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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娴突然就体会到泛舟的乐趣了。
她抬手攀下一朵盛开的浅粉莲花，凑鼻轻嗅。
芬芳袭来，嫣然浅笑。
秦衍风见着她笑，心底也高兴，问：“我帮你摘下来吧。”
“不用啦。”江娴松开那朵莲花，转头对秦衍风解释，“摘下来两三天就会枯萎，除了欣赏，也无甚作用。还不如留着它，多生一截耦，多长一个莲蓬。”
秦衍风撑了撑长篙，赞同地颔首，“娴娴言之有理。”
第三百五八章 是你
江娴发现，自己不管说什么，秦衍风都十分捧场。
她失笑，抬眼问他：“你经常这样吗？”
“何意？”
秦衍风不解。
江娴便跟他说了，问他是不是总爱附和别人。秦衍风一听，这哪跟哪儿啊，从来只有别人吹捧他，立马道：“我只对你这样。”
江娴皱了皱鼻子，心里嘀咕，他怎么总爱说“只对你”“只跟你”“只有你”……难道不晓得这样很容易引起误会？
比如她，已经误会很深了。
想到段堇秋的提议，江娴摸着腰间的连理枝香囊，有搭没搭地聊，“虞渊，我听阿婆说，你家中还有一个二叔？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看望他？”
秦衍风想了下裕国公府的那位“二叔”，清咳一声，“不着急。”
看不看都无所谓。
江娴疑惑，“那云州那边的生意，全交给你二叔？”
“嗯。”
“你作为少东家，不亲自回去一趟吗？”
“二叔会打点。”
“还有你父母的后事……”
秦衍风悔恨自己干么要跟孟阿婆乱编身世，这下好了，又在夫人面前说了谎，她知道真相岂不是又要难过生气？
秦衍风欲哭无泪，赶紧岔开话题，“娴娴，你父母兄弟早逝，他们埋在哪儿？何时去吊唁一次？”
“啊，这……”江娴也开始发愁。
流落异乡异客，这里没有她家人的坟冢，未免秦衍风怀疑，江娴叹了口气，双手支着下巴，忧愁地道：“虞渊，不说这个了，可以吗？”
秦衍风求之不得，“可以。”
江娴抬手拨了拨莲塘漂着浮萍的绿水，俯视着圈圈涟漪，好奇地打听，“对了，你在云州除了二叔这个亲人，应该还有朋友吧？”
“……有。”
谁在朝中没有好友二三。
江娴意有所指，“那，她和你是青梅竹马吗？”
秦衍风愣了愣，待明白江娴口中的“朋友”和他想的不一样，立刻解释：“都是男子。”
江娴心弦一松，暗暗窃喜，随即又觉得自己这反应太不矜持。
她抚了抚耳旁碎发，“噢噢，我就……就随口问问。倘若你在云州还有朋友等着，你也该早点回去跟他们报平安……”
“我不想回去了。”
秦衍风蓦地说出此话，让江娴呆了一瞬。
她瞪大眼睛，满脸疑惑，“你不想回去了？为什么啊？”
秦衍风思虑少顷，才沉声道：“我在这里找到了此生的归宿。以前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但总觉少了些什么，人生漫无目的没有追求。也许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吧，我竟然从那么远的地方，漂泊至荒野乡村，在性命垂危之际，遇到了想都不敢想的人。”
回想起在院子里，初见她背影的那一幕，犹如做梦。
他慌张寻找他的还魂符，她却活生生的立在院中。背后映着漫天云彩，美得惊心动魄，像画一样。
秦衍风神情认真极了。
江娴看着他的眼眸，端正了心态，笑问：“阿婆为什么是你想都不敢想的人？你之前不认识她呀……”
“不是阿婆。”
秦衍风哑然失笑。他鼓足勇气，望着她的脸庞，一字字地说：“是你。娴娴。”
第三百五九章 敌视
江娴震愕的脸上止不住浮现笑意，“我？”她慌忙扭头，去拨弄舟边的莲叶，“我何德何能。”
秦衍风诚恳地说：“天下之大，我却偏偏在这里遇见你。这便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江娴抚摸莲叶的动作迟缓下来。
仔细一想，好像是这样。
她从那么遥远的世界来到十里湾，本以为会做个寻常的村女，染丝织布，教一教乡学里的孩子，到了年纪，再挑一个顺眼的男子成婚。但这一切，在彩霞山上的傍晚，好像全都改变了。
她救了奄奄一息的秦虞渊。
