听见这句,梁远洲气笑了, 指着黑黝黝的那小孩道:“来,把你刚才那话再说一遍, 谁偷东西呢?”
“哇!”小孩儿纷纷作鸟兽散。
“呵。”他放下碗筷, 到门口瞟了一眼,却见一个小孩望着他灶台上的锅, 下一秒就要伸手。
“干什么?”梁远洲皱眉。
那小孩看见他,一溜烟便跑了。
梁远洲走过去,揭开锅盖,心想这小孩也不傻,还知道惦记他煮了挂面的一大锅面汤呢。
想了想,他盖上锅盖,干脆连锅一块端回房间,把面汤灌进方便携带的军用水壶里。
吃过饭,梁远洲看了看天色,觉得时间尚早,便关上门,睡觉去了。
正在车间累死累活纺线干活的姜湘,万万不会想到梁远洲这会儿睡觉睡得正香!
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三点多……
梁远洲睡好了,精神抖擞出门,拎着两个小面袋子,分别装着豆面和玉米面,然后奔向了解放路小洋房。
“一斤玉米面,两斤豆面,你看着斤数够不够。”他把面袋子交给崔恒,一手交粮,一手交钥匙。
玉米面的价格比豆面贵,所以斤数少一半,梁远洲是算过账的,不多不少刚刚好。
崔恒也是常去黑市买粮,面袋子一到手,他稍微掂一掂,就知道斤数没差,甚至多了一些。
“阿恒……”崔奶奶高兴地很,把面袋子夺过去,迈着小脚飞快地回去厨房。
“奶,有玉米面,今天吃玉米饼子,吃玉米饼!”
“就是就是。”
“好好好,奶奶给你们烙两张饼,再让你们妈妈蒸一锅软乎乎的杂面馒头,这次蒸馒头不掺那些小麦麸皮了,今天吃顿好的……”
话音刚落,厨房里顿时传出了低低的欢呼声。
门口的梁远洲都听见了这声音。
崔恒咳了咳,脸皮燥得慌,人家前一秒才送来的豆面玉米面,下一秒就进了他家的厨房所有人都兴冲冲开始商量怎么吃了……
“梁哥,你们打算什么搬进来呢?上面那小洋房落了不少灰,得打扫,我们家里人多,都能上去帮忙。”他主动示好。
梁远洲也没客气,和他道:“湘湘说今晚就想搬进去,我出去给她弄铁皮炉子和排烟管,你们能帮忙打扫吗?”
“能能能,这都是小事,小事!”崔恒忙道。
“行,那这钥匙……”
“钥匙只有一把,梁哥,你换锁不?那房子上的锁生了锈,不太好用。”
况且,这房子是姜湘一个人住,安全起见,最好还是换一把新锁。
“换。”梁远洲想也不想道,“我会出去买把新锁,还要买其他东西,你们愿意帮我把房子打扫干净就行。”
“行,你放心去,保证回来的时候房子里面干干净净!”
就这样,梁远洲心安理得,顺顺利利地把打扫房子的艰巨任务甩给了崔家众人。
他去街上的五金劳保店,买了一把外头用的新锁,还有两道门褡裢扣,准备安装到门里面。
姜湘一个人住,最重要的就是晚上把门反锁好,多一层安全保障。
梁远洲去的这家五金店,是长川市最大的一家店了,几乎什么都有,卖的东西又杂又乱。
也有铁皮炉子和排烟管。
“排烟管怎么卖?”梁远洲问。
“这个要搭工业券呢,你想要多长的?”
“两米多,最好带个弯……”梁远洲大概比划了一番,小洋房面积小,一个铁皮炉子就能把整个房间熏得暖烘烘的。
安装炉子的排烟管,就要在墙上打个孔,打孔得找专业师傅,人家有钻机,三分钟就能搞定。
“师傅,你算算账,一个铁皮炉子,加上排烟管,还有那捆铁丝,铁钉,一共多少钱?”
店里的师傅飞快地拨弄算盘,“八块六,搭两张工业券。”
梁远洲咳咳,左右看了看,趁着四周无人,压低声音道:“包安装吗?给介绍个打孔师傅行不,我家不远,就在解放路,离这边也近。”
老师傅笑了,头一回见到这么直白打听消息的年轻后生。
倒也没推脱,低声道:“你多掏五毛钱,我让我大侄子走一趟,他在车间干机修的,去你家弄一下,快得很。”
“行。”梁远洲爽快掏钱。
不一会儿,一个国字脸的年轻小伙背着沉甸甸的军绿色大包急匆匆赶来,“大伯,人呢?俺今天有事,急着回乡下,早点搞完回去。”
梁远洲招招手,带着人和机子直接回了小洋房。
他买的东西多,和五金店的师傅借了一个破旧独轮车,把铁皮炉子和排烟管还有其他东西一块扔进去。
那年轻小伙勤快得很,主动上手,帮忙推独轮车,两人很快便到了解放路。
梁远洲要在门侧上方打个孔,崔恒想了想,倒也没说什么,同意他捣鼓。
在他看来,崔家的这栋花园洋楼,外表越破烂越好,看着不打眼,不招人眼红,那就更好了。
一把磨损到看不出颜色的旧钻机拿出来,接通电,伴随着嘟嘟嘟的刺耳响声,不过几分钟,墙上的孔便打通了。
年轻小伙跳下木梯子,动作麻利,“得了,我再帮忙组合套一下排烟管,剩下的就得你们收拾了。”
梁远洲表示没问题。
崔恒在旁边看得一愣一愣,特别是那个嘟嘟嘟响的钻机。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急忙下楼去,找到崔奶奶问:“妈,大嫂不是常说她屋子子冷吗,咱们也给她房间里装个铁皮炉子。正好有人有机器,给咱们墙上打个孔?”
