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说万一, 我们叫它万无一失不就行了。”苏轻弦看起来成竹在胸的样子,“只要她肯说, 其他的事都包在我身上。”
段晚宁想了想道:“除了官家,其他的人和事你自然是可以这么说的。”
“所有的线索指向的并不是皇帝。”苏轻弦道,“反而倒像是有人处心积虑地想要谋反。”
“谋反?”段晚宁来了兴趣, “会是谁呢?”
苏轻弦仔细想了一阵,还是摇头:“我想不出来, 从龙影现在掌握的信息看,朝中最危险的事其实是太子和晋王的争斗,但想谋反的确实没有。”
“或许有,只是隐藏的足够好,被你们忽略了。”
“这当然也是一种可能,但微乎其微。”
段晚宁却道:“他们隐身在春意楼之后,利用我吸引注意力,如果能成功,最终的黑锅也是我们来背,这计划可以说非常完美了。在这样的谋划之下,龙影忽略一些线索也十分正常。”
苏轻弦没再反驳什么,但心底却根本不愿意相信她的话,也许不是不愿相信,而是无法接受。无法接受龙影的疏漏,无法接受自己掌控下的龙影有这个疏漏的可能。
当然,如果往更深一步想,这也许并不是疏漏。
想到这,苏轻弦心里打了个颤,斟酌着问道:“咱们进去吗?”
段晚宁“嗯”了一声:“如果我不来,你进去吗?”
“当然。”
“那走吧,一起去。”
顾展怀所在的小屋是一座孤零零的小茅草屋,外面用木条搭了简陋的栅栏,圈出了一小块地。
苏轻弦和段晚宁两人便是一直在那小院外面观望,现在两人一动,却发现那间小屋里的灯火忽然明灭不定起来。
“阮儿!”段晚宁低呼一声,忽然加速急急往茅屋里狂奔过去。
“喂!”苏轻弦想要拉她,却慢了半拍,只好紧随其后也冲了进去。
果然就在两人说话的功夫,小茅屋里攻守之势已然逆转,原本是阮怡带人围捕顾展怀,却被他瞅着空挡将几人全都放倒。就连阮怡也没逃开,正被他挟制着,想要从后面的窗户跳出去逃走。
段晚宁手疾眼快,抬手将薄刃甩了出去,直取顾展怀的面门。
她出手迅疾如电,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机会,但顾展怀到底跟在她身边多年,早已料到她这一手,就在他发现她扬手的一瞬间,已经将阮怡拉到自己前面。
段晚宁冷哼一声,抬起手在虚空中一抓,薄刃便直接被收了回去。
“顾、展、怀!”
顾展怀稍松了松怀里的阮怡,低头道:“对不起小姐,属下也没料到会这样。”
“没料到?”段晚宁冷声道,“那现在呢,放开阮儿,我可以饶你一命。”
顾展怀头也没抬,只轻轻摇头:“小姐,属下罪孽深重,你饶了我也没用。”
“这话又从何说起?”苏轻弦迈着悠然的步子走了进来,看起来云淡风轻,但鬼知道他根本追不上段晚宁,这才换了这副样子,装得好像自己很从容。
顾展怀对他的出现并没有表现出惊讶,反而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影主你看,我终究还是没逃。”
段晚宁转头看向苏轻弦,眼神中尽是询问。
苏轻弦啧啧两声:“你既然选了这条路,就不应该半途而废。我也不是劝你逃走,而是希望你能好好面对。毕竟出身没法选择,但你做的每件事都是可以选的。”
“可以选么?”顾展怀低声喃喃道,看起来落寞又绝望。
段晚宁道:“展怀,玲珑和你说过什么,你告诉我。”
“我问过,但她什么都不肯说。”顾展怀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她是怕牵连到我,所以宁肯独自承担。”
段晚宁并没有意外,只是略带可惜地说:“你果然是不肯说。”
“小姐,我真的不知道。”
顾展怀急于解释,不经意间向前迈了一步,阮怡只觉他辖制自己的手似乎松了松,神情陡然一变,趁这空儿整个人向下坐,同时口中大声喊叫。
“哎呀呀,疼!疼呀!”
顾展怀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她是想趁机逃开,又赶忙撤回步子,调整力道将人往上拽。
但他已经晚了。
就在阮怡向下坐的同时,段晚宁已经先一步出手,整个人如鬼魅一般一下就来到顾展怀身边。她伸出一只手去拉顾展怀的胳膊,同时一手去拽阮怡。
顾展怀猝不及防被拽了个趔趄,刚好松开了阮怡,她顺着段晚宁的力道向前纵身一跃,终于脱了身。
段晚宁却手下不停,右手先在他胸口拍上一掌,又成拳用两根手指弯曲处快速击打他几处大穴,同时抬起一脚将人踢飞。
这一切都在电光石火之间,阮怡一纵落地稳住身形,转头看时顾展怀也已经倒在地上了。
段晚宁踩着他的肩膀,居高临下地问:“玲珑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顾展怀抹掉嘴角的血迹,苦笑道:“小姐何不亲自去问问她。”
“还是不肯说。”段晚宁犹豫了片刻,叹了口气道,“那算了。”
她脚上用力,只听顾展怀闷哼一声,口中喷出一口鲜血,旋即晕了过去。
“唉,你这是干什么!”苏轻弦忍不住上前阻拦,“无论如何,看着韩家的份上留他一命。”
“韩家?”段晚宁冷哼一声,“他若还记得自己姓韩,也做不出这许多糊涂事!”
