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二哥今天多谢你,改天见。驾!” 蒋兰心甩开马鞭,带着妹妹绝尘而去。
蒋家下人也跟着离开,兵器铺门口一下子就清静了下来,只剩了苏轻弦一个人,一手拿着一张精致的长弓,一手则捧着那个铜鎏金镂空雕花葫芦。
他穿过两条街,来到一间没人的小院门口,等了一会才推门进去。
院子里空无一人,在后院的一间厢房里,他拧开柜子上的机关,一道暗门出现在眼前。
苏轻弦走了进去,身后暗门随即关上,两个黑衣人自暗道里现身,单膝触地行礼:“参见影主。”
苏轻弦“嗯”了一声,把长弓和葫芦交给他们,自己则一路往暗道深处走去。
第 19 章
刚吃过午饭,定国公府就派了几个人来接段晚宁入府。
来的是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人和两个小厮,管事名叫许忠,在国公府管园子的,他带的两个人也都是在园子里负责花草剪枝的杂役。
饶是如此,许忠见了顾展怀也是一副鼻孔朝天的样子,连句话也不愿意多说的样子。他本心里自然是瞧不上段晚宁的,更别说她身边的管事了。
顾展怀把人迎进院子,就满脸怒气地跑来找段晚宁说理。
段晚宁正在把手上包扎的布条拆开,听他说完,忍不住笑道:“你就为了这个生气?”
顾展怀瞪眼:“小姐,难道你不生气?你可是国公府的小姐,他们就派了个花匠来接,连个嬷嬷丫鬟都没有的,他们把你当什么了?”
“爱当什么当什么,能入府就行了。”段晚宁起身道,“东西都收拾好放车上没?”
顾展怀义愤填膺了半天,结果段晚宁没事人一样,真是一口老血堵在喉咙里。
跟着段晚宁出门,见到许忠三个人,顾展怀觉得自己窝囊的很,这要是以前,他上去一巴掌就解决了,可现在倒好,装来装去,一点也不痛快。
许忠对着段晚宁倒是收敛了不少,只是一双色眼时不时在阮怡身上打量。
段晚宁看了眼院门外的马车,对顾展怀道:“装东西吧。”
顾展怀答应一声,叫来几个小厮,开始往马车里装箱子。
许忠看了一会,忽然道:“你们装这么多东西上马车,你家小姐坐那里?”
顾展怀愣了一下,问:“我家小姐?”
许忠撇撇嘴,指着马车里堆满的箱子:“这哪里还坐得了人。”
顾展怀把手里的包裹交给一个小厮,转身拍了拍手,对许忠道:“按规制,你家小姐出门应该做什么样的马车?”
许忠一滞:“你,你什么意思?”
顾展怀淡笑一声:“许家是国公府,按规制,除世子外府上诸位公子小姐,无论嫡庶,均与士人同,士人二驾。那么忠管事麻烦您告诉在下,这辆马车不放行李箱子,又是做什么用的呢?”
许忠瞪着眼说不出话来,却见段晚宁又从院子里出来,看也没看他们就带人往巷子外面走。
顾展怀挥了挥手,示意小厮们继续装车,自己则跟了上去。
另一边许忠也跟过来,快走两步拦在她们前面:“小姐,您这是去哪?”
阮怡拧眉道:“你这奴才忒地没有礼数,国公府就是这么教你们跟主子说话的?”
许忠哼道:“你这小丫头,你懂什么国公府的礼数。这位小姐,老奴劝你少在这里闹腾,既有了入府的机会,便麻利些上赶着过去,免得到时候府门一关,你们啊,还得回南边去。”
段晚宁笑笑:“知道了。”说完便绕过他仍旧往巷子外走。
许忠愣了一下,紧走两步追了上去,正要再拦,却被一只大手按住肩膀。
段晚宁屈膝行礼:“五叔,你来了。”
许怀山点点头,把许忠扒拉到一边,道:“我套了车,就在巷口。”
段晚宁唇角带起浅笑:“多谢五叔。”
等她们出了巷口,许怀山才转身看着许忠:“二嫂叫你来的?”
