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北辰点点头,又问:“如果是简寒溪故意如此,目的就是引你入彀呢?”
“引我和许家为敌吗?”段晚宁冷笑一声,“这倒不需她费心。”
听了这话,南宫度忽然沉吟道:“许是,有没有一种可能,简寒溪知道你与许家不睦,所以才,嗯,声东击西?”
“声东击西?”影北辰想了想,指着这间书房道,“她声这个东,是想击哪里的西呢?”
南宫度抱起胳膊笑道:“那自然要问你了,龙影耳目众多,消息灵通,这早该知道吧?”
影北辰瞪眼,却听段晚宁开了口。
“龙影职在朝堂和京师,对江湖自然少有关心,对外八门不甚了解也属正常。”她说着,在书房里转了一圈,一手扶在博古架上,轻轻说道,“江湖事自然还是江湖人来管,简家,让她们又蹦Q了许久,是我的错。”
影北辰和南宫度对视一眼,上前来一左一右围住她:“你想做什么?”
段晚宁没答话,反而退后两步,冲两人抱拳道:“今日两位义助春意楼,晚宁感激不尽,如若不弃,改日春意楼正式来请。”
南宫度还礼道:“楼主莫要客气,我正想找机会和你聊聊那位冷姑娘的事。如此,在下便静候佳音了。”
段晚宁点点头:“今日晚了,两位各自回吧。我先告辞了。”
说完也不管两人,径自跃窗而出,一径消失在了夜色中。
“我还没说话呢就走了?”影北辰扒着窗户喃喃自语,“你春意楼下帖子请我,要是我不乐意呢?”
南宫度翻了个白眼,扯他一把道:“行了,你那点出息当人家瞧不出来吗?赶紧走吧,再耽误小心被发现了。”
影北辰老大不乐意地跟着他出了许府,一直闷着头不说话。
南宫度偏头看了看他,好奇道:“你这是怎么了?”
影北辰仰头看了看天,疏朗的夜空里几颗星星分外明亮,他叹了口气把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露出一张比女人还要美上几分的俊脸。
“南宫,我有点想不明白。”
“嗯?你天天戴着这么个玩意也不累。”南宫度把他手上的鬼脸面具接了过去,翻看着道,“你如果是在想那个段楼主,那想不明白也很正常。那姑娘我瞧着就跟你不是一路人,你就别想了。”
影北辰没好气地把面具抢回来:“看够了没有,小心弄坏了。”
南宫度嗤笑道:“我说阿弦,我怎么记得早先你戴的是个大个的面具,就红发鬼那种,怎么换这个小的了?”
影北辰一滞,动了动脖子道:“大的被打烂了。”
南宫度哈哈大笑:“哎呦呦!谁这么厉害能打烂你的脸啊?”
“是面具!”影北辰甩袖子往前走,一副不想理他的样子。
南宫度追着他,认真道:“唉你跟我说实话,是谁欺负你的,我去给你找回场子!你可是郡王府的二世子,怎么能随便叫人欺负了去?”
“你小声点行不行!”影北辰,也就是苏轻弦急吼吼地去捂他嘴,“谁知道春意楼的人在哪窝着呢,你别给我说漏了!”
南宫度推开他手,使劲擦了擦嘴,眼珠一转道:“看你吓得这样子,不会是那个段楼主打的你吧?”
苏轻弦轻哼一声,转头匆匆往前走:“我那是让着她,一个小姑娘罢了。”
南宫度憋着笑追了上去:“我说,我这土包子可是头回进京,明天带我在京城转转呀?”
苏轻弦瞥他一眼:“你先跟我说说,那个冷霜怎么样了?”
“治好了呗。”南宫度淡笑道,“无端端问起一个不相干的人,我看你是想套出春意楼龙谷的消息吧?”
