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晚宁并没有察觉,因为一曲胡旋舞,自己其实是把对娘亲的幻想投注在了月笙身上,不仅把她当成可以亲近的对象,还同时觉得自己有保护她的义务
于是保护欲爆棚的段晚宁决定亲自去看看那个人到底是不是苏轻弦,她轻飘飘地从树上径直跳上院墙,终于就着月光看清了苏轻弦的脸。
段晚宁看着他把月笙迎进了屋里,自己也跳下墙头,一路往玲珑的乐器铺子走,算算时间,汴州的消息也该传回来了。
然而她才刚穿过一个街口,去路就被人拦住,抬眼看去,苏轻弦面带微笑负手而立。
“段楼主,好久不见。”
段晚宁这才想起自己戴着面具又穿着男装,他怕是认不出自己就是许安宁。
“苏公子好。”
苏轻弦微笑颔首:“段楼主深夜造访寒舍,却过门不入,难道是怕苏某不谙待客之道,失礼于人前不成?”
段晚宁最烦别人说话文绉绉,她听得糊涂,便问:“你说什么?”
苏轻弦撇撇嘴:“我问你刚才为什么到了我别院又不进去。”
“哦。”段晚宁道,“怕打扰你们,而且我还有事。”
苏轻弦笑道:“怎么会,咱们也算是相识一场,段楼主此次来京城也该通知我好生招待才是。”
“你招待我?”段晚宁失笑,“你就是客气客气吧,你怎么可能招待我。”
经过益州一回,苏轻弦也算是知道了她的性子,她说话并非故意找茬,而是根本就没有意识。而对于一个不通人情世故的人,跟她着急也没用,最后着急生气的也只能是自己。
“我说的自是真心话,简家相遇,楼主惊才绝艳,在下就想着若是有幸结交一番,绝对是人生乐事。”苏轻弦道, “至于客栈那次击杀,更是令在下印象深刻,后来了解了内情,与楼主大义凛然想必,在下实是汗颜,也更钦佩你的风骨。”
段晚宁听他说完,道:“你还挺能说。不过要总是这么嗦嗦的,咱们不适合聊天。我还有事,告辞了。”
苏轻弦目瞪口呆到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人家嫌弃了,她竟然嫌自己嗦!
天晓得,这上都城里的姑娘小姐,谁不是上赶着要和苏轻弦多说两句,他可从来都是高冷又不近人情(雾)的苏二少啊!
段晚宁走进巷子里,见苏轻弦并没跟上,悄悄松了口气,随即加快脚步,身形一闪便纵跃出几丈,紧接着又接连几个纵跃,眨眼间人便已经到了一间铺子的后门。
这套轻功步伐是她最近根据段柳行留下的笔记新琢磨出来的,那笔记上全是关于奇门遁甲,机关术数的内容,她一看就着了迷,还以五行八卦为基础,琢磨出这一套步法。她还起了个名字,叫神行御虚步。
所以说段晚宁虽然读书不行,可在练功一途上却特别有天分,就像苏轻弦说的,惊才绝艳。
不过按段柳行的话说,她这不是读书没天分,而是不用心。若是用心,她必定能像练功一样,把学问做的极好。
后门是虚掩着的,段晚宁进去之后才反手把门拴上。
房间里玲珑起身迎了上去:“小姐,你来了。”
段晚宁点点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一切可还顺利?”
