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会满朝文武提到他都说——天资聪颖、好学上进、秉性纯良,实乃东宫之选。
他是怎么跟东宫擦肩而过成为端王的,她也不清楚,但是身份变了连本性也会变的吗?
想到这,她不禁脱口道:“居然会为了游手好闲而骄傲,有没有毛病?”
李无恙轻震了下,很快就缓回过神来,朝着她扫去白眼,“你管我有没有毛病,管好你自己吧。”
“我?我很好啊,没病没灾的。”
“茅房……”他笑着问:“不去了吗?”
差点忘了这一茬!苏砚赶紧捂着肚子,弯下腰,摆出一副已经憋到连话都没法说的模样,朝着他打了几个手势后便快步冲了出去。
她知道这段演得有些过了……不,应该说是非常过,她甚至听到身后的李无恙溢出了不屑轻哼……
要的就是这份不屑!尽情地蔑视她吧,请继续怀揣着她就算插翅也难飞的自信吧!
他的掉以轻心是苏砚溜之大吉的最大筹码。
守狗洞有什么用?就算连老鼠洞都不放过也无所谓,她依然可以分分钟让他见识什么叫神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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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定没人跟着她后,苏砚大摇大摆地穿过廊桥。
廊桥连接着的是一栋四层楼阁,雕梁玉栋很是精致,相比刚才她和李无恙所待的那栋楼要安静得多,这儿是院里姑娘们的住处,也会用来接待不能太过招摇的达官显贵们又或是姑娘们极为信任的熟客。最高那一层就只有一个房间,是花魁的住处,刚才跟那几个伺候她的姑娘闲聊间有打听到,花魁今晚被客人接去府上侍奉酒宴了。
也就是说,她的房间现在是空的!
虽然这栋楼戒备还挺森严,但对于苏砚来说要溜进去并不是难事。
转眼的功夫她就躲开了巡楼的人顺利抵达目的地,房间并没有上锁,这让她有些意外,只是轻轻一推门便开了。
她蹙了蹙眉,警惕举步,打量着四周。
房间很大,目所能及,空无一人,她闭着眼静静感受了下,周围气息很平稳,确实没有人。
她暗暗松了口气,放下了戒心,赶紧端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铜镜撕下了那层人皮面具。
事不宜迟,万一李无恙察觉到不对劲,回想起她刚才一直在询问那几个姑娘关于花魁的事情,茅塞顿开,突然带着人杀来就麻烦了。
很快,她就把自己的脸拾掇干净了,起身找起了衣裳。
果然选择来花魁的房间是正确的,她不费吹灰之力就在角落的架子上找到了件衣裳,是水蓝色的襦裙,裙摆染有数朵芙蕖,几尾鲤鱼穿梭其中,栩栩如生。衣裳底下也摆放着几只小香炉,看样子应该是刚洗完正挂着熏香呢,估计那位花魁还挺喜欢这件衣裳的,看着也确实好看,应该也不便宜,总觉得她有点配不上……
可是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她伸出手将它取了下来,在身前比划了下,尺寸倒是差不多。
苏砚迅速褪去那身灰黄色的粗布衣裳,折腾了好一会才总算把这条芙蕖鲤鱼裙给穿上去了。
才刚系好裙子还来不及套上罗衫,她忽然顿住……有脚步声!还不止一个人!
按着步伐来看并不是巡楼的,有轻有重,似乎有女人,离得还有些远,但绝对是朝着这栋屋子来的。
她来不及多想,快步冲到窗边……
好高!苏砚很没出息地怯步了。
她的轻功实在不算好,两三楼还能应付,四楼有点过了。
更重要的是,她看到楼下的尔鹤了,现在跳下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苏砚毫不犹豫地放弃了这条死路,转头在屋子里寻觅起藏身之处,很快她的目光就定格在了角落那个偌大的柜子上。这绝不是衣柜,太大了,藏两三个人都没问题,何况衣柜通常是会放在寝屋里的吧?
管它到底是什么呢,总之先看下能不能藏再说。
她快步上前,猛地拉开柜子的门……
然后,苏砚僵住了。
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迎面撞上的会是一个男人。
第5章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4)
没错!男人!活生生的!
他一袭白衣,微微眯着眼眸,似是在笑,眼神中的玩味让她心口一悸。更让她心悸的是那张脸,魅而不妖,摄人心魄,简直就是传说中的如玉少年啊!
还没等她回过神,他就伸出手,把苏砚拽进了柜子里,掌风一收关上了柜子的门。
这柜子是空的,里头什么都没有,感觉……就像是特意用来藏人的……
难道说这是花魁房里的标配,用来藏那些不太方便让其他人看见的客人?
如此说来,这个人也是客人?
仿佛是猜到了她在想什么,男人抿唇轻笑,解释道:“我在躲人。”
“……”这么巧?我也是欸,缘分呐!
