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特助抬头,看了眼内视镜。
林总半个身子隐匿在黑暗中,眼睑微敛,指尖把玩着手机,姿态闲散。
没察觉到哪里不对劲,但顾特助就是觉得冷,仿佛每个毛孔都钻进了一股冷气,冷得他哆嗦。
林惟回到公寓,先洗了个澡,松散地套了件睡袍便走了出来。
他没开灯。
他拿起打火机,走到阳台,骨节分明的指尖甩着金属盖帽,清脆的响声在静谧的深夜略显恐怖。
林惟打了个电话给陆池。
陆池正在看鬼片,陡然听到手机铃声,吓得一颤。
他接起。
“把程路也的事情调查清楚。”林惟眯着眸子,视线看向远处的景色:“还有,把今晚酒吧的监控调出来,发到我邮箱。”
陆池:“嗯。”
这件事就算林惟不说,他也会处理。另外,他还得处理好今晚拍照录屏的人。
随后,陆池委婉说了句:“你情绪听起来不高。”
林惟咬着烟说:“我没事。”
陆池:“……”怎么看都不像没事的样子。
算了。
他问不出来,继续看电影了。
*
成隐吃完晚饭就在琴房里呆着。
练琴的时候,她怕会分心,一向不会带着手机。
四个小时过后,她回房间,那只泰迪熊静静躺在她的床上。
成隐眨了眨眼,顺手抱了起来。
她脱下拖鞋,往床上一躺,泰迪熊也随之倒下,它牛仔口袋里忽然掉出来一张黑卡。
成隐一怔。
黑卡上还贴了一张小纸条。
她拿起来看了看。
上面写着。
【刷我的卡。】
是林惟的字迹没错。
成隐一直知道他对他的那些前女友们都挺大方。包括他们领证之前,他都不算认识她,也送了她不少价格昂贵的礼物。
她告诉自己没什么大不了。
绝不能再动摇了。
第43章 坠落
隔日, 京洛。
早上十一点,林惟开完会,就收到了陆池发来的消息。
他坐在椅子后, 抬眸看了眼手机, 继续批改手中的文件。过了会儿,他划开屏幕,轻扫着内容。
算是搞清楚了昨晚事件的来龙去脉。
程路也家境不好, 父亲是赌徒, 考上大学后他没有去念,而是和极光影业签了五年的练习生合同。在每次公司考核中, 他的各项成绩常年第一, 但人气却一般。
在极光影业举办的“官网票选出道男团成员”为期两个月活动中, 各家粉丝使出了浑身解数进行投票, 而程路也排名靠后, 最后成团名单自然没有他。
程路也在一群练习生当中年纪也不算小, 出道遥遥无期。其中有一和他走得近的练习生说认识娱乐圈的某位经纪人, 让他和她见个面, 看能不能再他离开极光影业后,将合约签到她那边的娱乐公司。
落地窗外的阳光倾洒进来,林惟抬手解开少许领口,顺便摁灭了屏幕。
商场的手段他都见多了,更何况是娱乐圈, 那名练习生嫉妒程路也的高分成绩,而那个女人虽说被包养,但私下很不安分。
练习生给两人设套, 目的就是为了彻底摧毁程路也,让他再无翻身可能。
中午。
笔记本电脑屏幕亮着, 桌面的文件零散地堆在旁边,顾特助敲门进来后,取走林总签好的文件。
他走出办公室后,余光往里面看了一眼。
林总在接电话,只是谈话内容似乎并不合他的心意,他低着眼睫,指尖随意轻点着桌面,声线腔调都有些心不在焉。
顾特助缓缓将门关起,也不知道林总再谈什么。
室内安静。
“林惟,签下程路也并不是好的选择。”陆池的声音透过话筒,语气认真:“他父亲是个赌徒,原公司也是看在他的背景,怕是个雷点,所以一直以来压着他的票数。极光签他一是为了赚违约金的钱,二是为了激励其他练习生,从一开始,极光高层就没打算让他出道。”
林惟眉峰微微动了一下,没应。
陆池:“你到底有没有再听?”
林惟:“嗯。”
“……”陆池只好继续说:“若是程路也走红之后,他的背景迟早会被挖出来。”
偶像对公司来说,更多的像一件精心打造的商品。
程路也的可替代性太多。
陆池单纯觉得,商品未出售之前,发现了瑕疵,完全可以淘汰。公司实在没必要为一个未露头的新人花这么多心思精力。
林惟身子向椅子后靠,声线懒散:“利用公司所有资源,把他捧成超一线。”
陆池眯起眼眸:“公司是为了盈利,不是随便开的。”
“当然。”林惟:“你什么时候见我拿公司开玩笑?”