“顺利。”玲珑说着,面露犹豫,“只是,出了点小岔子。”
第 22 章
大渊朝和历朝历代一样,盐铁都为官办,盐引作为商人卖盐的凭证,由官府开具。商人从官府取得行销凭证,同时受官府监管,所用的衡量器物都为官府统一制作发放。
不过与前朝不同,本朝自太.祖起开始取消纳粮支引的方式,转而该为你允许商人直接用白银从官府购买盐引。
这样一来,不仅改变了盐商的地域垄断,也让国库更加充裕,同时令盐商行销的过程也更加简便。
只不过盐商行销只能按照盐引上官府规划的地方,也就是引岸范围内。也就是说每家盐商都有一个特定的市场范围,超过这个区域就不能卖盐。
引岸有大有小,也有重叠,盐商在范围内互相竞争,超出范围的也互相竞争,这样官府便掌握了绝对权力,市场价格也能就趋于平稳。
只是天凤帝登基之后这种局面就被慢慢打破了,盐商之间的恶性竞争不断,大盐庄击垮、吞并小盐庄的事时有发生,而官府却并不多加干预。以至于到现在,整个大渊就只剩下了两家大盐庄,一家长芦盐庄,专做西边引岸,一家大兴盐庄,专做东边引岸。
大兴盐庄的东家姓白,也就是段晚宁这一回想要动的那个白家。
白家在苏州,是当地有名的豪绅大户,多年来把持大渊东边的引岸,家业越做越大。但其实十几年前白家经历过一次风波,以至于家产抄没大半,所以白家如今的家主才动起了私盐的脑筋。所谓铤而走险,不外如是。
今晚抵达汴州的三条船上,除了今年下半年北方各州郡所用官盐,还装了不下一半的私盐。
这也就怪不的段晚宁出手了,因为白家即便知道了这事的猫腻,也只能吃这个哑巴亏。不过她并非只想让白家吃亏,对于她来说,白家吃亏的日子还在后面呢。
段晚宁听说事情办完了,也稍稍放心,便问:“出了什么岔子?”
玲珑道:“白家的管事白四礼被人劫走了。”
段晚宁皱眉:“我让展怀和你亲去一趟汴州,为的就是这个白四礼,怎么回事?”
玲珑道:“咱们是在城外遇到的埋伏,那些人似是有备而来,为首一人功夫实在是高,属下等都不是那人对手,顾堂主和他对了一掌当场就吐了血。”
段晚宁道:“展怀在哪,他怎么样了?”
玲珑道:“他去了城外别庄,那里有咱们分舵的郎中。小姐放心,顾堂主伤的不重。”
段晚宁点点头:“可瞧出那些人什么来头?”
玲珑想了想道:“那些人全部身穿黑衣,脸上戴着面具,为首一人身法诡异,出手迅捷无比,若非看身形是个男人,咱们还以为是小姐你出手了。”
段晚宁挑了挑眉:“江湖上卧虎藏龙,功夫比我高的大有人在,这不算什么。”
玲珑却不这么想,她也跑了十来年江湖了,就连能跟顾展怀打平手的人都没见过几个,更何况段晚宁和今晚那人。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玲珑寻思了一下,忽又道:“对了,最后他们把白四礼抢走,我隐约听见他们把为首那人唤做影主。”
段晚宁垂眸沉思:“影主,江湖上可有什么组织的首领是唤做这个的吗?”
玲珑道:“我回来想了一路,只想到了一个人。但是,却不好说是不是他。”
“谁?”
“影北辰。”
段晚宁从没听过这名字,不由好奇:“这人又叫影主吗?”
玲珑道:“说来也是奇怪,这个影北辰只闻其名,江湖上无人见过,我曾命人细查他的资料,却也只有凤毛麟角,甚至这人到底是不是杜撰的也不好说。不过据传他统领一个神秘的杀手组织龙影,只接白道生意,作风狠辣,要价极高。”
“龙影的首领叫影主,也说得通。”段晚宁点点头,“但如果照你说的,他们只做刺杀一行,为何又要救人?”
玲珑摇摇头:“这我就想不通了。不过小姐也不必着急,那白四礼被他们带走之前我已将凤栖针打入他周身经脉,他们便是劫走了人也问不出话来,而且若是三日内不服解药,白四礼必死无疑。”
“多亏你想得周到。” 段晚宁笑笑,“既如此,不妨等那个影北辰亲自来告诉我们,为何要劫走白四礼吧。”
玲珑眼睛一亮:“小姐准备如何做?”