这话苏砚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房门就已经推开,一道银铃般清脆的话音飘了进来,“还在生气呀?真是的,要是早知道你今晚会来,就算给我十个胆我也不敢搭理其他人呀,这不是一接到消息就赶回来了嘛。”
娇嗔话音让苏砚打住了话端,这就是花魁吗?她好奇地凑到柜门中间的缝隙处,往外张望。
率先映入她眼帘的是一道挺拔身影,看身高和体型显然是个男人,但因为背对着她,也看不清长相。
男人屏退了左右,在桌边坐了下来。
一抹粉色身影紧跟着走到了桌边,斟了杯茶,恭恭敬敬地递给面前的男人,直到男人点头示意,她才敢入座,坐姿很优雅,端端正正的。与其说是个青楼女子,倒不如说更像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如高岭之花般媚而不俗……
“真漂亮……”苏砚看傻了眼,情不自禁地道感叹出声。
“我倒是觉得一般,不及你。”
男人的声音紧贴着她的耳畔炸开,从他唇间溢出的热气喷洒在她脖间,惹得她全身通红。
她轻震了下,这才察觉到他的手还落在自己腰间,连忙想要挣开,但又不敢动静太大。
以至于,他完全不为所动,气定神闲地调侃道:“还真是没想到,大名鼎鼎的龙霸天竟然是个姑娘。”
“你……”都看到了?那也是就是说她刚才换衣裳他也看到了?!
“嗯,都看到了。”他笑着点头,没有丝毫隐藏。
“……我还没成亲呢!”苏砚紧咬着牙急吼。
“有什么关系,我也还没成亲,这不是刚好吗?”
“刚好什么呀!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
“我叫娄阁。”
“……啊!”这个名字她听过!
人称江湖第一美男,原来江湖传言也有靠谱的时候呢。
传言还说他是被药王谷逐出来的,药王谷主悬壶济世、仁心仁术,在江湖上享有极高的声誉,娄阁是他众多亲传子弟中最为年幼的,也是资质最为过人的,他的针能让人起死回生,但更多的时候是让人致命的暗器。
苏砚一直对这个人挺感兴趣,原因无它,仅仅只是觉得——用针杀人,有点帅!
但是,今天之后,她对他感兴趣的原因又多了一条——这个人长得也有点帅!
江湖是个爱恨分明的地方,江湖儿女也当如是,苏砚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她觉得不需要隐藏什么,应该大喇喇地把仰慕之情表现出来才对。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表现……
“你房间里有人。”外头的那个男人忽然身影一僵,推开了面前的花魁,剑眉微蹙,警惕地打量起四周。
苏砚的心跳陡然加快,冷汗直冒。
倒不是因为外头那个男人的警觉,而是因为身后这个男人的逼近……
她感觉到了一股杀气,余光也清楚捕捉到了他指尖的银针。
“娄…娄、娄……娄公子,别…别冲动,有话好好说,杀、杀人是犯法的呀……”苏砚紧紧按住他的手,颤着声劝他。
娄阁好笑地瞟了她眼,“江湖儿女有几个遵纪守法的?”
“话…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柿子也得挑软的捏啊!像这种能让花魁特意赶回来伺候的客人,想也知道来头不小,搞不好还是个王公贵胄,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是共犯啊!”
这番论调让娄阁失笑出声,“如果现在被发现,你也是共犯。”
“你也太消极了。”苏砚相对要乐观得多,“还不一定会被发现呢,他们只不过是怀疑。”
“嗯……”娄阁笑着点了点头,“本来的确只是怀疑,但你好像说话太大声了。”
“……”说什么好像!她根本就是彻底暴露藏身之处了,外头那个男人正在朝着立柜逼近啊!
娄阁轻轻拨开了她的手,低声呢喃了句,“青叶池边瞻潮亭,我等你来报恩。”
……什么意思??
还没等苏砚反应过来就被推向了一旁,身旁那抹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出去。
外头顿时混乱了起来,花魁尖叫声、轻微的打斗声,紧接着房门被撞开,透过立柜的门缝她看到数十名侍卫打扮的人冲了进来,还不断嚷嚷着“保护太子”。
太…太子殿下?!
真的是摊上了个不得了的大人物啊!
幸好娄阁并没有恋战,他扬了扬手,顿时有无数银针伴随着他的袖风齐发,趁侍卫们忙着躲避,他迅速退至窗边,一跃而下。
苏砚情不自禁地倒抽了口凉气……
好在,侍卫们边忙着避开那些银针边用眼神交流着,谁也没有察觉到她制造出的声响。
很快他们似乎就达成了共识,有五六个侍卫紧跟着从窗口跃出,其他人迅速聚拢到太子和花魁身旁,护送他们离开。
转眼的功夫,屋子里恢复了静谧。
苏砚小心翼翼地从立柜里钻了出来,打量了下四周,确定空无一人后她跨过满地银针,凑到窗边,追出去的那五六个侍卫稳稳落在了旁边那栋楼的屋顶上,在距离他们颇远的地方,能依稀看到有抹几乎就要跟夜色融为一体的身影,飞檐走壁,身轻如燕,这轻功俊得让她看直了眼。
但是很快,当那几个侍卫蜻蜓点瓦、腾空而起……
她发现高手们的轻功都俊得令人发指,她或许是唯一的例外。
嗯,虽然轻功差,但她绝对也算是个高手,这一点毋庸置疑!
