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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娴坐在桌边，灯光描摹着她漂亮的半张脸，神情木然。秦衍风心下一紧，诚挚地看向她的眼睛，缓缓地道：“娴娴，其实我很早就想跟你坦白了。”
“我不是什么瓷器行商人，是的父亲是当今裕国公，母亲是嘉云郡主，外祖乃镇守边疆的晋王。”
“而我在宫中辅佐少帝，挂了个相国的名头罢了。”
“我之前便解释过，我知道是你的话，是不会欺骗你的。但当时谎言已经说出口，只能无奈去圆。”
“娴娴，你知道吗？我流落十里湾遇见你，是上天的安排……”
第四百二二章 回京
秦衍风嘀嘀咕咕半天，江娴其实一个字儿都没听进去。
她震惊于公堂上赵良张县令方鹞等人的态度。
方鹞唤秦衍风为“大公子”，显然之前认识他，可是这两个人是从哪里来的交集？
还有那位大官儿。
看到秦衍风态度恭恭敬敬，唤他为“秦相”。
秦相……
是了，大元朝只有一个秦相。
初来十里湾的时候，方暄便跟她说过，那位秦相对亡妻情根深种，多年不近女色，立誓绝不续弦。当时江娴对这位素未谋面的秦相心生敬意，觉得他是个对亡妻真挚的好男人。
可现在又是什么事儿？
她的秦虞渊，就是那个秦相！
对亡妻所谓的深情，还和她每天说说笑笑卿卿我我……都算什么呢？
江娴脑子里割裂成了两半。
她甚至不愿相信，她的虞渊就是那位秦相。他们给她的感觉，分明就是两个不同的人！
“……娴娴，这些事我希望你都不要放在心上，我们的婚期还是如约举行吧。”
“孟阿婆那边你可以说，也可以不说，都是你的自由。”
“但不管怎样，我们都要成为夫妻。”
江娴不可置信地抬起眼。
她终于说话了。
狠狠地质问他，“你怎么还有脸和我成亲？你在我之前，娶过妻子，却还骗我，说什么此生只爱我的谎话！秦虞渊，你不恶心吗？”
说完这句，江娴自嘲一笑，“不对，也许你都不叫秦虞渊。”
秦衍风闻言，立刻纠正，为自己辩解，“娴娴！我没有骗你！我的确只爱你！虞渊是我的表字，衍风是我的名，这都是入了族谱的，没有半分虚言！”
“你真名叫秦衍风？”
江娴在说出这三个字的刹那，眼前闪过一幕奇怪的画面，熟悉极了，却如流星转瞬即逝，抓不住重点。
她不死心地问：“那你的亡妻呢？叫什么……什么叶荷萱！”
路过的时候，她听到有人在说。脑海里自动显现出一名女子的样貌，她站在桃花树下微笑，牙齿轻轻咬着右手食指第二根指节，神情意外的与她有几分相似。
江娴甩了甩头。
她这才记起，叶荷萱秦衍风都是《庶女为后》里的反派炮灰。怪不得她会觉得熟悉。
可是，秦衍风怎么会把叶荷萱当成挚爱的亡妻，为她几年不娶呢？还有他为什么说上天注定让他们相爱，江娴并不觉得自己是他的命定之人。太多太多的疑惑堆积在心口，江娴不甘示弱地盯着秦衍风，劈头盖脸的一一质问。
她才不是把话都藏在心里的性格。
她要知道答案。
知道一切！
面对江娴的询问，秦衍风没有撒谎被揭穿的慌张心虚。他坦然地看着江娴，脸色一片沉寂和真诚，说：“只要你跟我去一趟京城，所有谜题都会解开。”
他的瞳仁黝黑深邃，映着火光，倒映着她的脸，那么专注诚恳，让人无法忽视。
这节骨眼，他敢提出这个要求，也是一种勇气。
江娴颤抖着音色，问：“你……会不会再次骗我？”
秦衍风轻轻地伸手，覆上她的手背，“我答应过你，绝不会再骗你。是真是假，你跟我回京便知。”
江娴太好奇了。
她想知道其中到底有什么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
如果非要去京城才能知道，她不介意。
秦衍风见她没有缩回手，心头窃喜，忍不住追问：“那娴娴，我们的婚事……”
江娴怒从心起，瞪他一眼，“现在想都别想！”
第四百二三章 露宿
赵良虽说刚正不阿，但张县令毕竟是他的亲外甥，几经周折，还是留下他一条命。
方鹞和张县令皆被发配边疆。
天气严寒，这一路上是死是活，只能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来县城时，江娴和秦衍风欢声笑语，这次回程，却沉默无言。秦衍风身份暴露，自然也就不坐那颠簸的驴车了。苏二驾着最好的马车，平稳地行驶在泥土路上，而江娴则靠在车厢旁，闭目小憩。
