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柳叶金箔,段晚宁心说。
“你瞧,就是这么一小片,就可以包裹住我整只手。”穆锦华抬起手来,手上的东西看似透明,但在阳光下却闪着银色的光,看起来十分诡异,“这东西不怕刀剑,水火不侵,是特别厉害的护甲。”
不止护甲这么简单,段晚宁心里想,但她更好奇的是师父的东西怎么会到了她的手里呢?韩家灭门惨案,到底有什么蹊跷?
第 199 章
199、柳叶金箔
韩家的灭门惨案能有什么蹊跷呢?不过是朝中大人物斗法, 殃及池鱼罢了。
韩定元身为兵部侍郎,和当时的白虎军统帅尉迟战是莫逆之交,以至于想要对付尉迟战, 韩定元自然首当其冲, 比如在战时运送粮草,招兵发饷等事情上, 只要略做为难, 那么前线的将领便都欲哭无泪了。
只是韩定元自己没有什么弱点,他并不是个贪官也挺有能力,想要参他的人也找不到什么黑点。于是其家人变成了针对的对象, 成了他的软肋。
韩七娘的事就是个例子。
穆锦华给段晚宁讲了前因――这些本也不是什么秘密, 但是后面的话却欲言又止。
段晚宁道:“可这些是和这个金箔又有什么关系呢?”
穆锦华抬眼瞧她, 不由一笑:“其实我提前韩家旧事,本以为会触到你的伤心事, 但瞧着你倒仿佛像个外人似的,并不怎么伤感。”
段晚宁道:“穆姐姐有话直说吧。”
穆锦华顿了顿, 也不再藏着掖着,便道:“那我就直说了, 这一次请你来访,其实是受人之托。”
“苏轻弦?”
穆锦华有些讶异, 但也立刻点头:“没错,他叫我来做说客的。”
段晚宁想了想道:“为了韩载?”
“你 ?”她这么爽快地承认, 倒着实地出乎穆锦华意料之外。
段晚宁笑笑:“苏轻弦那人,能力是不错的,就是一个字, 心软。也不知他到底欠了这个韩载什么,就无论如何非要救他一命。”她转头看向穆锦华, “可是穆姐姐,你知道这个韩载做过些什么事吗?”
“阿弦和我说过了。”穆锦华低头,小声道,“他原是你信重之人,但却两次背叛于你。”
段晚宁点点头:“穆姐姐是女中豪杰,听说你在云南统兵十几万。那么我好奇问一下,若是军中,这种人要如何处置呢?”
“这……”穆锦华语塞,面上一热,讪讪道,“宁儿,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这也是为了阿弦。”
“那么他为何不自己来找我说?”
“还不是怕你不同意,当场被下面子难道很舒服吗?”苏轻弦不知从哪冒出来,还是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笑眯眯地摇着扇子。
段晚宁见他出现,也没什么意外,反而因为摊了牌而轻松下来。
“我还在想你要到什么时候才现身。”段晚宁向后倚靠,手臂伸展开来,轻轻搭在软榻靠背上。
“本就没打算藏着,但是叫你家里人瞧见我总是不好,这不是为着你着想么。”
段晚宁挑眉道:“那我多谢你的好心了。”
苏轻弦讪讪一笑,在她面前站定,微微弓身凑近了些试着再次提起刚才的话头:“那么韩载?”
段晚宁猛地坐起来,两人间距离一瞬间拉近。
苏轻弦吃了一惊,身体晃了晃,立刻想到穆锦华还在旁边,又硬生生立住不动。
段晚宁“噗嗤”一笑,一只手斜着搭在他肩膀上,轻声道:“我的影大人,难道你没听说过吗?男人心软可是要吃一辈子亏的。”
苏轻弦身体僵硬,余光扫过自己肩头那只纤细的手,似叹非叹地说:“我怎么能不知道呢,说起心软吃亏,我比谁都清楚。”
段晚宁知他意有所指,按着他肩膀的手上微一用力,挺身从软榻上跳起稳稳地落在地上,随即来到穆锦华身边坐下。
“我记得二公子曾教过我,男女授受不亲。”段晚宁靠在椅子里,淡淡地道,“你忽然凑那么近,是想轻薄于我么?”
“我?”苏轻弦瞪眼,“你别太过分!”
“我过分?”段晚宁冷哼一声,忽然伸手将穆锦华手边的木盒朝他扔过去,“你给我解释解释,到底什么是过分!”
苏轻弦反手接住盒子,里面空空如也,抬起头正见到穆锦华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俩,放在桌上的一只手闪着银色的光亮,不就是那柳叶金箔!
