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刚复活
她脚步坚定,要问她怕不怕死,昔寒觉得自己的怕的,
不然推翻迭卡拉庇安那场战争,无数支箭羽朝着自己射过来的时候怎么会浑身颤栗呢,
可比起蒙徳能重新沐浴在阳光之下,比起人们重获自由,
脚步也就不再沉重,
那晚她寻着心中的力量来到风起地,她曾跟着温妮莎来过这里,
那一日抗争者眼中的光她记了好久都没忘,
站在婆娑的大树下,昔寒闭上眼,呼吸着落下树叶沁出的气息,
她想自己不是魔神的爱人,巴巴托斯也从没喜欢过她,
可她身体中有巴巴托斯的力量,
那么——
“请原谅我的冒充与自作多情。”
昔寒学着故事里的主人公,用利刃的尖峰刺破脉搏与心脏,
当鲜血染红洁白的裙摆,就如同深夜里同风车菊一起绽放的花,
泛着淡淡绿色光芒的元素力从身体飘散出,
落在空中,像点点萤火虫,
这样,就够了吧,
她耗尽了力量,躺在树下奄奄一息,
当白天刺眼的阳光照在僵硬了一晚冰凉的身体上时,她见到了成为风神的巴巴托斯,
听到他说,
陌生人……
弥留之际她隐约感到被人横腰抱起,
那时候的昔寒想,是他吗?
会是他吗?
不会。
她在心中斩钉截铁。
但那天下午的怀抱实在是过于温暖,
她想贴近,却失去了浑身的力气。
再次醒来便是在这片山崖,
以前听莱修说过奥丝蕾所在的古恩希尔德家族一开始便是在摘星崖凝聚起的力量,
那里也是千风中的一缕成为风精灵的地方,
是他的诞生地,
昔寒放眼看去,此时的脑海很空荡,
她撑住地面站起,重新获得身体的她一时不太适应,踉跄几步摔倒,
反复跌倒后,终于勉强适应了走路,
她的脑子里并不是自己居然又复活了,而是——
“陌生人!陌生人!你这记忆力也太差了!”
昔寒踢着路边的石头,沿着山坡一路向下,去往风起地,
距离那次斗争过了多久她现在并不清楚,也不了解唤醒了巴巴托斯之后发生了什么,
风起地已经长出了一棵参天大树,
昔寒仰着头看了会,脖子有些酸,
她穿着白色的长吊带裙,百褶的裙摆跟着她的长发一起随风飘荡,
“小姐,你不冷吗?”温敦的女子声音在身后响起,
昔寒转过身,看着面前和善的女人,她表情茫然,
女人看着昔寒赤。裸的双足,将怀中的一双新买的藤条拖鞋递给她,
“来,给你,”见昔寒不动,她拉起昔寒的手,将鞋子塞进去, “这边石头多,你脚会硌坏的。”
这是昔寒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她穿着蒙徳的服饰,举止和蔼,
她将外衣披在昔寒的肩膀上,两人逐渐熟悉了起来,
昔寒跟着她进入蒙徳城,在一家吐司店坐下,
从女人口中,昔寒得知现在距离推翻旧贵族的战争已经过去几百年了,
“那温妮莎呢?”昔寒问。
女人将面前的吐司抹上果酱: “你不知道吗?大英雄温妮莎她已经登上天啊。”
女人很激动,言语间全是对温妮莎的崇拜。
昔寒: “啊?”
上……上天?
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女人见昔寒糊里糊涂的样子,叹了口气: “你说你不知道家在哪,也没有认识的人,那你总知道自己的叫什么吧?”
昔寒: “昔寒,往昔的昔,寒冷的寒。”
“昔寒啊,”女人重复, “是个好听的名字,昔日的寒冷过去了不就是春天吗?”
昔寒喜欢她说的话,跟着笑了起来。
这是一个让她感到亲切的人——
很快,昔寒就知道,世界上除了好人会让人感到亲切以外,还有一种人会让人感到亲切——
那就是得手前的人。贩子……
昔寒在马车的晃动声中醒来,她被塞进集装箱里,眼前一片黑暗,
熏臭的味道从身边散开,
昔寒忧郁地坐在这里,不知道被拉去了什么地方。
外面轰轰隆隆,马车似乎在上一个坡,木质车轮碾压过后的声音像老鼠的叫声,
很快,便有了嘈杂的人声,
通过判断,昔寒意识到这里并不是正常的集市,
像是专门进行这类黑色交易的场所,
这样的地方一般被称作暗市。
或哄笑或谩骂的声音中夹着连续不断女人和孩子的哭声,
昔寒攥紧拳头,箍在手腕上的铁链哗啦作响,
后背是火辣辣的痛感,她猜想是被迷昏后在地上拖拉形成的,
“八十万不讲价。”那个女人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看来是有人来买她了。
紧接着一个声音粗狂的男声传来: “什么货色卖这么贵,金子做的还是银子做的?”