第6章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5)
青叶池位于临阳城东南角,靠近启春门,虽然地处偏僻,但却是出游踏青的好去处。
今夜又恰逢满月,有不少文人墨客聚集在池边饮酒作诗赏月。
大概就是因为人流太密集,娄阁才会约她在这里见面,想必就算那些东宫护卫追到这里也不敢引起太大骚动,毕竟太子险些在青楼遇刺这种事到底还是不太好声张的,若是闹大了,难免会被一些有心人拿来大做文章。
事实证明,苏砚想多了……
她到瞻潮亭的时候娄阁已经等在那儿了,显然他早就已经把东宫护卫甩开,到底是药王谷谷主的亲传弟子,功夫不容小觑啊。
见到她后,娄阁的那双剑眉星目间盈满了欣喜,“没想到你居然真的来了。”
苏砚讷讷地眨了眨眼帘,“不是你让我来的吗?”
“这么说来……”他顿了顿,细细地打量着她,笑问:“你想好要怎么报恩了吗?”
“当然。”说着,她低头从怀里掏出了只精致的盒子,递给他。这是刚才在花魁房间里拿的首饰盒,只不过里头装的已经不是首饰了,“我替你把银针都捡回来了,下次还能用。”
娄阁怔看着盒子里的那堆银针,默然了许久后才失笑出声,“这就算报恩了?”
“算的吧?这针看起来质量不错,应该不便宜,我替你省了不少银子……”
“我不缺银子。”娄阁打断了她。
“那你缺什么?”
“缺个如花美眷。”
“怪不得了……”苏砚恍然大悟,“那你也不能去香盈院采花呀。”
“……”能不能好好按照套路来?!
一般说到报恩不是都应该以身相许吗?她居然跑去帮他捡银针!他只好主动把话挑明了,结果却被误认为跑去青楼采花?脑回路怎么长的?!
“你这样是不行的呀,就算对方是青楼女子,那也是打开门做生意的,你想要姑娘得花银子啊,怎么能躲在柜子里用强的呢?再说了,江湖儿女过的是刀口舔血的生活,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死了,我觉得最好还是不要耽误人家姑娘比较好……”
眼看着她越来越苦口婆心,娄阁实在是憋不住了,“那个花魁叫天香,娄天香,是我姐姐!”
“……姐姐?!”她怔了好一会才总算回过神来,不敢置信地喊开了。
“嗯。”
“你竟然对自己姐姐出手?!”
“……我只是想带她离开。”
“这样啊……”苏砚松了口气,幸好他不是变态,要不然还真是白瞎了那张脸;但是转念一想,她又觉得不太对劲,“你姐姐怎么会流落青楼的?”
“小时候遇见了饥荒,失散了。”
……就这样?
这种解释,说好听了叫言简意赅,说难听了就是含糊其辞。
刚和尔鹤重逢被问起这些年的遭遇时,她也是这么避重就轻的。
但苏砚并没有继续追问,毕竟萍水相逢,别人若是不愿说自然也不好勉强,更何况比起这对姐弟的童年,她还有更为好奇的事,“你愿意带她离开青楼是好事呀,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
他垂了垂眸,神色失落,“她并不觉得是好事。”
“为什么?”
“她爱上了一个男人,对方答应会替她赎身,所以她哪都不愿意去……”说到这,他抑制不住地握紧双拳,一改先前的温润,咬牙切齿地道:“那个男人根本就是在骗她!”
“你认识那个男人?”听他的语气似乎不止是认识那么简单,而是相当熟悉。
娄阁沉了沉气,稳定了情绪,定定地看着她,道:“你也认识。”
“欸?”
“宋知然。”
“……武林盟主?!”苏砚不禁倒抽了口凉气。
无庸阁阁主宋知然,现任武林盟主,简直到了“天下谁人不识君”的地步。
尽管未曾谋面,但关于他的事迹苏砚还在蜃楼时就听说过不少,剔除惩恶扬善的部分,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便是他和他夫人那段“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感情了。
“他只是在利用天香和太子的关系来获得朝廷的支持,好让自己的地位更加稳固而已!”说到这,他情绪又一次控制不住地激动了起来。
“冷…冷静,你先冷静……我们再想想,说不定还有其他办法……”苏砚不太擅长安慰人,难免听起来有些敷衍。
“我们?”他抬了抬眸,充满希冀地看着她,“你愿意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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