“行吧。”陆池看他心意已绝,不再多说。
他想,林惟这么捧他应该是有他的理由。
电话挂断。
程路也的练习生合同还未到期,陆池本想等段时间,但是林惟说不用,于是他捏了下眉心,还是帮付五百万违约金。
程路也与京洛影业签下了新的经济合约,他扫了眼合同,除了签约时间比较长之外,没什么霸王条款。
为了捧红程路也,陆池当然不留余力的将资源往他身上砸。出圈最好的方式就是演戏,公司为他量身打造了一部古装偶像剧,目前剧本还在写。
程路也之前没有演绎经验,公司给他找来了圈内知名的演艺老师。
他这段时间很忙,不仅学习唱跳,还得学习表演。
同样努力的,还有成隐。
她上次和林惟说清楚后,便一门心思放在了考学上。
她德语进步了些,开始做音乐理论方面的考题。
一切仿佛都朝着好的方面发展。
成隐生日没过多久,很快,新年就要到了。
*
年三十。
国外没有新年习俗,好在年三十的这天是周六,闻哲风和傅歆彤一大早在门上贴了春联,挂了灯笼,总算是有了点新年氛围。
因为时差关系,林承天早已吃完年夜饭,给成隐拨了个视频。
林承天忍下心头的思念,叮嘱道:“升学不要有压力,爷爷不是养不起你,一切尽力就好。”
“嗯呢。”成隐说着自己接下来的计划:“我报了接下来的德语考试,努力拿到B1证书,然后去参加音乐大学的秋季考试,争取下次寒假回来看您。”
林承天:“好,爷爷相信你。”
良久的沉默,成隐鼻尖一酸:“对不起,爷爷,今年不能陪你了。”林惟从来不回家过年,以往都是她陪着爷爷。
林承天笑了笑:“放心,今年林惟回家了。”
成隐一愣。
而后和林承天继续聊着天,时间有点久,她有点口渴,和爷爷打过招呼,放下手机,起身去倒热水。
直起身子,眼眸不经意看向镜头时,一道颀长的身影恰好从爷爷的身后穿过,由于角度原因,成隐只看到了他的下颚。
她收起视线,假装淡定地向厨房走去。
林惟透过屏幕,只简单地看了她几秒,然后很快没了她身影。
他穿着居家服,身姿闲散,揣着手往楼上走。
陡然见到她,他内心比想象中的平静许多。
林承天古怪地转头看向楼梯,这臭小子昨日一声不吭地出现在林宅,本以为是为了小隐回来,结果他莫名其妙的态度是怎么回事?连声招呼都不打?
这时成隐端着水杯回来了,她弯腰重新拿起手机。
爷爷的身后只剩下冰冷的墙壁。
她将手机用支架撑起来,眼睫颤了颤,安静地捧着茶杯。
林承天随后又叮嘱了不少事情,半个小时过去,他说:“好了,时间不早了,我要去睡觉了,你们也得准备准备吃年夜饭了。”
“好呢,爷爷注意身体,早点休息。”成隐笑着应声,伸手,关掉了视频。
成隐进了厨房帮着傅歆彤准备年夜饭,她看着洗净切好的小段排骨:“师母,这道红烧排骨我来做吧。”
“你会么?”傅歆彤不放心说。
“我会的。”成隐笑道。
成隐从傅歆彤手上接过锅铲,脑海恍然飘过林惟教她做菜的画面。
还有,刚刚一闪而过的身影。
成隐将配比好的调料倒入锅里,每道步骤她都记得一清二楚,全程顺利得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直至排骨转大火收汁至浓稠时,傅歆彤偏头一看,惊道:“卷卷,你怎么落泪了?”
成隐微怔:“有么?”她用袖子擦了擦眼角,发现真的有几滴水珠,她丝毫没意识到。
傅歆彤从外面给她拿了一张纸巾,问道:“是不是想家了?”
成隐摇了摇头,笑着说:“不是呢,是被辣椒辣的。”
傅歆彤叹了口气,红烧排骨哪里来的辣椒。
吃完年夜饭。
成隐帮傅歆彤收拾好桌子,准备去琴房。
“卷卷,今天是新年,好好休息一天,你老师也不会说你的。”傅歆彤喊住了她:“过来,陪师母聊聊天。”
成隐应了声好,然后坐在了她的身侧。
“告诉师母,刚刚难过是因为想家了?”她也不是非逼着成隐说出心里话,只是这孩子从小就喜欢将事闷在心里,她怕小姑娘闷坏了心里,又和初中时一样。
成隐看了眼时间,国内早就过了十二点,她小声说了句:“翻年我都二十五了。”
傅歆彤乍一听愣住了。放在国内,确实到了适婚,或者研究生毕业的年纪。而成隐,却重新选择考音乐大学,内心肯定是有压力的。
她安慰说:“卷卷,首先你没有经济压力,家人和老师都很支持你。其次,搞艺术的人,讲究的是浪漫,年龄从来都不是梦想和爱情的考虑因素。国外很多人都是工作几年后,才决定考大学。”
“你看,维也纳有很多穿着时尚,染着粉红色头发的老太太。年龄不是枷锁。”
成隐抓了抓头发:“是这样的没错。”
“倒是男朋友,你可以谈了。不过这得等你考上大学。”傅歆彤想了想:“以后多谈几个男朋友也没关系,你只要记住,恋爱是从一场正式告白开始,而不是暧昧不清的关系开始。”
成隐笑笑:“就像老师当年在多瑙河畔向你告白那样,穿着西装,手捧鲜花,旁边还有他特意请来的乐手?”