“哎哟,金子银子就不是这个价了,这姑娘脑子不太行,什么事都记不得了,但说话做事也不耽搁,你买回去还省得怕她跑了。”
女人跟男人还价,
昔寒贴着箱子内壁,在心里吐槽,什么叫脑子不太好?
又是男人的声音: “六十万,给我看看模样。”
沉重的脚步声靠近,应该是男人要来看她了,昔寒下意识捏紧拳头,往后缩,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外面的情况,
很快脚步停下,女人拦下了男人: “是丑是俊,晚上灯一拉谁看得出来,我这么跟你说吧,她那腰啊,细得紧,你这一把手就能掐住,其他的还用说?”
男人的犹豫的声音传来, “那就是不好看了?”
昔寒:……
女人笑不停, “我能给你不好的货?六十五万,一口价,你要是看了脸,八十万不能低了。”
这是他们暗市的规矩,模样一千个人一千个想法,有的人是好看,但不能保证所有人都喜欢,
能敢这样蒙脸卖的,要么就是极美,要么就是一言难尽,
卖家以此拿价,买家则赌。
两人心知肚明,昔寒隐约觉得结果已经定了,
刚复活就被拉去卖了,搁话本子里都是要被骂的程度,
就在男人准备开口应下时,一熟悉的男人声音从远处传来,
不疾不徐,沉稳有力,
“八十万,且先让我看下人。”
摩拉克斯?昔寒手腕上的铁链因为激动而发出响声,
悬着的心也放下了,
女人怕这忽然冒出来的人是砸场子的,先出高价让自己将讲好的客人赶走,再毁约,
她尖着嗓子: “那我这要先——哎哟!”
话没说完,摩拉克斯便将一袋子摩拉丢在她的手上,沉甸甸的重量让女人不禁一弯,
她仔细检查着袋子后确定满满当当的全是摩拉,并且不止八十万,试探道: “全是买她的?”
摩拉克斯点头不语,往被黑布蒙上的箱子看了一眼,
女人大喜,将先前的男人赶走后凑到摩拉克斯面前陪着笑: “别说看了,您就是想先验验货都行。”
摩拉克斯厌恶地看了她一眼,
昔寒缩在角落里,外头声音忽然小了,紧接着眼前一明,
当覆盖在箱子上的黑布被扯下的时间,她褴褛的衣衫,青紫的肩背,沾满污渍的脸颊直冲冲撞进摩拉克斯琥珀色的眼眸,
他蹙着眉头, “这个人,我要了。”
*
之前想买昔寒的男人出暗市的时候踹了旁边的树两脚: “有两个钱了不起了,看不起人了?”
就在他打算踢第三脚时,已经将暗市包围了的千岩军将他拿下。
男人被压着肩膀,惊慌失措: “喂喂,大……大……大人,就踹了两脚树不至于吧?”
千岩军没有理会他,跟身边的人说: “带走,剩下的人跟我往这边走。”
*
摩拉克斯脱下大衣盖在昔寒的身上,他衣服很大很长,昔寒有些像小孩偷穿大人衣服的感觉,
她一瘸一拐地走下车,摩拉克斯淡淡地看了一眼,默不作声地将手腕伸到她的面前。
“谢谢你,摩拉克斯。”昔寒从车上下来后松开了他的手。
“在外游历时,我一般叫做钟离。”
“钟离?”昔寒走在他的身侧,因为受伤的缘故,步伐很慢,
钟离默不作声放慢脚步,低头看了她一眼, “嗯。”
昔寒: “好名字啊,不过你怎么这么巧就在这,我差点以为今晚要被带走了呢。”
钟离看着前方,千岩军已经开始收网了, “碰巧路过,看样子这里已经被解决了。”
昔寒也看到了千岩军, “是你做的吗?”
钟离没有回答他,但昔寒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暗市偏远,他们走了很远的路,
这一路上,昔寒絮絮叨叨地跟钟离吐槽了很多,
“陌生人哎,他说我是陌生人哎,好过分啊。”
“什么叫脑子不好用,我这么机灵的样子一下不就看出来了?”
“怕我丑不给人看,太憋屈了。”
……
直到最后一句话说完,昔寒长长地吐了口气,像是将挤压了许久的郁结吐出,
“谢谢你,钟离,我好多了。”
一路上,钟离只是静静地听着她说,
此刻他们刚赶到璃月港,港口附近的海面上几只宵灯忽明忽暗,
钟离问她: “不见的那些年里,你过得还好吗?”