他尚在昏迷，她就在想，这世上怎么会有长得如此英俊的人；等他苏醒了，人品亦是正直完美，挑不出一点儿弊端。
她好喜欢和他在一起。
甚至有时候会产生一种错觉。她来这里，就是为了与他相遇。
“是啊，真有缘。”
江娴心下惴惴的，她不知道怎么说。
旷野的星伴着明月，云脚低垂，安静极了。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秦衍风觉得已经很明显。奈何江娴始终不与他对视，让他找不到表明心迹的机会。
他心里不停打鼓，等到江娴扭头，他心中一喜，正要开口，就听江娴怏怏道：“虞渊，你困不困？我困了。”
江娴都困了，哪有拽着人家继续玩儿的道理。
秦衍风万事以江娴为先，道：“那我们回去。”
他不情不愿地撑着长篙折返岸边，叹了口气，悻悻而归。
江娴心中揣着事，与秦衍风分别时，都忘了跟他说“晚安”。害得秦衍风一夜都没有睡着，抱着江娴粗糙针脚的衣服，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愁苦地呢喃：“夫人啊夫人，我应该怎么做，才能把你重新娶回去？”
翌日。
二人眼睛底下一片淡青色。
孟阿婆奇怪地扫了二人一眼，关切问：“怎么？我这个老婆子夜里打鼾，扰得你们睡不着吗？”
“没有没有。”
两人连忙否认。
江娴匆匆吃完饭，收拾了碗筷，便准备去乡学任课。
她交完这批货，接下来的日子都得空。秦衍风不愿放过和江娴相处的一分一秒，随便抓了本书，跟她一起前往。
学生多了，老师也多了，一天的课程教习下来正合适。
人大都喜新厌旧，这些学生也不例外。
方暄和江娴教的东西无甚新意，枯燥乏味，后半截课的时候不少学生开小差；但到了秦衍风传道受业解惑，学生一个个都听得认真，时不时发出大笑。
方暄本就讨厌秦衍风，在他课堂外站了一会儿，更讨厌了。
他冷哼一声，转头找到江娴，问秦衍风什么时候离开。
这下可把江娴问住了。
她看了眼简陋的茅草教室里，长身玉立的身影，吞吞吐吐地告诉方暄，“他的伤还没好全，多留一段时间又何妨……”
“还没好全？我看他生龙活虎的很！”
方暄是个读书人，谨记礼义廉耻，否则凭借他里正儿子的身份，直接把秦衍风轰走算了。
江娴不高兴。
她皱眉道：“秦虞渊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对他这般敌视？”
第三百六十章 背书
方暄有苦说不出。
他上前两步，靠近江娴，扬声道：“小娴！你忘了吗？你答应过我，只要我等几年，你就嫁我为妻。”
江娴之前是有这种想法，但人的想法是会随时间改变的。
她后退一步，与方暄拉开距离，沉声道：“我这样说，是因为当时没有那方面打算。”
“对，所以我愿意等。”方暄没完没了，“等你有打算了，我们再回城里结亲。这件事我告诉了我大哥，也告诉了我爹娘，他们也同意了。”
里正两口子原本嫌弃江娴，想着儿子为了她苦等几年，着实耗神。
可没想到，江娴来十里湾短短几个月，靠着凰柏果染丝的工艺，愣是带领全村致富，她本人坐拥千两白银的身价，妥妥的富户。
加之江娴人年轻长得漂亮，方暄等她几年不亏。倘若日后方暄飞黄腾达，再纳妾便是。
方家人如意算盘打得噼啪响，方暄本人亦对江娴喜欢得紧。
但江娴却反悔了。
她秀眉微微蹙起，当机立断，“那时说的话现在已经不作数了。方暄，你不用等了。”
“什么？”
“你不必等我了，我不会嫁你的。”
江娴目光越过方暄的肩膀，看向他身后一排排的榆树。
方暄万万没想到自己被如此干脆的拒绝了。
他涨红了脸，似乎想到什么，咬牙切齿地看向草屋里秦衍风的方向，大声质问：“因为姓秦的？你……你看上他了？”
江娴心头一跳。
方暄跺脚，气得甩袖，“小娴！你不要相信历不明的男人！不能因为他长得好看，你就选择他！长得好看的男人惯会骗人！就像我大哥……”他口不择言，“我大哥就很会骗人！他以前在京城专门骗已婚妇人豆蔻少女，现在张员外的女儿也是他骗到手的！”
江娴哭笑不得。
她不否认不承认，无奈地看了眼方暄，“方暄，你很好，但我确实对你没有感情，我们做朋友更合适。”
“小娴！”方暄害怕江娴就此走了，急忙去拉她手。
江娴敏捷地躲避，却还是被他捉住了衣袖。
“方暄，强扭的瓜不甜，你值得更好的姑娘。”
“小娴，可我就中意你……”
“别这样好不好？”
两人在乡学院外拉拉扯扯。
