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包这种东西是能乱送的吗?何况上面的鲤鱼仙鹤成双成对,寓意为何显而易见。相比之下,秦衍风宁愿他送给外人,也别往江娴怀里塞。
秦衍风开启无理取闹模式,翻了个白眼,“反正不行。”
“大哥,你……”
江娴哭笑不得,“好啦,我不收便是,你把荷包还回去吧。”
她转念想到,自己收下小叔子的荷包恐怕不妥当,还是别收了。真心喜欢林娘子的绣工,日后有空再去街上转转,凭缘买卖。
秦衍风挑了挑眉,将荷包随手一抛。秦随星慌忙接住,还想悄悄塞给江娴,江娴却摆摆手,“你拿去典当也能赚个七十两银子,或者日后遇见喜欢的姑娘,把这荷包再赠给她。”
秦随星顿时满脸颓丧,“得等到猴年马月去了。段姑娘根本不喜欢我。”
江娴没有接话。
秦衍风闻言,心里也泛起了一种难以形容的别扭。
按理说,他应该和弟弟一样,爱而不得垂头丧气。可现在,他心里没有刚刚重生后,那种对段问春势在必得的冲动。除了对刘甯的怨恨,便只有对江娴的无数疑问。
第一百五八章 太远
宋七按照秦衍风的吩咐,快马加鞭,在京城和蓬莱州奔波了一个来回,取回了段问春的信物。
秦衍风偷看过江娴给段问春的信,知道她的想法,已经思绪纷乱许久了。
这些时日,他黏着秦随星,表面和江娴不对付,实际故意躲着她。怕与二人相处太近,他会不小心露出马脚。
秦衍风很想把江娴的心剖开,看看她每天到底在想什么。
那晚,他看到那封信的内容,内心震惊无法言喻。
江娴先是表达了对裕国公府的喜爱和对段问春的想念,唠叨了几句近况,便开始忧虑裕国公府的未来。她担心裕国公府以后会没落,若有那一天,希望段问春能施以援手,护佑裕国公府太平。
秦衍风不明白江娴为何要杞人忧天。
上一世他隐居山林后,不再过问朝堂江湖。父亲生病去世了,母亲跟外祖父定居晋地,弟弟撑起了裕国公府。
裕国公府由秦随星掌管,秦衍风很放心。刘甯再不喜,世袭的爵位在那儿,他不敢怎样。秦随星与他见面时,从未在他跟前说过什么烦心事。后来,他想去探望母亲,给父亲扫墓,奈何早逝,所有想法都无疾而终。
裕国公府以后会衰落?
秦衍风下意识想否认,却又不确定。
今后的事谁也说不准,江娴居安思危,防范未然,倒是值得学习。
江娴摸了摸着怀里快冷掉的手炉,抬眼问:“今晚你还是去梅柏院吗?”
秦衍风眼神闪烁了一下,往秦随星背后靠。
见状,江娴也明白了,于是不再多说,和秦随星秦衍风告别后,回到松竹院休息。
天冷了,江娴今日入宫,怕是受了寒。她躺在摇椅看书,一行字没看完,人已经咳得满面通红。徐嬷嬷一看这哪儿行啊,赶忙给她熬药;翠浓将床铺上的被褥换成更厚的,铺上绒毯,嘀嘀咕咕地说:“等会儿奴婢去买点银霜炭,您一个人睡这么空旷的一张床,保不齐会着凉。”
“这才……咳咳,刚立冬……哪有什么炭火卖?”江娴抚着胸口,抬手指了指靠墙的多宝阁,“那里有个白玉药瓶,你帮我拿来。”
翠浓找到药瓶递给她,惆怅道:“少夫人,要不我们也去找杜太医看看病吧?他给大公子的药如此好用,说不定对你的病也有办法。”
江娴熟练地倒出两颗吞服,她喝了口温水,摇摇头,“杜太医乃宫中院正,秦衍风已经去添乱了,我怎么好意思再去。”
这话用来搪塞翠浓的。
江娴心底压根儿没有为自己治病的打算。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早死早超生。
她不畏惧死亡,她只是对这个世界遗憾不舍。这里有太多值得留恋的东西,她的小毛团子她的九珍玉食,徐嬷嬷翠浓嘉云郡主……还有她认识的朋友们。
譬如于蓝桃,譬如段问春,譬如宋七。
掐指一算,宋七已经走了十多二十天。京城离蓬莱州太远了,江娴都不知自己还能不能等到段问春的回信。
第一百五九章 看看
是夜。
江娴服了药,困意上涌,上床休息。
屋里冷清,她睡了好一会儿还是手冷脚冷,抱着被子瑟瑟发抖。子时左右,好不容易迷迷糊糊快睡着,窗外忽然传来指节轻叩窗框的咚咚声。
江娴下意识清醒过来,心下欢喜。她飞快掀开被子,连鞋都来不及穿,下床跑到窗边,双手一推,“宋七?”
枯枝挂着弦月。
男子身穿熟悉的暗纹黑衣,侧身靠墙。腰间系了根红色腰带,腰带上的飞云纹路细细精致,显得他身量挺拔修长,风姿秀逸。
他颇为惊讶,“你还没睡?”
