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在溪将脸颊贴在他胸膛,又道:“我喜欢表哥的字。”
宋知礼:“我的字不适合你。”
陈在溪却不会放弃,软下声音:“没关系的表哥,我会好好学的。”
“……”
可是她这般年纪, 字形已经固定,既是他答应教她, 也只是徒劳。
宋知礼从不做徒劳的事情, 便没有回答。
在他的沉默中,陈在溪渐渐也明白了什么,只沮丧地垂下头:“好吧, 那表哥教我识字就好。”
“那表哥, ”陈在溪试探性地又问:“你明日可以早些回来吗,你说好了要教我识字的,不能让我等太久。”
“明天宫里有个宴会。”
又是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陈在溪忽然有些心梗, 闷闷不乐地揪着他衣裳, 轻轻应了一声:“好吧。”
只是没一会儿, 她轻声又说:“表哥,我今日等你等了很久, 你若是还这般晚,我也是会很怕的。”
话落,她伸出手拉住一旁的大手,又捏了一下。
“……”
“明日白术不会走。”
***
夏意盎然,明德院中,女先生手拿书本,面色冷肃。
今日学了诗,按照惯例,下课以前,要让小姐们将这首诗背下,才可离开。
只是这位表小姐让她犯难。
女先生只好拿着戒尺走过去,刚想说些什么,就看见面前的小姑娘已经将手伸出来。
陈在溪自觉领罚。
其实戒尺打在手心,疼是很疼,但更多的是丧气。捧着手走出屋,她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结束这样的日子。
刚难受着,便听见熟悉的声音。
宋佳茵站在一棵高树下,笑着唤了声:“在溪!”
陈在溪抬步走去,一边回答:“佳茵姐姐?”
她还想说些什么,只是在靠近了那棵高树以后,才发现树后还站着一个人。
眼前,一个穿着暗色长衫的男人,他皮肤很黑,冷着一张脸,眉目间充斥着青涩的少年气。
是三表哥,陈在溪微怔,她瞬间不敢再上前,也不再说话。
见她这副样子,宋佳茵嘴边的微笑抚平,她一边将树后的人拉了出来,一边说:“哥,你又吓人家做什么?”
宋时毅抿着唇,表情有些许不自然,只是道:“我没有。”
“那你笑啊,你平时不是最爱笑了。”
听妹妹这般说,宋时毅一顿,只好扯出一抹微笑来。
他这个样子却陈在溪忍不住后退,轻声道:“那佳茵姐姐,我还想回去背书,我……”
“你不是不识字?”
宋佳茵扯了扯一边的亲哥,将宋时毅往前一推,又解释:“在溪,我哥他弄明白上回的事情,他是想和你赔个不是,不然我不会将他带过来的。”
宋时毅抬眼,视线落在面前的绿衣身影上。
她站在光下,长发被玉簪盘起来,几根发丝散落,脖颈纤细,脆弱地样子。
……大哥既是开口,便不会说错什么,而他性子急躁,没有弄清楚便定下决议,若是一直这样,他日后怎么当一位出色的将军。
宋时毅终于下定决心上前。
只是他上前一步,陈在溪便退后一步,全身上下都是警戒地姿态,杏眸里也全是惊恐。
宋时毅只好止住脚步,面色不自然地道:“表妹,大哥最近扔了许多事给我,所以我一直没什么时间,今日来找你,是听佳茵说你不识字,是这样的表妹,我识很多字,我可以教你。”
“……”
他这般说,语气温和,倒真的像一位哥哥。
陈在溪却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回忆。
上一次,他护着宋晚云的时候,也是这般态度,话里话外间,都是对妹妹的维护。
诚然,他确实是一位好兄长。
但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呢?她只是一位表小姐,她不奢求什么的。
思及如此,陈在溪摇摇头:“没关系,我可以慢慢学的,不耽误三表哥你。”
她连拒绝人,都是乖巧温顺的。
宋佳茵不忍心,又道:“其实在溪,我也可以教你的。”
“好。”
道完这个字,陈在溪又轻声补充:“我知道佳茵姐姐对我好,但是在溪学得慢,我会好好学的。”
一边的宋时毅看着眼前这一幕,慢慢拧起眉来,他还想说些什么。
宋佳茵已经开始赶人:“哥,你不是还要去找大哥?”
***
红墙高楼,亭台水榭。觥筹交错间,丝竹声悦耳。
抬眼望去,高台上的舞女一袭红衣。舞女舞姿翩然,能够抱着琵琶起舞,腰肢纤细,柔软无骨般灵巧。
台下,王尚书手里拿着一杯酒,视线粘在高台的舞女上,乐呵呵地笑了一声:“这宫里的舞蹈就是不一样,美,实在是美人。”
他说完没得到回应,抬眼往一边看去。见宋知礼执笔落下,面无表情,正在写字。
王尚书:“……”
不是,陛下是让大家替宴会赋诗一首,但是这宴会才刚开了一个头,宋大人怎么连诗都写完了?
