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冰凉的手指瞬间滚烫,正如她的内心这般。
“若不是你,我真就想不到别人了!你本就不情愿娶她,如今还害她丢了性命,王皇后说的对,你就是吃|人的狼。”
江沅颤着声音,缓缓吐出自己的看法,她想,今日就不该来参加什么婚礼。
她不敢闭眼,脑海里全是雪地里那一抹凄惨的红,久久挥散不去。
她也不敢去听回答,更不愿相信儿时的玩伴,赵凌煜就是鲨人凶手。
赵凌煜没再搭话,只是拉着她的手往屋内走去。
“你别碰我!”
江沅的气愤地甩开手,如今她脑子一片混乱,也再经不起任何打击了。
“江沅…屋外太冷了,我们进屋,我慢慢解释,但请你相信我,我绝对不是凶手!”
赵凌煜对上她的眼,模样一改往日的狡黠,眸子里满是真诚。
屋内的炭火早已烧得滚烫,又是那间书房,没了往日的杂乱,今晚是干净又整洁,那高高堆起的字画和书本,暗示了主人的整装待发。
“你想和我说什么?”
一进屋便被暖气烘了一脸热浪,江沅一下子被热昏了头脑,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
赵凌煜刚想伸手,便被江沅躲开了,江沅伸手紧了紧黑色斗篷,无声地抗拒着他。
果然赵凌煜的目光被江沅身上的这件男人斗篷吸引着去。
他勾唇冷冷地问道。
“那只鲛又回来了?”
江沅听出来赵凌煜对裴寂的恶意,顿时有些不悦,转身向推门离开。
可下一瞬便被人合上了。
赵凌煜一手撑在门边,一手圈着江沅,原本清明的眸变得有些暧昧迷蒙。
“好好…我不说他了。”
江沅白了他一眼,弯腰从他腋下钻了出去,径直走向那张紫檀木案几前坐下。
然后用生人勿进的表情睨着他,暗示他可以说话的。
赵凌煜挑眉不置可否,他并不着急开口,而是走到书案前,从那堆堆放整齐的字画中翻出了一张字条,上面赫然写着:
有辱门楣,王家从此不再有嫡长女!
江沅拿着这张纸条看了半天,再回忆今日一天的行程,确实未见着王铉王丞相。
难道…?
“这是我手下从丞相府里截出的。”
赵凌煜一字一句慢条斯理地解释道。
“信鸽的方向,是凤仪殿!”
话虽说得轻巧,可江沅的心还是重重地沉了。
“紧凭一张纸?能说明什么!”
江沅依旧想证实清楚。
果然求锤得锤…
赵凌煜拿着那张纸条对上烛火,透过光影地变换,江沅分明看见了一个王字。
世家大族都会有自己的图腾和标识。
这个王字至少能证明这张纸是从王家出来的。
“江沅…我是真的冤枉。今日拜堂,祖母她欣喜若煜,老人家一生无甚遗憾,只希望我早日成亲。”
不等江沅想明白。赵凌煜哑着声,红着眼眶,怔然反问道。
“试问,一个养育我多年的祖母,我怎舍得伤她的心呢?”
“那王萱娇是怎么死的?”
江沅抬头看了他一眼,而有垂眸思索道。
“就是心悸死的啊!刚刚官府的人已经派仵作验过了啊!”
赵凌煜拖着尾音,语气明显意有所指。
江沅知道自己今日是问不住什么了,她脑子如今乱成麻。
赵凌煜见江沅依旧有些犹疑,无奈地一笑,自嘲地说道。
“罢罢…我再多说什么,你也只认定自己相信的。”
江沅起身准备离开,听见赵凌煜的说辞,又转身看着他,眼眸中的迷惑更深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王家人宁愿损失一名贵女也要陷害你?”
赵凌煜痛苦地垂首,犹豫了半天,又缓缓说道。
“自打你我第一次见面,我就没骗过你。那封征兵书就是,长久以来是王家针对我,我对他们的反击。”
“而今却又被你拿了去,迟迟不愿与我沆瀣一气。”
江沅转身走近他,表情亦是严肃 ,目光逡巡着,还是落到了他的身上。
“赵凌煜,你真的是我十岁遇到那个男孩?”
“江沅…事到如今你还不相信吗?袁非弈,我从小到大写袁字都是错写的。那日,你明明看见,我写袁字时,方框里多加一横却没有指出来。”
赵凌煜弯腰凑到江沅眼前,盯着她那双迷茫的鹿眼,咬字清晰地问道。
“江沅…你在害怕什么?”