她认定的事几乎绝无可能有转圜的余地,苏轻弦清楚这一点,所以听她这么说立刻也急了。眼看顾展怀就要被她踩死,自己怎么能坐视不理,无论如何,就凭他曾经是龙影的人,也不能叫他命丧当场。
于是苏轻弦对着段晚宁出手了,他先是出拳虚晃一枪,紧接着抬腿去踢她踩着顾展怀的那条腿。
段晚宁抬脚避让的空,他赶紧占住原来她的位置,拿脚去找顾展怀的肩膀,发力将人踢到一边。
段晚宁见他要救人,立时心头火起,上前一把揪住苏轻弦的衣领,质问道:“我原以为你心存仁善,是个可以托付的,才将身世缘故全告诉你。可你转脸就和我作对,你安的什么心?”
苏轻弦双手举起,一脸无辜道:“我只是希望你先冷静下来,不要冲动行事,免得将来后悔。”
段晚宁眼神危险地盯着他:“所以,你知道什么隐情?告诉我!”
第 190 章
190、白战的问题
苏轻弦觉得自己很冤, 他哪里知道什么隐情,唯一一点信息也不过是从祖父手指缝里露出来的。他不过是选择性地隐去了一些没说而已,根本不像她说的, 从一开始就“处心积虑”。
这人现在读书多了, 成语也是用的越来越溜。但是听到她这么说自己,苏轻弦还是忍不住暗暗难过。
他隐去一些事情, 还不是怕她做事过激, 是为了谁好?现在倒变成了处心积虑,这就是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吧?
但是段晚宁却不这么认为,你以为的对我好, 经过我同意了吗?你觉得隐去一些信息是怕我做事过激不好收场, 但我做的事, 需要你来收场吗?
“怎么不需要呢?”苏轻弦反问道,“咱们不是谈好了, 出了皇伯伯,其他的人和事我都可以搞定。”
“你搞定是你的事, 替我搞定才是我的事。”段晚宁并不打算让步,“所以现在你最好快点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
“我知道的只比你多一点点。”苏轻弦两根手指捏在一起, 有轻轻松开,露出一小段距离, “真的只是多了一点点,还是我派人从祖父那里偷听来的。”
“到底是什么?”
苏轻弦轻咳一声, 小声道:“那个白战,有很大的问题。”
“嗯?”
“据我从祖父那里得到的消息,他很可能和白虎军有关。”
段晚宁不耐烦道:“这和顾展怀有什么关系?”
“韩家的那位, 当年就是白虎军的先锋官。”苏轻弦道,“他当年在求援路上遇到埋伏, 拼死力战而亡。可是一直到现在也是死不见尸,当时打扫战场的人回来说,那里曾有一场大火。”
“大火?”段晚宁皱起了眉头,她已经猜到了一些,但却不敢多想,“你是说他们遇到了火炮偷袭?”
“这是后话。”苏轻弦摆摆手,“我想说的是,如果是从大火中逃生,容貌尽毁,也不是没有可能。”
“你是说白战是韩家人?”段晚宁琢磨道,“可白虎军里没有叫韩战的将军。”
“只是有这个可能,再说一个人可以改姓,也当然可以名和姓一起改。白战到底是谁,现在还没有定论。”苏轻弦不甚自在地开口,“但韩载如果真和他有关,那留他一命,不也算是还了白战的情分么。况且于你而言并没有什么损失。”
“有没有损失是我说了算。”段晚宁道,“他的情分我自会去还。但为了一件没办法证实的事情就放过一个叛徒,那不是春意楼做事的风格。”
“你怎么这么拧呢?”
“如果是龙影的叛徒,你会怎么做?”
苏轻弦呼出一口气,意外强硬地将顾展怀拉到自己身后:“春意楼的事原该是你做主,但这件事不行,这个人的命我保了。”
段晚宁眯了眯眼,危险地逼近他:“所以,你要与我为敌吗?”