秦衍风余光一瞟，耳畔听得什么“我中意你”，“好”之类的词，气得火冒三丈，心窝子都酸出了血！秦衍风脸上阴云密布，抄着戒尺就要去教训方暄，下一刻，就见江娴丢下方暄，朝他这边走来。
秦衍风登时将戒尺一搁，如春风般笑迎上前，“娴娴，有事么？”
底下坐着的学生：“……”
秦老师变脸的速度好快。
江娴浑然不知，只道：“我回去看看地里种的凰柏树长势如何。”
“好。”
江娴又提醒说：“方暄若找你麻烦，你便告诉我，千万别闷在心里，免得受委屈。”
方暄他爹可是村里正。江娴今日冷酷地拒绝了他，怕他找秦衍风麻烦。
被她维护，秦衍风心头别提多高兴了。
他上下点头，“好。”
“……那我先走了。”
“去吧，我下学就回来。”
秦衍风站在门口，唇含浅笑，翘首目送江娴纤阿的背影消失在蜿蜒小道。待回头，学生们齐刷刷的目光全都诡异地盯着他。
秦衍风连忙肃容。
他清了清嗓子，抓起戒尺，“都看什么看？还不快点背书！”
第三百六一章 逃避
秦衍风不知道方暄跟江娴说了什么，但从江娴的表现来看，那方暄显然是没占到什么好。
秦衍风平时在乡学上课，和方暄井水不犯河水。
下学之后，要么钓鱼回去，要么用草叶折一枝花，放在江娴的窗沿上。
有时候看到江娴在摇椅上看话本，他还贴心的蹲在跟前剥栗子、剥花生、剥瓜子儿……全都去了壳，留下白白净净的让干果仁，让江娴吃个尽兴。
他的体贴，润物无声。
江娴逐渐习惯了身边他的存在，但心上始终蒙着一层纱，未曾捅破。
莲叶深碧，方觉夏深。
自从那日和方暄说开，方暄逐渐释然，不再执拗。江娴亦是个豁达性子，想了想乡学后续的启蒙课程，主动找到方暄，和他商议了一下。
方暄本以为江娴拒绝他，会转投秦虞渊怀抱。
结果这么多天过去，江娴和秦虞渊好像还是老样子。这让他心里又生出了希望，忍不住想去拉一拉江娴的手指，“小娴……”
“就这么敲定了吧！”江娴背过双手，“明日正式学习《增广贤文》。”
她转身要走，方暄忙追上几步，问：“小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什么意思？”
“你让我不要等了，难道不是为了那姓秦的？”
“别胡说。”
江娴最近想都不敢想这档事，她胡乱搪塞，“我没这方面打算。”
秦衍风很好。
她不知道秦衍风到底是怎么想的，也不敢挑明问。纠结来去，每晚连窗户都闩了，装作早睡，不再接受秦衍风的邀约。
抬头不见低头见，江娴只能藏起自己的心思，唉声叹气。
方暄还想说，江娴却不想谈论这个，步履匆匆地回到自家小院。她正准备烧火做饭，秦衍风自暮色中提着鱼篓归来，笑意盈盈。
他将鱼篓递给江娴，笑道：“娴娴，鱼我已经清洗处理好了。”
江娴不敢杀鱼，这些活计都是秦衍风在做。
江娴“嗯”了声，接过鱼篓，目光没有和他对视，“你回屋休息吧，饭做好了叫你。”
“我去扫扫地。”
秦衍风兴致勃勃地做家务活。
江娴瞄了眼他的背影，无奈地笑了笑。
秦衍风和孟阿婆都喜欢荠菜鱼片，江娴最近做这道菜的次数也多了起来。三人和谐地用罢晚饭，便各自回屋休憩。
秦衍风似乎有话跟江娴说。
他负手而立，静静等在厨房门口。
“你不回去睡吗？”江娴一边擦拭灶台上的油污，一边小声询问。
“太早了，根本睡不着。”
秦衍风转过头，对她笑了一下，“娴娴，莲蓬熟了，我想摘几个回来尝尝，你跟我一道去吧。”
江娴犹犹豫豫，内心酸涩参半。
踌躇半晌，她摇了摇头，“我最近人疲倦的很……你自己去吧。”
说完，江娴不再理会秦衍风，自顾自地洗漱后，回屋熄灯。
秦衍风立在原地，望着她紧闭的房门，脸色凝重。
江娴近来在逃避，他有所察觉，却束手无策。他怀疑是自己说话做事让她不满意，因此处处小心，也细心地留给她足够的空间，不凑上前打扰。
逃避是好事，也是坏事。
为了不让二人之间渐行渐远，深思熟虑过后，秦衍风厚着脸皮，去敲江娴的窗。
第三百六二章 喜欢
江娴正拿着香囊发愁。
香囊中的香囊闻起来有一种酸酸甜甜的清香，提神醒脑，驱蚊防虫。正如江娴这些时日的心情，酸甜交错，意味不明。
她渴望和秦衍风在一起，又唾弃自己的仰慕冲动。
和秦衍风同在一个屋檐下，见面的时间越多，她越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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