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就是那头狼崽子的。
但是血迹怎么在这里就戛然而止了?
他四处警惕的观察起来,眼神突然定在了前面那辆突兀的出现在这里的黑漆漆的SUV上。
听人说后头落水市的佛守岭上出现了十几具兽骨,最近森林公安都查得严。
他迟疑的端着猎/枪上前去瞥了一眼,从侧边看不清车内的状况,他把手压在眼睛上试图贴着往里仔细的瞧。
大晚上的,一个满脸褶子凶相手上拿着猎/枪的中年男人,把脸死死的贴在车窗上有多恐怖就不用多说了,况且这车窗的膜再怎么防窥也遭不住他这么瞧啊!
万一他再给来一枪呢?这膜可不防弹。
男人眯着眼四处瞧了许久,突然听见车内传来一声响动,他警觉的扣住了猎/枪,一边伸手敲了敲车窗玻璃。
再连敲了三下后,车窗终于被人摇了下来,里面坐着一男一女。
男人把女人抱在了怀里,两人嘴上都红得剔透,眼里也布满着暧昧的雾气,一看就知道这两人大半夜的是在车里做着那档子事儿。
怀里那女的倒是长得漂亮,看到他手上的猎/枪害怕的瑟缩了一下。
“叔……你这是?”小白脸愣住了,有点不好意思的发问。
“别怕,我是这块的护林员,叫我老张就行。”老张眯着眼往车内大幅度扫视了一番,“你们有没有看到一头受伤的狼崽子?”
“啊?这里有狼啊!”女人瞪大双眼,抱着男人的脖子害怕得直发颤。
男人伸手拍了拍她的背,担心的问道:“我们是来这旅游的,车开到半路上没油了,已经叫人来送了,您是说这附近有狼出没吗?”
——这小白脸真是好福气。
老张的视线在隋昭昭脸上停留了一下,他不认识这车的型号,但奔驰的牌子倒是很容易看出来是个豪车,只能在心里偷偷腹诽。
“没事了,你们要是看到记得躲远点,那狼崽子可凶。”他也不愿意再多一事,收回枪杆,准备掉头顺着血迹找的时候。他突然脚步又一顿,鼻尖微动,嗅到了空气中的血腥气。
老张身形一滞,又重新返了回来,弯下腰眯着眼沉声恶狠狠道:“你们车里怎么有血气?”
骆清河干咳了一声,扯了扯身上的病号服:“之前去山里徒步挂着手臂了,伤没好全这不是就跑出来了。”
隋昭昭的演技立刻无缝衔接上了,她娇嗔着推搡了骆清河一下:“都怪你动作太大了,伤口都扯开了吧!”
骆清河身上穿着病号服,扯开三粒纽扣的胸口处也确实能看见若隐若现的绷带。
况且正常人要是看到狼绝对是害怕得转身就跑,应该不太可能把那匹狼给藏起来。
老张那张褶皱的脸上铺下了半边阴影,面无表情的脸上一双眼珠子溜溜的转着,气氛凝涩到极点,隋昭昭握着骆清河的手顿时紧缩了一下。
但凡后座下的那匹狼突然扯动一下,或者这假装护林员的老张心狠手辣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那他们大概都得交代在这里去了。
老张阴冷的视线如同毒蛇一样在头顶扫荡着,隋昭昭甚至能清晰的感觉到座椅下面温热的躯体在瑟瑟发抖。
半晌,老张实在是没在车里发现什么值得怀疑的,半信半疑的收回视线,声音宛如幽夜呕哑嘲哳的老铜钟:“这块儿野兽多,你们两个人在这里危险,要不要跟我回去住一晚?”
“这……这怎么好意思。”隋昭昭嘴角一抽。
开玩笑,你可比野兽吓人多了。
老张瞪着浑浊的眼睛,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干裂出一层皮的嘴唇一张一合:“难道你们还想留在这喂野狼?”