王尚书只能悻悻然地收回目光,他不敢打扰,只好同另一边的人道:“长怀,今日你替太傅来写诗,若是写得不好,我可要同李太傅告状的。”
“长怀不敢,”李长怀笑了笑,道:“家父可是特意同我说了,叮嘱我要将风头让给王尚书您,我怎能同您抢彩头。”
王尚书:“……”这些个年轻人,尽戳人痛处。
“那长怀,我听你父亲说,前些年你是去了景江办事?”
李长怀拿着琉璃杯,一边观赏一边点头。
王尚书便又道:“景江怎么样,南方的姑娘美吗?”
见他这样子,李长怀笑了声,有些无奈:“王叔,我是去协助知县办事,哪有时间去酒楼?”
“我还不知道你们这些小年轻?”王尚书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同你叔说说呗,和上面这些舞女比如何?”
李长怀放下琉璃杯,正色道:“王叔,其实家父前段时间说知州那里缺人,正巧也是在南方,王叔你要是好奇,自己去看看?”
“你们这些小年轻。”王尚书喉间一哽。
只是他闲不住,沉默片刻后,又逮着李长怀追问:“那你就没遇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你总能同你叔说说吧?”
“……景江的花很好看。”李长怀忽而笑起来:“有意思的事情也有,我那时住在知县隔壁,忙起来的时候总顾不上收拾,经常丢一些东西。”
“是一些零散的纸张,大多是一些要扔掉的练笔,都不是什么重要的,我便觉得奇怪。”
王尚书皱起眉:“丢个东西,你们这些年轻人,这有什么有意思的?”
李长怀继续说:“因为抓住了拿东西的人,所以觉得很有意思。”
“那后来怎么样,你有没有将人打死?”他来了兴趣,追问。
“她没有做错,她只是喜欢我的字。”李长怀拧眉,不欲多说了。
王尚书不知自己怎么得罪了人,只好抬起酒杯痛饮一口,正巧望见宋时毅走来,有些惊喜。
“大哥。”宋时毅停下,不知出了什么事情。
一边的宋知礼已经写完了诗,缓慢起身,淡声道:“坐下吧。”
宋时毅:“?”
他有些迷茫,但已经本能地坐下来,再抬眼,他只看见墨色男人的背影。
耳边是优美的琴音,一片热闹间,大哥他冷清的格格不入。
“别看了,定是大理寺还有案件要审,你哥这个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又来了一个小生,王尚书心里高兴,同他搭话。
“也是。”宋时毅收回目光,心下了然以后,他不在乱想。
“时毅,你刚从塞北回来,我听说塞北的美人和烈酒一样,你……”
***
书房里,白术将宫灯点燃,又细心地砚好墨,回过神,他看向桌边的小姑娘。
一袭绿衣,娇俏动人,坐在高椅上,手里拿着本书。
世子爷到底是出于何意?
白术心下掂量着,面上恭敬极了,又细心叮嘱:“表小姐你先看,这个时间点,世子爷大概还在宫里呢。”
“嗯,我会好好等表哥的。”陈在溪点点头。
天还未完全暗下,等待的时间,刚好用来背诗。
她不想让宋佳茵失望,知道自己记性不好,此刻拿起一边的笔,想着多抄几遍稳固记忆。
来宋府以后,也会替老夫人抄佛经,她执笔的手不算生疏,只是写出来的字却和记忆中大相径庭。
“……”
时光e苒,她看着眼前的字,其实当年已经很用心的在临摹了,可却连对方的十分之一都没学到,陈在溪一边抄着,一边忍不住叹气。
小诗抄了两遍,耳边才传来声响,她抬眼,便见墨色身影走来。
同昨日一样,表哥步调缓慢,面色平静,寡淡到有些无味。
可他又没有忘了昨日说得话,他真的来了。
第38章
手中还握着表哥桌上的毛笔, 陈在溪将毛笔小心翼翼地放好,才站起身来,同他分享:“表哥, 今日佳茵姐姐教了我一首诗,你要看看吗?”
书房内, 提前点亮的宫灯, 被人使用过的毛笔,凌乱的长桌。
宋知礼没有回答, 他站在书架旁,过了好半响,才抬步走上前。
他抬手,将搁在一边的书合上, 又将砚台摆正,直至这几样物件依次排开, 变成一条直线。
陈在溪咬着唇瓣有些不知所措, 片刻,她有些犹豫地将手中白纸递过去。
“表哥,你整理好了吗?”
宋知礼应了声, 将纸接过, 便垂眸不在说话。
他视线扫过这上面的小字时,陈在溪忽然有些紧张。寂静间,她只好没话找话:
“我总是练不好字, 无论临摹多少遍, 都学不到筋骨, 只剩下整齐一个优点。”
她本以为表哥不会回答她, 下一刻,男声却落在耳边。
宋知礼语气冷淡:“是你下笔无力。”
是吗?