苏轻弦笑笑:“我是要与你成亲的。”
段晚宁盯着他半晌,最终退开两步,道:“好,这人给你带走,是只此一次,今日之后我会下发楼主令,追杀韩载,也就是顾展怀,遇有反抗,格杀勿论。”
“何必做这么绝呢。”
“春意楼的事,原该我做主。春意楼的人,生杀予夺也是我做主。”
“好。”苏轻弦也没有再犹豫,将顾展怀从地上拉起来,背着人转身,丢下一句,“就这么说吧。”
段晚宁见他要走,上前拦住他去路:“你现在回王府的话,会见到昌国夫人,替我带句话。”
苏轻弦挑了挑眉:“你说。”
段晚宁勾起唇角,冷冷地道:“故人不堪风雨去,徒留春意满上都。”
这两句话苏轻弦从未听过,一时也猜不透她什么意思。但联想到今晚许家老太太去郡王府求援的消息,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沉默地背着晕厥的顾展怀离开了这座小茅屋。
段晚宁回到定国公府的时候已经快要天亮了,但是老太太一夜未归的消息已经让府上所有人都分外震惊。
许知全毕竟是老太太亲生,听到消息后一夜没合眼,天还没亮就着人备马套车,要亲自去郡王府接母亲回来。
但许怀山却不同意,他把人拦住劝道:“母亲和老郡王本是兄妹,去郡王府住上一两天本来就无可厚非,咱们这样急急忙忙兴师动众的,倒叫人瞧了笑话去。”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顾忌别人怎么想?”许知全没好气道,“敢情那不是你亲娘!”
许怀山涨红了脸:“亲不亲,那都是我的母亲,她对我慈爱垂怜,我对她恭谨孝顺,世上母子无外如是。”
许知全也知道自己的话过分了,叹气道:“老五,我是心里着急,说话不分轻重,你……”
许怀山摆摆手:“兄长的心情我能理解,但现在事情未名,万一咱们轻举妄动毁了母亲的一片苦心,岂不是后悔都来不及。”
他这样一说倒叫许知全冷静了下来,老太太一直是个有主意的人,而且她昨晚为何深夜不顾宵禁也要去郡王府,还是瞒着家里上下所有人独自行动,一定有她的深意。
“你们先不要吵了。”一直坐在旁边沉默的许知年终于开口,“母亲彻夜未归咱们自然都是忧心,但老五说的也不无道理。依我看,事已至此,不如咱们去找父亲想想办法。”
许怀山闻言,有些意外地看向许知全,后者则低了头没有说话。
二人奇怪的反应令许知年疑窦顿生,他身体不好,家中大小事情从来都不过问,就连当初家里为了让谁入继许知恩一脉的事争执不断,他也没有亲身参与――倒也不是不想,只是多年来身体孱弱,消磨了意志,以至于真的看淡了很多事。
不过这样也有一点好处,因为最终入继将军府的还是许安平,却是老太太一锤定音,大房得了便宜还不用落人口实。
只是从那以后,国公府所有的大事小情况几乎都没有人再和大房的人商量,最多也是确定之后知会一声。大房这边见得着了实惠,便也没有再去挑刺。时间一久,仿佛公府里他们一家倒成了隐形人一般。
所以昨天许敖去了法宏寺再没回家的消息,自然也就没人想得起来和许知年说了。
此时看到老二和老五的样子,许知年便已猜到二人是有什么事瞒着自己,便问:“你们有话直说便是,我一向身体不好,家中大小诸多事务都叫二位兄弟操劳,说起来也着实愧疚。但此时公府遇有难处,咱们兄弟该当同心一致解决问题才是。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许知全点点头:“大哥说得对,既如此,那老五你来说吧。”
许怀山道:“是这样,昨日父亲去了法宏寺诗会,至今未归。咱们派出去的人也找了,但毫无消息。”
“什么!”许知年大吃一惊,他是着实没想到家里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而自己完全被蒙在鼓里,若非今天提起,他们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自己?
“大哥,咱们也是情急之下失了分寸,二则你身体不好,也怕和你说了反倒叫你担心。”许知全解释道,“而且母亲的意思是尽量少叫人知道,她自会想办法解决。”
许知年问:“所以母亲才会夤夜出行,去郡王府求助?”见二人点头,他思忖片刻,道,“如果母亲平安无事,她该叫人回家传话才对。咱们姑且等等,天亮之后看有没有郡王府的人过来吧。”
许知全听了,来到门口出,一把推开房门,抬起头看天。
许怀山给许知年倒了杯茶:“还是大哥你心思缜密,刚我和二哥都慌了神。”
许知年接过茶杯,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道:“有一件事我不太明白,父亲在法宏寺失踪,母亲既不着急报官寻人,更是怕声张出去叫人知道。你们说,这是为何?”
许怀山眼珠一转,摊手道:“母亲做事,也许自有深意。”
许知全转身道:“咱们爹已经多少年没有出过门了,若说昨天他是自己要去法宏寺,我怎么都不信。”
“依你之见,父亲是被人胁迫?”
“也许是被人绑架。”
“公府里守卫森严,外人进来行凶,怎么可能不惊动咱们。”许怀山表示这绝不可能。
房间里光线越来越亮,外面的太阳已经升起来了。许知全果断放弃思考,转头冲着院子里喊道:“来人,备马套车,我们要出门!”
小厮从廊下转出来,应了一声便去开院门。
院门一开,王氏带着人走了进来。
“大爷,二爷、五爷,这一大早的你们在商量什么呢?”王氏含着微笑,款款走到正房,从身后妈妈手中接过食盒放在桌上,道,“大爷你的身子可比不得二位兄弟,晚上本就少了觉,这早晨再不吃点东西可不成。我叫人熬了点绿豆粥,搭配了几样小菜,你们哥仨都先吃点垫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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