许忠脸色白了白,道:“回五爷的话,是老夫人和二夫人命奴才来接四小姐。”
许怀山冷笑:“在府里你们如何我管不着,但是到了外面,如果我发现有谁要给许家丢人,可别怪我不客气。记下了?”
许忠连连点头:“记下了,奴才记下了。”
段晚宁上了马车,对顾展怀道:“你不用跟着去了,今儿晚上在玲珑店里等我。”
顾展怀道:“属下还是送小姐去吧,这许家人怕是不好相与。”
“那你也插不上手。”段晚宁道,“回吧。”
一路到了行来,大概过了一柱香的功夫马车便停下。
阮怡扶着段晚宁下车,抬头看,果见正门上的匾额上大书着“敕造镇国公府”几个字,便知这就是许家了。
门口早有小厮在候着,见许怀山下马,便迎了上来,打千道:“五爷回来了。”
许怀山把缰绳交给他,又道:“明儿铺子里的掌柜们来回话,到时记得去叫我一声。”
小厮笑着应道:“得嘞,五爷您放心。”
说话间,角门里出来一个仆妇,体面整洁,笑容可掬。
许怀山把她介绍给段晚宁:“这是刘妈妈,我院子里掌事的妈妈,一会叫她带你去后宅,以后有什么事只管找她,无不老成的。”
段晚宁喊了声“刘妈妈好”,便被她拉起了手,笑眯眯地道:“早就盼着四姑娘来了,原是这么个可人儿,果然有当年韩姨娘的风骨。”她说着,窥着许怀山的神色,又忙打嘴道,“瞧我这嘴都在胡沁什么,四姑娘这一路辛苦了,昨日安置的可好?花月楼的饭菜可还合口味?”
段晚宁福了福身:“原是刘妈妈安排的,劳您费心。”
刘妈妈笑得合不拢嘴,一路进府都亲亲热热地给她介绍,一会是谁住在哪个院子,一会又说许家掌故,絮絮叨叨没完没了。
许家这点事,明的暗的,段晚宁一早就都了解透了,可此时却只能硬着头皮听她唠叨。
国公府果然不同于一般高门显贵,只从大门进去,都要乘轿子走上许久才到二门上,一道垂花拱门前,轿帘被掀开,段晚宁才得以从刘妈妈的唠叨里解脱出来。
许怀山道:“二哥今日不当值,上午从衙门回来就一直在书房,我先去见他。你安置妥当,再让刘妈妈带你过去。”
段晚宁道:“五叔,多谢您了。”
许怀山深深点头,目送她一路随刘妈妈往后宅去,不由笑了笑,这么多年,珍珍你在天有灵,也该放心了。如今宁儿认祖归宗,等及笄之后便说个好人家,一切就都如你当初所愿,宁儿也会成为你的骄傲的。
第 20 章
这边段晚宁被刘妈妈一路带去西面的一个院子,这院子并不大,只有一间正房,两间厢房,院子里也是空空荡荡,只有几棵老树。
“这是沉香院。”刘妈妈有些为难地道,“四姑娘,这院子不大,可是风景还好,正房后面就临着湖的,那湖旁边是容园,上都有名的园子,赶上个什么事啊节啊的,老太太和大太太、太太都会请世家夫人小姐们过来,好不热闹呢。”
这话说的,好像她不是来过日子,而是来凑热闹的。
果然阮怡不乐意了,眉心一掀就要说话,却被段晚宁暗暗拉住。
“我平日就喜欢清静,这处倒是极好。”
刘妈妈道:“咱们府上并未分家,如今有长房、二房,咱们五老爷尚未娶亲,仍是光身一个。另外还有三老爷一房,三老爷是朝廷的征西大将军,在上都另有将军府,不过平日多是回咱们这里。他并非国公爷亲生,是国公爷兄弟留下的独子,从小就在咱们府上的,只可惜啊,年纪轻轻,前两天听说战死了在了西边。”
段晚宁点点头:“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今日瞧见父亲,见他有些憔悴,想必是操持这些事忙碌的。”
刘妈妈欲言又止,还是笑笑道:“这些姑娘知道就好,不必和人提起,老太太和太太们跟前也是。可记好了。”
段晚宁故作疑惑:“那么三叔叔新丧,要在他的将军府操办丧事吗?”
