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烛音双手抱臂倚靠在墙边,理不顺这个逻辑。
对面的房间里,九皇子敲打桌面,逐渐失去耐心。
直到他坐不住了,眼尾泛红的谢濯臣才露面。
九皇子见他模样有些惊诧,这是……哭过?
可惜没亲眼所见。
“九殿下可是等急了?”
这种时候,九皇子并不在意他的无礼,“可以理解。”
谢濯臣眉眼有些疲惫,在旁边坐下,自顾自倒了杯茶,“九殿下可知谢某为何单独邀见?”
“略有猜测。”
谢濯臣嗤笑,“九殿下有一颗七窍玲珑心,自能理解谢某现在的心情。那谢某也不拐弯抹角了,让淳王殿下身败名裂,对谢某而言一点都不难。”
“所以你要和本宫联手?”九皇子佯装讶异,“你敢信本宫?”
“谢某已经没什么好失去的了,自然什么都不怕。”
谢濯臣握紧茶杯,似是将恨意发泄其中,“九殿下也不必跟谢某虚与委蛇,当初是谁绑架音音你我心知肚明。只是现下有更无良之人需要解决,九殿下莫着急,之后便是您。”
九皇子不恼反笑,“本宫拭目以待。”
“所以九殿下愿意配合谢某?”
“你且说说,需要本宫做什么。”
谢濯臣想,自负的人最好算计。
“谢某丁忧在家,无法面圣,所以需要九殿下帮忙。因为我要……”
“告御状。”
第96章 96进宫
清晨,沈烛音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醒来。
她枕在谢濯臣的胳膊上,一睁眼便发现他正在目不转睛地看自己。
“你怎么醒这么早?”
谢濯臣缓慢拨开她的碎发,“今日要进宫,你忘了吗?”
“哦。”沈烛音伸了个懒腰,舒展完又搂他脖颈,整张脸贴在他胸口,口齿不清地问:“过了今天,一切都会好的,对吗?”
“嗯。”谢濯臣在她耳畔轻声重复,“会好的。”
沈烛音似是受到鼓舞,打起精神,一鼓作气就要起床。
只是刚直起腰就被谢濯臣拽了回来,被他圈在怀里。
她不解,“怎么了?”
谢濯臣的目光逐渐探究,“你们最近是不是有事瞒我?”
沈烛音肉眼可见地神色一滞,僵硬地挪动身体,在他的注视下欲言又止。
“嘿嘿。”
她试图蒙混过关,在他脖颈间蹭蹭,“你肯定会原谅我……们的,对吧。”
谢濯臣像拎小花一样捏她后颈,“少来这套。”
“略。”
沈烛音先是挑衅,后伸出一只手探进他里衣,软绵绵的挠,在他张嘴质问前亲上去。
早上本就蠢蠢欲动,被她明目张胆地撩拨简直煎熬。
“你……”谢濯臣无奈,“别闹了。”
无果,他只能妥协道:“好了,我不问了就是。”
“起床咯!”
沈烛音麻利地翻身爬起,从他身上跨过,灵活地跳下床榻。
谢濯臣:“……”
沈烛音在房间里绕了一圈,穿好衣服后拿着梳子和珠花跑了回来,塞到他手上,背过身去坐上床榻。
似乎每天都是这样的开始,谢濯臣盘腿坐在她身后,思路清晰地给她编发。
编到一半总要提醒她一句,“别乱动。”
之后沈烛音便会变乖,但过不了多久又要摇摇晃晃。
可他喜欢这样的她,谢濯臣心想,就像喜欢这样平淡的生活。
他的眸眼平静,同时带有岿然不动的坚定。
隔壁房里,熙嘉披散开长发,屏退了喜荷,叉着腰对言子绪不满,“沈烛音她天天跟我炫耀谢濯臣亲手给她编的头发,你到底什么能学会,让我扳回一局!”
“在学了!”言子绪打着哈欠,嘟嘟嚷嚷,“在学了,真的在学了。”
熙嘉挑着衣服,催促道:“今天要去给父皇请安还有好戏要看呢,你快点起床!”
“知道了。”
言子绪伸了个懒腰,视线紧紧跟随“忙忙碌碌”的熙嘉。
“还傻看着我干嘛?”
言子绪蓦然笑了,“虽然对不起谢兄和音音,但二皇兄确实对你我有恩。桌上是我昨日在库房挑了一坛好酒,今日请安见他,一定要敬他一杯。”
“好。”熙嘉挑完衣服又挑着首饰,“这坛酒好香,哪里来得?”
是他们大婚时,九皇子送的贺礼。
言子绪没说,只夸张道:“忘了,我库房的宝贝可太多了!”
熙嘉白他一眼,“你说我今天戴梨花簪还是蝴蝶簪?”
