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非看了看四周,发现两人进了一处空穴,而空穴外面还是大大小小的空穴,同样的布置,同样的形状,一个连一个,根本看不到尽头。
沈知非绝望了叹了口气,侧头看顾卓,“大人,我们会不会被困死在地宫里啊?”
“不会的,我一定会带你出去。”顾卓苍白着脸,挣扎着坐起来,看着她笑,异常的温柔。
沈知非这才发现,方才他躺着的地方已经被鲜血晕染了一大片。沈知非大惊,忙走过去,不由分说的撩开他的衣袍,才发现他的小腿上被滑了数寸长的血口,暗红色的血不停的流出来,伤口的边缘隐隐发黑。
该死的,竟然有毒。
沈知非在心里默默的骂了一句,也顾不得礼数,从自己的中衣上撕下一块干净的巾布,手忙脚乱的先给顾卓止血。
“伤这么重,为什么不说啊。”沈知非的眸中盈满了泪。
“以前在战场上,这样的伤我见的多了,怕吓着你。”顾卓自然的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
“这边有血迹,肯定往这边跑了。”此时,凶厉的声音在空旷的地宫回荡着,惹人心悸。
“莫怕,我们和那些杀手还有一些距离,你扶我起来。”顾卓镇定的看着她,沈知非心里才稍安了些。
沈知非点点头,扶着顾卓站了起来,让他半个身子都靠在自己身上。
顾卓微闭了眼,将内力凝于指尖,而后猛然挥出一掌,卷起了地上的灰尘。
盯着灰尘飘动的方向看了片刻,顾卓用手指了指左前方,“风是从那边吹过来的,出口应该也在那边,我们走。”
“好。”
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两人终于看到了通向地宫外面的出口,隐约还能看到出口外葱郁的树林。
然而,出口却被一个巨大的石块堵住,只留一个可以伸出头探看的小洞。
顾卓听了听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松开了沈知非的帮扶,用尽了全身的气力,将那块巨石推开。
巨石移开后,顾卓再也没了力气,眼前一阵阵的昏眩,直接坐倒在地上。
他抬起头,指着出口的方向,对沈知非道,“快出去。”
沈知非先从洞口爬了出去,当她再看向身后时,顾卓艰难的转身,想要朝着反方向而去。
“大人,你干什么?”沈知非惊诧的喊出声,声音都在颤抖。
顾卓转过头,淡淡道,“他们很快就过来了,我留在这拦住他们,你一直跑,不要回头。”
“不行。”沈知非拼命的摇头,“我不能丢下你一个人。”
顾卓费力的给她一个微笑,“我快没力气了,不能连累你,如果你带着我,我们两个都会死。你出去后告诉韩逸,让他帮我照顾好祖母,知非,听话。”
沈知非一手捶在洞口被移开的巨石上,咬牙道,“我沈知非平时最讨厌欠别人的,你要是再废话一句,我马上撞死在这。”
顾卓被她这一吼,倒是愣了。
沈知非也不想和他再多废话,面色不善地跑回来,将手臂伸到顾卓面前,“姓顾的,你给我听着,你今天要么和我一起走,然后我们听天由命。要么我们一起死在,到了下面,我要跟阎王告一状,说是你连累的我,让你到了下面也不得安宁”。
话语未落,顾卓便拉住了沈知非的手臂,无奈道,“一起。”
沈知非哭着笑开,胡乱抹了把眼泪,用力将顾卓从洞穴里拉了出来。
两人站在路口想了片刻,若是沿着毫无遮挡的道路跑,很快就会被刺客追上。最后,两人决定先进眼前的密林,虽然吉凶难料,但至少还有可以躲藏的余地。
进了密林,光线瞬间暗了下来,两人不敢停,互相搀扶着向林子深处走。
拿着剑的刺客也跟着血迹从洞口爬了出来,看着血迹一直进入了密林,几个刺客刚想往里冲,却被为首的一人呵斥住。
“首领,再不进去,他们就跑了,卿主子可是让我们斩草除根的。”
为首那人看着密林许久,眸光逐渐变得狠厉,“不用追了,这个林子,他们有命进也没命出。”
其他人不解的看着他,“首领的意思是?”
“这林子里住的,可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主,那人性子最是古怪,若是有人闯了他的地盘,恐怕连全尸都是奢望。”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那首领冷冷开口,“回去复命。”
“是。”
第五十九章 是逃难还是私奔?
