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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好自为之
周渊见路修远来了，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十七弟……你看这……”
“夕颜公主在此屡屡惹祸，有碍两国和平，臣弟的意思是，还请皇兄早做决断，先送公主离开。”路修远神色从容，不疾不徐道，“臣弟自会安排妥当，将公主安然无恙地送回大晋皇宫。”
周渊听他这么说，知道他定然有手段保护周念，便对萧御辞道：“既如此……孤明日就安排公主离开。”
周念撅起嘴，想要说些什么，可一接触到路修远冰冷的眼神，又颇为瑟缩地垂下了头。
萧御辞视线冰冷地扫过周念：“公主，本王在此与你永别了，回晋国之路漫漫，还望公主好自为之。”
周念用力握紧垂在身侧的双拳，死死抿着嘴，没有答话。
宋音书在一旁看了半天好戏，离开前朝人群中微微挺着孕肚的李妍点了点头，李妍亦冲她笑了笑，两人视线间传递的信息，尽在不言中。
闹了这么一场，众人也没了继续用膳的兴致，纷纷打道回府。
宋音书此番出宫的目的都已达成，心情颇为愉悦地哼着小曲，登上了回宫的马车。
马车门一关，她哼的曲便停了下来：“神通广大的晋国十七皇子，又来见我做什么？”
路修远丝毫不在意她语气里的讽刺，笑答：“你都使计把周念弄走了，我来问问都不行？”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难道不是你授意长公主，去撺掇葛小姐激怒周念的？”路修远道，“你放心，在我心里，你远比周念要紧得多，你若是看不惯周念，我动手杀了她都可以。”
宋音书蹙眉：“你来找我究竟所为何事？”
路修远却不说话，直接拽过了她的手腕，宋音书功夫不如他，自然一时挣扎不开。
“孩子怎么还在？”路修远难以置信地望向她，“和亲路途漫长，其中的艰难险阻你根本无法预计！你这样的身子怎么能行？”
宋音书甩开他的手：“我早就说过，我的事情与你无关。”
“你现在神智根本就不清醒！你留下这个孩子，与他的羁绊此生都不会消散！你难道打算与他纠缠一辈子吗？”
宋音书垂下头：“只要我能顺利逃脱，这个孩子……就只是我一个人的，与他无关。”
“怎么可能无关？他是孩子的生父！”
“我才是生下他的人！我说他是谁的，他就是谁的！”
路修远摇摇头：“你根本不了解他，他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子嗣流落在外？”
“只要……他认为我死了，就不会再坚持找下去。”宋音书道，“求师兄……帮我找一个耳后有痣的死刑犯。”
“这不用你说，我自会去做。可……我始终觉得你留下这个孩子不妥。”路修远从怀中掏出一粒红色药丸，“阿音乖，服下这粒药，跟孩子道个别吧。”
宋音书没想到他竟会随身带着落胎药，吃惊地往后躲去：“我不愿意！”
“长痛不如短痛，”路修远步步逼近，眼底染上了一抹略带狠戾的血色，“我不会让你生下萧御辞的孩子！”
宋音书惊恐地望着此刻的路修远：“从上回开始我就想问了，大梁和晋国已经签下百年休战盟约，你为何还非要致萧御辞于死地？你跟他到底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
路修远闭上眼睛，猝不及防地笑出了声：“是啊……我与他有着不共戴天之仇，而他自己，却还浑然未知，多么可笑。”
“会不会是误会？”宋音书蹙眉道，“他幼年在晋国时都自身难保，怎么可能去与你结仇？”
“我母妃是因他而被凌虐致死的！”路修远倏然睁开眼睛，死死盯住宋音书，“你说我如何能原谅他！”
“怎……怎么会……”宋音书震惊不已，庆幸自己还没帮萧御辞索要解药，否则要到的，可能就是毒药了。
“我母妃……是世上最心善之人。”路修远眼神飘忽，似在回忆，很快又带了几分嘲讽，“可惜无能的心善，只会害人害己！”
宋音书不知该如何劝他，只好说：“想必你母妃在世，也不愿见你深陷仇恨无法自拔。”
“你没有经历过亲人离世，如何能懂我的痛苦？”
宋音书自嘲般笑出了声：“你怎知我不曾经历过？我只是觉得，比起仇恨他人，过好自己的人生更重要罢了。”
路修远不解地看向她，又听得她说：“就比方说你恨萧御辞，却没能力伤害到他，白白痛苦那么多年，到头来受伤的其实只有你自己……还不如让自己过得开心些了。”
“你要我忘却仇恨？”
“我没权利那么做。”宋音书盈盈望向他，眼底满是感同身受，“我只是希望你，不要被仇恨蒙蔽双眼，而忽略了自己的感受罢了。”