言子绪瞬间警觉,“反正你好看,戴哪个都好看。”
“那就梨花簪吧。”熙嘉满意地点了点头。
言子绪松了口气。
在他们磨磨蹭蹭的时候,希玉已经坐在了小院里,和沈照对坐着吃早饭。
她左右张望,问道:“你猜今天沈烛音和公主两个墨迹鬼哪个会先出门?”
“我猜公子。”
希玉白他一眼,“幸好你不是个姑娘,不然沈烛音肯定容不下你。”
沈照一愣,蓦然想起当初在言府,沈烛音超级傲娇地跟他叫嚣,“我才是阿兄的宝贝!”
“你笑什么?”希玉困惑。
“没什么。”沈照眉眼含笑,“只是突然觉得时间过得好快。”
希玉神色恍惚,说起时间,她已经很久没有梦见过某个人了。
“希玉!”
沈烛音大喊着跑出门,像只翩跹的花蝴蝶一样朝她奔来,拉回她的思绪。
熙嘉紧随其后,“你嚷嚷什么,你还没复活呢,别让人发现了!”
沈烛音一惊,迅速折回,躲到正出门的谢濯臣身后。
抱着酒坛慢悠悠走出来的言子绪见她偷偷摸摸的,嗤笑一声,“你做贼呢?”
“我做鬼呢!”沈烛音瞪他一眼。
谢濯臣见大家都在,一边牵着她往前走,一边叮嘱道:“我和希玉、阿照先走,你们夫妻俩带着沈烛音可以后来,可还有什么问题?”
“问题倒是没有。”
言子绪暂时放下酒坛,拍了拍手,“不过还是有句话要跟你说。”
“说。”
谢濯臣看也不看他,惜字如金。
言子绪扫视了其他人一眼,莫名都无声笑了。
“谢兄,你千万要记住……”
众人纷纷看向谢濯臣。
“你不是一个人。”
谢濯臣:“……”
众人的笑声揉杂在一起,随风悠扬。
谢濯臣一言不发,没有回应,默默撕了块奶酪包,塞沈烛音嘴里。
沈烛音:“?”
——
御书房外,从里面出来的淳王和王妃与正要进去的九皇子擦身而过,彼此瞥了一眼。
九皇子似笑非笑,“敢问二皇兄,父皇可还安好?”
“九皇弟自己进去就知道了。”淳王语气不善。
九皇子点头称好,难得恭敬。
淳王一看他这样便知他没憋什么好屁,却又不知问题在哪里,心里不安。
“二皇兄!”
熙嘉小跑而来,言子绪缓步跟在后面。
九皇子亦回头,“熙嘉可要和皇兄一起进去?”
熙嘉见了他便不自觉冷了脸,“九皇兄先进去吧,我和二皇兄说会儿话再去。”
九皇子对她的态度不明所以,但有猜测。许是她的驸马和谢濯臣走得近,吹了耳旁风。
眼看着九皇子率先进了御书房,熙嘉的表情才有所缓和。
“问二皇兄和二皇嫂安。”熙嘉乖巧道,“连日多事,还未来得及登门拜访,以感激皇兄救命之恩。”
原本心中对九皇子的不满烟消云散,淳王心情变好,“你是我妹妹,救你是应该的。何况你是在我的婚宴上出事,该是我负责。”
熙嘉叹了口气,“见皇兄气色不好,可是父皇责怪你了?”
“出了这种事本就我的责任,父皇责怪我也应该。”
此时御书房内,圣上正合上弹劾淳王的奏折。
他状似无意地问道:“你二皇兄的婚宴出事时,你可在场?”
“回父皇,儿臣恰好那时还没走。”
“死的那个,是卢家那个遗孤?”
九皇子应道:“是。”
圣上“砰”的一下将奏折丢远,说话的语气辨不清情绪,“就剩她一个,也没人真心为她寻公道。”
九皇子垂首,沉默良久,忽然道:“其实……还是有的。”
“谁?”
九皇子立马跪下,俯首道:“丁忧在家的谢常守找到了儿臣,想要面圣。”
圣上眉头轻蹙,“谢征的儿子?”