刘妈妈点头:“正是,不过如今恩旨未下,还没有个定论。”她说着便拉起段晚宁的手,“还是那句话,这些事姑娘知道就好,我给姑娘提醒罢了,咱们后宅的姑娘不需关心那么多。”
段晚宁柔顺一笑:“多谢刘妈妈提点,我都晓得的。”
这边安顿好后,段晚宁便由刘妈妈带着,直接去了许知全的书斋。
二房所在的院落名叫陶然院,是国公府里位置仅次于老国公荣华院的一处,但其实这里面积更大,房间更多,后面还有一个独立的小花园。
许知全的书斋就在陶然院的花园旁边,一间宽敞书斋,却故意做成茅屋顶,外面则用桑条柳枝编成围篱,俨然一副乡野归农的意趣。只是在这国公府里,未免突兀了些。
段晚宁进门时,许知全正在看一封信,听到动静抬头见了是她,便随手将信夹进一本书里。
“见过父亲。”段晚宁屈膝行礼。
“行了,坐吧。”许知全起身,从书案后绕出来,指了指窗边的罗汉床,自己先坐在了左手边。
段晚宁道:“多谢父亲。”
书童来上了茶水,又关门出去,书斋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许知全慢悠悠地端起一杯茶,问:“都安顿好了?住哪个院子?”
段晚宁点点头:“父亲见问,劳五叔派人安排,住在了沉香院。”
许知全“嗯”了一声,道:“安宁,上都不比杭州乡下,国公府更是高门深院,你今后作为许家的女儿要记住首要的一点就是,规矩礼数皆不可废,长幼有序,尊卑有别。”
段晚宁在许家的身份是四姑娘许安宁,是许知全曾经的姨娘韩珍珍的女儿。只是这个韩姨娘命运比较坎坷,运气也很差,在许家遭人嫉恨,最后还是怀着身孕被赶出了府,流落到了杭州被段柳行所救。
不过这位韩姨娘是真的运气很差,虽然被春意楼收留,却还是难产去世,留下了一个女娃,也就是许安宁。段柳行原想这个女娃和段晚宁年纪相仿,两人可以作个伴。可谁料到,这女娃和她娘亲一样运气差,一岁上就得了急病夭折了。
偏巧那时许怀山南下寻人,段柳行查清了韩姨娘的事,就借着这个由头,把许安宁的身份套在了段晚宁的身上,让许怀山把她当做是韩珍珍的女儿。
于是,这些年许怀山一直以为是自己把段晚宁养在杭州,也一直争取让她能回上都认祖归宗。
这一切都在段柳行的计划之内,他给段晚宁铺好了路,一条通往复仇圣殿的坦途,等到她长大便可以亲手解决一切。可谁知还没等到那一天,他自己先出了事。
脑子里闪过纷杂的思绪,段晚宁面色平静地点头:“女儿记下了。”
许知全见她听话,便又问:“可读过什么书吗?”