“我看你是误会了。”苏轻弦觉得问题不大,自己还能撑住,“这个东西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段晚宁点点头,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但并不打算开口。
穆锦华终于明白过来,蹭地一下站起来道:“这件事真的是个误会,宁儿你听我说。”
“嗯?”段晚宁偏过头,丢给她一个“我看着你编”的眼神。
段晚宁不打算装了,一下子气场全开,就这么淡淡地坐在那,看上去就是那么嚣张。
饶是穆锦华久经沙场,也有点不太适应,毕竟自己理屈在先。她咽了口唾沫,求助似的看了苏轻弦一眼,然而后者明显没心情顾着她,只眼巴巴地瞅着段晚宁。
真没出息,穆锦华心里吐槽,但是没办法,自己惹的麻烦还是得自己解释。
“这个柳叶金箔,是家父留下的。跟阿弦没有关系。”穆锦华道,“我刚才不是和你说过,家父出意外那次离家是为了追查韩家灭门惨案,他在汴州被害,只留下了这个东西。”
段晚宁微微一笑:“你是想说,令尊追查韩家的案子,查到了销器门头上,然后就被害了。所以害死韩家几十口人的,也是销器门的人。而我师父就是销器门的传人,韩载作为韩家后人,无论怎么背叛我,怎么害我,都是我活该。对吗?”
穆锦华一噎,转头看向苏轻弦:“其实是老郡王要保韩家的后人,当年的事,阿弦还是你自己说吧。”
苏轻弦撇撇嘴,心里埋怨穆锦华怎么又把锅甩给自己了。面上却赔着笑道:“其实真正的内鬼是玲珑,韩载他不过,不过是色迷了心窍。我觉得,只是觉得啊,只要他知错能改……”
“啪!”段晚宁一掌拍在桌案上,那黄花梨的桌子应声碎裂。
“够了。”她起身道,“男人做错了事永远只会用这个借口,真是没意思。”她走到门口,看着院中被风吹了一地的落叶,叹道,“秋风扫落叶,看来这上都城是需要一点春意了。”
穆锦华还在疑惑,苏轻弦先急了,他几步来到门口,拦在段晚宁前面,严肃道:“你可别忘了自己答应过祖父的话。”
段晚宁道:“你说的是他叫我办完事之后跟你一刀两断那话吗?那没有问题。”
“你说什么?”
段晚宁耸肩:“不然呢,还有别的?”
苏轻弦一口气憋在肚子里,上不来下不去的,难受得想打人。
段晚宁奇怪地看着他,道:“苏二公子,你不是对自家的江山这么没信心吧。难道你觉得我有那个本事?”
苏轻弦道:“你先说说一刀两断的事!”
段晚宁一笑:“我先说说柳叶金箔的事吧,那个东西,不是柳叶金箔。很早以前我就告诉过你了,真正的柳叶金箔也不是销器门的东西。懂了吗?”
“你一直这么说,那么你倒是告诉我,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苏轻弦道,“柳叶金箔不是销器门的东西,那什么才是?”
段晚宁从脖颈上扯出一条细长的金色链子,摘下后放在掌心举到他面前:“这才是真正的销器门镇门之宝金丝透甲。”
苏轻弦皱起眉头,想不明白江湖上怎么会有他没听过的东西。
“就是你的面具?”
段晚宁道:“销器门最早可以追溯到战国时期,传至今日已有近千年历史,虽然中途多遭劫难但到底没有断了传承,我师父段柳行正是销器门第七十九代传人。而制造这金丝透甲的技艺传承到他那里便是最后一代,如今已经失传了。”
穆锦华好奇道:“你不就是他的徒弟,怎么会失传呢?”
“销器门的传承另有其人。你们手里那个柳叶金箔,极有可能就是出自那人之手。”
“那人是谁?”穆锦华和苏轻弦几乎异口同声地问。
段晚宁摇头:“不知道,但是。”她欲言又止,“阿弦应该能猜出几分吧?”
苏轻弦面露疑惑,随即恍然:“你是说白战?”
“白战身上的疑点确实很多,但不会是他。”
“如果不是他,那就是他的对头。”苏轻弦道,“吴来伤?”
这些人名穆锦华都没听过,她只关心柳叶金箔的真正主人,听他这么说,便道:“好,那人在哪?你带我去见他!”
“这人我们也都在找。”苏轻弦表示无能为力,“他是千杀盟的盟主,行踪飘忽不定,十分难找。”
“人在上都竟然连你都找不到。”穆锦华难以置信,“这人难不成还能躲在皇宫里吗?”
一句无心的调侃像是一把钥匙解开了两人心中盘桓许久的疑团,吴来伤一个江湖人,到上都之后竟然屡次在龙影的视野里消失,唯有一个解释――他藏身的地方是龙影都不能触及的。
“皇宫!”段晚宁一拍大腿,“到底是我疏忽了,我这就去查。”
“哎你别!”苏轻弦抬手挡住她去路,“我去查就行了,你等我消息。”他说着又看向穆锦华,“你也是,等我的消息,别轻举妄动。”
段晚宁却不吃他这一套,推开他胳吗出了房门:“这人如果真的躲在皇宫里,那龙影必定是查不到的,你就别白费力气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用龙影的人去查。”苏轻弦哼道,“难道我自己就没有人手?”
“你们别争了。”穆锦华跟着来到门外,“还是我去吧,只是探查一下,并不碍着什么。而且我进宫去,也不会招人怀疑。”
“你不能去。”苏轻弦想都没想直接否决,“皇伯伯一心想给你指婚,你就别往他眼前凑了。万一甚么都查不到,反而被扣在宫里,那可真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你叫我怎么跟南宫交代嘛!”