岩神摩拉克斯骁勇无双,与之为敌的魔神无不闻风丧胆,
他说自己虽为岩石,可岩石亦是有心,
故人辞去多年,再次相见,昔日种种浮现,他想这也许便可称为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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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忽冷忽热,作者菌感冒了,大家注意保暖啊
第45章
脖颈
‘巴巴托斯,你知道吗?稻妻有绿色的重瓣晚樱,我是说,我有些想你了。’
*
回到璃月已经一个多月了,关于风神的事情昔寒和钟离都很有默契地闭口不谈,
身边的故人都没了,只剩下了魈与钟离,少女这段时间以来便在那里捣鼓着酿酒,
魈与钟离都不爱喝,她便拿着去集市卖,有时候赚到了些摩拉,就多买几个苹果回来分给他们吃,
这一天,昔寒和往常一般在大树下酿酒,
钟离从外回来给她带了一袋热气腾腾的包子,
“欸?”被冒着热气的包子打断了手上的动作,昔寒一愣,她抬头看着钟离,
青年眼神落落,她看不出悲喜,只听他道: “吃吧。”
“谢谢。”
昔寒停下了手中的活,坐在树下的石桌前慢吞吞地吃起了包子,钟离则坐在她面前倒上了一杯茶,
他将晾好的茶推到昔寒的面前,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璃月的原野广阔无垠,远处炊烟升起,近处烟波浩渺,
钟离不说话,昔寒喝了口茶有一下没一下地跟他说着话,
青年听着她说着,有时会回以一个淡淡的“嗯。”
“钟离,”昔寒杯中的茶水见底, “你认识风神吗?”
“认识。”钟离看着她。
“那…”昔寒犹豫一下, “你能跟我说说,我死后发生了什么吗?”
蒙德现有记录的历史多有后人为当年的事迹进行加工的成分,只要最后能和历史的结果一样,并且过程符合人们对风神的预期,那这便可以流传,便是事实。
就比如当年的高塔孤王的那场战争,后世的记载有许多就与昔寒的记忆有所出入,
她不想听那些对巴巴托斯的歌功颂德,她只想了解真实的他,真正发生的那些事情,
那些她未曾亲眼见证,亲身参与的,
钟离低沉的眸子看她,
昔寒叹了口气, “好吧,我还是放不下,我有些想他。”
这是远处水面飞起一只白鹭,扇子般的翅膀在天空铺展开来,留下一声清脆悠远的鸣叫,
风吹过岩石罅隙,声音悲鸣,
钟离抬手接住一片落叶,他摘下手套,用指腹捏着干枯的边缘,低声淡淡:
“也好。”
太阳沿着预定的轨道渐渐西沉,染红地平线的时候又是飞起几只鹭鸟,
昔寒打了个哈欠,笑了起来,眼角因为困倦挂着些眼泪, “居然假冒你的字啊,他也太会骗人了。”
仿佛看到了当时的景象,昔寒努力地想象着印象中那个不苟言笑的风精灵,成神之后不拘一格潇洒的模样,
好陌生啊,
他居然也有这样的一面,
而这些她都不会参与,再也不会,
永远不可能真正地站在他的身边,成为他欢笑中的一部分,参与者,
她又想到自己梦寐以求的这些小事,是许多人普通到记不得的小事,
他们轻而易举便可大大方方地看着他,敬爱着他,
可她呢?
想着想着,胸口闷了起来,
钟离给她倒了一杯茶: “不被记得也好。”
昔寒苦笑: “对他来说吗?”
钟离摇摇头: “是对你。”
摩拉克斯奔赴坎瑞亚战场的时候,昔寒问他:
“神明都要去吗?”
摩拉克斯知道她想问什么: “是这样。”
“那,”昔寒看着他, “一路顺风。”
摩拉克斯看着昔寒的眼神,预料到了什么一般,他将归终先前给昔寒的白玉簪子递给她,
“这是我在洪水退去后捡到的,想来是留给你的。”
昔寒接过,沉甸甸的玉簪放在手中有些凉, “是我丢的,谢谢你。”她抬起头。
摩拉克斯: “等我回来。”
离别之际,昔寒问他: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有风吗?”
对面的人迟钝一下,还是如实回答: “也许没有。”
等摩拉克斯归来后,
魈对他说: “昔寒消失了。”
钟离看着远方阴沉得就要兜不住雨水的天,沉默不语。
*
那一次的死亡昔寒至今都觉得相当不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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