骆清河好像完全没有感觉到老张身上古怪的氛围和扣在扳机上的手一样,神色自如的打开了车门:“那我们给您点钱,就当是住宿费了。”
老张带头走在前面。
隋昭昭跟在骆清河身后下来,走出一点距离,才缓缓用钥匙锁上了车门。
“张叔,你在这当护林员多久了啊?”隋昭昭状似不经意的好奇问道。
“快一年了吧。”老张带他们走到了一个用泥巴糊砖头勉强做出来的瓦砖屋子里。
一进去,潮湿气就冲天,骆清河伸手在鼻尖扇了扇,眉间皱起一个嫌弃的弧度,迈步走进来漫不经心的打量了一圈,把半夜和小女朋友出来找刺激的富二代公子演得活灵活现。
老张一进来就不知道钻到哪个屋子里去了,出来的时候手里已经没拿猎/枪了。
骆清河盯着凹凸不平的墙角那块土地上的几双鞋印,又扫了一眼床铺,突然收回视线问道:“叔,咱婶在家吗?能借我女朋友一件换洗衣服吗?她爱干净。”
“我一个人住。”老张拎着两个铁杯子和年代感极强的热水壶走出来,“忍一晚上,喝点水吧。”
两人接过水杯,在空中对视一眼,又若无其事的移开视线。
“不要嘛,人家难受!”隋昭昭扭扭捏捏的牵着骆清河的袖子,硬着头皮接上他的戏。
“好好好,门口有水,我带你洗洗总行吧?”骆清河艰难的压着嘴角忍住笑意,一只手搂住隋昭昭的腰,手掌暧昧的摩擦着,又低头不知道说了句什么,闹得隋昭昭羞红了脸。
两位有着与生俱来戏剧天赋的演员把富二代玩咖和娇俏小女友演得炉火纯青。
第33章 老张
“里面还有其他人。”隋昭昭借着亲密距离侧头跟骆清河说悄悄话。
“嗯……”柔软的唇瓣和温热的气息在耳廓附近触感异常, 骆清河下意识的想摸摸耳垂,手举到一半又堪堪放下。
两人走到井水旁边,靠着井口假装腻歪在了一起。
“那他为什么要骗我们?难不成他在车里看到了?”隋昭昭眯起眼睛, 总觉得有一股十分怪异的窥视感萦绕在周围。
“那他早就在车里开枪了。”骆清河像变戏法一样的掏出一根烟咬在嘴里, 又摇摇头,“不像。”
要不就是打算来个劫财劫色……
“你不是没口袋吗?”隋昭昭古怪的盯着他唇齿间没点燃的烟, 突然就忘了要说什么。
骆清河矜持解释:“挂在耳后的。”
隋昭昭沉默了一下, 敷衍夸道:“厉害厉害。”
死烟鬼,从医院跑出来飙车连病号服都来不及换手机也没拿,却还能不忘带根烟。
骆清河瞥一眼就知道她心里没想什么好话, 轻嗤一声, 齿尖摩擦着烟尾, 音量骤然放大,冷着嗓子道:“什么时候我抽根烟也轮到你管了?”
月黑风高, 静得不行,这一声显得格外刺耳。
“你什么意思?”隋昭昭瞬间接收到了骆影帝的信号, 甩开他的手,怒气冲冲, “我管不得啊?”
“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吧。”姓骆的把花花子弟刻画得传神,掀起眼皮冷嗤道。
隋昭昭越演越投入, 话语里还带上了哭腔:“你说,你就是想让外面的那些个妖精来管你是吧?”
他俩这通深情演绎的炸裂对话果然吸引了老张的注意力, 大半夜的急急忙忙的从屋子里跑出来劝:“你们这么晚了吵什么?”
“张叔,你来评评理!”隋昭昭通红着一双眼睛,“他个渣男, 就是想跟我玩玩而已!”
张叔显然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两边来回瞧了瞧, 一时间语塞:“呃……闺女啊,你们有什么事儿好好说呗,吵什么架嘛!”
“叔,你就说说这女人可不可笑?”骆清河也是个暴脾气硬骨头,咬着烟懒得搭理,“抽根烟我踏马就成渣男了?你别忘了你那一身的名牌包衣服鞋子化妆品都是谁给你买的!”
还整上剧情了。
隋昭昭眼角抽动了一下,又迅速继续敬业的怒道:“谁要你那几个臭钱了!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跟你说欧阳傲天,我们彻底完了!”
她这话一出,演了一辈子现实主义戏份的人生二十九年最佳影帝得主的骆清河都诡异的沉默了一瞬间。
这句台词其实还挺有名的,展新月的出道之作《我的傲娇女友》的经典名场面——男女中雨中分手。
——怎么不接了?
隋昭昭眯着眼暗示他,骆清河这才语气十分艰难的挤出一句:“分手就分手!”
