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记得财不外露,但除了财不外露,佳茵姐姐今日赢了这么多,她们真的能走掉吗?
怪不得气氛忽然怪异起来。
陈在溪呼出口气,沉默了很久以后,她伸手拉住宋佳茵的袖子,又软声撒娇:“姐姐,你看那边是怎么了,我们去前舱看看吧?”
宋佳茵不以为然:“马上就要到啦。”
“但是是玄衣卫在赶人诶,我有点好奇。”陈在溪一边说着,又伸出手捏了捏她手心写。
宋佳茵一顿,忽然意识到什么一样,一边起身一边道:“是吗,玄衣卫为什么赶人啊?”
两个人抬步走到前舱,抬眼间,眼前是荡漾开的水波。
估摸着还需要几分钟才能到岸边,此刻一片暗色间,根本无处可逃。
画舫内,花二娘仰了仰下巴,示意李四过去看看。
李四摆摆手:“两个小娘们儿有什么怕的,现在这个阵仗,岸上估摸着也没她们的人,给我们省去一堆麻烦。”
“别管那玄衣卫来干啥,我们今日运气还不错嘛,”花二娘笑了笑,眼底闪烁着精光:“今日这人归我,钱归你。”
“小娘子得分我一个。”李四不干:“我又不是不识货,就那一双手,这货色绝对不差啊,你别想着唬我。”
说着,李四起身:“我掀开帷帽先看看――”
下一瞬,画舫内,一声刺耳的尖叫弥漫开:“人呢!!”
***
两边挂着的宫灯照亮舫内,伴随着船桨的晃动,宫灯不断摇晃。
正前方,宋时毅的皮肤隐匿在暗色之间。他很少冷脸,此刻薄唇却抿着,神色间也尽是不悦:
“宋佳茵,你现在长胆子了是吧,就你怂样,你现在都敢带别人出来玩了?”
宋佳茵耸耸肩:“这不是还没出事呢。”
这一刻,宋时毅终于理解到大哥的心情,他深吸一口气,劝解道:“那你就这样随便跳船,要是又跳到另一条贼船你要怎么办?”
“……就”宋佳茵低下头,嘀咕了声:“不过早知道这条船上是你,我跳船的动作更不会犹豫了。”
“你简直――”
“其实是我拉着佳茵跳得。”陈在溪忽而出声,打断了他。
她并不想同宋时毅说话,可又不想听着宋佳茵被教训,此刻还是轻声地解释:“我也有错,所以不要骂佳茵姐姐一人了。”
夜空之上,烟火还未停歇,陈在溪侧着脸,五光十色都散落在她眼眸间,她眼眸像水晶一般剔透。
她这般柔弱,同宋佳茵那个性子完全不一样。
宋时毅有些不自然地移开头,语气缓和下来:“其实不坐以待毙也是正确的。”
陈在溪还未开口。
“对啊对啊,”宋佳茵已经拉着她的手臂惊呼:“真的好好玩啊在溪,方才跳船,比玩叶子牌还好!”
陈在溪知道她就是这个性子,并未生气。
只是这话说得,到是让宋时毅刚熄灭的火气立马就蹿了上来,他怒吼一声:“宋佳茵你简直不可理喻!”
宋时毅呼出口气:“我总算懂当年大哥是什么感受了,好,我是治不了你,你死不反省是吧,等大哥回来,让他罚你跪祠堂。”
话落,船舫已经靠岸,立刻有玄衣卫上前拦人。
宋时毅心里憋着气,抬步走去,不再管身后的两人。
陈在溪只好和宋佳茵站在原地等着。
片刻,陈在溪将视线落在对岸,红色的烛光照亮岸边,恍惚间,竟是李长怀站在前方,身边还站着个陌生男人。
竟然没有看错。陈在溪心下惊讶,她侧过脸,见三表哥还在同玄衣卫说话。
“佳茵姐姐,你等等我。”
说着,她抬步上前。
只是长街前,李长怀也瞧见她的身影,同身边人说了一句后,先她一步地走来。
他缓声道:“在溪?今夜怎么在洛河?”
陈在溪一袭白裙,裙摆间沾染上了些许水渍,听见这句,她揪着衣服有些心虚:“就……可能有点复杂吧。”
她低着头,有些不自在地揪着裙摆,这心虚地模样,这些年过去竟完全没变。
李长怀了然,便不再问,只是道;“是有事?”
