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偷偷捡他不要的字帖临摹,捡他不要的书学习。
虽然最后还是没有学会,但好在她已经不难过了,也不会因为不识字哭。
陈在溪知道,是因为随着时间过去,她长大了。
阿爹就是不喜欢女孩,更是不喜欢她,所以无论她如何努力,也都是白费。
那表哥呢?会同阿爹一样吗?
思及如此,从回忆中抽离,陈在溪抬眼,想看看表哥回来了没有。
可是天不知从何时开始,彻底暗下来,眼前是模糊的,泪水模糊了视线,她看不真切。
***
室内寂静,白术站在一旁,心下却紧绷着。
他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眼前男人,白术皱起眉,发现还是看不透……明明他从前还能琢磨出一点蛛丝马迹的啊?
等等等等,方才世子爷都已经将折子放下了,怎么最后又没走?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白术看了眼窗外,发觉时间差不多了,才敢上前道:“大人,是否备马回府?”
宋知礼侧过头,视线落在窗外,静默一秒后,淡淡地应了声。
夜晚的国公府寂静下来,黑色浓稠,只有一轮孤月高悬于空,落下些光亮来。
玄衣男人踩在石板路上,步调不急不慢。
白术上前几步,一边抬手推门,一边道:“大人,老夫人吩咐厨房那边送了汤过来,可是要用膳?”
“不用。”
男声沉静,白术已经习惯,点点头。
今日也一样,世子爷酉时以后便不在用膳,既是老夫人每晚都送,他也不会用。
庄严的红木门被推开,不知想起什么,白术环视了一眼周围――
北院的门前空旷,并无任何人影。
没看出什么来,白术便收回目光,不在细看 。
毕竟都这般晚了,表小姐早就回去了才对,又怎会在此。
月色朦胧,蹲在墙角的陈在溪已经昏昏欲睡了,听见声音以后,意识回笼,她抬眼,看清一地月光。
原来已经这么晚了。
那表哥真的是因为躲着她,才这般晚回来吗?
她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委屈,只是委屈也没用。
此刻蜷缩在角落,不敢动,也不敢说什么,只能看着玄色人影慢慢走进屋。
月光落在男人挺拔高大的身影上,细细打量,他一张脸上没有表情,沉静如月,高不可攀。
陈在溪眨眨眼,顿了下,还是什么也没说。
只是下一刻,月光中的人影忽而转过身来,低垂眸与她对视。
被这样冷淡的目光看着,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控制住自己想要哭的欲望。
但还是无法忍受,只好低下头,将脸埋进膝盖里。
陈在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应该上前的,上前扯住表哥的衣摆,像以前一样去求他。
明明之前都是这样的,但为什么这一刻,她只敢缩在角落里偷偷掉眼泪。
月光落在她单薄的肩膀上,她本就娇小,蜷缩在墙角以后,小小一只,此刻埋头,纤细的脖颈在不停颤抖。
她没有哭出来声音来,宋知礼一顿,视线落在她轻颤的肩侧,面色有些不自然。
他很少同小孩接触,但也知道,十几岁的姑娘家,想要依赖长辈,是正常的。
而她这般小,既是要疏远,也只能慢慢来。
墙角旁,陈在溪还在无声地抽泣,好一会儿以后,她才平复了情绪。
但还是埋着头不敢抬眼,也不想站起身,只想这样蹲下去。
下一瞬,脚步声传入耳边,而伴随着脚步声一同入耳的,是平静的男声:
“食饭了吗?”
是表哥在问她,表哥好像还没有讨厌她。
这声音落下的瞬间,陈在溪起身,忍不住就扑进男人怀中,又低低呜咽了声,委屈地说:“我还以为表哥讨厌我了……”
这个动作她好像已经习惯了,脸颊顺势贴在男人胸膛,双手跟着环住他腰腹,可怜巴巴地贴着。
宋知礼一顿。
她实在不应该这般依赖他的。
可像是察觉到他的态度,陈在溪跟着松开了手,又低低呜咽了声,轻声重复:“表哥,那我以后是也不能抱你了吗?”
“你还小。”宋知礼淡淡说着,往后退了一步。
他似是长辈关怀小辈一般问她:“今日去学堂了吗?”
只是话落的瞬间,她短暂失去意识,轻飘飘地身子朝后倒去,面色尤其苍白。
久蹲以后站起身,头晕眼疼,失去了依靠,陈在溪根本站不住。
宋知礼很快反应过来,抬起手,虎口掐在她柔软的腰上,将她整个人往回捞。
顿了下,他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陈在溪全身发软,柔软的身躯已经紧紧贴着他,可腰间的大手滚烫,她更像是别无选择,只能依附他一般。
庄严的红门旁,白术回过神时,整个人都还有些不知所措,他揉揉眼,又发现自己好像没有看错。
大人修长有力的手指压在表小姐腰间,那位柔弱的表小姐眯着眼睛,一点力气也没有的样子,靠在他胸膛,轻轻喘着气。
陈在溪歇了半响,柔软的手才跟着抬起来,环住表哥有力的腰腹。
她没办法不依赖他,杏眸湿漉,懵懂地看着他,有些含糊不清地轻哼:“表哥,你不讨厌我,以后你也多抱抱我吧?”