两人在林中走走停停,头上是茂密的连阳光都照不进来的树冠,脚下是厚厚的腐叶,举目四望,整个林子看不到尽头,也看不到人烟。
走了很久,天色越来越暗,当沈知非发现两人当前的位置已经在一个时辰前路过时,巨大的恐惧瞬间将沈知非包围。
沈知非感觉到顾卓的身体越来越重,而她此时也体力不支,只能带着顾卓踩过一个花圃,最终倚靠在一棵枝叶繁茂的三角枫上。
顾卓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腿上的血不停的流,将包扎的巾布全部染红。
不消片刻,顾卓只觉自己身上的温度正在一点点流失,疲惫的闭上眼。
沈知非手忙脚乱的去按压他的伤口,连声音都在发颤,“顾大人……顾卓,你别睡啊,千万别睡啊,我一定带你出去。”
见顾卓没有反应,沈知非在直接给了他以一个耳光,边哭边喊,“顾卓,你醒醒啊,求求你,千万别睡……”
顾卓轻咳一声,费力的睁开眼,虚弱开口,“……这里有花圃,就说明附近应该有人,天快黑了,你自己走出去应该问题不大,不用管我了,我这个样子只会拖累你,如果那些刺客追上来,咱们谁都活不了,我真的撑不住了,你为了我把命留在这,不值得。”
沈知非拼命的摇头,泪水早已朦胧了双眼,泣不成声,“不……我不走,你相信我……我一定把你带出去。”
语落,沈知非又将顾卓的一只胳膊重新架在自己肩上,从枫树下起身,半扛着他费力的向前挪步。
大约一炷香后,两人又回到了这个被破坏的花圃前,入目的仍是这一颗与世无争的三角枫。
沈知非不认命,咬着牙又拖着顾卓转身离去。
然而,上天像是铆足了劲和两人开玩笑。两人似乎被困住了,一直在原地打转,不论沈知非如何做记号,仍然会回到原地。
看着面前高挺的枫树,无助和恐惧如无尽的深渊将沈知非笼罩,顿觉遍体生寒。
顾卓费力的抬眼,环顾了四周,才艰难开口,“这个林子里的小道和树木掺杂布置,是融合了八卦和排兵时的迂回阵法,不是那么容易能破解的。”
说完,顾卓猛然咳嗽了数声,唇色已经隐隐翻出乌青颜色,显然是腿上的毒已经蔓延到上身了。
顾卓只觉喉中一阵腥甜上涌,下一瞬,一口鲜血便从口中喷出,他再也支撑不住,滑脱了沈知非手臂的支撑,缓缓倒在地上。
“药……我们带着药呢……”沈知非突然想起来,杳娘给了他们救命的药。
她手忙脚乱的从袖中掏出了自己的药,全部喂给了顾卓,觉得不放心,又从顾卓胸前摸出了他那瓶,也一起倒进了顾卓口中。
扔掉两个空瓶,沈知非看着几乎没有力气站立的顾卓,搂着他的头,泣不成声,“顾卓,你醒醒啊,你不是放出话说,要亲自抓到沈星辞,让她为逃婚的事道歉吗,只要你能醒过来,我再也不逃了,永远都不逃了,我任你处置好不好,你不要睡啊,对不起,对不起……”
沈知非抱着他,口中一直絮叨着道歉的话,不知道过了多久,渐渐模糊了意识。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但她已经没有力气回头,此时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如果能这样死在一起,好像也还不错。
脚步声越来越近,但并没有预想中的刀剑砍下。
在彻底陷入黑暗的前一刻,她清晰的听到身后传来了清朗的对话声。
“你看,这两个人弄脏了我的花,干脆直接杀了做化肥吧。”
“随你”。
……
再醒来时,沈知非发现自己躺在一处竹榻,阳光从窗棂滑入,映出了细碎的微尘。
房间正中的桌上放着一束茶花,淡淡的花香氤氲在整个室内,沁人心脾。
过了好一会,沈知非才适应了室内的光线,终于找回了些意识,昏迷前的片段如走马灯般在脑中浮现。
“顾大人!”沈知非心下一沉,猛然坐起身,焦急的四处张望,知道看清顾卓正躺在自己身侧时,又忙禁了声,颤抖着去探他的鼻息。
确定他还活着后,沈知非舒了口气,一种劫后余生的幸运感涌上心头。
沈知非打量了顾卓周身,他的伤口已经被重新包扎过,脸色也没有了先前吓人的苍白,唇色也恢复了正常,呼吸平稳,却仍然在昏迷。
沈知非轻轻下榻,从里面拉开了房门。
随着门板“吱呀”一声,入目的是一个雅致的院子,院子在密林深入,四周都是葱郁的古树,院子的周边用藤蔓围成了篱笆,院子里有一处花圃,花圃里的花开的正艳,与那三角枫四周的花圃很是相似。
花圃的中间立着一个六角凉亭,古朴雅致,再配上这人迹罕至的密林,顿显悠然超脱。
凉亭中,一个白衣蹁跹的姑娘背对沈知非而坐,此刻正在亭子里煮着茶,抬手投足之间尽显温雅。
还有个青衫公子坐在亭外的药炉边,微簇了眉,一手拿着扇子煽火,一手捏起陶罐的盖子伸头探看,似乎在煎药。
他们虽然背对着沈知非,但光看背影已经美的让人移不开眼。
听到身后门板的响动,两人同时转过头来。
那青衫公子站起身,笑的温和,“醒了。”
沈知非走过去,向两人行了一礼,“多谢公子和姑娘相救。”
那亭中之人端着茶壶的手一滞,一阵安静过后,整个庭院都响起了那青衫公子毫不掩饰的爽朗笑声。
“有什么好笑的。”那白衣人眸光微眯,方才还在他手中把玩的茶叶倏地从指缝间飞出,如利刃般射向了此刻正扶着树,笑的毫无形象的绿衫公子。
那茶叶快到眼前之时,绿衫公子轻巧的转身,躲开后,对着被叶片侧边割掉一圈树皮的老树啧啧叹息,“哎,真是败家。”
“我乐意,不服的话打一架啊?”那白衣人翻了个白眼,语含傲娇。
自从听到亭中之人的声音后,沈知非怔在原地良久,这亭中之人竟然……是个男人。
沈知非反应过来后,忙局促的赔礼,“我方才一时没看清,冒犯了这位公子,实在抱歉。”
“没事没事,这么多年,看走眼的也不止你一个,他都习惯了。”青衫男子笑着打趣。
搞清楚状况后,沈知非忙又行了个礼,“承蒙两位公子相救,我和朋友感激不尽。”
青衫男子笑的温和,“我叫顾逸风,亭里的那位叫君羽,姑娘如何称呼?”