陈在溪有些为难:“长怀哥哥,是这样的,当年你写给我的字帖我弄丢了,可是我现在上学堂,总想着再练练字。”
长怀哥哥已经帮了她许多,她本想着不想再麻烦他,可表哥说什么也不肯教她,她实在没有办法了。
似乎是有些羞愧,她头越埋越低,声音也越来越轻:“你知道我喜欢你的字,也练了好多年,我……”
一听是这件事,李长怀笑了,并未有犹豫,只道:“麻烦什么,既然喜欢,只等我写好便托人送去宋府。”
他没有拒绝。
陈在溪呼出口气,一边道谢:“那长怀哥哥,我不急,你可以慢点写……”
说着,她顿了下,视线飘忽,瞥见缓步走来的人影。
在昏暗的长街,墨色男人修长挺拔的身躯几乎融进了夜色,带给人压迫的冷肃。
第41章
洛河中心最大的画舫被称为云上间。舫上欢声自在, 夜夜笙歌不断,才有云上人间的美称。
只是此刻,精美绝伦的画舫之上, 笛声不在悠扬,琉璃杯打碎, 尸体散落, 满目间竟都是红色的。
有尖叫从高处传来,耳边嘈杂喧闹, 却被炸开的烟火掩盖住。
十一面色平静,一路飞奔至画舫第一层,他拉开门。
室内昏暗,只点燃了一盏烛灯, 隐约可见坐在高椅上的人影,身姿挺拔, 侧脸轮廓硬朗。
“大人。”
十一抬手, 将手中的信封递过去,又道:“安和公主已经回府,一切无恙。沈大人也已经在外候着了。”
“嗯。”
宋知礼将信封接过, 便起身拉开门。
抬眼看去, 夜色之下,江水翻涌,黑色连接着黑色, 仿若能吞噬一切。
终于望见高处的人影, 沈确直直呼出口气。黑色面巾盖住他半张脸, 他不断挥手:“宋大人, 这呢这呢。”
片刻,一艘画舫平稳地行驶在洛河之上, 抬眼望去,同河上的其余画舫没有任何区别。
沈确此刻摇头,一边拉下脸上的面巾,不赞同地说道:“你今日还是太冒险,宋大人,你拿你母亲冒险,你可知明日回宫,圣上会如何罚你?”
宋知礼拆开手中的信封,听见这话,微怔了一下,冷淡地回答:“可母亲不是无恙?”
“若是今日出了意外?”
一边说着,沈确凑过来看信。
宋知礼便直接将信扔给他。
他抬眸,视线落在远处的岸边,语调平静,没有起伏:“陈尚书今日不除,那后日里还是会出现意外,何不推波助澜,提早将意外铲除呢?”
沈确捏着信:“话是这样说……”
可安和公主毕竟是他的母亲,他声音怎么能这般冷清。
沈确不敢细想,只好垂眸看信。
信上,白纸黑字,清楚列举了史部尚书挪用赈灾款,串通三皇子,刺杀安和公主一事。
挪用灾款事小,刺杀安和公主事大,思及如此,沈确耸耸肩,只道:“反正都是你干的,都和我没关系,圣上也查不到我,这样也好,我翌日便去陈尚书家拿人。”
“嗯。”宋知礼不欲多说,只应了一声。
夏日的江边,空气微凉。越靠近岸,嘈杂声越明显,是玄衣卫在一人一人地盘问。
画舫即将到岸,岸上却被玄衣卫包围,沈确将信收好,知道接下来定是不会太平。
他重新戴上面巾,又蹲下身,一边擦剑一边道:“话说今日之事,三皇子心中定是不平,宋兄,等到了岸你便按照计划先走,不可久留。”
话音刚落,画舫彻底靠岸。
沈确侧过头,却发现宋知礼还未动身,只是盯着前方。
他一双眸在暗色里,更显冷淡。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沈确发觉是宋时毅站在岸边,这小子似乎是被玄衣卫纠缠住了。
“不是,”沈确吸一口气:“时毅那小子还没走?”
事已败露,陈尚书那人,临死前也想拉个垫背的。
今夜赶来的玄衣卫里,大抵是混入了一半陈尚书的人,若是再晚些,洛河都要被他给包围。
不过陈尚书的目标只有宋知礼和安和公主。
思及到此,沈确挥挥手,一边转过头:“算了,我看时毅那小子和玄衣卫聊挺好,他好歹也是个副将,宋兄你别担心了,你早些抽身,陈尚书死心了自然就收工等死……”
他还想说些什么,可是话到一半,身旁地墨色人影起身,却抬步往洛河岸边走去。
沈确看见,懒散的语调一转,紧忙追过去:“靠,宋知礼,马车在另一边!”
***
夜风吹来,烛光起起伏伏。
陈在溪看着宋知礼,有些惊讶,她刚想说些什么,可是下一瞬,几只箭落下,直刺入地面。
“……”
就是这一刻开始,一切都开始乱套,不知是谁叫了一声“快走”,随着这声音落下,一群黑衣人不知从哪涌入,分秒之间,洛河岸边忽而暴乱。
人群中发出一声尖叫,是宋佳茵的声音:
“在溪!”
陈在溪转过头,却什么也没看见。
暴乱来的突然,李长怀也茫然,但局势不佳,他只好上前一步,扯住白衣姑娘的手,带着她往一边跑。
不知跑了多久,终于远离了岸边。
忽然停住,心脏剧烈跳动,陈在溪捂着心口,一边喘气:“长,长怀哥哥,方才是怎么了?”
如果没有看错,方才那几支箭落下的瞬间,是冲着表哥的吧?
