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语间,只见台上的两位举子将做好的诗拿去给大儒平叛,不久后,华清书院再下一局。
台下纷纷鼓掌惊呼,那华清书院的举子,洋洋得意地拱手致谢。
金陵书院的举子颓丧地下台,对着正站在台下的一道:“少微,还是你来吧,你身为杨夫子的亲传弟子,你怎能看在金陵败给华清,你一定要替我们出口气。”
一旁的其他金陵举子附和道:“对啊,替我们出口气。”
只见那人将手中的折扇一收,负手踏上台阶,坐在桌前,沉声。
“金陵江遇前来讨教。”
江遇坐在那里的时候,台下众人从此便纷纷移不开眼,他的相貌足够亮眼,而他的才学...
第一轮,以咏梅为题。
还未等对面举子构思,江遇便起身拿起笔沾墨,在屏风上的宣纸写下。
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断魂。
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须檀板共金樽。
这首诗,写出了梅花的幽独清高,恬淡自适。众人纷纷惊叹,这是怎样的才华,无需思量,竟然张口就来,且对仗工整,意境独特,立意高深。
江遇落下笔,半晌后,对面举子才堪堪完笔,在对方的内容,高低立下。
这一局,金陵胜。
第二轮,以送别为题。
江遇还是同样不加思考,提笔写诗。
匹马西从天外归,
扬鞭只共鸟争飞。
送君九月交河北,
雪里题诗泪满衣。
同样的精彩,经过品评,金陵再下一分。比分已经追平,来到加赛。萧映绾有些紧张,“金陵书院真的会赢吗?”
陆韫道,“很难说,华清书院人才济济,若是有高手也未可知?”
萧映绾笑着道:“韫哥哥,我记得你也是华清书院出来的,你不是也要参加今年的科考,你为何不上去试试?”
陆韫今夜只有陪萧映绾这一件事,并未想上去比试。
此时已经有同窗认出陆韫来,上前道:“时远,你上去试试吧,如此强劲的对手,也就只有你能降得住”
陆韫眉眼当中自带傲气,与那些只知花天酒地的世家公子不同,陆韫为人才学渊博且文武双全,夫子评价,陆韫是华清书院世家公子中难得一见的人才。
见陆韫有推辞之意,萧映绾道:“是啊,韫哥哥,我也想看你怎样与人斗诗呢。”
陆韫见萧映绾的眼神中满是期待,不好拂她的兴致,“好,我去试试。”
陆韫上台,朗声道:“华清陆韫前来请教。”
台下贵女之中,有认出陆韫的纷纷尖叫,“那不是陆世子吗?”
“啊,那真的是陆世子。”
“我们今天这是什么命啊,金陵出现了一个神仙似的人物,就连不常见的陆世子也登台。”
“天啊,今天可真是太精彩了。”
掌柜说道,“这加赛的题目,就是,美人。”
美人?
众人,心里纷纷思量,不知这两位,天之骄子一样的公子,会把美人写成什么样子。
只见,这次,两位公子没有即刻动笔。
众人惊奇地发现,两个人的目光,纷纷落在一人身上。
那便是站在前方一袭红衣的...
萧映绾。
只见今夜的萧映绾一袭红衣,站在灯火之下,她白皙的脸庞,一双小鹿眼中泛着灵动的光芒,她的鼻尖微翘,嫣红的唇不点而绛,刚刚及笄的少女,脸上仍带有稚气。涉世未深的脸是那样的名动倾城,叫人见了便觉如沐春风,如冬日暖阳。
萧映绾有些不明所以,看向陆韫,又看向江遇。
她看见一抹清冷的眸光,落在她的身上。
萧映绾怔愣在原地,随即心开始不自然地跳动,她伸手按了按胸口。
这是怎么回事?
片刻后,两人几乎是同时落笔。
这次是陆韫先完成,只见上面写到,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芳尘去。
锦瑟华年谁与度?
月桥花院,琐窗朱户,只有春知处。
飞云冉冉蘅皋暮,彩笔新题断肠句。
若问闲愁都几许?
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众人见了纷纷爆发出雷鸣一般的掌声,“好,写得真是好。”华清书院的举子们,笑起来,“这次,我们赢定了。”
片刻后,江遇的诗也做好,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众人看完,皆都愣在原地,这...真的是一个未出世的举子所做吗?世间真的有这般天才一般的人物,大家今日也终于见识了什么才是真正的才华横溢。
陆韫从台上走到萧映绾的身边,“走吧,肚子是不是饿了,我们去吃点东西。”
萧映绾道:“韫哥哥,你不看看结果吗?”
陆韫转头朝她扬起嘴角,“是我输了...”
这些年,与人比试他从无败绩,他赢得洒脱,但是输也输得从容。
萧映绾揶揄他,“输了,你怎么也这么开心?”