“呵，”路修远嘲讽道，“你说那么多，还不就是为了让我放弃让你落胎的念头？”
“如果这个孩子不是萧御辞的，你会看在我的份上，让他平安降临吗？”
路修远沉默了。
他没办法说清楚自己对宋音书的感情，但能肯定的是，他绝不想伤害她。
如果这个孩子是其他人的，他没准真会为了她而收手。
可是，哪有什么如果？
“不存在这个假设，”他冷漠地逼近宋音书，“这个孩子不能出生。”
宋音书没想到他会这么冥顽不灵，甚至都做好了御敌的姿势，想要与他大打出手。
却没想到，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参见摄政王。”马车外的随从齐声叩拜。
宋音书瞪大双眼，下意识想找一找马车上何处可以藏人。
路修远颓然一笑，收起药丸，正色坐好：“躲不掉的，你别紧张。”
萧御辞就是在这一刻，倏然打开了马车门。
眼底闪动着想要杀人的暗芒，他轻轻扯开薄唇：“宋太后，不解释一番？”
路修远抬眸看他，神色依然平静：“何必为难她？”
萧御辞傲慢地垂眸：“如果你现在自刎，本王就不为难任何人。”
第101章 最后一次
路修远眸中带笑：“可我尚且贪念人间繁华，恕难从命。”
萧御辞冷眼看他：“你以为本王不敢杀你？”
路修远丝毫不见慌乱，眉眼间甚至还叫嚣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兴奋：“摄政王心中有家国天下，连周念都不敢杀，又怎么敢杀我？”
“你以为你跟周念逃得掉？”
“至少在梁国境内，我们是安全的。”
萧御辞抿唇不语，到底还是侧身让出了一条路：“滚。”
路修远慢悠悠地从马车上下去，特地看了看四周，发现马车早已驶入一条无人途径的小巷。
“摄政王为了照顾宋太后的名声，还真是细心妥帖。”
萧御辞走进马车，砰的关上门，没有理会他。
待路修远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宋音书才磨磨蹭蹭地挪到萧御辞身边：“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上的马车……你别生我的气。”
“他找你干什么了？”萧御辞摩挲着手指，声线压得极低，乍一听还有那么些情意绵绵。
宋音书老老实实答：“他问我为什么要设计弄走夕颜公主……”
萧御辞挑眉：“你怎么说的？”
“我没承认。”宋音书乖顺地贴到他肩侧。
“那你是为了什么，要设计将周念逐出大梁呢？”
宋音书双眸含情地凝望他：“我说过……我想要帮你。”
“为何想要帮本王？”
“因为你……是我腹中孩子的父亲啊……”宋音书说着，就送上了自己的红唇。
萧御辞也多多少少能猜得出，这女人今日这般温顺主动，只是为了隐瞒路修远找她的真实意图。
但他该死的，就是抵挡不了这人偶尔的温柔迎合。
他不知不觉间收拢了自己滚烫的双臂，叹息般与她唇齿相依。
罢了。
她都甘愿为他生孩子了，他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呢。
他这么安慰着自己，逐渐加深了这个吻，大掌也悄悄探入了女人泛着诱人暗香的衣摆。
“别……还在外面呢……”
“又不是没在外面弄过，怕什么。”萧御辞说着，转身又朝马车外吩咐了一句，“睚眦，带人退到十丈开外。”
在这种情况下勾引男人，宋音书本就羞到不敢抬头，听他这么说，更加恨不能挖个洞钻下去。
“你这样……别人不是都知道了？”
“知道又如何，反正你就要和亲了。”男人捧起她红透了的脸，戏谑地在她耳珠上咬了一口。
宋音书感觉自己脸上热潮翻涌，难耐地低吟出声：“……痛。”
“娇气。”男人放过她鲜红欲滴的耳珠，开始沿着白嫩的脖颈一路往下。
虽然两人早计划好和亲路上出逃，但一想到即将要有数月见不到她，男人落下的吻也不受控制地重了许多。
“会想本王吗？”
“……会。”
“哪里想？”
宋音书眼神迷离，还能哪里想？不都是脑子在想吗？
谁知男人竟又恶意地咬了她一口，抬起漆黑的凤眸，蛊惑般的问：“这里……想不想？”
宋音书觉得自己都要被他的体温给烫熟了，除了顺着他的话无意识地应答，别无他法。
“……想。”
“那这里呢？”
“唔……也想……”
“真是乖。”男人将她抱坐在自己身上，贴着她的耳边，哑着嗓子道，“这么乖……本王要好好奖励你。”
宋音书还没反应过来男人口中的奖励是怎么回事，便觉得身下一凉，情不自禁地惊呼起来。
“唔……你轻些……”
回应她的，只有男人压低了声音的浅笑，伴随着胸腔的震动，惹得她再度娇吟出声。