第32章 拯溺
赵凌煜那轮廓分明的脸近在咫尺, 清隽的眉眼晶亮,不等江沅做反应,眼底有一瞬间猩红,不过很快消失无踪。
江沅垂眸, 身子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
抬起一只手慢慢划向另一只手肘, 而后有果断地放了下来。
“赵凌煜!此事…你未免有些太操之过急了吧!”
江沅按下心头慌乱, 面上镇定道。
说完,便拉开门…狂风卷着雪花猛地吹进来,刹那间冷意翩飞, 江沅不适地捂住眼睛。
仍旧没有回头,温和又平静地继续说道。
“今晚…就当我未曾找过你。”
…
赵凌煜望着少女步履踉跄的背影,乌黑的眸子顿时一黯,绷紧了嘴角。
.
江沅回宫的第二日, 王皇后便来召见她了。
果然…该来的终究是来了!
江沅让小宫女得了回话, 不消一柱香,便无精地从妆奁前起身。
“沐兮,你今日便留守在水晶宫吧。”
江沅想着衷心护主的小丫鬟不该跟着自己受这份罪。
“可是娘娘,皇后若刁难你怎么办?”
忠实丫鬟皱着眉头, 神色全是担忧。
江沅看着她, 内心觉得好笑,沐兮明明只是丫鬟, 对自己倒还有几分真心。
反观其他人呢?赵凌煜、还是裴寂…
走出水晶宫,外面又飘起了大雪。
灰暗的天空上, 飘着团团铅灰色云朵, 参差低垂, 厚重压抑,凌空洒下漫天雪花。
江沅步入其中, 很快撑起的十八股油纸伞被皑皑覆盖,雪白的天地间只江沅一身黑色斗篷立于其间,仿佛这场冷冽的雪只为她一人而落。
通往凤仪殿的两旁宫墙是冗长又高大,江沅好似走不出尽头。
不知道用了多少时辰,大雪几乎将整个朝阳宫变成了迷宫,最终还是由一名路过的小太监领着到了凤仪殿。
那宫殿两旁的新亮红绸,婢女们还未来得及全部换下,仅留零星挂于枝头,远远看去就像几支“招魂幡”。
昨日的喜庆场景仍历历在目,却又恍如隔世。
“沅娘娘,皇后娘娘请你进去。”
门口的婢女见江沅驻足不前,只能“善意”催促。
若再不把“出气”对象带到,恐怕自己要沦为皇后娘娘的出气筒。
刚刚在凤仪殿,皇后娘娘痛失侄女,心情悲伤至极点,把殿内的能碎的物件通通砸了个遍,嘴里还絮絮叨叨。
“一定是那个低贱的捕鲛人做的局!我那苦命的娇娇,就这样稀里糊涂送了命!我一定会让她加倍偿还!”
那婢女回想起今日皇后疯癫的模样,不禁额间渗出细密的冷汗,寒风一吹,刺骨的凉直扎脊椎骨。
“皇后娘娘,沅娘娘带到。”
通传完毕,婢女三两步后退着离开了,为防止殿内灌风,走时还“贴心”地关上门。
此时殿内只有皇后与江沅二人。
江沅正张望四处找人,王皇后便负手从那副黑漆葵纹屏风后钻了出来…着实自己被惊着了。
尤其刚露面,那阴鹜的杏眼微眯,带着上位者的威压,目光锐利如刀。
王皇后原本想着,见到江沅必须得加些莫须有的指责。
可见台阶下的人,双膝跪地,身子微微前屈,行了半叩礼。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江沅今日戴着白绉纱金梁冠及头面,着因红遍地金妆花补子袄,蓝色妆花织金裙,丁香色膝盖裤,老鸦色遍地金平底鞋,整个一声丧服,让王皇后无从挑错。
王皇后只得不情愿的乜着她,冷哼地让她平身。
没有赐座,一场变相地“严刑拷打”开始了。
皇后位居高座,气定神闲地举起茶盅,抿了几口,分明笑着,眸中却只有痛色。
“江沅!我今日召你前来,想必你也知晓是为何。”
江沅没有答话,只见她挺立了身姿,微微仰头,眼神没有躲避,应上皇后的眸子中透露出一丝坚定的信念。
“你我二人也算是朝阳宫中的老人,平日里井水不犯河水,本宫也并未刁难你。偶生些许摩擦和误会,也不足为宫中异事。只是…”
王皇后瞬间紧拧眉心,语调一转,语含忿恨,表情狰狞道。
“这一次…你触碰了本宫的底线!”
江沅倏的觉得眼前的压迫感十足,微微抬首,便见王皇后慢慢走下台阶,眼神锁着自己。
耳边传来声音冰凉。
“我且问你,娇娇的死是不是与你有关?”
