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雨声,利刃刺入沈策胸膛的画面蓦地在脑海中浮现,刀刃划开皮肉的阻力她不是第一次感受,但是她想着那画面,却和第一次刺伤别人一样泛起战栗。
笼子里什么都有,他不是第一次受伤了,会给自己上药的。
她说服自己,才在雨夜中睡去。
萧蕴龄直接在山里住下,荒谬过去后,她开始好奇,她好奇沈策的想法,好奇自己拥有一个笼子后是否会感到满足。
她试图将自己代入到沈策的角色,想象如果是他,他心中会是什么感受,是得偿所愿的餍足,还是到手后的不在意。
但她只是烦躁,像养了一只金贵的鸟,她不想轻易放他自由,但是又要担心他在笼子里是否已经死了。
沈策自然没死,每天都有人给他送吃食,他除了伤口裂开没有其他事情。
他身上的毒药也不是没有解开的法子,她总能闻到煎药时的味道。
他倒是随遇则安。
萧蕴龄踏入了这间暗室,笼中鸟的肤色更苍白了,他正坐在地上,抚弄琴弦,琴声如流水声悦耳。
“你来了。”琴声停下,他似乎很惊喜,脸上的颓败一扫而空,凤眼明亮。
萧蕴龄将锁打开,她走进笼中,环视了一番,四周的布局没有大变化,只是生活痕迹和她之前不同。
比如这把终于被拿出来的古琴,还有桌案上的一套茶具,以及被翻了多次的书籍。
落得如此下场,还能自娱自乐。
她只看了几眼,就离开了这里,落锁的声音响起,沈策手指一顿,而后琴声继续。
接下来几天萧蕴龄总要进去看一眼,他过得和在外边没有区别,从容得令她难受。
萧蕴龄坐在对面,接过沈策递过来的一杯茶,她缓缓喝着,水雾朦胧中,煮茶的人眉眼平和,i丽的长相被柔和的神情中和了一些。
她反应过来时,手指已经轻轻搭在沈策的眉骨上,她没有放下手,而是抚弄他的垂下的睫毛。
他的长相总是好的。
放在桌下的一只手紧握成拳,才抑制住对眼前女子的渴望,沈策放缓呼吸,顺从地任由她动作。
萧蕴龄今日离开时回头看了一眼,华丽的笼子里,身形修长的男子穿着宽大的白衣,靠在栏杆上凝望她。
他自我放逐,将所有托付给她,包括他自己。
他说的赔罪原来是这个。
萧蕴龄对自己有清晰的认知,她不喜欢沈策知道她虚荣,但她现下虚荣于自己在这段关系成了掌控的一方。
只是她将一个活人关在这里,心中负担日渐增长。
“这样的日子不好吗?”沈策看出她的矛盾,眸色愈暗,“我只有你,永远待在这里等你。”
她的这份心软用在他身上时,总让他难以自持。
他真心觉得这样的日子不错。
萧蕴龄不被他蛊惑,她停住擦拭长发的动作,问道:“如果这样的日子是十年、二十年,甚至是一辈子,你也觉得好吗?”
沈策点头。
萧蕴龄泄了气,他知道她在意被锁在这里的经历,便调换角色来让她出气,可是他不知道她气什么,他待在这里,也没有她当时的彷徨。
根本就是一笔算不清的烂账。
在她手上的布巾要掉下时,沈策伸手接住了它,他站到萧蕴龄身后,用柔软的布巾包裹她一头潮湿长发,耐心地将她的湿发绞干。
这样惬意的时光,总能让她想起小时候那段安稳的日子,她没有生出野心和贪婪,只是跟随在姨娘身边,需要姨娘照顾。
她不排斥野心,也不想回到过去,可她怀念无忧无虑的日子,这样的日子不会发生在朝堂上,但可以存在于后院中。
“你真的会一直陪我吗?”她轻声问道。
“我已递了辞呈,殿下允了。”他失去了征战沙场的能力,剩下的日子是遵从早年的期望死去,还是被囚于不见天日的笼子,不会有太多人在意。
也只有萧蕴龄还会感念他最初的帮助,不忍真的报复他。
沈策亲吻她的脸颊时,她没有阻止,萧蕴龄睁着眼打量眼前的人,只是片刻亲近,他却珍惜万分的样子。
世上少有人知道她的真面目,沈策算一个。
她不用伪装自己,不用讨好他,只需要顺其自然地和他相处。
顺其自然已是难得。
萧蕴龄往后稍微避开,在沈策隐含不满的眼神中,她的手指摩挲他的手臂,隔着衣物,有伤疤遍布其上,她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道:“即使想要我感动,也不需要受伤得这么逼真,对吗?”
她完全动心的时刻,是在佛寺的大火中,沈策满身伤痕走向她时,那时她想要以感情为筹码赌一次。
被矛盾和怨怼充斥的生活里,她将这些伤痕视为耻辱,是欺骗她的手段。
“对。”沈策珍重地亲吻她的嘴角,道:“那时我很害怕,但发现被欺骗后都转变为愤怒。”
因为愤怒,这才有了后面的事情。
她终于肯回应他,默许他的继续。
他们的经历注定了两个人无法经营合乎常理的家庭,但试试呢?即使是不一样的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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