几缕碎发下的面具覆盖了面容,江娴看不见他的脸,但觉得他应在笑。
“睡不着,一直惦记着消息。”江娴踮起脚,隔着窗户想看看他带回什么东西没有。
秦衍风不卖关子,从背后取出一个包裹,放在窗台上,“那人让我带给你的。”
江娴忙拿过包裹,打开布结,发现里面有一柄镶嵌珠宝的半尺弯刀,弯刀底下压着一封信,信封上写着“娴姊姊亲启”。
江娴刚准备拆开,忽想起宋七还在面前。
她犹豫了一下,将信和弯刀不动声色地收了起来,抬眼笑了笑,“宋七,这次麻烦你了。你这一趟很辛苦吧……要收多少钱?”
秦衍风看见她对自己防备,知道这样做是应该的,可心底不太乐意。
他语气凉凉的,“我要多少你给多少?”
“别漫天要价就行。”
“一千两。”
“……太贵了。”
“你可知我这一路上星夜兼程吃了多少苦么?”
秦衍风一卖惨,江娴果然心软。
她进退两难。
秦衍风目光在信封上转了几转,面具下的脸色不安好心,提议道:“我可以不要钱,但是你得给我看看那封信。”
内容他早就看过了,这么说不过是为了试探一下江娴对他是否信任。
至于为什么要试探江娴……他不知道。
江娴愕然。
宋七要看段问春给她的回信?那他不什么都知道了?
秦衍风继续忽悠。
他叹了口气,仰头感慨:“枉我将你视为至交好友,这一路上披星戴月风尘仆仆,就是想帮你办好事,结果你根本不信任我。”不等江娴解释,他又说,“其实没什么好隐瞒,那位段姑娘身边的公子,已把事情来龙去脉全告诉我了。”
“什么?”江娴大为惊讶。
宋七既然称呼“段姑娘”,想必是真的知晓了段问春的身份。她十分不理解,“她身边的公子是谁?”
“姓刘。”
秦衍风看刘甯不顺眼,什么锅都往他身上甩。反正江娴和刘甯无甚交集,不怕他说漏嘴。
江娴疑惑,“那你知道了他们的身份?”
“侍郎府的小姐和当朝七皇子。”秦衍风毫无顾忌地道。
“七皇子还真什么都告诉你了?他哪根筋搭错了吗?”这般口无遮拦,和原书的差距也太大了吧!
秦衍风没想到她还挺了解刘甯,他压下心底淡淡的不爽,“嗯”了一声,“他觉得我武功不错,是可用之才,想将我招揽到他身边做事,故此才将这些事告知于我。”
如果说刘甯礼贤下士的话,这就能说得通。
江娴颔了颔首,“原来是这样……”她又抬眸询问,“那你答应他了?”
“没有。”
秦衍风轻飘飘地答道。
要他帮刘甯做事,永远不可能。
第一百六零章 香囊
宋七拒绝刘甯,江娴并不意外。
原书里,宋七可是秦衍风的属下,他也不该跟随刘甯。
不过江娴很好奇,面前“宋七”古里古怪的性子,秦衍风是用什么办法,把他收为己用的?
秦衍风食指轻轻叩着窗沿,再次询问:“给不给看?”
江娴唇瓣嗫嚅了两下,没有立刻做出答复。
“稍等,我先过过目。”她转身撕开信封,拿到桌前,借着灯光浏览。
与设想中的一样,段问春顾念她们之间的朋友情谊,爽快的答应了此事,并保证只要她活着一天,就一定会维护裕国公府。以宝石弯刀为证,天地可鉴。段问春还在信里提及了另一件事,那日她回京在城外帮助的中年男女,正是易容化妆的刘甯段问春。
段问春在信里述说了感激和想念,并为祈福大典邀约赏花一事道歉。若不跟刘甯约会,也不会让她坠崖下落不明云云。
这档事江娴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段问春答应了她的请求,她已十分高兴满足了。
秦衍风瞥了眼她带着微笑的神情,也不禁弯了弯嘴角,“考虑的怎么样了?给不给我看?”他想到袖子里的东西,柔了音色,“如果你给我看一眼信,我便再送你一样东西。”
江娴好奇地扑闪双眼,“是什么东西?”
秦衍风没说话,而是大喇喇地伸出右手,“信。”
江娴低头看拆开的信,想了想裕国公府的事儿与他无关,他知道也无妨。
“拿去看吧。”江娴把信纸交给他,“免得你说我不相信你。”
秦衍风牵起嘴角,浮着一抹笑意。
他假装看信,余光却瞄着江娴。江娴拢着淡粉缠花的外衫,披散着满头青丝,立在窗前,时不时低声咳嗽。
过得片刻,秦衍风将信叠好还给江娴,问出了心底的疑问:“怎么,现在的裕国公府让你住着不安吗?”
否则干嘛好端端请求段问春庇护?
