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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娴：“嗯，麻烦你了。”
孟阿婆笑着颔首，“多有叨扰。”
秦衍风对她们见外的举动很难受，此时却又说之不得。他转头对旁边的丫鬟嘱咐：“江姑娘在府中畅通无阻，她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好了，你先带她们去松竹院吧。”
旁边的丫鬟顿时怔愣。
她不可置信地看了眼江娴，结结巴巴地开口：“大公子，真……真的是松竹院吗？”
“是。”
秦衍风又看向江娴，深邃的眼眸里饱含了太多看不懂的情绪。他张了张薄唇，到底是什么都没说，匆匆转身去寻裕国公和郡主。
秦衍风离开后，江娴和孟阿婆在花厅又坐了一会儿。
那丫鬟立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出。
江娴想到她刚才对“松竹院”的诧异，忍不住问：“松竹院怎么了？很奇怪的地方吗？”
“不……不是。”
面对江娴的询问，丫鬟不敢不说，小声地嗫嚅道：“回禀姑娘，松竹院曾经是大公子的住所。”
“曾经是？他现在不住那里么？”
“是的。”丫鬟回答时恭恭敬敬，生怕得罪了江娴，“自从少夫人去世后，大公子怕触景伤情，从此封闭了松竹院。院中只有少夫人生前的老奴忠仆看守，平时任何人都不允许靠近。”
听到“少夫人”三个字，江娴心头一刺。
她本是好性情，可这个时候也忍不住阴阳怪气，“秦相爷真是好深情呐。”
孟阿婆清咳了一声，“小娴，要不过去瞧瞧？”
江娴心想，秦衍风和亡妻你侬我侬的地方，她去触什么霉头？但想着秦衍风胆敢让她去，她就没理由胆怯。再说了，她也想看看“叶荷萱”有什么过人之处，能把秦衍风给迷得立下终身不娶的誓言。
“那好。”
江娴起身，冷声道：“劳烦带路。”
丫鬟立刻走到前面，做了个“请”的手势。
松竹院毕竟是秦衍风的住所，离主屋并不远。没走多久便到了。
令江娴和孟阿婆惊讶的是，已经隆冬腊月的冬天，松竹院门外栽种的牡丹争相竟艳，红的紫的，在寒冷的冬天里增添许多亮色。
大门紧闭着，香风却一阵阵地扑面。
江娴诧异道：“这里还种了耐寒的牡丹啊？”
那丫鬟贴心地为她解释，“江姑娘有所不知，少夫人生前钟爱牡丹花，为此，大公子每年都搜罗无数名品移栽到这松竹院里里外外。别说冬天了，一年四季都有开放的花种。”
江娴登时一噎。
再看这牡丹，便没有惊艳喜爱之情，只觉如鲠在喉。
孟阿婆察觉她的情绪，微微一笑，苍声道：“我记得小娴你最爱的花，便是牡丹。”
江娴生硬地扯了扯嘴角，“是啊。我也喜欢牡丹。”
“走吧，进去看看。”
孟阿婆率先拾阶而上。
江娴原地驻足少顷，也跟了过去。
第四百二八章 摇椅
丫鬟说松竹院是裕国公府的禁地，江娴自然而然幻想这里一片腐朽，蛛网密布，灰尘四处。
待推门而入，才发现小院收拾的干干净净。
院子里种着大片牡丹，角落里还有葱姜蒜的苗苗。一个大圆石缸里，养着几尾鱼。廊下一张造型奇特的精致摇椅，让江娴猛然瞳孔一缩。
“这里怎么会有我设计的摇椅？”
江娴正要上前看个究竟，蓦地斜后方蹿出一条大白狗。孟阿婆吓了一跳，江娴转头，就见狗子围着她兴奋地摇头摆尾，呜呜呜直叫。
江娴惊讶极了。