宋知礼未言,冷清寡淡的样子,但怀中靠着的人却不安分地乱动起来。
他压在她腰上的手收紧。
陈在溪皱起眉,立刻不满地哼唧起来: “表哥……要轻些抱。”
***
不多时,厨房就那边送来了点心。
一个丫头拿着食盒过来,却不敢进门,连那道门槛都不敢接触。
白术走了出来,打量了小丫头一眼以后,他一时间心情很复杂,
对吧,这才是正常人来北院的反应。
世子爷这般冷清的人,在生活上也很冷清。
北院实际上是一座很大的宅子,但宅子里,一般连人影都看不见一个,往往是极其清净的。
打扫的丫头小厮也只在世子爷不在的时候来,这代表着一旦到了夜里,整个北院里都没几个人。
只是今夜,白术提着点心,有些心不在焉了。
他抬步走到书房,书房里是不允许有吃食出现的,便没有进屋,只在门口唤了一声:“表小姐。”
角落里的屏风淡雅,屏风上绣着的青竹栩栩如生。
陈在溪坐在榻上,听见声音却没第一时间过去,只是将目光落在书桌旁的人影上。
宋知礼面色冷静,匀称的指骨压在一本书上。
“表哥……”陈在溪轻声唤他:“我不想去堂屋里食,院子里都没人,我怕。”
宋知礼未应。
陈在溪想了想,在书房里吃东西好像也不太可能,她只能歇了这个心思。
她抬步上前:“那表哥,那我等下再食好不好。”
闻言,宋知礼压在书上的指骨一顿,她似乎粘人的有些过了。
抬眸:“今日学了些什么?”
第35章
平和的声音落在耳边, 陈在溪微怔,才想到今日来找表哥是为了什么。
思及如此,负面情绪重新弥漫开, 拉着她不断下落。顿了下,她缓慢低下头, 轻声回答:“可是表哥, 我不想上学堂。”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语调很平。
柔和的烛光落在她颈侧, 几丝碎发散下来,她埋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宋知礼顺着她问下去,冷静道:“为什么不想。”
大概是室内的暖色光芒太温暖了, 陈在溪忽然有很多话想说,一时间情绪起伏, 她断断续续解释:
“我不识字的表哥, 我有好多字都不认识,写得字也很难看,根本学不会的……”
她一连说了好几声学不会, 语调从平静到委屈, 整个人都是抗拒的。
宋知礼坐在高椅上,静静听着。
他知道刚上学堂的孩子其实会出现一个心理――厌学。
便同她道:“你只是还未适应。”
话音刚落,陈在溪立刻摇头, 没有犹豫地道:“不是的表哥。”
耳边没有了声音, 表哥不说话了, 她只好抬起头看他。
暖光落在男人脸侧, 高挺的鼻梁,优越的眉骨, 他神色冷静,情绪没有起伏。
所以说表哥不会懂的,他太优秀了,像表哥这样优秀的人,大概不会被任何人讨厌。
可是她不一样,她不讨人喜欢,也不够聪明。
想到这里,陈在溪便不在说话,只紧张地站在原地,全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厌倦的抗拒。
这种抗拒让她不断往下坠,坠落间,她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小时候。
母亲的房间被人霸占,阿娘留给她最后的东西也被抢走。长桌旁,阿爹正温柔地在哄弟弟写字,她很难过,她也想被人哄。
可是没有人会哄她。直到下一瞬,训斥的声音落在耳边,让她赶紧出去。
如果当初,她在努力一些将字写好,阿爹会不会不一样?
不会的。
她现在长大了,知道不会,
可是长大以后,却会因为不识字,让女先生失望。
浓重的自厌在这一刻弥漫开,陈在溪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只是她很想哭,眼前逐渐模糊,耳边也开始听不见声音,血液倒流,她的头越垂越低,她很想就这般睡过去。
宋知礼在这时叫了她一声,没听到回应。
顿了下,他起身走了过去,指骨抵在她下巴上,没有犹豫地将她整张脸抬起。
她一张脸重新显露出来,在柔和的烛光下,散发出淡淡的宁静,双眸合上,真的很安静。
宋知礼拧起眉,缓缓叫她:“陈在溪。”
男声平静,一字一句,字正腔圆。她很少听见表哥叫这三个字,有些回过神来,从下坠的感觉中抽离出来。
陈在溪应了声:“嗯。”
宋知礼看着她,抵在她下巴上的力道加重,他冷下声音,问道:“方才在想什么?”
