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1 章
191、登门
小柳氏不在, 王氏俨然成了家中掌事的夫人。此时说话也带着几分不容置疑,做起事来也井然有序,和之前缩头缩脑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原本三人被一股气撑着倒也不觉得饿, 此时食盒打开香味飘散而出, 倒叫他们顿觉饥肠辘辘起来。当下也没坚持,只听了王氏的话, 围坐桌前吃起了早饭。
许知年的饭量小, 吃了一点便放下饭碗,王氏又伺候他吃了药,扶着他到旁边美人榻上去歇息。
桌上许知全看他们的样子, 便道:“大哥你昨晚就没休息好, 还是不要跟我们去了, 免得过度操劳又勾起老病。再说府里也需要有人主持大局,大嫂顾着后宅, 前面的事就得烦劳你了。这样我和老五也还放心些。”
许怀山也道:“二哥说的没错,大哥你刚才脸色就不太好, 等会我们出门,你再睡一会。”
许知年本是闭着眼假寐, 听见他们的话便想要起身说些什么,却被身侧的王氏悄悄按住手臂, 用眼神示意他不要起来。
王氏笑道:“还是二位兄弟体贴周到,等会平儿她们还要去女学, 我也得张罗着。大爷就在家里,我也还能放心些。再说,你们俩骑马去, 总比带上大爷还要套车什么的更快更省事不是。”
许知全和许怀山倒没有什么意见,反正老大常年不出门的, 他们也早就习惯了。只是许知年并不愿意,他不顾王氏偷偷的拉扯,起身道:“这怎么成,这么大的事情还叫两位兄弟出面,我这个做大哥的却要藏起来,说出去岂不叫人笑话!”
王氏微微蹙眉,低下头轻声道:“大爷莫怪我妇人之见,我这也是担心你的身子,这个国公府不能一日无主,你在家里就是咱们的主心骨啊。”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可就丰富了,许怀山听出来了,但他却没言语,反而更加专心地低下头继续吃饭。他是庶出,虽说这个家多少都有他一份,但多少都不会是他的。这种事,叫两个兄长去争就好了。
许知全起先还没觉得怎样,但听了王氏的话也是变了脸色,他承认老大的身份和地位,自己也从没想过要去和他争什么,所以才会一直在仕途上用心。
但他到底是个爷们,不好与王氏在这事上做口舌之争。眼看这口闷气只能咽下去了,却听门口有人开口。
“大伯娘当然要把大伯父当成主心骨,但父亲也是我们的主心骨。”段晚宁手上提着一个食盒轻巧地走了进来,不急不缓地向众人行礼,不待王氏开口,便朝许知全道,“如今咱们公府真正的主心骨还在外面,女儿正想陪父亲去接祖母回来呢。”
许知全虽然不甚待见这个便宜女儿,但她这话明显是替自己出气,至少是站在二房的立场说话,所以还算略感欣慰,脸色也肉眼可见地轻松下来。
“你有这个心自然最好。”许知全眼珠一转,道,“只是你与阿弦已经定亲,照理就不该再见面。”
段晚宁不等他说完便道:“父亲,事急从权,任何事都比不得祖母重要。再说,咱们前去拜访,郡王府上待客的应该也不会是这位二公子吧。”
许知全原本是想借这个机会让许安然同去,毕竟那才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疼宠了十几年的女儿,有什么好机会当然第一时间就想到她,就算那些盘算不成,去见见世面也是好的。
只是段晚宁这样说就没接口让她留下了,只是他还不死心,又道:“话虽如此,但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抛头露面也不好。不如叫上你三姐,你们两个作伴。”
段晚宁早料到他会这样说,便也干脆道:“父亲想的周到,我马上去寻三姐姐来。”
“不必,我也有几日没见然儿了,我去瞧瞧她。”