她伸手摸了摸大白狗的脑门儿，不知为何，脑子里蹦出来一个现想的名字。她小声道：“叫你大毛团子怎么样？你好大一只啊……会坐下吗？坐下！”
本来就是说着玩玩儿，却不料大白狗十分听她的口令，当即便乖乖坐下了。
“乖了！”
江娴笑逐颜开，伸出右手，“来，跟我握手。”
大白狗伸出爪子，搭在她掌心。
江娴一口气又说了不少口令，比如很复杂的打滚转圈，大白狗都听得懂。江娴又惊又喜，摸着狗脑袋喃喃自语，“你也太乖了啊大毛团子。你是谁教得呀？乖成这样……”
“是我家少夫人教的！”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铿锵有力的声音，语气夹杂着难以掩饰冷冽和厌恶。
江娴和孟阿婆循声看去，但见一名长相圆润眉眼端正的绿衣丫鬟，正紧紧地盯着她看。她旁边还站着一名灰衣老妇，老妇头发花白，脸色凝重，问道：“你是何人？不知道这里是裕国公府的禁地吗？还不出去！”
绿衣丫鬟朝大白狗唤道：“小毛团子！过来！别什么人都凑上去，毒死你都不知道！”
江娴一愣。
她看向蹭她裙摆的大白狗，没想到它的名字是“小毛团子”，与她设想的名字只有一字之差。
绿衣丫鬟唤了几次，小毛团子都不理她。而是围着江娴又蹦又跳，欢喜极了。
绿衣丫鬟脸色铁青。
之前领路的丫鬟赶忙上前，低声解释道：“翠浓姐姐。这位姑娘是大公子吩咐我带过来的。”
翠浓瞬间懂了。
她目光落在年轻貌美的江娴身上，气红了眼，朝旁边的老妇大喊：“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秦衍风不是个好东西！当初对着少夫人的灵位全是装模作样！他哪儿耐得住寂寞？徐嬷嬷，你看看，这才几年，他就领了个狐媚子回来？还想霸占少夫人的松竹院？”
一个丫鬟竟敢直呼主子的名讳，还破口大骂，江娴和孟阿婆都惊了惊。
老妇惆怅地看了眼江娴，浑浊的目光中，难掩憎恶。
显然她也觉得翠浓言之有理。
但比起翠浓的口无遮拦，她沉稳多了。只叹息道：“大公子要娶什么人是大公子的决定，你我皆下人，不要置喙了。”
“呸！我才不是他裕国公府的下人。我是少夫人的奴婢，跟他秦衍风有什么关系？”
翠浓愤愤不平。
江娴听在耳朵里也不舒服。
她皱了皱眉，环顾这小小的院落，视线再次落在摇椅上。
她开口问：“你们倒也不必多虑，我没有雀占鸠巢的打算，秦衍风骗我，我也瞧不上他。”说到此处，江娴顿了顿，指着摇椅问，“我这会儿就是好奇，为什么这里会有我设计打造的摇椅？”
第四百二九章 看看
翠浓差些气吐血。
她蹭蹭蹭跑上前，厉声道：“你打造的摇椅？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这是我们少夫人打造的，她亲自画的设计稿！”提及设计稿，翠浓与有荣焉，站在台阶上，叉腰说：“我们少夫人乃首屈一指的才女！她的画技，乃大元朝第一人！你知道她的画技有多厉害吗？黑白两色，栩栩如生……”
江娴越听越觉得像素描。
她忍不住问：“能不能让我观摩一下？”
“你？也配？”
翠浓从前跟着“叶荷萱”就嚣张，谁都不服，只服她的主子。她主子一死，整个人就像个炮仗，第一看不顺眼秦衍风，第二所有人都看不顺眼。
江娴听到这话也有些生气。
她道：“我可以自证摇椅由我设计，只需拿来一支炭笔和白纸。”
“好啊。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画的？”
翠浓让徐嬷嬷去取材料。
她双手叉腰，好整以暇，等着看江娴出丑。