陆韫转头带着萧映绾进到萃华楼内,“能让绾绾看到哥哥为你作的诗,当然开心。”
萧映绾笑笑随陆韫走进酒楼内,即将踏进门槛的时候,她往后望了望,看见那一年在烟火之中的江少微,萧映绾只是觉得一切都失了颜色,心中只留下一抹白。
江遇走下台,金陵书院的欢呼声淹没了他追寻那抹红色的眸光。
是他输了...
作者有话说:
本章诗句出自:
宋・林逋《山园小梅》其一
唐朝.岑参。《送崔子还京》
宋・辛弃疾《青玉案》
宋・贺铸《青玉案》
动动你们发财小手,点个收藏吧!求求了,笔芯,比心比心...
第5章 前世
◎相救◎
5
萧映绾被陆韫拉进萃华楼,两人来到陆韫一早定好的包厢。那是在整个酒楼最深处,也是观烟火的最佳去处。
小二十分热情地招待两人,陆世子是这里的贵宾,第一次带着一个天仙一般的姑娘来,自然要伺候好。
萧映绾看着小二呈上的菜谱,点了几道自己爱吃的菜,就交给陆韫。
陆韫问,“怎么不再点一些?”
萧映绾道:“都不是很少想吃。”
相比这些菜,她更想吃的是冰糖葫芦、灶王糖、糖炒栗子,那些平日母亲不让吃小零食啊。
陆韫瞧出萧映绾的想法,只说,“你且先把这些吃下,想吃的东西,一会我去给你买。”
萧映绾听见陆韫这样说,自然开心,她推开窗,满城的烟花,在她面前绽放。
她惊呼,“啊,韫哥哥,哪里可真好看,啊,这个也好看,这个也好的。”
陆韫看着小姑娘欢呼,心里也高兴,不枉他苦求父亲多时,能得一个出来陪伴她的机会。
两人吃过东西,陆韫说道:“你在这里看,街头拥挤,我去买你的吃食,再送你回家。”
萧映绾点头,陆韫出了酒楼,先朝着冰糖葫芦的摊位走去。
萧映绾看着四散的烟火,眸光不自然地落在站在桥上的那一抹白。
是他。
萧映绾双手支着下巴,透过窗子光明正大地看他。他一个人站在桥头,一袭白衣,负手而立,抬头欣赏这漫天灯火,高洁清冷的气质与周遭的喧闹显得格格不入,可那并不妨碍在人群之中吸引别人的目光。
萧映绾看着那人的背影,怎么觉得他,有些...
落寞。
忽然想到刚才他与人斗诗那一幕,萧映绾不禁脸红起来,正瞧着,桥头上的人转过身来,朝她望去。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会,萧映绾猝不及防,无法收回目光,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也会看过来。
萧映绾愣了一刻,随后下意识地将目光挪走,可还是忍不住看向他,对方竟然没有看向别处,仍然是静立在桥头看她。
就在此时,一盏孔明灯落在了酒楼前的灯架上,酒楼上的灯架瞬间被燃着,那灯架正巧立在酒楼的包厢前,熊熊火焰立刻串向各个包厢内。
这座酒楼皆都是用上等的杉木建造,极易燃着。酒楼包厢内,有人惊叫着四散逃出去,萧映绾被一阵浓烟呛到,想要逃出去,却发现门口被拥挤的人群堵住。
眼看着屋内的火苗已经越来越高,萧映绾不得不缩在墙边。
火势燃烧的很快,有人在惊叫着,也有酒楼内的掌柜指挥小二太水灭火。
滚滚热浪朝萧映绾袭来,她匍匐在地,想要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可是包厢的门,却怎么也打不开。
“开门,开门...”
萧映绾拼命地拍门,身后就是肆意蔓延的火苗,打开这扇门是她唯一的生机,可任凭她用尽所有的力气,皆都于事无补。
眼看着那火就要烧在身上,萧映绾心生绝望。她紧紧地靠在墙边,周围被灼热包围,滚烫的浓烟吸进肺腑,让她的意识开始慢慢涣散。
“快醒醒...”
似乎听见有人在叫自己,萧映绾用尽最后一丝气力睁开眼,看清那个人的容貌。
是他。
萧映绾的心思晃了一下,随即她再也不济,晕了过去。
“绾绾!”
陆韫在大火前疯狂地喊叫,不顾其他人的阻拦,扯下挂在隔壁布庄的布,浸过水,披在身上就往火场里窗。
“萧映绾!”
陆韫冲进火场,拼命地喊叫萧映绾的名字。
直到他看见一个人,抱着一个人从火光中走来。
“绾绾。”
陆韫看见那个人抱着的正是萧映绾,他不顾一切地冲上前,看见竟然是江遇救下了萧映绾。
火场内温度极高,怕萧映绾受到伤害,陆韫将身上的湿布,披在江遇身上,护着两人一同出了火场。
两人站在酒楼下,江遇看着陆韫,将昏去的萧映绾交在他手里。
陆韫低头看着萧映绾,懊悔自己刚才出门为何不带着她。
“照顾好她...”