她不想自我纠结。
既然秦衍风说去了京城一切都会揭晓，那她便拭目以待。
这次回十里湾，正是想跟孟阿婆交代一句。他们的婚期因事延后，要先去京城一趟。
好端端的突然闹出这茬，孟阿婆自然要问清楚。
孟阿婆是江娴的救命恩人，面对孟阿婆的追问，江娴没有隐瞒地告知了她。在得知秦衍风真实身份之尊贵，孟阿婆并未像江娴那般讶异。她浑浊地眸子里似乎酝酿着什么情绪，少顷，竟破天荒地说：“小娴，说起来，我也很怀念京城……不如，你把我捎上一起吧？”
怕江娴和秦衍风不愿意，孟阿婆还忙解释，“我不会叨扰你们的。老婆子攒的有钱，到了京城自己找客栈住……”
秦衍风哪能让孟阿婆独自在外。
他依旧彬彬有礼，道：“阿婆，裕国公府地方大，你不必住外边儿。和娴娴住一起，彼此也能说说话。”
孟阿婆又推辞了几番。
秦衍风态度坚决，她只好腼腆地同意。
简单的整理好行囊，一行四人即刻启程，北上回京。
途中秦衍风想跟江娴说话，但江娴偏偏不理他，只跟孟阿婆交流。孟阿婆看出他们闹别扭，想劝又不知从何劝。
秦衍风隐瞒身份也就不提了，他甚至隐瞒了自己曾经娶妻的事实。
江娴虽然平时好说话，但这种原则上的问题，谁劝也不行。
见状，孟阿婆索性当没看见。
从禹州到京城路途遥远，晚上脚程慢了，四人找不到住宿的地方，只能在野外将就将就。
秦衍风和苏二将马车让出来，给江娴和孟阿婆休息。他们二人则轮流在外守夜。
江娴心里觉得不妥，但她正跟秦衍风冷战，在真相查明之前，不能和他和好。
或许在孟阿婆苏二等人的眼里，隐瞒婚史并非大事，可江娴过不了心里的那关，想到他曾经和另一个女子你侬我侬，甚至为亡妻披麻戴孝说什么终身不娶，她就浑身难受。这次跟他回京，更多的是好奇那位与原书中截然不同的“叶荷萱”。
她想去看看究竟。
是给秦衍风机会，也是给自己机会。
苏二守夜时没闲着。
他耳听六路，眼观八方，竟然逮了一条野兔。
秦衍风看见兔子，灵机一动，来到马车前，轻轻叩了叩车厢，“娴娴，苏二抓住了一只兔子。”
车厢里的人没理会。
秦衍风不死心地说：“你不是最喜欢吃烤兔子了么？苏二正好带了作料，你来烤吧。把兔子烤得外酥里嫩，焦香四溢，热气腾腾……”
江娴实在是忍不住。
晚上没吃好，后半夜饿得很。一听秦衍风这描述，她“唰”地撩开帘子，沉下脸道：“兔子在哪儿？”
第四百二五章 熟悉
苏二已经把兔子处理干净了。
江娴只管烤。
她厨艺不错，烤兔子的手艺更绝。四人围在一堆篝火旁，慢慢看着她手中的兔肉变得油滋滋香喷喷。
默契的是，大家全程都没有说话。
火光描摹着江娴的脸。
样貌分明与她披皮的“叶荷萱”大相径庭，可秦衍风却看出了几分熟悉。他们流落在外的时候，云州遭遇山匪的时候，江娴也是这样，静静地烤着兔子。
“娴娴……”
秦衍风脱口唤她。
江娴听不得他开口。
她怕自己心软，她怕自己丧失原则，飞快将烤好的兔子塞给旁边的苏二，“熟了，吃吧。”
苏二看着手里黄澄澄的烤兔子，又看向对面脸色阴沉的秦衍风，咽了咽唾沫，没敢下嘴。
孟阿婆眼珠一转，伸手道：“我来给大家分吧。”
“好，好。”
苏二如蒙大赦，赶紧将兔子转交孟阿婆。
趁着孟阿婆分割兔子的间隙，秦衍风悄然挪至江娴身侧，轻轻去扯她衣袖，“娴娴……”
江娴连忙躲开。
她目光划过秦衍风的俊脸，没有忽略那稍纵即逝的失落。江娴一瞬间的心软后，又冷硬起来，沉声道：“虞……”意识到直呼他的表字太亲密，江娴立刻改口，“秦衍风，你不要忘了我们之前的约定。如果到了京城，我发现你还隐瞒我许多事……譬如孩子都生了一箩筐……”
“万万不会！”
秦衍风赶紧为自己辩解。
江娴瞪他一眼，不说话了。
她心里有气，气愤秦衍风把她欺骗于鼓掌。但此前秦衍风也似是而非的提醒过她，要怪就怪她自己“耽于美色”，没有慎重考虑。
江娴烦扰的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树林里的叶子密密匝匝地挤在一起，漆黑的天幕上，冷月如钩，在叶片边缘的缝隙中落下一片凄清的皎洁。
旁边的火堆散发着温度。
橘色的火焰跳动，时不时发出树枝燃烧毕剥的声响。
秦衍风立在身侧，高大的身影被火光描绘出一道阴影轮廓。远处的烤兔肉香气四溢。不知为何，那种萦绕在心头的熟稔感觉再次袭上心头，好像在很久以前，她和他就曾经在树林里如此度过。