“是。”
圣上蓦地笑了,想起那些谣言来,饶有兴致道:“叫他进来。”
御书房外,淳王神色一滞。
内侍脚步匆匆,领着三人往御书房去。谢濯臣在前,沈照扶着希玉在后,皆与他擦肩而过。
谢濯臣目不斜视,一眼都没有看他。
“他们……”
熙嘉连忙道:“皇兄不必忧心,他们此行与你无关。”
言子绪在她身后,保持着假笑,一言未发。
“我也该去给父皇请安了,就不与皇兄多说了。”
熙嘉接过言子绪手中的酒坛,递给淳王,“这是我特意拿来送皇兄的,当是答谢皇兄的救命之恩。”
淳王的视线追随谢濯臣,不安的感觉愈发强烈。
“那就多谢。”
熙嘉送完酒便拉着言子绪跟上内侍,跟着他们一同进了御书房。
圣上抬眸,看着谢濯臣走进的瞬间,幻视了旧人。
只见年轻的公子从容下拜,双手奉上卷轴,举过额头。
“问圣上安。”
“罪臣僭越,以谋杀罪,状告,九殿下。”
……
九皇子脸色骤变。
第97章 97结局
御书房里静得像一潭死水。
圣上仔细阅文,将卷轴上陈列的每桩罪过——扫过。
底下跪了一片人,包括了原告、被告、证人还有受害者其一。
圣上合上卷轴,将他们逐一打量。不着急说话,沉默地给他们施压。
老九和熙嘉是他的孩子,他自然有几分了解,如今一个正忐忑,正一个忿忿。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谢濯臣身上。
谢征的儿子,如此从容冷静、不卑不亢,倒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这个卢……啊不。”圣上的指尖敲打在桌上,“沈烛音,应该还没死吧。”
“父皇好聪明!”
熙嘉惊喜出声,打破了原本严肃的氛围。
圣上失笑,“你这小滑头,跟他们一起跪着做什么,到父皇这来。”
熙嘉立马起身,乖巧地坐到圣上身边,还得意又天真地看了一眼底下的人。
“既然来了,怎么不一起进来?”
熙嘉笑容灿烂,“女儿带她进来的,这不是父皇还未宣嘛。您要是想见,女儿这就叫她进来。”
圣上食指点上她的眉心,宠溺地推了推。
不出半刻钟,内侍便又将沈烛音领了进来。
谢濯臣用食指点了点身边的空地,沈烛音会意,在他身侧跪下,生疏地行礼,“问圣上安。”
圣上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九皇子下毒的证人在此,那你说他绑架你的证据,又在哪里?”
“九殿下曾把民女藏在他妾室房中,民女有偷偷将一朵山茶珠花藏在床底。陛下现在叫人去查,一定能找到。”
圣上轻笑,“你倒是聪明。”
沈烛音莫名想笑,圣上夸她聪明,那以后谁还敢说她笨。
“老九。”圣上将卷轴丢掉九皇子脚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九皇子差点咬碎牙齿,捏紧拳头,青筋暴起。
“儿臣……儿臣……”
“陛下!”
外头突然一片混乱,圣上蹙眉,“发生何事了?”
内侍跌跌撞撞跑进来,“淳王殿下他……他莫名中毒,御医赶到时,他已经……已经来不及了!”
“什么?”熙嘉惊起。
圣上下意识扫了底下一群人的脸色,唯一脸色大变的,竟是九皇子。
沈烛音攥着衣角,盯着地面眼神飘忽,想看谢濯臣的神情,但如此处境下又不敢。
谢濯臣瞬间了然。
不由得想起那日言子绪问他,自己和二殿下谁更重要。
“中毒?”圣上愠怒。
内侍跪地,瞟了一眼圣上身边的公主,“是……而且,是喝了公主送的酒中毒。”
熙嘉面露茫然,言子绪焦急道:“公主不可能谋害二皇兄,还请父皇明察!”
御医赶来,还将那坛毒酒带了进来。
“这坛酒不是九殿下为公主大婚送得贺礼吗?”希玉惊诧道。
又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失言,害怕又慌张地伏地,“民女多嘴,还请陛下恕罪。”
“与儿臣无关啊父皇!”九皇子急忙道。
“都闭嘴!”
圣上一拍桌子,所有人都不敢再轻举妄动。
他看向希玉,探究问:“你怎知那是九皇子送给公主的贺礼?”
“回陛下……”希玉结结巴巴,“公主和驸马大婚之日,民女在场,为公主妆。公主和驸马不嫌民女出身寒微,予民女信任,所以后来是由民女清点贺礼入库。公主和驸马那日事多,恐不知情,但民女记得。”
圣上神情冷漠,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熙嘉。
熙嘉仍旧迷茫,红了眼睛,“我不知道,父皇……我真的不知道……”
圣上儿女众多,但熙嘉是唯一的嫡公主,又自小活泼美丽,开朗大方,所以他偏宠一些。养得天真无邪,璞玉浑金,他自然不信她会毒害别人。
他又看向了九皇子。
九皇子心道不好,“父皇明鉴!此事绝对和孩儿无关!熙嘉嗜酒,所以我才特意送了好酒当贺礼,儿臣没理由害她啊!”
“九殿下不也没理由害民女吗?”
“我……”九皇子进退两难,但谋杀沈烛音的罪过和谋杀二皇兄的罪过比起来,不值一提。
两厢取舍,他心急道:“儿臣承认卷轴上的罪过,针对此女是因为知道她对谢常守很重要。谢常守从前在政事上多次与儿臣作对,所以儿臣心生怨念,想要报复,除此之外并无其他,还请父皇明查!”
“所以九殿下实则是针对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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