江遇扔下这句话,转身离去。
原来她叫萧映绾。
.....
“绾绾...绾绾...”
萧映绾听见有人唤她,勉力地让自己睁开眼,见是周嬷嬷。后背传来如火一般的疼痛,让她瞬间蹙起眉头。
“你醒了?”
周嬷嬷眼里含着泪,险些要掉出来,她的心肝,怎么会受这么多苦,叫人这般心疼。
“老天爷保佑,你可算醒了。”
身上的痛苦让萧映绾闷哼一声,“水...”
嘶哑的声音吐出,让她自己觉得难听极了。
周嬷嬷转身就将水端来,一点一点喂给她。萧映绾缓过神来,看着周围竟然跟自己的闺房大不相同,“这里是哪里?”
周嬷嬷伸手抚了抚她的发顶,“可怜见的,莫不是烧糊涂了?这里是沁香阁啊。”
“沁香阁?”
萧映绾听见这三个字,才彻底清醒起来。
原来她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见她回到及笄遇到江遇...
梦中的江遇那样温柔,可现实中的江遇,却好像没有长心。
沁香阁,她嫁给江遇所住的地方,她记得爹爹没了,母亲走了,婆母打了她...
想到这里,萧映绾涌上一阵心痛,眼泪瞬间滴落而下。
“嬷嬷...”萧映绾喑哑着声音。
只觉眼中十分干涩,她红着眼眶看向周嬷嬷。
她轻声问,“那日,是谁送我回来的?”
周嬷嬷张口道,“是家...是家丁抬着你回来。”
萧映绾无奈地一声苦笑,原来她就算是死,他也丝毫无动于衷...
周嬷嬷看见萧映绾苍白着脸色,披散着发,可怜至极。她将萧映绾轻轻抱起,靠在自己的身上,看着自己伸手奶大的姑娘,受了这诸多委屈和苦楚,心里不住地发酸。
那日萧映绾被打,回到沁香阁,整整烧了三日才退,这三日她食米未进,连药都喂不下。
“乖乖,告诉嬷嬷,身上还痛吗?”
周嬷嬷轻唤小时候她唤萧映绾的名字,这个名字只有她一人会这样唤她。
萧映绾摇摇头,“不痛。”
周嬷嬷落下泪,她的姑娘总是太坚强,把最好的留给别人。“好姑娘,你哭一哭,哭一哭,别压在心里。”
萧映绾咬唇,她好像忘了哭,父亲去世的时候,她没有哭,也来不及哭,母亲走的时候,她也没有哭,不想母亲见了伤心,婆母打她的时候,她好像也没有哭,只觉得无助,江遇冷落她的时候,她不敢再多想...
一双粗糙的手,抚过萧映绾的脸,“乖乖,有嬷嬷在,以后我们会好的,都会好的。”
“嬷嬷...”萧映绾哽咽。
“呜呜...”
萧映绾的眼泪簌簌落下,像是断了线的珠子。
周嬷嬷不断轻抚她的手臂,那样的瘦,她的乖乖才十七岁,为什么要受这么多的罪啊。
萧映绾哭了半晌,渐渐收了泪,周嬷嬷轻轻放下她,将一碗温粥,汤药端进来。
她轻哄,“吃下这些东西,我们也好得快些。”
萧映绾看着那浓黑的药汁,轻叹一口气,如今还有什么能够更糟糕,从此不过收心,关起门来过日子罢了。
爹爹告诉她,顺境之时要警醒,逆境之时要豁达。想来她能做的,也不过就是好好对自己罢了。想到这里,萧映绾端着那碗药,一饮而尽。
萧映绾恢复得很快,她每□□着自己灌药,逼着自己歇息,实在睡不着她就让千霜帮助自己通发,舒筋活络,夜间多少也能睡一些。
在江家的日子还是要过下去,不管她如今身份地位如何,这都不重要,经历这一场变故,没有什么能够比自己好好活着更重要。
恢复十多日,萧映绾身上的伤好了许多,这期间宋意晚时时来探望,白若云也不过是做做样子,送了些礼过来。
萧映绾刚能走动一些,就去了慈安堂给柳氏请安。穿过浅云阁的抄手游廊,萧映绾慢步朝慈安堂走去,若是走动得快一些,还是会牵扯她的伤口。
刚入了后花园,萧映绾看到一道清丽的身影伴着江遇迎面走来。
萧映绾不禁住了脚步,她看向江遇,想起他自始至终从无对自己的半点怜惜,有看向走在他身边的沈白月,那是他恩师女儿,周嬷嬷在她养病时,对她讲过这个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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