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议礼的事,古往今来你也不是头一个。”段晚宁给自己斟了杯茶,慢悠悠地将茶壶递了过去,“现在这个情形下,郡王府最好还是别掺和,以不变应万变,这才是保护他们。”
苏轻弦顺手接了茶壶放在桌上,他心里烦闷喝不下茶水,还没说话便又站了起来,摇着扇子道:“你说的这些我何尝不懂,可现在议礼才是头等大事。郡王府怎么独善其身?”
段晚宁挑了挑眉:“郡王府是什么?”
“嗯?”苏轻弦停住脚步,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郡王府……”
段晚宁站起来,轻轻搭在他小臂上,含笑道:“我就直说了吧,郡王府就是你,你就是郡王府,现在你当皇帝,你就已经走到了前台,郡王府需要独善其身吗?就算你想,他们做得到吗?”
见苏轻弦皱眉,她浅浅一笑继续道:“我知道你忌讳什么,你放心,等一切事了,宁平自会辞官。春意楼自然也会撤出上都城,不会扰了咱们新朝廷的部署。”
苏轻弦反手拉住她:“你要走?”
“我不走,难道你真的娶我?”
苏轻弦正要说话,房间外忽然传来一声异响。这里是皇宫中最靠角落的一个偏殿,苏轻弦到这里来谁也没告诉,段晚宁到这里也只有宁平知道。
两人警觉地分开,段晚宁快速闪身躲到门后,苏轻弦则来到门前轻轻打开一条门缝。
片刻后,他关上门冲段晚宁摇了摇头,轻声道:“我出去看看,你先缓缓,若是无事再行离开。”
段晚宁拉住他,飞快道:“我明日要回杭州,有些事必须处理了。你自己小心些,宁平绝对可以信任,但是龙影最好不要留了。”
“你要走?”苏轻弦双手拉住她,“为什么?”
“再过几天便是师父的忌日,况且有些事必须要处理了。”段晚宁眼中闪过一丝狠戾,却飞快地掩饰过去,只将他的手拨开道:“这一趟不知何时再见,朝廷内外万分负责,庄昀现在被关着,西南恐怕又要乱。你自己千万要小心。”
“等等!”苏轻弦沉声道,“我和你一起去。”
“说什么胡话?”段晚宁目光落在窗外飘落的黄叶上,思绪却已经飘远。此时的杭州应该依然绿树青葱,自己原来如此思念那里。
“我是认真的。”苏轻弦道,“春意楼的事你不要自己处理,我会帮你。”
段晚宁莫名看向他,不理解地问:“帮我什么?”
“春意楼卷入朝廷皇位更迭,早就成了众矢之的,你这次回去便是应付南边那些绿林人的吧?”
段晚宁还是不解:“你觉得我应付不来?”
苏轻弦见一两句和她说不清楚,急道:“不是,我娶你行吗?”
段晚宁满脸的匪夷所思,可未出口的话却被房间外又一声响动挡了回去,她皱眉道:“这声音听着不对劲,先去看看。”
苏轻弦点点头,拉开门率先走出去,但依然不忘侧身瞄着段晚宁,似乎生怕她借这机会就走了似的。
这里地处偏僻,整个宫殿已经荒废许久,原是宫里下人们的一处居所。但因着天凤帝登基之后厉行节俭,宫中减省开支,也放了不少宫人出去,这处地方就荒废下来了。
从他们所在的偏殿出来,便是一个小院,院子里也是杂草丛生,仅见一个水缸倒在墙角。对面的偏殿已经塌了半个屋顶,正殿倒还完好,只是门上挂着一只大铜锁,窗子也被木板封住了。
“听着是从正殿这里传出来的。”苏轻弦来到正殿外,抬脚从地上踢起一块小石子,只听“砰”地一声响,正门落锁的地方被砸出了一个洞,铜锁应声滑落。段晚宁从他身后窜了出去,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第 221 章
221、大结局8
苏轻弦来不及阻止, 赶忙跟了上去,却见段晚宁正在廊下低头看着什么,走近了一瞧, 地上不知何时竟然多出个被五花大绑起来的人。
这人嘴里塞了东西, 声音窝在喉咙里,呜呜地□□着, 随着他不停地扭动, 身下压着的半块门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刚才的动静怕就事有人把他连人带门板扔下来。”段晚宁抱着胳膊,抬脚踩住那人的头,迫使他看向自己这边, 偏头问道, “认识吗?”
苏轻弦眯起眼睛:“你是, 苏堂?”
地上那人眼睛一亮,似乎也认出了他, 奋力挣扎地扭了两下,却被段晚宁死死踩住。
“是你家里人?”她问, 眼睛却向上瞄了一圈,不知在找什么。
“不是。”苏轻弦悄悄扯了她一下, “他是汝阳伯爵府的,也算是苏家旁支。哦, 苏味是他的,庶兄?”