苏轻弦眉眼一动,南宫度赶忙摆手:“我早说过了,咱俩虽相交莫逆,但有些事你不要逼我。我人在江湖,但首先是个大夫,病人的私隐之事我不能随便说。”
“我不是那个意思。”苏轻弦拍下他手,“那苏味打着我的名号招摇撞骗,我虽早就知道但无暇也懒得去管,这才酿成此祸。所以那冷霜并非与我无干之人,我挂心她的情况不是很正常么。”
南宫度摊手,无可无不可地道:“反正她情况还不错,你不用挂心就是了。”
苏轻弦望了他一会,忽然一笑,点头道:“既如此,对春意楼也是好事一桩。”
南宫度窥着他脸色试探着问:“那个许知恩真是春意楼杀的?江湖上好多流言,我正想问问你。”
苏轻弦不解道:“许知恩又关你什么事?”
南宫度折扇一开,笑眯眯地伸出两根手指捏在一处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这次进京,也跟许家有那么一点关系。”
苏轻弦“嘁”了一声,道:“昌国夫人的病是你给找的吧?”
南宫度两手拍大腿低声叫道:“治病!是治病!”
苏轻弦耸耸肩,足下使力,一跃到了街上牌楼的顶,一把声音送到南宫度耳边:“明早我去找你,带你逛京城,好叫许家人不敢小瞧了你。”
南宫度望着夜色下他一径远去的背影,眯了眯眼,忽又转身看向许府的方向。这好半天了,也没见到那位段楼主的行踪,难不成她真的功力高到这个地步,以自己的本事竟是不能察觉。又或者,她还有别的隐情?
转天一大早苏轻弦依言到了胧月居寻南宫度,只是刚上楼梯,就见天字号房外站着一个人。
那人一袭青衫,腰间扎着月白的丝绦,头上月白色方巾两角垂在身后,瞧着斯斯文文,却暗暗掩着一股凛冽之气,叫人头皮发麻。
苏轻弦寻思了一下,好像在哪见过,但猛地一下却没想起来。
那人自然也瞧见了他,待他上得楼来两人打了个照面,便先行拱手行礼:“见过苏公子,公子可是来寻南宫先生的?”见他眼神茫然,便道,“苏公子,咱们在益州见过。”
苏轻弦才恍然:“你是,许姑娘的那位管家?”
顾展怀含笑点头:“正是在下,在下顾淮,见过苏公子。”
苏轻弦连忙还礼,正要说话却见南宫度的房门开了。
一个书童模样的少年一脸肃穆地站在门口,上下打量了一下两人,淡淡地开口道:“公子已经起身,请二位进去。”
第 44 章
在厅里等了差不多一炷香的功夫, 苏轻弦终于受不了了,只见他先是“噌”地一下站起来,接着看了眼旁边的顾展怀, 想了想要坐下, 可屁.股还没沾到椅子就又起来,嚷嚷着往内室去:“一个大男人出个门怎么这么麻烦?我说南宫, 你到底有事没事啊?”
他步子大, 声气壮,小书童根本拦不住,无奈地瞧着他一下就把内室的门推开, 叉腰站在门口怒视着里面悠然自得的南宫度。
内室里飘出淡淡药香, 十来个侍女手里捧着各种东西围在南宫度身边, 他刚洗漱过,正叫人伺候着梳头。
苏轻弦瞪大了眼:“好嘛, 我算是知道了,你这哪是出门啊, 你这是娘娘出宫。干嘛,来京城省亲啊?”