当初少夫人设计摇椅时她全程在旁边服侍，她就不信了，有人还能抄袭得完全相同。
不多时，徐嬷嬷取来了东西。江娴也不磨蹭，挥笔作画，半个时辰不到便将摇椅的设计稿全部完成。江娴展示自己的设计图，拿在翠浓和徐嬷嬷眼前晃，沉声道：“你们还有何话说？”
这种明暗交替写实的画技，让翠浓和徐嬷嬷皆是一惊。
翠浓震惊到结巴：“你……你怎么会和我家少夫人画得一样？”
徐嬷嬷不可置信。
她想到什么，推开了书房房门，取出了一张泛黄的纸张。纸张展开一看，上面正是摇椅的设计图，笔触线条画风，都与江娴所绘一模一样。
江娴自己都呆住了，“这……”
“这也不能说明什么！”翠浓咬牙切齿，“反正是你抄袭我家少夫人！她的摇椅，四年前就设计出来了，你就算现在画出来又怎样？万一是你后来临摹学习的呢？”
翠浓喋喋不休。
江娴却没有听进耳朵里。
她的心此时被疑惑萦绕。按理说叶荷萱是书中反派愚蠢女配，她怎么也会素描，还和她画风相同？那张摇椅打造于四年前，四年前，到底又发生了什么？
她忍不住问：“翠浓姑娘，你的少夫人，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呢……”
即便未出嫁时，叶荷萱刁钻跋扈，可在裕国公府之后的日子里，翠浓受到了绝无仅有的温暖。少夫人不像是她的主子，更像是她的至交好友。少夫人自知时日无多，却还挂念着她们这些下人，九珍玉食每个月的银钱收入，足以让翠浓和徐嬷嬷富甲一方。但她二人不肯离开松竹院，想要在这里好好照顾少夫人的遗物，为她看养小毛团子，打扫那些无人翻看的话本……
“她温柔贤淑善良美好，对万事都不生气。”
“以德报怨，从不污蔑陷害谁。”
“机智聪慧，经营大元朝最好吃最赚钱的酒楼食肆。”
“她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人。”
“……”
伴随着翠浓带着哭腔的回忆，江娴忍不住抬眸，望向她身后紧闭的主屋房门。落锁的房门里，似乎潜藏着怎么诱惑人心的秘密，江娴按耐不住好奇，上前几步，轻声道：“我想进去看看。”
第四百三十章 梦境
这一刻的想法如此冲动。
不等翠浓和徐嬷嬷回答，江娴便已伸手推门而入。
屋子里淡淡的木兰香气扑面而来。
轩窗雕花门，放着一张舒适的贵妃榻。贵妃榻旁边是张圆桌，桌旁几个绣凳，菱花镜靠着窗，妆奁木梳收拾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江娴脑海里顿时闪过一幕画面，身姿婀娜窈窕的少女对镜梳妆，因病孱弱，望着窗外横伸进来的桃花愣愣出神……
江娴心跳漏掉半拍。
不知为何，她觉得那模糊的人影，正是她自己。
扭过头，珠帘之后是一张精致的千工拔步床，挂着各样颜色绫缎剪贴的纱幔。不用走过去，江娴也能猜到，这床铺枕头，一定格外柔软。
午后的光阴从窗棂中疏漏，斑斑点点的光圈折射在地面，空气中飞舞中微小的浮尘，一切都那么熟悉，仿佛是一段深入骨髓潜藏在心的记忆。江娴闭了闭眼，想起来了，她总是做梦，梦中场景正是此处。但那梦境与这里不同的地方在于，那是夜晚，月亮挂在窗外树梢，有戴着面具的男子翻窗而入，将她压在墙角，轻轻低下头……
江娴下意识去看那墙角。
梦中珠帘晃动。
她走到墙角所在的位置，一抬眸，余光瞟到的场景，与梦中一模一样。
“怎会如此？”
江娴惊诧到极点。