苏味?这个名字似乎有点印象, 段晚宁想了想,道:“你是说,简家那个苏味?原来那人竟也是公侯子弟。”
苏轻弦点点头:“汝阳伯爵府这一支和上都来往很少, 我也没怎么见过他们,只是认识罢了。”
段晚宁明白他的意思, 他能认出苏堂,并非两人认识,纯粹是因为他执掌龙影,对苏家所有旁支皇亲都必须了如指掌。
“是谁把他弄过来的?”段晚宁道,“我竟一点声响也没听到。”
苏轻弦却笑笑,俯身把苏堂口中的破布扯了出来:“问问不就知道了。”
“你们,咳咳,认识,既然认识我,咳咳,呕……”苏堂急切地说话,却不妨直接呕了出来,索性他应该肚子里没什么东西,只呕了几口酸水便停了。
段晚宁捏着鼻子退了两步,嫌弃地退了苏轻弦一把:“你自己问吧。”
苏轻弦宠溺一笑,上前将苏堂扶起来,让他靠在廊柱上,拿手轻拍他后背,帮他顺了顺气。
“别忙,慢慢说。”
苏堂脸色好了些,稍微喘匀了气,便挣扎着抬头对二人怒目而视:“你们既然认得小爷我,还不识相一点,快给我松开!”
苏轻弦停了手,偏头道:“你真是苏堂?汝阳伯爵府的嫡次子苏堂,今年二十五,痴恋梁州都督府的大小姐莫秋狄多年,被人家,嗯,打残了一只手臂的那个苏堂?”
“噗!”段晚宁没忍住笑了一声,这才仔细地看了看苏堂的两只胳膊,但因为捆扎的太结实,一时也瞧不出什么来。
“你特娘的给我闭嘴!”苏堂大叫起来,“谁许你这么污蔑小爷的?你,你给我滚!滚!”
段晚宁含笑道:“那我们滚了,谁给你松绑呢?”
苏堂一噎:“先给我松开,然后再滚。”
“我说,你先消停一下。”苏轻弦拍拍他脸,又嫌弃地掏出绢帕擦手,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就被人扔进宫里的,但看那人把你绑成这个鬼样子,若是半个时辰不解开,不死也是半残,后半辈子估计你是站不起来的。”
苏堂被他的话吓了一跳,又拼命地挣扎起来。
“别费力气,越挣扎,绳子陷的越深,到时候伤越重。”
“你,你别吓唬人!”
苏轻弦耸耸肩:“想让我帮你也没那么难,先老实地道个歉,然后说说怎么回事,若是我俩听得高兴,说不定就救你一命呢。”
苏堂啐了一口,依旧硬气得很,你都知道我是伯爵府的人,见死不救知道是什么罪名吗?
“罪名?”段晚宁淡淡地道,“若是我一脚踩死你再随便一埋,谁知道你是谁。”
苏堂皱眉,有些不敢相信地看向她,很难想象长得如此娇柔的一个女孩子,张口闭口就是杀人埋了。
“快点说吧,我们也不是一整天都有时间在这陪你。”苏轻弦摊手道,“大不了一走了之,就算有人再发现你,那得什么时候了。这里可是皇宫,无论如何你首先犯了宫禁,是要被砍头的。”
“这里是皇宫?”苏堂伸着脖子四下里看了看,“你可别诓我。”
段晚宁已经有些烦了,拉了一把苏轻弦道:“走吧,别理这人了。”
苏轻弦正点头,却听苏堂叫起来:“别走别走,二位恩人,快些救我,我,小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苏轻弦笑笑,指了指他:“那么,你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我不过是喝了点花酒,差点钱付账,结果那老板不识相,直接就把我打了一顿,后来我就晕了,醒来的时候就在这个地方了,然后就见到你们了。”
段晚宁明显不信,苏轻弦也摇摇头:“兄台,你不说实话,我可真的很难办啊。”
苏堂慌道:“怎么不是实话,不信你去花月楼问问,小,我包了那里的头牌有几个月了,大把的银子花出去,不过是最近周转不太灵便,谁知道那小娘们翻脸不认人的……”
段晚宁好奇道:“花月楼的头牌,是哪个?”
苏轻弦瞥了她一眼,却听苏堂道:“叫月笙,那小娘子跳的一手好胡旋舞,在上都名声可响亮。”
段晚宁心中虽已料到,但却还是有些意外,她许久不曾留意月笙,只当苏轻弦会以令投二主将她处置掉,谁知竟已回了花月楼。
“我看他倒是没说谎。”苏轻弦凑到她耳边悄声道,“月笙一直都是我的人。”
这下倒是说得通了,段晚宁点点头:“那也罢了,只是她如今怎么这样狂,直接把人扔到皇宫里来了?”
“并不一定就是月笙。”苏轻弦垂眸思忖片刻,问苏堂道,“你说已经在花月楼几个月了,那当初是为了何事要来上都?”
“这……”苏堂开始支支吾吾起来,“是父亲命我来的,具体什么事,也没有交代的很清楚。”
“还是不肯说实话?”