这是一个侵略性极强的动作,但是很奇怪,陈在溪回过神,并没有感受到压迫。
她眨眨眼,看着表哥因为背光,而沉在黑暗中的一张脸。
此刻,陈在溪还尚未从那种下坠的感觉中抽离,头很昏沉,她忽然想找个人抱抱她,于是也就说了出来。
女声很轻:“表哥,抱抱我好不好。”
她杏眸里是湿润的,水汽氤氲开来,神色迷离,没有安全感的样子。
可伴随着这句话落,连抵在她下巴上的手都收了回去,她以为是表哥要走,呼出口气来。
她不想一个人呆着,也不求表哥主动抱她了,同以往一样自觉黏了过去,又自觉地将自己缩进男人怀里。
表哥的怀里一直是温暖的,所以这是一个温暖的拥抱,一个只有主动上前才能得到的拥抱。
但是没有关系,她将脸颊贴在男人心口的位置,不哭也不闹,连话也懒得说一句。
小姑娘乖巧的样子,同以往大相径庭。
宋知礼指尖微颤,开始思考自己对她是不是太严厉了些。
这般大的姑娘,依赖人是正常的,她父母也不在,她难免娇气了些。
就在这时,陈在溪呜咽了一声:“表哥,我好冷……”
七月中的夜晚,天气仍旧是闷热的,书房里摆着许多冰块,凉气蔓延开来。
而陈在溪既怕热也怕冷,在书房里呆了一会儿以后就受不了,说这话时,玫瑰色的唇瓣正一点一点褪色。
宋知礼面色沉静,但看着她这般苍白的样子,还是抬起手来,将她彻底拥入了怀中。
这样的怀抱,让陈在溪觉得很舒服。
表哥身上有源源不断的热度,她紧紧贴着他,感受到自己不在下坠,面色也一点一点红润起来。
宋知礼没有起伏,只是又问了一遍:“方才在想什么?”
陈在溪的声音很闷,道:“表哥不会懂的。”
“你不说,表哥怎么知道?”
这句话落在耳边,但是陈在溪沉默了很久。
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表哥这样说就是可以的意思,她应该把想说得话都说出来,这个时候该装可怜了。
是的,她就应该这样。
可是那种下坠的感觉实在难受,她需要用很大的勇气,才能正常的说出来。
半响,她还是没能说出口,便开始抽噎。
宋知礼并没有催她,
陈在溪抬起手,双手揪住他的衣袍,可怜巴巴地看着他:“那表哥,我可不可以不说。”
“不行。”宋知礼没有犹豫。
实际上,他并不会对别人的私事感到好奇,他也不应该说不行,但他还是说了。
陈在溪还靠在他的胸膛,隔着一层布料,她感受到脸颊之下,滚烫的温度。
好像和以往不一样。
她很快做了决定,扭着腰在男人怀中乱蹭,直到眼泪被蹭干净以后,她吸吸鼻子,闷声道:“那表哥,你亲亲我,我就告诉你。”
寂静的室内,伴随着这句话落,氛围转变,有些怪异。
陈在溪也意识到这不太可能,但话已经说了出来,她只好小声补充:“嗯……那让我亲一下表哥也可以。”
她知道表哥并不喜欢亲,可是心悦一个人还能怎么表达呢?
话本里说,喜欢一个人就是要时刻抱着,唇齿交融。
她想让表哥可怜她,更想让表哥意识到,她真的心悦他。思及如此,陈在溪不在犹豫,她一边踮脚一边将双手抬起,环绕住表哥脖颈后,将他下拉。
可下一瞬,有很轻声的锣鼓声传来,是二更到了。
门外的白术听见打更声,他推开门,同往常一样说道:“大人,该休沐了。”
白术已经习惯,说着,一边抬起头。
可他突然出现,完全打乱了陈在溪的计划。
心下一慌,陈在溪愣神片刻,跟着就撞进了一双淡漠的眸子中。
是表哥在看她。
冷静,寡淡。
刚刚才蓄起的勇气这一刻全部消散,可又有些不甘心,她睁大眼睛,只好有些委屈地换了一个地方亲。
她亲在他脖颈突出的一块地方。
一边亲一边闷哼几声,还是不太高兴的样子,直到下一刻,唇瓣压着的地方滚动了一下。
可是这里为什么会动?
她试着□□起来,发觉这里滚动地急促了,便收回舌尖,轻轻咬住,这里很硬。
宋知礼的呼吸都乱了,双眸微眯,按在她肩上的手忍不住摩挲,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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