“沈知非。”
白衣公子挑了挑眉,微歪了头看她,一副自来熟的模样,“所以知非打算怎么报答我们。”
“我现在身无分文。”沈知非有些局促,“待我回到家中,再……”
“那便以身相许吧。”白衣公子直接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很是随意的转了转手中的青花杯盏。
“……这”,沈知非一时语塞,话本里写的世外高人不都是会说,举手之劳不足言谢的吗,这人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行了君羽,这小娘子一身的伤还未愈,你就别逗她了。”说完,青衫男子将药炉下的火熄了,走到沈知非身边,问道,“你和里面那人都是官家中人?”
沈知非微垂了眸,心下思忖,这两人既然把她和顾卓带了回来,必然也看到了顾卓腰间的刑部令牌,想到此,沈知非便也没有隐瞒,“他是,我不是”。
顾逸风了然的点了点头。
君羽饶有兴趣的摸了摸下巴,“所以,你们是在朝廷犯事了被追捕?还是私奔被家里发现了?”
沈知非倒吸了口气,心中腹诽,这人长得这么好看,但说话总是能把人噎死。
顾逸风见她面色不悦,瞪了君羽一眼,对沈知非做了一揖,“他这个人就是嘴上不饶人,心思并不坏,都怪我平时纵容的太过了,我代他向沈娘子赔礼。”
见对方给了台阶下,沈知非也不愿纠缠,遂转了话题道,“我那朋友的伤势如何,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还好你及时给他吃了抑制毒素上行的丹药,我发现你们的时候,他的毒已经解了七八分,其他的伤也都是皮外伤,就是暂时失血多了些,我懂些医术,昨晚也给他把了脉,如果身体底子好,我估计今天晚些时候就能醒过来。”
沈知非终于放下心来,环顾了下四周,“我和朋友在这里叨扰两位,我心里也过意不去,我也身无长物,要不给二位做些饭菜吧。”
“你会做菜?”君羽挑了挑眉。
沈知非不卑不亢,“我是厨子。”
“行,那你先去林子里打只鸡,再去附近的河里抓条鱼,配菜么……”君羽指了指不远处的菜园子,“就用那里的吧,一会自己去摘”。
还要自己去打猎?就她这点功夫,这君羽未免太抬举她了吧?想到此,沈知非有些为难的转眸看向顾逸风。
顾逸风略沉了脸,直接走到亭子里,伸手在君羽背上毫不留情捶了一记,“你给我收敛点,想吃鸡和鱼自己去抓,别为难一个小姑娘。”
“真没意思。”君羽不满的轻哼一声,甩了甩袖子,抬步走出亭子,又抬眸望了望天,这才打着哈欠朝密林深处走去。
半盏茶过后,沈知非正蹲在水井前择洗青菜,身后却蓦然出现了翅膀煽动的声音。
她惊讶回头,便见宛如谪仙的白衣公子此刻正站在自己身后,两只手分别提着一只野鸡和一条肥硕的鲤鱼,那鸡和鱼在他手中扑腾的正欢。
这个速度……可真快呵,沈知非不禁心下赞叹。
君羽见她许久没有动作,只是傻盯着自己看,便将鸡和鱼举到她面前,“愣着干什么?接过去啊。”
“能不能麻烦公子把这鸡和鱼宰好?”沈知非讪讪的看着在君羽手中扑腾的活物,有点心悸。
以前在珍馐阁,这些杀鸡宰鱼的活都是帮厨干的,她虽然会做饭,也并不代表她也敢杀鸡啊。
“真麻烦。”君羽变了脸,嫌弃的看了看手中的鸡和鱼,无奈的将它们搁在案板上。
沈知非见他同意,忙知趣的转身拿刀,还未递给他,便见君羽白色的衣袖一挥,鸡和鱼的头都已经落在了地上,干脆利落。
沈知非举着刀怔在原地。
君羽见她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鄙夷的瞥了眼她手中的刀,自认为好心的解释,“哪用得着那么麻烦,杀个鸡鱼而已,简单的很啊,就跟杀人一样。”
正想过来帮忙的顾逸风猛然收住了脚,无奈的扶额望天,这下真的解释不清了,只希望这姑娘千万别把他俩当成土匪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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