段晚宁耸耸肩,她准备什么也不做,以静制动,守株待兔。而且她认为,影北辰一定会找上门的。
因为如果影北辰是要杀人,那在上都城外白四礼就已经死了。可他却把人劫走,说明他也想从白四礼身上得到什么。
那么为了让白四礼开口,影北辰就一定会找来。
这个影北辰倒也没让人失望,段晚宁在转天晚上就收到了玲珑传来的消息,龙影的人找上了门,约她五月初五那天在靖安河上的一艘画舫相见。
靖安河自上都城里穿流而过,在城外被人工开凿成护城河,又顺流而下,汇入沣水而后入海。
可以说上都城因这条河而兴盛,也是围绕这条河而发展起来的,大渊立国时把这里定为都城,除了因为这里是苏家龙兴之地,更因为这里人口众多,商业繁华,已经是全国有名的大都市了。
上都城的世家大户有端午日赛龙舟的习俗,一个或几个家族组成一支队伍,互相比赛。百姓聚集围观,是城里一年一度的热闹盛事。
许家往年也有人参加这个龙舟赛,只是今年因为许知恩出事人心惶惶,原本说好了要和丞相府组队的许怀山和许嘉琛都退出了。
段晚宁这两天在许家还处在人生地不熟的阶段,端午这日被叫去和全家人一起吃了个中饭,她在女眷这边被安排在昌国夫人一桌,和长房的许安平坐在一处。
许安平作为许家长女,因着长房不得势,虽不似许安然那么自视甚高,却难免有些小家子气。对于段晚宁坐在自己身边,她心里不大乐意,面上却不好说什么,只是全程不理不睬,自顾自地吃东西。
许安然则一直依着老太太有说有笑,显得祖孙二人分外亲厚。小柳氏和嫂嫂王氏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话里话外却全是对自己女儿的夸赞。
段晚宁惦着出门,对饭桌上的事都不怎么关系,只低头吃自己的饭,一心盼着许老太太赶紧乏了打发大伙回去。
只不过有时候往往事与愿违,你越不想惹麻烦,麻烦就越是来找你。
这不,奉命行事的小丫头来给她添堵了。
第 23 章
话说段晚宁这才开始喝汤,就见身后布菜的小丫头似是不经意地往自己身上歪倒。
小丫头装作脚下不稳被绊倒,但落在段晚宁眼里,姿势很是怪异,而且刻意。只不过她虽瞧出了不对劲,却没法立刻躲开,毕竟她只是许安宁,桌上一个普通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庶女。
于是她等着那个小丫头扑倒,再把手里的一盘菜泼出去,然后她才出手。
小丫头本来只是照着吩咐,在席间给段晚宁添点堵,顺带着把她衣服弄脏,好让她去换衣服。
可谁知手上的菜盘刚一脱手,就觉的后腰忽然一痛,整个下半身顿时没了知觉。她失声惊呼,却没能控制住自己软倒在地,瘫在那些洒了一地的残羹之上。
许安平“哎呀”一声被跳起来,怒气冲冲地指着倒在地上的上菜丫头,憋了半天也没骂出半句话来,反倒是自己憋得满脸通红,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
因着端午,许安平特意选了这身嫩黄色的云锦广袖对襟衣配杏色折戟裙,原是想下午出门去看赛龙舟的,可谁知交代在一盘菜上了。
丫鬟婆子上前来帮她收拾,也都被她赌气似的扒拉到一边。
许安平的奶嬷嬷劝道:“姐儿先别急,回头洗洗看说不定还能穿。”
许安平带着哭腔道:“这菜汤油油腻腻,怎么会洗的干净,这衣服全都毁了。”
王氏见那衣裙也是救不回也生了气道:“这丫头笨手笨脚的,何当该打!”