自小柳氏出事,许安然求助无门病了一场,许知全被她闹得烦心便一直躲着,今儿也不知怎么就回心转意了,非要自己去接许安然。
不待段晚宁言语,许怀山便道:“既如此,那我这就去安排。说到底两家连着亲,又有宁儿和二公子的婚事在,咱们登门一趟,也不能空着手。”
段晚宁瞥了眼王氏,面上虽瞧不出什么,但拧着绢帕的手却暴露了内心的不甘和愤恨。
这样也好,她想着,大房若是全无斗志,这许家就真的是没什么意思了。
许家二爷、五爷带着两个女儿登门拜访的消息一早传到了郡王府,但当他们马车停在王府门口的时候,出来迎接的只有苏轻弦一个人。
他笑意盈盈地朝二人施礼,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段晚宁:“许大人、五爷,小侄这厢有礼了。见过二位妹妹。”
段晚宁和许安然福身还礼,目光却是分别看向别处。许安然是偷偷瞧着大门口,以为还会有旁人出来迎接。段晚宁则一直盯着王府大门所在街道的尽头,从下马车起直觉就告诉她,那个地方似乎有人在偷偷地盯着她们。
许知全见到苏轻弦时心里是不满意的,但转念一想,自己带女儿们来寻她们祖母,也是无可厚非。再说两家本就连着亲,就算他与小四有了婚约,按理也该叫自己一声表叔。这样一来,也就不算什么规矩不规矩的了。
“父王昨日被召进宫留宿,还没有回来。兄长一大早陪母妃去了城外的庄子。”苏轻弦解释道,“家里就剩了我这么个闲人,您莫要见怪。”
许知全哈哈一笑:“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阿弦这是跟我见外吗?”
“瞧您说的,小侄怎敢。”苏轻弦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随即当先引路将一行人带进了郡王府。
路上许知全给他讲明来意,又说指着段晚宁和许安然道:“她们姐妹担心祖母身体,昨晚一夜没睡,今儿一早就吵着要跟来接祖母家去呢。”
许安然上前,迎着苏轻弦的目光道:“弦哥哥,咱们好久不见了。你还记得然儿吗?”
苏轻弦微微颔首:“三姐姐好。”
许安然楞了一下,委屈道:“弦哥哥欺负人,你明明比我大,为什么反倒叫我姐姐。”
苏轻弦微微一笑并没作答,反倒是许知全开了口:“然儿,你弦哥哥已与宁儿订了亲,唤你一声三姐姐没有错。”他说着又转过头有意无意地瞥着苏轻弦的侧脸说,“虽如此说,但到底没有成亲,按着齿序,然儿也该称呼阿弦一声表兄。”
许怀山尴尬地跟在后面,对这位二哥的行为深深地感到无奈,但瞧着段晚宁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似乎完全不放在心上,不由又有点欣慰。
苏轻弦维持着面上优雅有礼的笑容,但一直也没再开口。
许知全瞪了许安然一眼,没话找话地问道:“咱们这是去拜见老郡王吗?”
苏轻弦点点头:“祖父的安平院在王府最里面,他已得了信,正等着咱们呢。”
段晚宁忽然插话,问道:“那么祖母也和老郡王在一起吗?”
苏轻弦道:“自然,昨日姑祖母夤夜前来,他们兄妹叙旧到很晚,天快亮时才歇下。宁儿放心,姑祖母一切安好,祖父也很好。”
段晚宁点点头:“如此便好。咱们一家人都快担心死了,我还劝父亲,祖母和老郡王是一母同胞兄妹,怎么会有什么事呢。别说住一晚,便是常住下去,也没人能说出什么来。”
“这话没错。”苏轻弦难得地笑意加深,“不过两位表叔担心姑祖母的心情我也能理解,就像母妃一大早出门,虽然明知有兄长陪伴,可到了晚间未归我也难免会惦记。人同此心,心同此理。”
段晚宁点点头:“人同此心,心同此理。这句话倒是好得很。”
苏轻弦挑眉,轻笑道:“难得你也有听得懂的时候。”
段晚宁耸耸肩:“人同此心,心同此理。”
苏轻弦愣了一下,莫名道:“什么意思?”