“啊不,不不,我说!”苏堂认命一般,垂了头道,“父亲半年前收到郡王府的信,就叫我来上都,说是,说是世子爷许了咱们家,给咱们谋个一官半职的。”
“盛烈郡王府的世子,你是说苏重明?”段晚宁觉得不对劲,可又说不上哪里蹊跷。
“咱们伯爵府一直帮他筹谋粮草,他这次回上都据说是要另谋高职,而且他是太子殿下的人,那咱们也算,嗯,从龙有功,在上都谋个一官半职,那不都是小意思么。”
“呸!”苏轻弦啐了一口,“大逆不道的东西!从你们哪家的龙,有的屁的功!”
段晚宁推了他一下:“你骂他有什么用,他这种人成天泡在花月楼那种地方,恐怕还不知道上都早就变了天。所以,到底是谁把他丢进来的,也很好猜了。”
“你是说……”苏轻弦拉着段晚宁退开几步,悄声道,“兄长怎么会做这样的蠢事,对他有什么好处?”
“投石问路吧。”段晚宁想了想道,“若是被人发现了,那么你一定会知道,这样一问便也问出了一二三来,后续便是把难题丢给了你。到底是深挖下去,还是就此揭过,表达了你的态度,对他的态度。若是没人发现,正好也就处理了他,免得被人发现了什么他和废太子更多的牵扯,一举两得。”
苏轻弦挑了挑眉,自从她开始读书之后,说话也是越来越有章法,加之她本就聪明,如此越发地叫人信服起来。
“你说的有道理,还真是给我出了个难题呢。”
“怎么是难题?”
“怎么不是?”
“你心里早就想好了怎么处理和郡王府的关系,这便不是难题。若是你没想好,借这个机会好好想想也就是了,不正好给你提了个醒么。”
苏轻弦不由一笑:“你可真是通透,倒像是个女诸葛。”
“诸葛亮的老婆比他还要厉害,不过没人提起没人记得罢了。”
苏轻弦好奇:“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书上瞧的。”段晚宁得意道,“有一件事你说的没错,读书确实有用。”
苏轻弦眨眨眼,这话我说过吗?
“那你说这人我该怎么处置?”
“随便。”段晚宁道,“我要走了,你不用送。”
“不成,你等等。”苏轻弦慌忙拉住她,“我说了和你一起去,你且等我一日。”
段晚宁却摇头:“尉迟家的事还得劳你在朝中操心,其他的事得我亲自去做。”
“你要对付白家?”苏轻弦道,“用不着这么急。”
“不,我要回杭州,处理春意楼的事。”
“春意楼还有什么事?”
“首先,春意楼需要清理门户,这不用我说了吧。其次,蛊门需要整顿一下,这个你也该懂的。第三,也是最重要的,春意楼挑头成立南十三省绿林总会,他们选武林盟主,我得去看着。”
前两件事确实没什么问题,但是第三就……
苏轻弦诧异道:“你要做武林盟主?”
“我不做,我得去看着他们选武林盟主。”
“这有什么好看的?”
“万一打红了眼,总得有人收拾吧。”段晚宁摊开手,无奈道,“这是师父生前就一直筹备的事情,如今总算要做成了,我必须得去盯着。”
“可白虎军的冤情昭雪,尉迟家起复,你这个尉迟将军唯一的后人不在上都,这像话吗?”
“尉迟家有什么好起复的,那白战又不是我爹。”
第 222 章
段晚宁难得的耐心解释道:“他是我爹身边的副将, 出生入死的心腹。他原是羌族的孤儿,从军后因骁勇善战被我爹擢升到身边的,我爹救过他几次。他也亲身经历了当年白虎军的惨案, 那一身的伤就是那么来的。只不过我爹死了, 他活了下来。”
“就这样?”
“就这样。”
苏轻弦还是不愿相信,毕竟之前他亲眼看着两人父女相认, 现在忽然又告诉他全都是假的, 这任谁也没办法接受。
“你不会真以为那次在刘家旧宅里我是认了他做爹吧?”段晚宁好笑道,“当年的事已经没有人知道确切的真相了,故事只要能自圆其说, 旁人自然没有不信的道理。更何况, 南宫度是你极信任的人, 他跟着一起圆谎,自然更令人难以怀疑。”
“可是, 为什么?”苏轻弦摇摇头,“我是说, 你是怎么确定他在说谎?”
“他也没有说谎,只是, 他真不是我爹。”段晚宁叹了口气,掏出那块玉璜晃了晃, “这东西,并不是我父母的定情信物, 而是我娘怀了我之后,父亲亲手给我打造的一件礼物。白战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所以才会露出破绽。”
苏轻弦明白过来,可却依然不解:“那他, 他们为何这样做?”
“为了报仇。”
“报谁的仇?”
段晚宁瞥了他一眼:“自然是我爹和白虎军的仇。”
苏轻弦恍然道:“他从一开始就和南宫家定好了计策,用自己做饵,通过追杀吴来伤引出庄昀,为的是让庄昀最终出现在你的视野里。”
段晚宁摊手道:“所以现在你明白了吧,白虎军的事自有他们善后处理,我相信尉迟家不会受委屈的。至于我,春意楼的事可没有别人能帮忙。懂了吗?”
苏轻弦呼出一口气,上前道:“一天,你等我一天。明天这个时候你再走,就当我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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