陈在溪凑过去, 有些不赞同:“可是我有很用力地在写字啊?”
“字形尚可。”宋知礼将白纸放下,道:“你若是肯花心思再练练,比临摹表哥的字简单。”
“可是表哥,我还是想临你的字。”
话落,见男人没有反应,陈在溪凑过去,软着声音又道:“在溪不想临其他人的字,只想临表哥的字。”
宋知礼却没有回话,他只是将书递过去,语调冷淡地告诉她:“念书吧。”
陈在溪没说话,缓慢将头低下来。
片刻,有啪嗒声传来,是泪珠顺着脸颊下滑,又落在了裙摆上。
她埋头不言,无声地哭着,纤长的睫羽已经湿润,湿答答粘在一起。
陈在溪还想说些什么,抬眸,湿漉漉的眸对上那双冷淡的眸子。
是很沉静的目光,就这般淡淡地打量着她。
这一瞬间,陈在溪却感受到久违的压迫,就好像心底的小心思都被一眼看透了,让她无法掩饰。
她方才是故意装哭没错,但是此刻,落在身上的视线让人无法忽视,更让她无处遁形。压迫感袭来,她这下是真的想哭了,
只好擦了擦眼睛,闷声说:“表哥,我没哭了,你别看我。”
陈在溪不想被他这样看着。
高椅上坐着的人,脊背挺直,一张脸在烛光下,清晰明了。神色明明很平静,可就是这样的平静,更带有压迫。
沉默间,她终于忍不住扑了过去,双手环住他的腰腹,侧着身坐下,感受到那股压迫感消散以后,她试探性地问道:“表哥,你是生气了吗?”
宋知礼淡淡看着前方。
面前书桌,抬手,砚台笔墨触手可得,怀中却多出一个小姑娘,思及如此,他更为沉默。
沉默间,陈在溪仰头,见表哥的神色肃穆,在柔和的暖光下,仍旧冷硬。
她有些茫然,只好扭着腰往他怀里蹭,仰起头,又意外瞧见男人喉间凸起的那一块。
“……”
陈在溪没有忘,上一回她亲表哥这里时,表哥好像是喜欢的。
她便凑近,想用唇去凑。
只是转瞬间,两根手指抵在她唇上,掐灭她的这个想法。
宋知礼已经不悦地看着她。
他不知她这个毛病是从哪里学得,当下冷着声音纠正:“别乱动。”
“好……”
陈在溪很乖巧地想回话,只是话刚开了一个头,却忘了唇上还覆盖着表哥的指腹,刹那间,她红唇微启,几乎将他的指尖含入口中。
口腔里,异物感恶心,陈在溪刚想吐出来,对上表哥冷淡的目光后,忽而心念一动,她含住手指,轻轻□□起来。
粗粝的指腹被柔软的舌尖包裹,湿濡的黏腻当即便扩散开来。
她忽然的举措,让宋知礼也失神片刻,缓慢将手指抽回。
不再有阻碍,陈在溪起身,凑上前去吻他。
她吻在他脖颈突出的一块,却发现身下的人僵硬了一瞬。
她有些迷糊了,只好看着他,轻声询问:“表哥……”
眼眸中已经有些迷离,她问他:“表哥,你是不喜欢吗?”
陈在溪不依不挠,又凑上前吻他的唇,这里很柔软。她轻轻□□,刚伸出舌尖,下一刻,整个人被往后推。
这股力道不小,柔软的腰肢当即便磕到长桌上,伴随着“哐当――”的一声,砚台坠落的声音震耳。
墨汁随之翻滚在地上,浓稠的黑色滴落,湿湿嗒嗒地覆盖在干净地板上。
守在门外,已经昏昏欲睡的白术听见动静,睁大眼睛后,他立刻转过身,手放在门上想要进屋,就听见室内传来一声低低地呜咽。
“表哥……”
“好疼……”
陈在溪直不起身子,手捂住腰蹲下来,一句话不肯再说,只是低声叫着疼。
这一刻,她不需要刻意地哭,泪水已经争先恐后地滚落下来。
腰是很柔软脆弱的地方,而腰窝磕上桌角,疼痛迅速弥漫,陈在溪快要呼吸不上来,不断呜咽着。
“……”
宋知礼看着她抱怨喊疼,这一刻,竟罕见地感受到了几分无奈。
是她先贴上来的,而他推她时也并未使力。
这时,陈在溪又叫了声:“表哥……好疼。”
……
宋知礼已经走上前,冷声道:“站起来。”
陈在溪不断摇头,低哼:“不行的表哥,我起不来。”
她不似作假,脖颈间不断冒汗,乌发黏在颈侧,脆弱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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