小柳氏道:“常言道人有失手,马有乱蹄,大嫂何必动气。回头叫人好好教教她规矩也就是了。”
王氏瞪着她,被她耳朵上一对金灿灿的新耳环晃了眼,反观自己,一对珍珠耳环还是去年添置的。外人看许家豪奢,可这家是二房在当,什么好东西自然抢先往二房流去。一时心里愤懑,更添了气:“合着弟妹调.教的下人都要现学规矩,那我真是不知这国公府近百年的底蕴是不是都要被这帮奴才糟蹋干净了。”
小柳氏柳眉一竖:“大嫂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氏冷哼道:“没有什么意思,错了就是错了,错了就该罚。弟妹不懂怎么管教下人,大嫂可以教你。”
小柳氏还没被人这么怼过,脾气也有点上来,只是还没说话,就见老太太把筷子“啪”地放下,抬头道:“靳妈妈,你带平姐去后面先整理整理。”
靳妈妈是昌国夫人身边的老人,在府里颇有地位,平日也是不苟言笑,但遇到事绝不含糊,因为深谙老太太心思,出手从没错过。
她应了一声,来到许安平跟前道:“平姐儿请随我来吧。”
许安宁委委屈屈地看了王氏一眼,冲老太太福身道:“多谢祖母,孙女去去就回。”
过了不多时,许安平仍旧回来,只是身上油渍虽然擦过,却仍旧很明显。她走到王氏跟前,流泪道:“娘,这油渍擦不掉了,怕是洗也洗不掉。”
王氏拍了拍她手背,转头对老太太道:“母亲,那丫头分明是故意的,这样的奴婢不好好惩处,将来有样学样,许家的好名声都要被败光了。”
老太太眯着眼睛没说话,许安然嗤笑道:“大姐姐何必跟个丫头置气,一身衣裳罢了,更何况你这身又不值什么钱的。”
这话可真如捅了马蜂窝一般,王氏脸色脸色变了几变,硬生生拉着许安平不叫她说话。另一边小柳氏也给许安然使眼色,叫她不要乱讲话。
可许安然根本没在理会的,反而意图给小柳氏解释:“本来嘛,这大热天的大姐姐还穿云锦的衣裳,又是广袖又是折戟裙,我记得这料子是两年前的了。换下来岂不是正好。”
许安平饶是再小心谨慎,这会难免也急了眼:“可不是人人都像三妹妹,每个月都有新衣裳新首饰。”
许安然莫名:“你没有是你没有,扯上我做什么?”
许安平正要开口,老太太忽然睁开眼:“好了,都少说两句。那丫头呢?是小红吗?”
早有婆子把那丫头拉下去,此时替她稍微收拾了一番,听见老太太叫,便又拉着人回来。
王氏哼道:“这是怎么了?装什么可怜,路都不会走了吗?”
小红伏在地上呜呜咽咽地哭:“回老太太、大太太、太太的话,奴婢腿上没了感觉,站起不来了。”
小柳氏给常妈妈递了个眼色,常妈妈道:“小红,你可知罪么?”
小红看了她一眼,哭道:“奴婢冤枉,奴婢不是故意的,方才是脚下绊了一下,奴婢在院子里伺候从来都是很很小心的,靳妈妈是知道的,老太太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给奴婢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弄脏了主子的衣服啊!”
小柳氏疑惑道:“好端端的怎么会绊倒?”
段晚宁垂眸,看来自己怎么都躲不开了。
果然小红似乎想起了什么,望着段晚宁怯怯地道:“刚才奴婢在四姑娘和大姑娘身后,可不知怎地,就被绊了一下。”
其他人目光都聚拢过来,段晚宁仍旧自顾自地喝汤,仿佛席间的事都与自己无关。
小柳氏轻咳一声,身边常妈妈便道:“小红你把话说清楚,到底是你自己不小心摔倒了,还是有人故意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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