段晚宁偏过头看着他:“我觉得你说的都道理。”
苏轻弦扶额,想解释这句话不是这么用的,但又想到身边还有外人,便只好吞了这口气,勉强笑着应和:“原来是这样。”
“不然呢?”段晚宁不依不饶,似是故意要他难堪。
苏轻弦偷偷翻了个白眼,转而冲许安然道:“想来是女学的师傅教导有方,小四儿如今也能识文断字了,真是叫人感慨啊。”
眼见二人谈话,虽然言词上是互不相让的架势,但其实透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和亲近,令许安然十分嫉妒。但这样忽然被拿来打岔,许安然还是不知该接什么话,她张了张嘴,看着苏轻弦近乎完美的侧颜,心头升起一股极为浓烈的不甘和委屈。
苏轻弦确实也没打算从许安然那里收到什么回复,他不过是趁机调侃一句,免得段晚宁当着这么多人给自己下不来台罢了。
段晚宁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也没有深究,只是看起来毫不在意地笑了笑,让旁边的苏轻弦一下子失了魂。
她是好看的,可他从没想过她能这样好看。明明几个时辰之前还见过面,但今日再见,却又是完全不同的气质和感受。
苏轻弦觉得自己好像先陷进了什么圈套里,这么个人,也许打从一开始就是来诓骗自己套路自己的,也许她从没有对自己真心是异地喜欢过,都是自己剃头挑子一头热。就连定亲也是在她的计划和算计里,自己那么配合,到头来,还是要被她怀疑,被她嫌弃。
凭什么?
是啊,凭什么?
自己好歹是姓苏的,好歹是王府的嫡次子,虽然没有世子的名头,但龙影影主的身份难道还会贻笑大方?她凭什么瞧不上自己?
不得不说,苏轻弦是自己跟自己较上劲了。
但他这些心理变化,段晚宁是毫不知情的,她还以为这人还是和以前一样,一肚子坏水在往外偷偷地流。
第 192 章
192、最坏的打算
老郡王苏弘方的安平院是在郡王府的西南角, 从花园穿过去,要经过一座九曲桥。夏秋之交的时节,湖面上波光粼粼, 一路行来景色甚是赏心悦目。
许知全也是头一次在郡王府里走的这样深入, 一时间也被这景色,不由赞了两句。
苏轻弦笑的得体:“看来是小侄的疏忽, 应该早些请您过府赏玩。不过等入秋之后, 这院子里景色更美,尤其那一片枫树,等叶子红透了, 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许家几人都露出艳羡的神情, 只有段晚宁脸色平淡, 甚至对他指的方向都懒得看上一眼。对她来说,王府也好, 皇宫也罢,并没有比杭州春意楼的家更吸引人。
苏轻弦自然也注意到了――他是时时都注意着她的, 便带着得体的笑容继续说道:“说起来,这安平院嘛, 祖父曾经说过,待我成婚之后便换给我住。他自己要去江南寻个地方颐养天年呢。”
段晚宁听了, 果然把目光转了过来,开始细细地打量九曲桥后面的那座院子。
苏轻弦心中一喜, 再接再厉道:“不过我劝祖父,南边雨水多,不适合他老人家。要说哪里水土好, 自然还是上都城。两位叔父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许知全点头附和:“那是自然, 天子脚下,精华之所,上都的好处,一两天都说不完。”
许怀山瞥了这位二哥一眼,笑道:“宁儿就是从江南来的,江南的水土养人,否则也生不出宁儿这样钟灵毓秀的好孩子。”
许知全又跟着点头:“江南也是好的。”
段晚宁了无意趣地看了他们几人一眼:“江南也好,上都也罢,那里能安心生活,哪里就是家。”
苏轻弦拍手道:“宁儿这话说得好!所谓此心安处是吾乡,人生在世,求的就是一个心安,与有情人做快乐事处安心地,凡所愿也。”
几人各怀心思地沉默下来,段晚宁看着大发诗性的苏轻弦,偏头道:“听不懂。”
苏轻弦咬咬牙:“没关系。咱们上桥吧,祖父他们应该已经用过早饭了,别叫他们等急了。”
许安然终于抓到个机会,凑过来显摆道:“四妹妹,平日里我叫你多去几趟女学你偏不听,这会连弦哥哥说的话都听不懂了,你说说你,以后,可怎么是好?”