那日，宋太后的马车一直到日暮低垂才从西华门驶入了宫。
当然，没有人敢议论分毫。
宋音书从马车里出来时，疲惫的脸上难掩震惊：“怎么一路驶到了凤栖宫？”
惜夏掩唇偷笑：“摄政王说娘娘着了风寒，不适合在宫门口换步辇，特地嘱咐的。”
宋音书脸上的红晕还未散尽，此刻大有几分春风吹又生的架势，只得吩咐惜夏赶紧去准备寝衣，好让她尽快沐浴。
泡在温泉池里时，想到方才马车上的荒唐场面，她难耐地捂住了脸。
只能不断地安慰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了。
等她离了宫，离了京，两人此生也许都不一定能再见面。
回顾这一世，她不光斗垮了尹毓秀，揪出了宋寅，还护住了宋家。
若是父亲按她所说的查到尹家结党营私的把柄，想必整个尹家覆灭也只是迟早的事。
她虽然仍旧和前世一样无权无势，但至少，护住了她想要守护的人。
唯一所料未及的，是跟萧御辞纠缠在了一处。
萧御辞。
她默念着这三个字，眼神忽然变得有些迷离起来。
她下意识地触碰着已经微微隆起的小腹，不受控制地想，这个孩子，无论男女，都应该会长得很好看。
她希望是个小女孩，因为她没什么勇气能在父亲缺失的条件下，将一个男孩子养得顶天立地。
可如果是一个空有美貌的女孩子，将来的路少不得又要难上许多。
她这么想着，又幽幽叹了口气，然后甩甩头，告诉自己不要杞人忧天，车到山前必有路。
—
十日很快过去了。
宋音书按部就班地祭了天，道别了太皇太后，穿着繁复的新嫁凤袍，在鼓乐齐鸣中走向等在宫门口的周渊。
周渊的脸上已然没有了从前的雀跃和欢喜，望向宋音书的眼神里甚至带上了几分疏离和客套。
经过那日赏梅宴，他不知为何，忽然意识到了，这是一个，他不得不娶，却又永远不会属于他的女人。
他们都肩负着自己的使命，情情爱爱在两个国家的合盟面前，似乎显得不值一提了。
宋音书朝他颔首，在他的搀扶下登上游龙戏凤步辇，两人共同游街，接受百姓的祝福。
“真没料到最后去晋国和亲的会是宋太后，晋国也真神奇呢，连嫁过人的女人都能当太子妃。”
“宋太后算什么嫁过人？她都没跟先帝洞房过。”
“要我是晋国太子，也选宋太后，就冲她这绝色容貌，我娶回家当摆设，都能看上一整日。”
第102章 离愁别绪
宋音书一直微笑着朝百姓挥手致意，不知为何，忽然在人群里看到了一闪而过的熟悉面孔。
——那周身散发着阴邪意味的男人，不是宋寅是谁？
他怎么会忽然出现？难道还打算对宋家下手？
宋音书不禁僵直了身体，左顾右盼地寻找起他的踪迹来。
萧御辞骑在马上，一路跟着步辇，眼神一直追随着宋音书的背影，自然注意到了她的异样。
他别过头对睚眦吩咐道：“西南方向，你带人过去瞧瞧，是不是有什么异常。”
睚眦领命而去，不多会便回来禀报：“启禀主子，属下在人群里发现了神戈教的活动迹象。”
“宋寅……”萧御辞眉心紧蹙，“这一路上，你万要尽心守护好宋太后，不得有任何闪失，否则，你就别回来见本王了。”
“属下遵令。”
—
队伍终于穿过了城门。
华丽的步辇和晋国百来号人的仪仗都缓缓停在了城门外。
宋音书也在惜夏和如牛的搀扶下从步辇上下来，准备换乘去往晋国的马车。
宋家人依次站在她跟前，与她话离别。
宋言礼还是一副严肃的模样，但眼底流露出来的痛楚亦是毫不遮掩：“虽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但为父也从未想过，要叫你一而再再而三地为了大梁受委屈。”
尹氏早已泣不成声，一个劲儿地擦拭着眼角：“我苦命的儿……”
宋音书原本并不想哭，但此刻却止不住地哽咽起来：“父亲，母亲……女儿不孝，不能承欢膝前……”
“要我说，阿音你干脆半路跑了算了……”宋淮之忽然以仅有宋家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然后回家来，大哥养你一辈子。”
周可遇是知道宋音书计划的，此刻难免斥责道：“夫君如今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说了！若是小姑真的跑了，朝廷第一个搜查的就是宋家，哪里躲得了？还不如藏到妾身的铺子里去……”
宋音书哭笑不得：“大哥，嫂嫂，你们就别添乱了，我要是真跑了，宋家上下都会被牵连，到时候都成阶下囚了，哪里还有什么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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