“哎,能行吗?”崔奶奶嘀咕,人家肯定掏了钱才能雇来这么一个人。
崔恒也想到了这一点,“没事,咱们也掏钱,人家有那个机器,干活省事,方便。”
以前崔家自己想找这样的人,都不知道该去哪里打听。
正好碰上梁远洲雇来了人,不抓住这个机会简直可惜了。
和崔奶奶商量定了,崔恒又兴冲冲上楼,和梁远洲问了几句,梁远洲让他自己去问。
于是又过去,拉着那年轻小伙悄声嘀咕。
又过半晌,楼下崔家也响起了嘟嘟嘟的钻机响声。
“崔家的,你们家里干啥呢?咋那么大动静。”路过的街坊邻居听见声音,隔着篱笆门大喊。
“没事儿,找了个朋友,正帮忙凿墙呢。”崔恒应付地回道。
听说是凿墙,街坊们顿时散了好奇心。
半年前崔家又是修建水泥楼梯,又是把二楼的那房间单独隔出来,也是在外边凿墙,修了一道门。
那阵子闹出来的动静更大。
现在又搞,崔家又想隔一个房间拿去出租了?
街坊们翻翻白眼,心想崔家的日子真是越过越差劲,已经沦落到出租房子挣几个钱了。
不过,要说穷困潦倒,还是同一条街的姜家更穷一些,人家是干脆把整栋小洋楼都卖了。
听说这两天姜华回来四处打听,听那口风,像是打算搬回来租房子住,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街坊们就等着姜家搬回来,串门子吃瓜看热闹呢。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国棉厂,下午六点整,姜湘终于下班了。
回宿舍的路上,何丽华喊她,“姜湘,我们去食堂吃饭,今天下午有小馄饨,你要不一块来?”
董美霞不乐意,“你喊她干啥?她没钱吃饭,咱们吃小馄饨,让她坐在一边吃杂面馒头啊……”
这话说的,姜湘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她是舍不得在食堂花钱吃好的,但并不代表她吃不起,区区一顿小馄饨,她怎么就吃不起了。
姜湘不稀罕争这一时的长短,“我不去吃饭了,忙着回宿舍搬被褥呢。”
“搬被褥?”何丽华诧异,“你不住宿舍了?”
“嗯,不住了,今晚就搬出去。”姜湘低声说。
听她这么说,其他人都愣住了。
董美霞笑了一声,“你不是没地方住吗?搬出去住哪里。”
“租房子住。”姜湘说完,转身便走了。
后面隐约传来声音,“美霞,你少说两句吧,你以为姜湘搬走了是好事?”
“怎么就不是好事了?她那个成分,谁想和她住一间宿舍。”
“她搬走了,就有其他人搬进来……”
“谁知道下一个搬进来的是什么人?万一不好相处呢。”
后面的争论声姜湘就听不太清了,总之她并不在意。
一想到今晚就能搬进小洋房,下了班被榨干到一滴不剩的疲惫身躯,瞬间就有了劲儿。
姜湘高高兴兴回到宿舍楼。
楼下,梁远洲坐在一辆破旧三轮车上,已经早早在等了。
“湘湘。”
“你哪来的三轮车?”姜湘瞳孔震惊。
“和崔恒借的,他哥在煤矿上帮人拉煤,自己有一辆三轮车。”
“那正好,方便我搬行李了!”姜湘兴高采烈,带着他上楼。
进宿舍楼的时候,门房大爷拦住姜湘,问了一嘴,“这谁啊?上去干什么?”
“大爷,他帮我搬行李的,我在外面租了一间房子,今晚就要搬出去了。”
“搬出去?不住咱们厂里的集体宿舍了?”
“是,不住啦。”姜湘甜甜地笑。
这门房大爷一直对她挺和善的,就是听说了她成分不好,也没有变脸,见她进宿舍,常常跟她打一声招呼。
就冲这个,姜湘很愿意和门房大爷多说几句话。
两人顺利上了三楼,姜湘去开门,让梁远洲进去搬东西。
“我们刚下班,宿舍其他人都一块结伴去食堂吃小馄饨呢,还没回来。趁着她们不在,咱们早些把东西搬下去。”
“哦,”梁远洲点点头,“湘湘,你怎么不跟着一块去吃小馄饨?”
“你明知故问是吧?我和她们关系不怎么好了。”姜湘踹他。
梁远洲没再说话,目光微沉,望向了她的脸。
他的眼睛里有些让人看不懂的情绪,那情绪很是奇怪。
姜湘被他望得莫名其妙。
“我脸上有东西吗?”她摸自己的脸。
“没有,”他低声说,“湘湘,你把东西都打包起来,我帮你搬。”
“好哦。”姜湘撸起袖子,兴冲冲开干。
就在她打开自己的柜子低头收拾的时候,梁远洲站在她身后,低垂着眼眸,开始四处张望。
上辈子,湘湘就是住在这里,住在这个让她遭受排挤感到不舒服和别扭的集体宿舍。
在她遇到徐盛安之前,她在国棉厂工作了整整两年,便也在集体宿舍住了整整两年。
他几乎无法想象那两年湘湘是怎么忍受下来的。
她应该也会像现在这样,很想搬出去,离开这个让她感到不舒服的环境。但她最终还是没有搬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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