顾展怀憋着笑跟了过去, 果然见他身边围着三个侍女,其中一个手里捧着茶盏, 另一个正给他梳头发,前面还有一个则双手捧着个檀香木的匣子, 里面全是各种各样的发冠发簪。
南宫度施施然坐在椅子里,两根手指捏着簪子挑挑拣拣,拿起一个又丢回去, 再拿一个比划比划,拿不定主意又丢进去, 半天也没挑好用什么束发。
这架势可不就像是娘娘出宫么。
对于苏轻弦的叫嚷,南宫度完全不以为意,选出一根木簪交给身后的侍女,又就着侍女的手喝口茶,在嘴里漱了漱便直接吐回到茶盏里。
“我说你真没完了?我说话你听见没啊!”苏轻弦没好气地走进屋里,看了看那十来个侍女,撇嘴道,“我家的丫头我都没这么使唤过,你倒是忍心。”
“这话好没道理。”南宫度微微一笑,这才开了尊口,“你自己叫她们来的,当着我面说必须照顾好南宫少爷,我没记错吧?她们来了之后我个个都当亲妹妹捧着宠着,昨儿还都给添了新衣裙,前儿每人都得了新头面,怎么就叫你不忍心了?哎,你叫人家评评理。”
顾展怀见他指向自己,知道他们俩相交甚笃,自己不好多说什么,便递上名帖道:“南宫公子,顾某奉命来请,这里是我家小姐的书信,请过目。”
“你家小姐请他干嘛?”苏轻弦抱着胳膊凑到南宫度身边一面瞧信,一面不时地抬眼打量顾展怀。
南宫度匆匆扫了一眼书信,便笑道:“四姑娘有心了,明日我必当奉命。”
顾展怀笑着一揖:“既如此,咱们静候尊驾。在下还有事,先告辞了。”
“客气。”南宫度还礼,跟着送到门口,“请代问四姑娘好。”
顾展怀侧身道:“多谢南宫公子,您留步。”跟着又是一拱手,转身便出去了。
南宫度站在门前瞧着顾展怀下楼梯,直到他出了客栈的门这才转回身又进了里间。
苏轻弦追了过去,一脸八卦地打听:“那个许安宁怎么请你啊?你们认识?”
南宫度偏头打量了他一下,“啧啧”道:“我说你可真是,不是追着人家楼主不撒嘴的吗?怎么又惦记上许家小四了?”
苏轻弦皱眉道:“说话别那么难听,什么叫追着不撒嘴?春意楼的头头到京师来,难不成我不该盯着点?”
“你那是盯着点?我看你都要贴上去了。”南宫度把信笺一收,转身道,“我劝你一句,最难消受美人恩。到时候就知道什么叫真难受了。”
苏轻弦白他一眼:“好像你很懂一样。你到底说不说?”
“说什么?”南宫度愣了一下,“哦,你说许安宁啊。其实没什么,你知道她是许家一个外室女对吧,但她娘本来是许知全的贵妾,有身孕之后被人诬陷赶出了府。当年她一个人回娘家的路上身体撑不住了,刚好我爹云游经过那里就顺手搭救了一下。”
苏轻弦点点头:“原来是有旧,那么许安宁就是因此和你结识的?”
“当然不是,我和她从没见过。”南宫度笑着和他往外走,一面道,“是她那个叔叔许怀山和我家有生意往来,这次不过是他借着许安宁的名头邀我罢了。”
苏轻弦这才明白过来,许怀山辈分上高过南宫度,可身份地位又确实比不上南宫度,直接下帖子来请就会有些尴尬,以许安宁的名头下帖子一来算平辈相交,二则也有父辈一重恩情在,南宫度也不会拒绝。
“绕了个弯子,原来是生意。”苏轻弦撇撇嘴,背起手摇着头下楼梯,“没意思,真没意思。”
南宫度哈哈一笑,追过来一手搭在他肩膀上,笑道:“那苏二爷带我在京城好好转转,给我撑腰可是有意思的很呦!”
今天一早段晚宁听许怀山说起这事时倒没惊讶,神医门的底细她都清楚,他们那些交往自然也都了如指掌,只不过她没想到许怀山竟然也知道南宫度来上都的事,还这么讯速地决定请他。
“也许这就是商人吧。”阮怡一面说着话,一面手下不停,片刻后一本论语就被她包上了书皮,她拿起书满意地翻看了几下这才放进段晚宁的书包里,又扭头道,“小姐今天也要好好念书呦。”
段晚宁正在出神,听她说念书才猛地起身:“糟了,今日先生要查背书,快帮我找找是哪一段。”
阮怡眨眨眼:“怎么着呀?”