她还没来得及仔细查探这里，就被冲进来的翠浓大声呵斥：“出去！这是我家少夫人生前的住所！你不许进来！”饶是表现稳重的徐嬷嬷，也沉下了脸色，冷冰冰地道：“这位姑娘，此处乃少夫人故居，没有嘉云郡主的允许，谁都不能进来叨扰少夫人亡魂。”
徐嬷嬷搬出的是嘉云郡主，而不是秦衍风。
江娴愣了愣。
按理说，这一老一少两个下人奴才态度欠佳，她应该不喜。可方才那种似有似无的感觉，让她在这里莫名其妙产生了一种羁绊。再看这二人，非但不讨厌，还徒生出一种亲切。
她忍不住开口：“徐嬷嬷……”又看向横眉冷对翠浓，喃喃道，“翠浓？”
翠浓火大，“叫我干嘛？”
江娴也不知道为什么叫她，心头一个念头，她突然想唤翠浓的名字罢了。眼看徐嬷嬷和翠浓脸色越来越黑，孟阿婆站出来打圆场，“小娴，既然这里是那位少夫人的故居，我们就换个地方吧？”
“好。”
江娴不想孟阿婆为难。
她离开房屋，不在去看翠浓和徐嬷嬷，与孟阿婆在丫鬟的带领下，在府里胡乱转悠。
令她奇怪的是，府中的每一处，她都好像曾经见过。哪里有石狮子，亭台上的对联匾额，只要看到景色，脑海里立马自动冒出来详细的消息。
江娴费解万分。
“江姑娘，这里便是府中花园了。虽然比不得皇家御园，但其中的湖泊水榭……”丫鬟柔声介绍。江娴循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小湖平静如镜，飘着几缕绿色的浮萍，深不见底的水下，似乎突然旋起了澎湃的漩涡，企图将她卷入其中。
江娴害怕地后退几步，脊背贴紧了假山，呼吸急促。
“小娴，怎么了？”
面对孟阿婆的关切，江娴没打算隐瞒。她望着湖面，如实答道：“阿婆，我好像来过这儿。”
第四百三一章 心事
话虽如此。
江娴却清楚的知道，她的身体并未来过这里。感觉熟悉，盖因那个梦境，或许在梦中她曾在这里神游过？
江娴不确定。
这些倒还好，特别是松竹院的那间屋子。看到那些场景，完全触动了她的情绪，让她产生一种错觉，好像她就是“叶荷萱”，在那里生活了很长时间……
可是，她和叶荷萱八竿子打不着啊。
江娴皱着秀眉，抬头望天。
知道叶荷萱是秦衍风亡故的夫人后，江娴心底有些膈应。但如今来到裕国公府，踏足过松竹院，之前那些古怪的情绪荡然无存。
如今她脑子里只有疑惑。
等秦衍风回来，她想好好问一问。
与此同时，秦衍风也找到了裕国公和嘉云郡主，急匆匆地就要带他们回府。
裕国公跟人约了牌九，本不想去，秦衍风却一脸严肃。嘉云郡主当然是溺爱儿子的，她不禁询问道：“衍风，怎么了？有什么大事啊？”
这些年大元朝虽然分崩离析，但在秦衍风和一众忠臣的努力下，腹地百姓安居乐业。如有大事，也不过是刘甯刘桓来犯，有晋王和谢溯星把守边关，一时半会儿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秦衍风本来怕是吓到他二人，想了想，还是和盘托出了，“父亲，母亲，我此次去了一趟禹州，找到了娴娴。”
裕国公一头雾水，“娴娴？什么咸？谁闲？”
嘉云郡主愣了愣。
她经常去给江娴的灵堂打扫祭拜，知道供奉的灵位写的名字不是“叶荷萱”，而是“江娴”。反应过来，心头一痛，以为秦衍风又魔怔了，苦口婆心地规劝：“都过去那么久了，你怎么还在胡言乱语？是不是病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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