段晚宁抬头看了他一眼,道:“并未曾读书,些许认得几个字而已。”
她说这些话是出自真心,因为她从不爱读书,能识字也是因为被段柳行逼着读过百家姓和千字文。
段柳行的原话是:我也不求你知书达理,只求你以后不要做个睁眼瞎子。
师父都这么说了,段晚宁就只能勉为其难用了两年时间把这两本“大部头”啃了下来。后来看到她能写字,段柳行激动地险些老泪纵横了。
然而许知全并不知道这些,他以为这个多年未见的女儿是在讨好自己,当下便欣然领受。
“女子无才便是德,这也没有错。像你三姐那样一天到晚看书的,哪里有女孩子的样子。”
话虽如此,段晚宁却知道他心里不是这样想的,许安然一直号称上都第一才女,那可是许知全的骄傲,也是许家的门面呢。
“父亲教训的是。”段晚宁道,“女儿蠢笨,读书也不通的,自是不如三姐姐大家闺秀,才高聪慧。上都第一才女的名号,自是不会浪得虚名。”
许知全这才露出真心的笑意,看段晚宁也顺眼了许多。
之后段晚宁告辞出来,许知全想了想道:“你还有两年便及笄了,到时候也不好什么都不会。等我安排下去,你过几日便去族学,稍微学点东西也是好的。”
段晚宁眼角抽抽,暗道刚才不该那么拍马屁,这给自己也上了套了。
从书斋出来,便又荣华院的人来传话,说是今日老太太不舒服,晚饭各房自己吃,又叫段晚宁先休息好了,明日一早再去拜见。
回了沉香院,阮怡已经把卧房都收拾好,正要打扫厢房。
段晚宁把自己扔在床上,长吁短叹个没完。
阮怡给她倒了杯茶,笑着问她是怎么了。
段晚宁摇摇头:“万万没想到,我这位父亲希望我好学上进,安排了我进许家族学念书。”
阮怡一口水险些喷出来,自家小姐有多烦念书她可是知道的,当初若不是老楼主趁她武功尚未大成用武力镇压,小姐到现在怕是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呢。
段晚宁叹了口气,把茶水一饮而尽:“既来之则安之,阮儿,你去把一间厢房收拾出来做我的书房吧。”
阮怡点点头,忽然笑道:“正好玲珑姐姐买的那些书可以拿出来了,玲珑姐真是个神仙!”
段晚宁白她一眼,复又躺了回去。
阮怡凑到她跟前,小声道:“小姐可要见见咱们的人?”
段晚宁摆摆手:“咱们初来乍到,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呢。暂且叫他们一切如常,等需要的时候再说。”
“小姐想的周到,只是。”阮怡抿了抿唇,“只是刚才二房的常妈妈过来,说是太太怕小姐不适应,特地送了两个伺候的丫鬟来,帮着小姐熟悉府里诸事,也方便时时提点规矩。”
段晚宁坐起身:“人呢?”
阮怡道:“现在没在,我让她们去管事的那领东西了。小姐打算怎么处置?”
段晚宁想了想道:“先留着吧,毕竟院子里里外外那么多事,只你一个也不方便。”
阮怡道:“那倒是,而且眼线放在明处,总比放在暗处强。”
段晚宁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蛋:“这道理都懂,阮儿真是越来越能干了。”
阮怡捂着脸躲到旁边:“小姐坏,又欺负人家。”
过不多时,两个丫鬟回来,除领了东西,还把这个月的月例银子领了。
段晚宁还以为有多少,看了才发现只有二两,便也没说什么,只叫阮怡收好,自己则跟两个丫鬟说了几句。
这俩丫鬟里,一个叫灵芝的今年十五,是许府的家生子,爹是铺子上的掌柜,娘则是厨房里负责采买的厨娘。另一个叫云雀,是小时候买进府的,一直在荣华院洒扫,今年十七。
段晚宁问了话便打发她们出去,自己躲在床上行气练功。
吃过晚饭,阮怡进屋沏茶,对段晚宁道:“宫里传来消息,官家似乎铁了心要压下许知恩的事。今儿本是旨意都拟了,却被丞相给劝住,君臣俩密谈了许久,但最后丞相走的时候脸色很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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