李长怀摇摇头,显然也有些不知所措,只道:“是今夜洛河边上不太平。”
他知道陈尚书一事,可按计划来说,宋知礼应该早走了才对,何至于出现在洛河边上?
这不是来送死吗?
难道计划又变了?
心中有许多疑问,但朝廷之事,不是他能插手的,李长怀回过神,垂眸看着眼前人。
方才一路跑来,陈在溪耳边的发丝尽数散落,稀薄的光亮落在她眼眸,她眼底皆是恐惧。
李长怀看着她,轻声安慰:“马车就在后面的街上,先让人送你回宋府。”
陈在溪确实害怕,她从未见过这般阵仗,心脏紧缩到一定程度时,她全身的血液好似凝固住,呼吸也开始不畅。
她揪住衣裳,语调发颤:“那表哥呢,他会死吗?”
话音刚落,李长怀几乎没有犹豫,笃定地回答她:“不会,绝无这个可能。”
“我……”陈在溪点点头:“我知道了。”
“嗯,”李长怀以为她是担忧,又补上一句:“不用担心宋――”
他一句话还未完,眼前的姑娘却忽而转身,李长怀来不及拉住她,只是微怔一瞬,视线之间就没了她的身影。
反应过来以后,李长怀上前一步,可已经晚了。抬眼,前方的小路错综复杂,一时间,他也分不清楚陈在溪是走得哪条路。
***
月色落在地面,不同于方才的皎洁。不知从何时开始,地面上多出了许多血渍。
“……”
几乎是跑出去的瞬间,陈在溪就开始后悔了。
长怀哥哥说表哥不会死,她就还以为没什么危险。
但洛河边的热闹不复存在,血腥的味道弥漫开来,眼前是凌乱的巷子,以及一地的血水。地面上还有尸体被拖过的痕迹,长长的血迹映入眼眸。
若是在往前几步,怕是还能见到尸体。
思绪到这,陈在溪不在犹豫,想找一处地方躲起来。这样的场面,她更害怕自己还没找到表哥,就先死在这些人的手上。
洛河边上的巷子错综复杂,初次来此的人,很难记住路。陈在溪走了许久,越来越迷茫。
这附近都是一些商贩,长街两边全书店铺,方才突发暴乱,各家各户都选择将门窗锁住。
不知转了多少个弯,陈在溪才看见一扇打开的门。顿了下,她犹豫着走过去,轻声询问:“是有人吗?”
道完这句,她不敢上前,想在细细打量打量,只是下一刻,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是方才那些人,那些人会滥杀无辜吗?
陈在溪不敢细想,她不在犹豫,紧忙抬步进屋,又将门给关上。
一进屋,甜腻的糕点香便散开,这是一家卖糕点的铺子。
食物的香气缓解了紧绷的神经,陈在溪呼出口气,只是她刚放松下来,便听见桌椅被拉开的声响。
紧接着,脖颈一紧。
最脆弱的地方被覆盖住,浓重的压迫感袭来。陈在溪不由得瞪大了双眼,借着稀薄的光亮,她隐约看清眼前的轮廓。
竟然是表哥。
还好是表哥。
紧绷的心脏缓缓松开,这一刻,那些压迫尽数消散,陈在溪不在害怕,她抬手抱住眼前的男人,从喉间溢出来一声哽咽:“表哥……是我。”
覆盖在她脖颈上的手缓缓松开。
这样的反应,只能是表哥。
但表哥却始终没有说话。
陈在溪冷静下来些,杏眶里有泪水不断滑落,她哭了会儿,才细声抱怨:“表哥方才没有听见我的声音吗?我找了表哥好久,长怀哥哥方才说你可能会死,表哥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
她细声哭着,已经快要喘不上气,不断往下滑落。
一直沉默着的男人才抬起手来,掐着她腰上将她往上带。
她腰很滑,需要人很用力地掐住。宋知礼只好收紧指骨,将她往怀中搂。
耳边哭声不会停歇,宋知礼沉默了很久,才沉声问她, “不是跟着李长怀走了?”
“可是长怀哥哥说那些人都是来杀表哥来的。”
陈在溪将脸颊贴在男人炽热的心口,又柔声道:“在溪真的担心表哥,也不想表哥死。”
宋知礼没有说话,搭在她腰上的手却轻微抖动着。
怀中的姑娘如此纤弱,弱到他都不需要使力就能掐灭。
她这般柔弱,却如此莽撞地跑回来,碰见个玄衣卫又该如何?
他沉默的时候,陈在溪便往他怀中蹭,软声撒娇:“表哥你理理我,在溪真的很害怕。”
“……”
是极甜腻的声音,片刻,宋知礼才开口,语调却不再平静,带着轻微地不解:
“既然害怕,为何还要回头?”
陈在溪没有犹豫:“因为我心悦表哥。”
话落的瞬间,那声胡闹没有落下来。陈在溪微怔,下一瞬,她又轻声补充:“因为在溪真的心悦表哥,所以就算是害怕,也会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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