这句问话从皇后的口中说出,使江沅的大脑一片空白,不禁瞳孔微微一震。
“皇后娘娘…这是…从何说起?”
鹿眼朦胧,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王家贵女突犯心悸,臣妾并未在场。”
江沅不疾不徐、不卑不亢地回道。
王萱娇之死,整件事自己都未曾参与其中,王皇后这招“贼喊捉贼”怕是要落空了。
“哦?你并未在场。唔…试问贵妃想鲨一个人,需要自己亲自去动手吗?”
王皇后背在身后的手指不自然地收紧,围着江沅来回踱步,上下打量着,不放过眼前人的任何一个动作或者微表情。
江沅被王皇后强加了这一套“强|盗理论,一时间无从反驳,良久气结。
紧接着江沅猛地后退两步,逃出了王皇后的“狩猎圈“。
但仍旧尊卑地垂首,眼睫也垂着,扯了下唇角,一字一句地不甘回怼道。
“试问欲加一个犯罪名头,需要找莫须有的借口吗?”
…
“江沅…你牙尖嘴利得很呐!我娇儿看错了人,居然把你这样的蛇蝎当心腹!”
王皇后杏眼回瞪着她,精致的眉眼染了怒气,停步立于她跟前,忍不住拔高了音量。
“真是好笑!王家贵女之死,不去查她的娘家和夫家,反而追着一个不相干的人逼供半日。皇后娘娘您是想屈打成招吗?”
江沅谦卑垂首,双手交叉紧握,时不时地摩挲着手腕处的珠串,努力地使自己保持镇静。
“我家娇娇从小冰雪聪明,身边的人无不欢喜她,她那么天真纯良,怎会结仇?”
“皇后娘娘,您也说了,贵女她纯良,那怎会与我结仇?”
江沅简直要被气笑了!她坦然迎上了王皇后的目光,坚决地近乎执拗。
“你…你便是嫉妒我家娇儿!那日在荔枝香汤,她出言不逊顶撞了你,让你当众颜面尽失。”
王皇后激动地挥舞着手臂,夸张地指着江沅,更是大放厥词。
“再者…本宫早就瞧着你看赵凌煜的眼神不对劲。娇娇成婚前,便央着你去找那赵凌煜说情讨好,殊不知她这是在引狼入室啊!”
“皇后请慎言!”
江沅满面绯红,一直红到发根,两眼盯着造谣者,煽起了不可遏制地怒火。
自己再也不想忍受这疯癫的婆娘,处处危言耸听,却没有一句属实的。
“哈哈哈…让本宫慎言?本宫可是经过一晚上的深思熟虑才说出口的!”
王皇后此时发髻微微有些散落,气急败坏的脸白一阵红一阵,动作大起大落,硬压着嗓门说话。
此刻,凤仪殿内无人敢应声,各个噤若寒蝉。
“皇后娘娘…臣妾尊称您一句皇后,也望您拿出不愧屋漏、不虞之誉的气度来。”
“事情地缘由始末,想必您比我了解,与其在这‘逼供’,不如费精力找出真相才是正经事。”
说罢,江沅微福了福身,不欲与其周旋。
可谁曾想,王皇后今日是铁了心不愿放过她。
走向高台,端坐,眼神却追着江沅的背影而蹦出狠戾之色,而后发出高昂的声音。
“来人啊!把沅娘娘带出去冷静冷静。既然她头脑蒸热迷糊,想不清楚事情,就让她跪在凤仪殿宫门口,仔细!想想…”
江沅惊恐地顿住脚步,转身看着眼前这位高权重的皇后,心头忽地窜出凉意,一直灌到脚心。
“王皇后!你有何理由罚我?我不服!”
眼瞧着自己被两个力大无穷的老嬷嬷拖了出去,江沅不甘心地叫喊道。
“呵呵…本宫惩戒妃子还需要理由么?你真当自己还是那受宠的贵妃吗?”
王皇后面容阴狠,抹了眼角的泪珠,一双沉沉乌亮的眸更是衬得她阴险妩媚,让人不禁胆寒。
江沅不住地踢打老嬷嬷,试图挣脱束缚逃跑,可她的力量哪里与两人抗衡。
被捆绑在雪地里,不消半刻,江沅的头发上挂满了冰霜,寒冷的感觉很快蔓延全身,意识也渐渐模糊起来。
很快便跪不住了,江沅痛苦地蜷缩,倒在雪地里,睫毛也很快盛了雪,此刻就连叫睁眼的力气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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