江娴抬手捂着胸口，诧异地看了眼秦衍风。
秦衍风察觉她的视线，忙问：“娴娴，怎么了？”
江娴没有立刻回答。
她看着秦衍风。
嘴里反复呢喃这个真正的名字，衍风，衍风……奇怪熟悉的感觉来势汹汹。终于，江娴按耐不住古怪，皱紧了眉头，问他：“谁给你取的这个名字？”
秦衍风愣了一下，“我娘。”
江娴莫名其妙脑海里冒出“嘉云郡主”的名号。
她知道嘉云郡主，因为郡主乃大元朝家喻户晓的人物。江娴并未多疑，她甩开无关紧要的信息，不解极了：“这名字不算大众，但是，我却总觉在哪里听过。”
比虞渊二字还要熟悉，还要刻骨铭心。
秦衍风怔忪之后，瞬间想通了其中缘由。或许是他的名字触动了江娴上一世深处的记忆，他惊喜又胆怯，只能说：“娴娴，到了京城，你会更觉熟悉。”
第四百二六章 回府
秦衍风如此说，倒让江娴对京城之行隐隐约约的期待起来。
分食香喷喷的烤兔子后，几人简单的对付了一夜，次日天刚亮，苏二继续驾车前行。七日后，一行人平安无事抵达京城。
江娴撩开车厢的帘子，抬头望向远处敞亮高大的城门，心中怪异熟悉的感觉再次升起。
苏二并未排队入城。
他直接驾车进主城门，面对侍卫盘问，亮出一块令牌，守城侍卫见状，态度立马大转弯，恭恭敬敬地放行。
京城这边，秦衍风还未来得及与府里人打招呼。但机密署收到消息他要回来，宋七早就在城门口候着了，神色凝重，显然是有要事急匆匆禀报。
宋七见到马车上的苏二，赶忙跑上前，问：“主子在里面？”
“在。有急事？”
“北元那边的大事。”宋七从怀中掏出一封密信，苏二赶紧拿了递进车厢。
秦衍风没有立刻拆信去看。
当务之急，是哄好他的娴娴，其他的天塌了也不忙。
他沉声吩咐：“苏二，让宋七先回去，我稍后找他。”
话音甫落，旁边的江娴瞳孔微微一震，愕然地看向他，“……宋七？”这普普通通的名字，怎么也如此触动她的心弦？
秦衍风心虚，不敢与江娴对视，微微一笑，“娴娴，我们先回府。”
江娴看了眼孟阿婆，没吱声。
她扭头继续看京城繁华的街景。车如流水马如龙，古色古香的建筑鳞次栉比，酒旗迎风招展，叫卖的商贩、算命的先生，抓药的郎中……摩肩接踵，人来人往。马车行至一处幽静宽阔的街道，街道旁边尽是高门大户，到底街道最里面一处，朱门红墙，铜环绿瓦，金光闪闪的匾额上方方正正地书写着“裕国公府”四个大字。
不肖提醒，江娴便知地方到了。
望着这庄严华丽的门楣，江娴心跳忽地加快，口干舌燥，紧张至极。
秦衍风率先下车，他伸手想要扶江娴，江娴却避开了，灵活地跳下地面。江娴没管秦衍风，而是转身去搀扶孟阿婆。
门童见大公子回来，殷勤地躬身相迎。
“娴娴，我们回家了。”
秦衍风心情不错，映着冬月里灿烂的阳光，整张俊朗都散发着容光。
江娴莫名其妙。
她真不知道他哪儿来的底气。
骗了她，还认为她会傻傻的继续嫁给他？当人家续弦的二老婆？她才不要！
秦衍风在前引路，江娴和孟阿婆相携跟在后面。
跨过门槛时，门童满脸惊骇。他心里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这怎么可能啊？他家大公子竟然在少夫人死后的第三年，带了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进府？搞不好面前这位是未来的新少夫人，他必须得搞好关系。
思及此，门童腆着笑目送江娴。
江娴如芒刺在背，古怪地回头看了眼门童。
不愧是大户人家。
江娴不知道走过了几重门。一路上移步易景，雕花水榭，亭台楼阁，假山小湖，清雅却不单调。经过一条朱红的长廊，总算来到府内主厅。
第四百二七章 牡丹
秦衍风命小厮奉茶，又让丫鬟去叫郡主和裕国公。丫鬟回禀说，郡主和裕国公出门访友去了，这会儿不在府里，恐怕晚上才归。
秦衍风皱了皱眉。
他转头看向江娴，刚要说话，就听江娴淡声道：“来都来了，也不急这么一时半会儿。等着吧。”
她倒要看看，秦衍风叫来父母能有什么用。
秦衍风沉默了一瞬。片刻后，他道：“我亲自去叫他们回来。娴娴，你和孟阿婆先去松竹院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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