“那倒不是。”江娴说出早已准备好的腹稿,“常言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王朝都有倾覆的时候,遑论世家大族。”
“为什么找段问春?”
“她是我朋友。”江娴说到此处,顿了顿,“她的未婚夫是七皇子。”
段问春的未婚夫是刘甯。
秦衍风应该为此生气,可看到江娴低声咳喘,他又于心不忍。
“很冷吗?”
江娴抬起水灵灵的眼眸,用一贯温柔的语气答道:“还好。”
秦衍风顿时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他迟疑了一下,从袖子里取出一件东西,递上前,“这个拿去。”
江娴纳闷儿是什么,待接到掌中一瞧,才发现是一个刺绣精致的水绿色香囊。香囊是上好的天蚕丝织就,素雅却不简单。凑近了闻,里面也不知放的什么香料,竟给人心旷神怡之感。
江娴奇怪,“怎么想起送我这个啊?”
“我买鞋掌柜免费送的。”秦衍风撇过头,薄唇紧抿,“你若觉无用,扔掉便是。夜已深,你早点睡罢,我走了。”
语毕,他足下一跃,踩着枯枝翻墙远去。
第一百六一章 绣工
江娴目送秦衍风背影消失在茫茫夜色。
她关上窗户,回头仔细瞧手中香囊,这才发现香囊上的花纹乃双面异绣。一面连理枝一面并蒂莲,绣工精湛栩栩如生,仿佛出自林娘子之手。
江娴狐疑地抚了抚上面的绣花,又觉不可能。
哪有买鞋送林娘子绣的香囊?除非那双鞋是黄金做的。
这香囊里的香料很特殊,江娴原本胸闷气喘,一直咳嗽,闻着这淡淡的薄荷气息身体舒服多了。她干脆将香囊贴身放好,抱着暖手炉,回到床铺里一夜好梦。
江娴看到那柄宝石弯刀便觉安心。
段问春答应了她的请求,那她心中最大的担忧便不算什么了。
翌日,江娴心情不错,带着翠浓去前往九珍玉食,跟汤万香十九娘商量了几道适合冬天的菜色。末了,她又让十九娘把账本拿出来,悄悄在心底规划了一下身后事。
马车辚辚。
单薄的车帘已经抵挡不住愈发寒凉的冷风了,江娴缩在角落,打定主意,等冬天来临,她能不出门就不出门。
江娴不出门,却总有人来找她。
段堇秋不知怎么回事,最近登门与她聊天,都会拎着一袋瓜子儿。五香、原味、咸干……种类百出。
江娴来者不拒,乐呵呵地收下了,还邀她一起磕。
段堇秋与她关系融洽,可提及段问春,仍旧掩饰不住的厌恶。
江娴会帮段问春说几句话,段堇秋听了心底不高兴,每每闹得不欢而散。过不了几日,段堇秋又提着瓜子儿来裕国公府,重复之前那些毫无意义的话题。
什么嫡庶尊卑什么忍辱负重,江娴有时实在听不下去了,会让翠浓把那些不常用的绣绷针黹拿出来,以刺绣引开段堇秋的注意力。段堇秋的绣工,江娴打心眼儿里佩服,龙是龙,凤是凤,绣几朵牡丹上面还带着水珠,足以以假乱真。
江娴的刺绣水平烂得令人发指。
她专心致志绣出一朵牡丹,拿给段堇秋瞧。
段堇秋愣了一愣,“你是不是绣了一只********娴:“……”
段堇秋看着那朵不忍直视的牡丹,心思去飘去了别处。年少在女塾时,她记得叶荷萱的绣工没有这么差劲,难道人真的会变?从绣工到吃东西的口味,以及性格……变得彻彻底底?
江娴刺绣的自信心大受打击。
她对这东西没兴趣,怎么学都学不好,干脆站在段堇秋旁边观摩她飞针走线。
便在此时,她忽而想起一件事。
“你帮我瞧瞧,这绣工是不是林娘子的?”
江娴解下腰间的香囊。
段堇秋仔细查看针脚,点点头,“这种长短针参差互用的飞针手法,乃林娘子独门绝技。”她又问,“林娘子双面异绣的香囊可不好买,你从哪儿买的?改明儿我也去选一个。”
江娴笑了笑,“是我一个朋友送的。”
她垂下眼帘,眸中笑意消失。
……这香囊还真是林娘子的绣品。既如此,绝不可能是买鞋送的,宋七又是从哪儿得来?
江娴视线扫了眼段堇秋绣的花卉,有感而发,“你如果能拜林娘子为师,绣工一定会更上层楼,京中无人可比。”
段堇秋穿针的手顿住。
“林娘子的徒弟哪那么好当?”
“你可以毛遂自荐。”
段堇秋心口酝酿着一种冲动,可想了想眼下自己的身份,摇了摇头,“即便林娘子答应,可没三五年出不了师……那时候我都成老姑娘了,怎么嫁人?”
江娴淡淡一笑,“嫁人并非你的目标,这话我已说过多次了。你想想,有绝技傍身,不愁金银名声,还怕找不到好夫君么?想必段问春也会羡慕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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