“好好的,你胡说八道些什么!”穆锦华脸一红,跺脚道,“那还能怎么办?”
第 200 章
200、傻瓜
关于谁进宫去探查吴来伤的踪迹, 三个人争论了半天最终也没得出什么结论,段晚宁和苏轻弦一言不合又差点动手――当然是她自己想动手,但看对方没这个意思也就作罢了。
虽然苏轻弦面上瞧着是没什么, 但段晚宁总觉得他看出来自己的想法了――对面的人想打他, 谁都能察觉吧?
穆锦华瞧着快到中午,便去了后厨说是给他们加两个自己的拿手好菜。段晚宁拦不住她, 便只剩下自己跟苏轻弦大眼瞪小眼了。
谁知反倒是苏轻弦先开口:“说实在的, 咱俩这关系,我也觉得这样不合适。”
“咱俩,什么关系?”
“就现在这个关系嘛, 未婚夫妻按理说成亲前不该这样见面。”
“不用在乎这些。”段晚宁说, “成亲这事本就是合作的一环, 你帮我,我自然不会亏待你。”
苏轻弦鼻子轻轻哼了一声:“用不着你的不亏待, 只求你说话算话,别伤及无辜就成了。”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段晚宁反问, “你们苏家人做过的事,就以为天下人都会如此么?”
苏轻弦白了她一眼:“我记得有人说过, 报仇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进宫去杀了皇帝。”
段晚宁点点头:“虽然我的原话不是这个,但差不多。所以呢?”
“所以?当初在蓉城, 你杀许知恩的时候就没想过自己在滥杀无辜吗?”
提起许知恩,段晚宁竟恍然间觉得有些陌生, 想了想道:“许知恩并不无辜,那位知府也不是无辜之人。”
“他们不无辜,但不该由你来断他们的生死。”
段晚宁淡淡地道:“那么被苏家害死的真正无辜的人怎么说呢?苏家凭什么断他们的生死, 就凭你们是皇家?”
苏轻弦总觉得跟她说话特别心累,现在干脆学乖了, 直接闭嘴就是。
“你提起蓉城,那好,当初那个叫苏味的是不是被你害死的?就为他冒用了你的名字招摇撞骗,这在哪一朝都算不上死罪吧?可是你呢,你给他什么机会了吗?”
苏轻弦深吸一口气,生生忍住不开口。
“远的不提,近的呢?汴州码头一事,上都城门外劫走白四礼,你又杀了多少我春意楼的人,他们没有父母妻儿吗?这些又要怎么算?”
“你够了吧!”苏轻弦终于忍不住了,“身在江湖你拿这些质问我,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呢?”
段晚宁冷笑:“因为我可以对天发誓,我从未杀过一个无辜之人。你呢,你敢吗?朝廷的鹰犬!”
苏轻弦气得一下子跳了起来,指着段晚宁跳脚:“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鹰犬。”
好啊,这回连定语都不加了。苏轻弦气得脸色发白:“你是不是想打架?我看你刚才就想打我了,你就是故意的对不对,你想激怒我好动手!”
段晚宁看了他一眼,心道果然被他看出来了,但是我不能承认。她打定了主意,抱起胳膊,别开脸看向门口。
“你说话啊!”
段晚宁撇撇嘴:“我没想打你。”
苏轻弦被气得狠了,只觉一股气血直冲脑门,头顶上“嗡”的一下,人也晕了那么一瞬间。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然后猛地转身出门去了。
可是他刚门口,就听见“哎呀”一声,身边一个人影险些没有撞到自己身上,但却不知为何猛地被扯到了一边。
“南宫?你?”苏轻弦这才看清,原来是段晚宁将南宫度给拉到了一边,才没让他们俩撞上。
段晚宁原本是跟着他出门的,但是他刚才气顶脑门根本没注意门外过来人了,她才出手将南宫度拉开。
南宫度有些狼狈地退开两步,讪笑着打招呼:“哈哈,阿弦,四姑娘,好巧,好巧啊哈哈!”
段晚宁斜昵他一眼:“南宫公子,听墙脚是不是很开心?”
南宫度面皮一紧,赶紧打岔:“我是来找锦华的,她那个,去哪了?”
苏轻弦道:“她去找你了,你不知道吗?”
“啊,是吗?”南宫度摸了下脑袋,“我去看看。”
“慢着!”苏轻弦迅疾出手,一把勾住他脖子将他拉到跟前,“干嘛这么急着走?咱们也好久不见了,你就不想跟我说说话吗,阿度?”
南宫度轻咳一声,掰着他胳膊道:“怎么会呢,咱不是前两天才见过面。”
“你和锦华天天见面,不还是急着去找她?”
“你看你,你别误会啊,阿弦!”南宫度陪笑道,“我可不是故意偷听的,我只是看你们吵起来,觉得不方便打断你们。”
段晚宁道:“南宫公子,白战先生到底是什么人,现在你可以直说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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