老师和师母的爱情在琴坛上被称之为佳话。
也是很多人的向往。
傅歆彤眉眼温柔:“没错,一场盛大而浪漫的爱情开始。”
“唔,羡慕了。”成隐往她身上靠,忍不住说。
“放心,你以后也会遇到的。”傅歆彤肯定道。
成隐笑笑,没说话。
不会遇到的。
林惟连正式告白都没有。
成隐洗漱完回到房间,按开床头的小夜灯,神色微黯。
她靠在床头,眼神虚虚地看着前方,她心里很清楚,年纪从来都不是她烦恼的原因,只不过她不想让师母为她担心。
手机一直响个不停。
这么晚了,她好友不多,要么是黎晓,要么是时安。
点开一看。
黎晓发了一张年夜饭给她看,并说很多都是我做的。
成隐直夸她厉害。
黎晓指尖一顿,她原本希望成隐后面可以打论坛那群人的脸,谁能想到结局竟然是这样。
她只能说,林惟太过无情。
两人又聊了最近的生活,发完消息,黎晓就说撑不住要睡了。
成隐和她道了晚安。
成隐准备关掉手机,可最后还是点开了林惟的朋友圈,内容依旧停留在帮她寻领养的那条。
后面什么也没发。
成隐搂过一旁的泰迪熊,拉起被子,入睡。
*
夜深,林宅还有间房间的灯还亮着,林惟捧着一本书正在看。
不是金融相关,也不是世界名著,而是一本教科书。里头娟秀的字体写满了书页,全都是笔记,足以看出它主人的认真。
从书本和笔记中,他仿佛窥探到了她的青春。
一声微不足察的淡笑从林惟唇缝间溢出,他脑海里浮现出成隐年少时的模样。
她那么乖。
想必是会被人捏一下就哭的性子吧。
若是那时候熟悉了她,他应该总是忍不住,会想欺负她。
总是忍不住。
他放下书本,指尖把玩着手机,眼眸晦深。
最后那句“新年快乐”始终没有发出去。
屏幕亮了亮。
林惟一把摁灭了手机,苏月晚上给他发了好几条短信。
他一条也没有点开。
前段时间她受伤,去医院探望她,已经是他最后的耐心。
年初八。
开工日。
林惟前两天就回到了A市,今天一大早来到了京洛。
他推开办公室门,看到周凌,眉梢轻微一挑:“身体好了?”
周凌一笑:“再不好,继续躺几个月,四肢非躺退化了不可。”
少见的看他开玩笑,林惟便不再说什么,脱下外套,挂在了衣架上。
周凌虽然之前和顾特助有在微信上对接工作事宜,但到底长时间不在公司,他开始翻着文件。
上午很快过去。
午休时,周凌随口问了句:“我看你的行程表,特意空了好几天。我听顾特助说了,你之后打算去趟维也纳?”
林惟端着咖啡,站起来,懒散地靠在桌旁:“嗯。”
“我记得我们公司在维也纳还没有开展海外业务。”周凌推了推厚重的镜片:“总不会是去为了旅游。”
林惟抿了口咖啡,神色清淡。
他没回答。
周凌也不再八卦,而是说道:“车祸肇事者这两天的一审结果就要出来了。”
林惟:“嗯。”
周凌声音沉重:“这件事故中,没有找到关于林河的确凿证据,那个肇事者始终没有松开口罩但我调查过他的背景,他就是一名赌徒,欠了不少债,手指都被人剁了一根。前阵子吧,他突然把债务还清了,账户还多了笔不小的存款。”
林惟冷声一笑,一个亡命之徒怎么会无故多一笔巨款,看来林河为了解决他,下了大手笔。
“你以后还得注意些。”周凌提醒说。
“好。”林惟放下咖啡杯,淡声。
话是这么说,但是周凌还是不能理解:“你们兄弟两个到底多大仇怨,为什么非要这么拼的你死我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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