段晚宁抄起书包直接底朝天地把东西都倒了出来,扒拉了几下抽出一张皱巴巴的纸,看着上面的字恍然道:“孟子见梁惠王。”
丢开字条,段晚宁抄起书就翻,一面翻书,嘴里还念叨着:“在哪来着,怎么没有?”
阮怡瞪眼看她:“小姐,你翻的那本好像是,论语?”
段晚宁“嗯”了一声,这才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她:“怎么?”
阮怡叹了口气,转身从书架上取了一本书递给他:“是孟子见梁惠王呀,不是孔子。我的小姐!”
段晚宁借过书,一脸懵懂地翻了几页,只觉得一大串一大串的字扑面而来,好像乱箭齐发要把她射穿了似的。
片刻后,她终于忍不了了,直接把书丢开,一屁股坐到床上:“今天还是告病吧,我头晕。”
阮怡似乎是料到了这个结果,爽快地应了一声,转头便出门交待下去。可等她要进屋却听院墙外传来一阵说笑声,听着竟是许安然的声音,好像还有许安平和另外两个人。
这可麻烦了,小姐还打算告病呢!阮怡心里咯噔一声,赶忙跑回屋里,把门关上就帮段晚宁铺床:“小姐快躺好,大姑娘、三姑娘带人来了,赶紧装病!”
第 45 章
此时装病怕是来不及了, 段晚宁心里还在琢磨今天许家姐妹是闹哪一出,便听见门口许安然娇嗔的声音。
“四妹妹在做什么,一大清早紧闭房门, 是有什么不得见人的事吗?”
明明不是什么好话, 可被许安然那娇俏可人的声音一说,偏就叫人觉得她没什么坏心, 只不过是不大会说话的小孩子罢了。
这么会的功夫人都到房门口了, 料想是在打什么主意。段晚宁给阮怡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把桌上的书本收起来,自己则坐回到镜子前。
“四妹妹, 开门是我们, 快开门呀, 等下上学堂要晚了呢。”依然是许安然说话,还有推门的声音, “汪家姐姐和蒋家姐姐也都来了呢。”
段晚宁微微叹气,看阮怡开了门一下子从外面涌进来四个人, 还携着一股浓浓的脂粉味。
“几位姐姐,怎么专门过来, 可是有事?”段晚宁行礼把人往屋里让,“请坐吧, 我叫人沏茶去。”
“不必了。”蒋兰欢绕开她,打量了一下房间, 仰起脸道,“你的茶我可不敢喝。”
段晚宁点点头:“那么我的房间你也别进了,请出去吧。”
蒋兰欢一滞, 没想到打头就碰了个钉子,气鼓鼓地瞪着段晚宁:“你这……”
“唉, 欢姐姐你快坐吧。”许安然便截住她话头,把人拉着坐下,“早跟你们说了,我这个四妹妹就是这么个人,平日里也不大知道尊卑长幼的,可别跟她动气。”
蒋兰欢被许安然劝住,和她坐在一处,头凑在一起小声说话,还不忘招呼汪爱莲也坐下,俨然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地方了。
汪爱莲尴尬地冲段晚宁笑了笑,推脱不过便也坐了。只许安平搓着手有点局促地看了看几人,她自是知道段晚宁不是那么容易被欺负的,只是自己被许安然拉着,又不得不给她站台。
段晚宁用眼神指了指许安平身边的凳子:“大姐姐别站着了,也坐吧。”
许安平干巴巴地笑了下,回头就被许安然剜了一眼,心里堵了一下,面上却不敢表现出什么来。
她们四个刚围桌坐好,却见段晚宁转身往外走,莫不有些疑惑了。
许安平收到许安然的眼神,硬着头皮开口叫她:“四妹妹去做什么?”
段晚宁道:“去族学。”
许安然脸一沉,起身道:“四妹妹好没道理,咱们兴冲冲来寻你,你倒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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