段晚宁道:“听不懂就叫他重说,有什么好不好的。”
苏轻弦一滞,决心不再理她,更不要再参与进她们姐妹的口角中,于是转过身专心带路,并借着和许知全二人说话,加快了脚步。
这边被段晚宁怼了,许安然却发现自己并没有因此得到苏轻弦的注意,反而他加快了脚步像是不愿意再与她们说话似的。
只是还没等她咽下这口气,一行人已经通过了九曲桥来到了安平院外。
苏弘方正和许家老太太在厢房里吃茶,苏轻弦带人走进去,待众人行礼问安毕又都给安排了座位,还吩咐人上茶和点心。
许老太太看着他张罗的体贴周到,半欣慰半得意道:“弦哥如今外面上也是大气周到,说起来也是我家小四儿有福气。”
许知全道:“弦哥这样人品样貌,到底是小四高攀了。”
苏轻弦倒是大大方方地笑道:“瞧您二位说的,国公府闺训严谨,四姑娘气质脱俗,行止得体,是我高攀了才是。”
段晚宁做不出娇羞的模样,只能装着不好意思似的把头低下,索性她本就坐在角落里并不起眼,不担心被人发现其实她根本没有脸红。
只是苏弘方的目光却精准地落在她身上,微微一笑,别有深意地道:“他们年轻人的事情,咱们可别管。”他指了下苏轻弦,抱怨似地说,“像他老子那样,对两个儿子管东管西的。小时候还好,现在人都大了,你瞧瞧他们兄弟俩不都是躲着老子,偏爱往我这里凑。”
众人说笑了几句,许知全便转向许老太太:“儿子瞧着母亲气色还好,是否还要在王府小住几日?”
许老太太微微正色:“你们父亲可回家了?”
许知全和许怀山对视一眼,顿了顿才道:“儿子们无能,昨晚已经派人寻遍了法宏寺仍是未能寻到父亲踪迹,所以一早便赶着过来请母亲拿个主意。”
话音一落,厢房忽然安静下来。苏弘方端起茶杯,低头吹着茶叶沫,一点点啜饮着。苏轻弦摇着折扇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也不瞧任何人,目光就只在地面上晃来晃去。
反倒是段晚宁,忽然目光宓乜聪蛩蘸敕剑开口说话却是对着许知全:“父亲昨晚一宿没睡,就为了寻找祖父,饭都没吃上几口,又是忧心又是着急,人都要熬坏了。祖母要是有办法,就快教教咱们,也好早点寻到祖父,国公府里怎么能没有国公爷呢。”
苏弘方闻言,微微抬起头,从茶杯里看向段晚宁,眼神里透着一股“你就别装了”的意思。
段晚宁自然也瞧出来了,但是她可不愿意搭理苏弘方,俗话说人老成精,这个老狐狸自然知道找不到许熬,自己就嫁不进来,因此只肯说说说漂亮话而绝不愿意出力,。
许老太太拿绢帕沾在眼睛上――也不知流泪没有,语气悲切地道:“小四说的没错,老爷一天一夜
没有回家,这可是他致仕以来从没有过的事,若说没有出事,我是不敢相信了。”她转头看向苏弘方,“兄长,我昨晚连夜过来,和你说的话,你若还是放在心上,若还是记挂着我这个苦命的妹妹,你就好歹帮帮咱们,帮帮许家,帮帮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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