很显然骆影帝在最后没能接上新晋花旦隋小花入木三分的演技,她遗憾的暗自感叹。
还是差点。
幸好张叔看不懂他们两人之间那一瞬的刀光剑影,只当是两个小情侣闹掰了吵架,他没跟这种类型的年轻人打过交道,忙了半天也不知道在瞎忙活什么。
最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小美女怒气冲冲的跑出去说要散步,那小白脸一边说走了就别回来了一边骂骂咧咧的进屋睡觉。
老张黑黝黝的眼珠子在污浊泛白的眼眶里溜溜的滚了一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往昏暗的屋内瞧了一眼,看到骆清河已经背过身躺在铁床上了。
极致的黑暗已然绽放过了,天色终于出现了微弱而诡谲的灰白。
他随后步履轻缓的跟在了隋昭昭的身后,如果真的是在演戏,那么摄影机下这帧画面的构成其实十分诡异和微妙,年轻漂亮的妙龄少女堵着气在陌生的林子里横冲直撞,后面跟着一个上了点年纪佝偻着背眼神直勾勾的大叔。
老张屏气凝神的跟着隋昭昭往前走,前面是一个小河,这片林子都是他的地盘,他再了解不过了。
突然,女人的脚步快了起来,最后竟然径直跑到了河边,老张以为自己被发现了,连忙快速跟上。
在河岸线上,隋昭昭突然转身,看到气喘吁吁面露凶光,似乎下一刻就要扑上来的老张,惊讶道:“呀,张叔,你怎么在这呀?”
老张迟疑的停下了脚步,摸不准她是真傻还是假傻:“我来林子里巡视一下,真巧哈。”
“不巧,我们在等你。”
沉沉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那一瞬间老张感觉一股钻心的凉意从脚底径直的攀爬到了头顶,一身的鸡皮疙瘩骤然叫嚣起来。
没等他缓过神来,骆清河随手捡起一个块石头,熟练的力度敲在了老张的后脑勺上,一阵剧痛传来,老张眼前一黑,彻底倒了下去。
这次算是老张看走了眼,这俩小情侣可不是什么善茬,当然也不可能让他美美的晕过去。
黑暗中冰冷刺骨的凉水骤然从鼻腔里激流涌了进去,老张晕着晕着被突如其来的溺水给警醒,他下意识的张口呼救,凉水又争先恐后的堵到了嗓子眼里,呛得肺都带着火辣辣的疼。
下一秒,骆清河才把他给拎了起来,这小白脸穿着一身病号服嘴上还一点血色都没有,装柔弱天真装得入木三分,现在一只手轻飘飘的抓着他的衣领,这会儿嘴里叼着点燃的烟,冷淡的看着他。
“我这也算是终日打雁,”老张被扔在地上,往旁边啐了一声,恶狠狠道,“竟然让雁给我啄瞎了眼。”
“你打的是个屁的雁。”隋昭昭居高临下的瞥着他,“你是端了一窝野狼吧。”
一窝国家二级,真刑。
“果然……果然,”老张不知道想到什么,死到临头突然癫狂的笑了起来,“那狼崽子找上你了是吧,呵呵,我就知道是你!”
“你用多大力气啊?”隋昭昭狐疑的看着老张神经质的样子,“别是把人打傻了吧?”
不知道是骆清河下手重了,还是老张心理承受能力太差,这会狂笑着像是蓬头垢面的疯子。
骆清河站在河岸边抽烟,猩红的火星子在唇齿边明灭,他眯起眼吐出一口白雾:“不可能,我下手有数。”
“你在这给我装疯卖傻也没用,牢饭是吃定了的。”骆清河在岸边把烟掐灭了,走近蹲下来,“要是把你同伙供出来,说不定还能早出来个两三年。”
但要是身上有人命就另说了。
老张这个时候骨头又硬了起来,冷笑一声,闭上眼睛一言不发,像是已经死猪不怕开水烫了一样。
“把他绑在这,我们回去看看就知道了。”
老张早就被骆清河那一棒槌下去失去了行动力,这会一声不吭的被他翻出来的麻绳紧紧的束缚在了树下。
他们这场戏是临时演的,他那同伙还不一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玩的就是一个信息差。
如果是没有手机没有网络,完全踏入别人的地盘且在对方拥有枪支武器的情况下,最好的选择是逃出去呼救,等警察过来处理这件事情。
但是这里站着的两个人,一个干了野保快十年打击盗猎一辈子,一个骨子里都没有恐惧感的疯子,两人一拍即合,蹑手蹑脚的开始返回木屋。
“不确定他同伙在不在家,不过屋子里确实是有至少两个人住的痕迹。”骆清河蹙眉,“要是他亮武器了就先藏起来。”
隋昭昭点了点头:“你那车我还留了点油,不过徐庄闲通过你的GPS定位仪找过来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
骆清河冷哼一声,也不知道是对他这句话有什么意见。
“你身上伤口怎么样?”隋昭昭又问。
“专心点。”骆清河拉起她的手,神色淡淡,“死不了。”
天色已经逐渐泛白,远方的地平线璀璨的亮了起来。
屋内跟离开的时候还是没有什么两样,两人进去搜寻了一圈没发现什么东西,像是风平浪静的一场梦。
但是他们也没发现那杆猎/枪。
隋昭昭在想着屋内可能是有什么地道之类藏人的地方,先走进去搜寻看看了,骆清河则是站在门口,眯着眼打量起了右手边这个小小的紧闭着的侧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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